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越夫人斜了越四一眼。
越四的手猛地一僵,半空中拐了个弯,把肉放到了卫昭面前的碗里头:“卫姐姐,你先尝尝。”
夹给卫昭之后,越四又分别给谢婉和越夫人夹了肉,这才给自己拿。
卫昭被越夫人这无声的气场震到,久久不记得拿筷子。
越夫人笑容和蔼,温柔地招呼卫昭:“卫三小姐,你尝尝看我的手艺可好?”
卫昭应了声,忙拿筷子吃肉。
斯斯文文地吃了一块,卫昭连声夸赞越夫人烤得好。
得了卫昭的认可,越夫人心情很好,又命丫鬟温了酒来,亲自给她们三人斟上。
闲下来后,越夫人开始温声细语地问卫昭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从她的兴趣爱好到衣食住行,越夫人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
就着火炉子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本是一件快意之极的事情,卫昭却吃出点如坐针毡的味道来。
这越夫人怎么跟*审问共军特务似的,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啊!
卫昭好想哭。
回想起在大佛寺门口自己也曾被谢婉的母亲问得欲哭无泪的事情,卫昭不由得感叹——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论八卦的程度,越夫人和谢夫人那是一个旗鼓相当啊!!
————
卫昭被越夫人揪着审了快一个小时后,一个大丫鬟进屋来,附在越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越夫人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末了说了句:“我知道了。”
大丫鬟走后,越夫人又给三人烤了一次土豆红薯,终于搁了筷子:“今儿吃这么多就成了。把你们吃上火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卫昭心里松了口气——
越夫人这状态,是该要走了吧?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刻钟,越夫人站了起来。
不过手上却牵起了卫昭:“说来也巧,我昨天得了一匹暖黄色的织锦缎。那色我和四儿都穿不成,瞧着配卫小姐你应当好。你同我去看看,若是喜欢那花样,就带回去,让你母亲叫人给你裁两身衣裳。”
越夫人才说完,谢婉那边就打趣道:“大姨妈我不依,我可是你亲亲侄女儿,你怎么不送我?!”
越夫人看了谢婉一眼,道:“婉儿你别和我贫,前阵子不才让你母亲带了两匹古香缎去给你?这才几天又眼热我的东西了?”
卫昭忙摆手道:“夫人的好意卫昭心领了。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缎子夫人还是留着给小四罢。”
“我喜欢卫小姐你,送个东西给你不成吗?”越夫人说着看了一眼卫昭的手腕,“上次在魏国公府,世子夫人可不是送了你一串黄水晶手珠子?”
被世子夫人强送一事卫昭本是憋屈,现在被越夫人拿出来这样一提,卫昭更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收了非亲非故的世子夫人的礼,不收同样非亲非故的越夫人的礼,说不过去啊。
卫昭心塞着,对着越夫人深深一福:“那……卫昭先谢过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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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越四闹着要去,被越夫人的一个眼神制住了。
被越夫人亲昵地牵着走在越府的抄手游廊上,卫昭觉得心中的囧无法用一个囧字来形容。
得用一万个囧字。
剧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卫昭很不解。
于是不解的卫昭随着越夫人七绕八绕地,进了一间客厅。
“卫小姐你先坐这儿等等,我带人去取那缎子。”
越夫人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卫昭正奇怪取个缎子怎么就得越夫人亲自出马呢,屋里伺候的丫鬟上了茶,也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卫昭心里直犯嘀咕——
这越府的人……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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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别人家做客,卫昭也不好乱跑。
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喝了两口闷茶,卫昭望了望紧闭的窗户,突然觉得有些胸口闷。
开个窗通通风,不算失礼吧?
卫昭想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插销,双手往外一推,推开了窗户。
窗户外是个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株梅树。
红梅开满枝头,映着一树的白雪,暗香浮动,清冷怡人。
树下站着个少年。
看清那人是谁,卫昭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正巧一阵北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花同梅花花瓣一块儿飘落,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头。
他眉眼一弯,展颜一笑——
“卫三小姐,好久不见。”
☆、第28章
卫昭小小惊讶了一下,再想想越夫人和越家丫鬟们的举动,也就明白了。
觉得自己被阴了的卫昭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越慎言看她脸上没有笑意也不说话,又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你多久才会推开这扇窗。”
卫昭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最后也只是双臂交叠,往窗台上一搁,望着越慎言,问他:“你不是和越将军一道儿出门去了吗?”
“半道上被我爹撵了回来。”越慎言答,“他知道你要来。”
越慎言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越将军要撮合他俩似的,卫昭不由得有点害臊:“唔……我可以常来的。”
越慎言笑言:“好,以后让小四约你。”
卫昭红了红脸,目光一偏,看到越慎言身边那石桌子上码了一排白白的雪团,不由得指了指:“咦,那些是什么?”
“我原本是坐在石凳上等着的。等着有些无聊,便拿雪捏了些。”越慎言说着拿起当中的一个放在手心上,问卫昭,“你要看看吗?”
卫昭连连点头。
越慎言托着那雪团走到卫昭跟前,将手中的雪娃娃递给卫昭看。
卫昭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雪捧到掌心里,轻声叫到:“呀~是一只小猫。”
那雪猫有婴儿的拳头大小,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一对尖耳朵翘着,两粒黑石子做眼,一瓣梅花花瓣做鼻子,娇憨可爱。
看着卫昭喜欢,越慎言神情又柔和几分:“桌上还有兔子和熊,要我拿过来给你吗?”
卫昭望了一眼石桌上那一排小动物,摇摇头:“不用了。这屋里火烧得旺,雪一靠近就化了。”
越慎言听她这样说,看了看她手心里的雪猫,果然有融化的样子,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把它给我吧。雪化的时候冷,小心冻了手。”
越慎言说着对卫昭伸出手。
卫昭应了声,把猫儿放回他手心上。
拿开手时,卫昭的尾指不小心扫过越慎言的指腹,卫昭心里慌了一下,飞快地抽回手,将手藏在身后。
越慎言不觉有异,一手托着雪猫,一手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递给卫昭:“你手上还湿着,擦一擦。湿湿冷冷的容易生冻疮。”
卫昭红着脸,拿了越慎言的手帕将手擦干。
还了帕子回给他,卫昭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目光落在他肩上……
“唔……你肩上落了些东西。”
卫昭指指他肩头,道。
“是吗?”
越慎言反问一句,拿空闲的手拍拍自己肩膀。
看着越慎言拍了好几下都没拍落那粘在披风上的花瓣,卫昭忍不住出手相帮。
看卫昭从窗户里努力往外探着身子很艰难,越慎言自觉地往窗边靠靠,躬下身好让卫昭够得着他肩膀。
卫昭踮着脚,很认真地将花瓣一瓣儿一瓣儿地取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雪落的声音。
屏气凝神地将越慎言肩头的花瓣都取了下来,大功告成的卫昭轻快地叫了一声“好了”。
猛一转头,卫昭就看到越慎言偏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卫昭刷一下红透了脸。
“唔……另外一边要不要也清理一下?”
红烧大虾卫昭弱弱地指指越慎言另外一边肩膀,问。
越慎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还是先取一下我头发上的东西吧,落上面有些痒痒麻麻的。”
卫昭往他头顶上一看,果然落了一头的花瓣。
“那你再低下来些……我够不着。”
卫昭使劲儿垫着脚。
越慎言轻笑一声,干脆用手肘撑住窗台,身子再往下压低几分,好让卫昭碰得到他头顶。
越慎言的头发软软滑滑的,触碰起来就像上好的丝缎。卫昭想要凝住心神心无旁骛地给他取花瓣,可总是抑制不住微颤的手指,还有扑通乱跳的心。
天上突然又开始飘雪。
柳絮似的雪花洒下,北风一吹,飘飘摇摇地飞过卫昭的指尖,落在越慎言的发上。
卫昭恍惚间念起一句话——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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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越夫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死活不肯睡觉。
“啧啧啧,孩他爹你是没见到咱们家阿好和卫小姐相处那样,啧啧啧,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看着都替他不要脸。”
越夫人抱着丈夫的手挖苦自己大儿子。
越将军眉头一蹙,不太高兴:“什么老太婆?!你这才三十四,哪里老了?!”
越夫人掐丈夫一下:“会不会聊天了你?!皮痒是不?!”
越将军举手投降:“是是是,老太婆。”
看到丈夫认怂,越夫人心满意足地继续鸡血:“以前我还担心阿好性子太冷,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今儿看都是我想太多了。啧啧啧,这讨好女孩子的花样儿,我和你两个加起来都没他会得多!什么捏雪猫儿雪兔儿啊……喂越奕祺你居然敢睡着?!我都没说完话你敢睡着?!”
困得不行的越将军一把搂了夫人的腰将她拖到被窝里:“睡了睡了。阿好那人精着呢。今天还敢让人假扮马军营里的人来说营中有要事要他回去。想呆家里见人家卫小姐就直说嘛,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肠子也不知道和谁学来的。你就歇一歇罢。”
越夫人恶狠狠地掐了丈夫几下,这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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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回到家的时候脑子还是混沌的。
她只依稀记得当她给越慎言取干净头上的花瓣后,越夫人进了屋,越慎言悄无声息地离去。
离去前,他对她说——
“元宵节花灯会见。”
元宵节花灯会……
掐指一算还有三天。
卫昭突然恨日子太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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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这一次去威武将军府做客回来,带回了半只烤好的烤鹤,还有一匹上好的织锦缎。
卫夫人当天晚上就让厨房将烤鹤热热,端上了桌。
卫相一家吃了,个个连声叫好。
当中数卫相和大小姐卫昉吃得最多,父女俩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西域运来的鹅。”
卫夫人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卫相斯斯文文地啃着一条鹤腿,感叹道:“真不愧是西域的鹅,连腿都这么长!”
卫昭暗地里笑得半死,默默在心里给卫夫人点了个赞。
用过晚膳,卫夫人留了卫昭下来说话。
卫夫人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就问——
“这织锦缎,是谁给你的?”
☆、第29章
卫昭也不打算瞒着母亲,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是越夫人送我的。她说这色儿她和越四小姐都穿不了,便借故送我。”
“越夫人?”卫夫人沉眉琢磨琢磨,半响方道,“送你也是正常。”
卫夫人这话没头没脑的,卫昭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说……送我也是正常?”
卫夫人并没有回答,反而问卫昭:“越四小姐下次约你是什么时候?”
“唔……下次是十五那天一块儿去看花灯。”
虽然越四还没有定见面的日子,但是卫昭觉得应该就是那一天。
卫夫人一点儿也不怀疑:“那行。那天晚上让厨房早早做好晚饭,你吃完了就同她一道儿出去罢。”
撒了慌的卫昭有点汗颜:“是,夫人。”
————
睡前,卫夫人和卫相唠家常。
“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宋畔,我见过了。模样周正,看着是个易相处的人,寻个日子让他和卫昉见一见。”
卫夫人道。
卫相不以为意:“你是她嫡母,她的婚事,你说了算。”
“上次给海家公子做妾的事还没个定论,她就敢拿菜刀剁手。这次要是不中她的意,兴许就吊死在我门口了。一定得见一见。”
卫夫人坚持己见。
“那随你。你说哪日见面好,我着人去请宋畔。”
卫夫人略一思索,答:“我看元宵那日极好。”
卫相当即就拍了板:“那就元宵。”
说完了卫昉,卫夫人想着还是将卫昭提了一提:“今儿越夫人给昭儿送了一批织锦缎。我看了,上等的料子,寻遍京城也难得这样一匹。”
卫相蹙了蹙眉:“越家?哪个越家?”
“还能是哪个越家?自然是威武将军的那个越家。”
听夫人这样一说,卫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们家夫人给昭儿送缎子作甚?”
“我本来也是奇怪得紧,可后来想想就想明白了。”卫夫人给丈夫解释着,“越将军有三个儿子,都还未议亲。我想着越夫人是看上咱们家昭儿了,想求她做媳妇呢。”
说着卫夫人又数了数越家三位公子:“越大公子年纪配昭儿太大了,而且长子责任重大,咱们就不考虑了。我想了想还是二公子的年纪刚刚好,和昭儿差四岁,听说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过如果是为三公子相中昭儿,但也无妨。三公子虽说还比昭儿小一些儿,但是现在是太子伴读,和太子有这份交情,他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卫夫人正正经经地分析完,得到的却是卫相大手一挥,直接否决:“不成!如果是这个越家,不成!”
卫夫人微微一怔,略一思索后,问:“老爷可是介意越夫人和谢夫人是亲姐妹?”
莫非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卫相和谢相不对盘,闹得卫相和谢相的亲戚都不对盘起来?
卫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固持己见:“不成!以后别和我提这个越家。”
卫夫人一向是不会和丈夫正面翻脸的。
卫相不同意,卫夫人也就作罢了。
————
第二天,越四果然给卫昭递了请帖,邀请她元宵节那天一块儿出去看花灯放烟花。
卫昭特意拿了请帖给卫夫人看,以证明自己昨日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