艾文慈接口道:“九现云龙与碧湖老妖,是早年江湖上黑道两大邪魔。听说碧湖老妖死在白道奇人玉龙崔培杰之手,那是五六年前的事。
要不是九现云龙早已失踪,玉龙也不会如意,两大邪魔早年结为知交,为祸江湖二十余年,曾经一再联手袭击五龙,皆未得逞。九现云龙使用的暗器称为化血霹雷锥,碧湖老妖的暗器叫透骨毒针,号称武林暗器双绝,用来对付比自己高明的人,能不得心应手?幸而他们都死了,不然江湖将永无宁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葛廷芳讶然问。
“小弟风闻而已,不知是否其实。”艾文慈急忙解释。
中原一剑淡淡一笑,向葛廷芳说:“葛兄的凌空搏击身法,极像昆仑的龙腾大九式,也像京形意门的七禽身法。而九现云龙曾经自称是昆仑派人,当然目下武林中还不曾承认各门派中有所谓昆仑派。葛兄的身法已练至如炉火纯青之境,可喜可贺。”
“在下艺自家传,这种身法完全由于目睹苍鹰下搏的情景,而自己参悟出来的,见笑方家,倒令杨大侠见笑了。”葛廷芳谦虚地说,眼中掠过一道令人难解的异光。
“好说好说。好就是好,在下不乱捧人。”冰原一剑吸住对方的眼神说。
“呵呵!经名家品详,身价十倍,在下深感光荣。”葛廷芳低下头说!
笑声似有异样。
“在下的朋友众多,可是仍然孤陋寡闻,可不知玉面神魔是九现云龙的师弟呢!只听说玉面神魔喜爱搜罗珍宝,好色如命而已。”中原一剑似乎毫无心机地说。
“在下也是听来的,不知是否可靠。”葛廷芳也泰然地说。
“呵呵!其实,世间不爱珍宝的人并不多见,其所以不爱,只是他无力获得而已。食色性也,好色并不足怪。杨某茹素,自称居上,并无嗜好。葛兄嗜好些什么?食?色?呵呵!休怪相戏。哦!这三具尸体,还是不报官为妙,葛兄意下如何?”中原一剑一反常态。笑呵呵地说。
葛廷芳脸色微变,扭头向僵立在旁的江汉虬龙。
“你们是艾老弟的人,大概不愿艾老弟打人命官司吧!”
“是……是的。”江汉虬龙嗓音都变了,余悸犹在。
“那么,劳驾你们善后了。”
“是,咱们完全负责。”
“在下告辞,改日前来拜望杨大侠。”葛廷芳向中原一剑行礼告辞,转向艾文想笑道:“艾老弟,请记住咱们的赣州约会。此地有杨大侠招呼,兄弟放心,再见。”
众人行礼别过,葛廷芳白袍飘飘,飘然走了。
江汉虬龙带着手下,抬了一指勾魂和三具尸体,匆匆走了。
文文慈向中原一剑告辞,中原一封挽臂相送,一面走,一面神色肃穆地问:“老弟台,姓葛的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
“交友之道在于诚,友直友谅多闻,固然是益友,但这是不够的。近来者赤,近墨者黑,交友须重视人品,慎之慎之。”
“小可承教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先问你,你相信我对玉面神魔陌生吗?”
“这……小可存疑,前辈在此隐居三年,是不是对江湖生疏了些?”
“怎能说是隐居?连一些绿林巨寇各地小流氓都知道我的下落,不断找上门来呢!过几天黄山天都老人云樵可能到来相会,我这儿是藏龙卧虎之地。”
艾文慈一听天都老人要来,不由毛骨悚然,想起上次在太平府遇上飞霜姑娘的事,犹有余悸。飞霜显然已对岳琳情有独钟,因此偕同岳家兄弟追至山东,姑娘的祖父天都老人岂能不知其事?天都老人要来,大事不妙。
他不愿让中原一剑看出他心虚,最好避免让练了六识的人猜测心事,赶忙岔开话题问道:“请问前辈所要告诉小可的事,是指……”
“那玉面神魔之所以称魔,是因为他有不少化身。要知道,子女金帛,谁能不好?人心似海水无满足之期,得陇望蜀,毫不足怪。那玉面神魔便是个贪得无厌永不知足的人,要填满欲望,目下只有做皇帝或可满意,江山美人予取予在。所以,他暗中结纳江湖好汉,给以思施以威给以名利,广结羽冀徐图大展,据我所知,他在天下五方共建了五座秘窟,实力渐牡,羽翼将成。”
“前辈用不着告诉小可的,小可不过问这些事。”
“我只是提醒你而且,我看出你是个很值得爱惜的人。”
“谢谢前辈抬举错爱。”
“李家村到了,不送你啦!改日见。”
“消息传来后,小可来向前辈请安,改日见。”艾文慈行礼相送。
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如果他不是由于极端自卑心理而形成的变态,便是本身确具有足以自负骄傲的才能,而且从来没遇上比他高明而又令他敬服的对手,所以骄傲自负的心里始终无法去除,一旦遇上比他高明而确也令他由衷敬服的人,可能会有所改变。一指勾魂便是这种人。
中原一剑艺臻化境,在武林穆高望重,高明是很高明了,但并不能令这位黑道亡命敬服,彼此立场不同,服则取矣,敬则无从谈起。而艾文慈是他的同伙,年纪轻,态度不亢不卑,艺业又高,在死难中及时示警救了他的命,他心中居然产生了感思之念,撤服之念也油然而生,返回村中之后,态度立即改变,对艾文慈由衷敬服,诚恳地向艾文慈表示,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要亲自赶赴赣州请示,希望能替艾文慈尽一分心力。因此匆匆裹伤之后,带了一名从人立即抱伤登程。
艾文慈直接听命于夜枭牛猛,别人不能越俎代庖下令,所以必须由牛猛亲来。第四天,夜枭情同一指勾魂匆匆赶到。
艾文慈尚未摸清这些码头英雄们的底,对这些人的身份也难以捉摸,牛猛的身份地位,似乎比一指勾魂要低,但却是掌握实权的人物,坐镇赣州手下党羽众多,而一指勾魂却在外供奔走受驱策,手下只有少数几个办事的人而已,其中内情,令人难测。
夜枭带来了好消息,允许艾文慈留在此地替中原一剑尽力医治病人,但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携同中原一剑至赣州待命,而且负责监督中原一剑践履诺言。
艾文慈与牛猛进入中原一剑的茅屋中,一指勾魂与伙伴们留在李家村,负责照顾艾文慈的食宿事宜。江汉虬龙与八臂金刚,则于次日返回赣州去了。
光阴似箭,转瞬已是七月杪。不到一月工夫两位病人不但大有起色,而且已可自行挺身坐起了。
中原一剑兴奋欲狂,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说。
艾文慈在暗中准备,他在专心找寻体内奇毒的性质,以便设法找解药。这次的机会永不会再来,他必须好好把握。
郎中们的单方,大多秘而不宣。普通疾病的单方自无保密的必要,但特殊病症便不会轻易示人了,艾文慈也不例外,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在开始治疗的初期,他坚持采办药材必须由他亲自经手,牛猛无法阻止,只好派了两个人跟着他,跑了一趟赣州,带回不少药物。
七月二十七,他告诉夜枭牛猛,这次要跑一趟吉安府采购需用药材,有几味药材必须到吉安搜购,赣州的药店缺少这几味药材。
夜枭起初不肯,坚持须到赣州采办,赣州北大街济众堂药局,是大风山在所开设,为赣南最大的一家药局,货色齐全,参茸燕桂无所不备,吉安不可能有比济众堂更齐全的药材。
但艾文慈不要参茸燕桂,他要的是不入本草的药草,开出的单方用的是只有他才懂的土名称,连名郎中也不知到底是何种药物。夜枭不肯让他到吉安,他将几张单方交到夜枭手中,若无其事地说:“牛兄既然认为赣州府可以购到所需药材,那么,劳驾牛兄派人前往采购好了。小弟过几天须用推拿八法配合金针术疏经活血,极耗真力,免跑一趟也好养精蓄锐。请记住,这批药物须在五天后应用,药物脱期,不但病根不能拔除,而且可能恶化,迟了一天半天,小弟概不负责。不可延误,牛兄快派人走一趟赣州。”
夜枭怎负得责?急得额上冒汗,焦躁地说:“老天!你要去吉安,何不早说?这………这……”
“怪事,为何采购药材要早说?调理疾病,须现病情转变而定药物药量,谁知道病势如何转变?”他故作不解地问。
“兄弟不是这意思……”
“为什么?”
“这……艾兄弟,你要知道,你替杨大侠治伤的事是如何重大,万一有人在途中将你绑架或有所伤害,兄弟哪负得起这沉重的责任?吉安府咱们的人不多,狗知府伍文定精明干练,扫荡黑道朋友采铁腕手段,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万一你出了纽漏,兄弟岂不完蛋大吉?你……”
中原一剑沉静地向艾文慈问:“老弟台,是不是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而且吉安府不见得能购到全部所需的药物哩!”
“这里不需我照顾吗?”
“目前不需前辈操心,半月后前辈必须助小可一臂之力。”
“那么,我陪你走一趟吉安。”
“但……不行,前辈须负责此地的安全。”
“我知道,所有的人,皆意在杨某,与家父舍弟无关,我走了反而安全。”
“但牛兄…”
中原一剑的目光落在夜枭脸上,以坚定沉着颇具威胁的声音说:“牛兄,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谁;受何人指挥,但你不能阻止艾老弟做他必须做而又应当做的事。我中原一剑在家父与舍弟的病魔末离体之前,仍是自由之身,任何人也休想干预杨某的事。杨某偕同艾老弟往吉安一趟,明早动身,你如果想阻止,最好不要轻试。杨某一生中伤人而不杀人,但如果有必要,杨某不会因杀人而掉眼泪的。”
“可……可是……”夜枭牛猛手足无措地说。
“杨某已表明态度,就此决定。你如果不放心,可立即派人通知贵长上。”中原一剑神色平静地说。
艾文慈不希望中原一剑在旁,只想独自走一超吉安。他有他的打算,在他身上施毒的人,自然知道毒性,因此他不能到赣州购药,以免被对方侦悉他购药深毒的企图,必须远至吉安采购,远离码头好汉的势力范围。多一个各方瞩目的中原一剑在旁,反而引人注意。
“前辈须在此地照匝。小可独自前往方便些。”他向中原一剑委婉地说。
“老兄弟怕引人注意,是吗?请放心,在下并不偕行,只在暗中保护防范意外。”中原一剑一露笑容,已着穿他的心意。
他无法反对,只好同意,但已存心摆脱这位武林名人,以免树大招风引人注意。
到吉安的旅客,大多数是乘船下航,但他认为乘船不方便,改走陆路。
龙泉地当吉、赣两府的官道中心,至吉安府城全程二百五十里,预计行程是两天。他一早上道,只带了采购的金银和几件换洗的衣物,洒开大步踏上旅程。他后面半里地,中原一剑青袍飘飘,泰然而行。
从西龙山启程,到县城是二十余里,总行程已接近三百里大关,要在两天之内赶到,脚程必须放快些,沿途不能耽搁,因此他健步如飞,沿途引起不少行旅的注目。
走路的人并不多,他不怕引人注意,到了县城,旭日方升上东山头。
出北门上了官道,脚下仍未放馒。
中原一剑身后里余,有人紧跟不舍。
近午时分,官道与赣江会合,左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区,右面不足一里便是滚滚北流的赣江。酷阳当顶,炎热如焚,虽则有山有水,仍难当秋阳的余威。远远地便看到前面的小山坡顶端耸立着一座凉亭。
官道不太宽敲,凉亭建在路中心,旅客必须穿亭而过。这一带没有人用车辆,这条路也不能行车。凉亭是木控瓦顶的建筑,两侧有固定的歇脚长木凳,有栏,一侧设有栓马桩,一侧是驻矫架,设备相当完善。六根大亭柱,南面人口的两柱上,左边挂着十来双草鞋,右面挂了一束松明,这都是供行旅济急用的物件,由附近善心的人长期免费供用。旅客的草鞋如果破了,可随意换上一双,松明则是供赶夜路的旅客使用。北口,是两只大茶缸,架上挂了十余只竹制的饮茶筒,长柄,斜口,用时极为方便。赶不上宿头的人,也可在亭中过夜,亭脚下就设有三脚灶,一些引火的松枝。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这座事是受到地方里正监督管理的歇脚亭。
他向上急走,头上的遮阳帽戴得低低的,避免面目外露,胁下吊着的小包裹往肩上一扔,自语道:“大概已赶了八十里左右,这里可能是万安泰和两县交界处了。”
将接近凉亭,突见亭北匆匆过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古稀须眉斑白,慈眉善目,老眼依然明亮,腰朗腿健,精神矍铄不减壮年,手掂一根山藤杖,青袍飘飘,神情安详。
青年人年约二十三四,好俊,玉面朱唇,五官清秀,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张经常带笑的脸蛋。穿青祆紧身灯笼裤,脚下是爬山虎快靴,背着一个大包裹,腰带上的悬着一把古色斑斑的长剑。身材魁梧的人,穿青紧身衣特别显得健壮,这位青年人雄壮魁梧,显得更为特出,好一个英俊魁伟的青年人。
青年人将包裹取下,放在凳上笑吟吟地问:“爷爷;歇会儿可好?好闷热的天,怎么一点风都没有?”一面问,一面用腰帕拭汗。
“懒鬼,你已经歇下了,还问什么?”老人笑骂。
青年人一声欢笑,丢下腰帕走近茶桶。舀一勺奉给老人说:“爷爷请坐喝茶。反正黄昏时分便可赶到,大可不必急急赶路的,是不是?”
老人接过茶,并不急于喝下,笑道:“你就是不想在太阳下赶路,咱们已经晚来了半个月,爷爷真想昼夜兼程呢,再去晚了可就得受埋怨啦!”
“走不开嘛,可不能怪我们。”青年人说,接过老人返回的茶勺,自言自语地走近茶桶,舀茶牛饮。
艾文慈也在这时踏入了凉亭,坐在凳上的老人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目光打量自己正在喝茶的孙儿。
艾文慈的身材,与青年人一般高,一般雄伟,但似乎要精壮些,脸色比青年人健康,红中略带褐,两相比较,一看便知艾文慈是个常年在外奔波饱历风尘的人,青年人则是少受风吹日晒的公子哥儿。
艾文慈扫了祖孙俩一眼,仍然低下头,并不除去遮阳帽,吁口气走向右首的茶桶。
在左首茶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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