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地被众人围在中心,炎华以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应战。
刀先在半空中,君子地互相交错一点。打过招呼后,两人都各自散向两端,炎华小心谨慎地展开攻势。当她积极地以轻巧的步伐进攻,取得一点点领先优势时,一旁的士兵传出阵阵的掌声,还有人大喊:“厉害喔,姑娘,加油。给我们主帅瞧瞧厉害。”
她沉浸在这些鼓励中,更加忘情地使出浑身解数,幻化为灵巧的蝶满场飞舞在众人眼前。
“别太得意了,小蝴蝶儿,这会儿我才刚热身呢。”
“尽管放马过来,王爷,否则你就要被自己属下看笑话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交换一笑,再度重开战局。这回,关宇朝也不再墨守保守的态度。以男性独有的强悍刀法压迫上前,她则以轻巧柔妙的刀法应付,一刚一柔,一劲一软,两人都同样享受这难得的棋逢敌手的乐趣,忘记了时间与外界的风风雨雨,眼中只有彼此、唯有对方。
“可恶,最后那一招被你骗了,狡猾、卑鄙。”回途上,炎华噘著嘴,暗自气愤著。自己最后上了他虚晃一招的当,门户洞开,结果就被他制死。
“所谓兵不厌诈。你的性子一急就会没有办法兼顾到左右,这一点是你刀法的最大致命点。自己的心不定,招数必会漏洞百出。”他与她并肩骑马,眼睛看著前方,但唇角的笑泄漏了他的得意。
她哼了一声。“这句话,师父也说过。”
“那不就得了,下次改进改进,说不定我就非你的敌手了。”说罢,忽地扬起眉又问:“第一次听你提到‘师父’?你为何会加入影蝶门的?”
“我小的时候死了爹娘和妹妹,就在我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救妹妹,想要随著家人死去,路过的师父救了我,他带我回到‘影蝶门’!”
“从此以后你就成了为钱卖命的杀手?”他眉心多了两道痕。
“错。影蝶门并非外界所想的只是‘杀手组织’,当然,我们的确出卖自己的本事给那些想要消灭敌人的人,但是杀的对象只有高官贵爵,平民百姓我们不会去碰的。我们收下来的银两主要也是维持影蝶门里幼小成员的生活。”她怀念地叹道:“好久没回去了,不晓得大家伙儿可好。”
“所谓的‘幼小成员’,就是未来的影蝶门杀手?”
她摇摇头。“师父和几位影蝶门的前辈,他们收留了许多无父无母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孤儿,然后提供大伙儿一个学习保护自身的功夫的地方,等到他们可以独立,就给大伙儿一些能基本讨生的银两,让他们回到外界生活。有些人选择到乡下种田过日子,有些人像我选择继续为‘影蝶门’效命,反正我也没有担心我的家人,也没有想做想去的地方,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持续的沉默令炎华瞥他一眼,又说:“不过今天我有不一样的想法了。虽然我不是要评断师父他们的作法对或错,然而过去我夺驭过的人命中,是否也有人并非该死呢?像你一样,辽南这一带若没有你的军队保护,也许会像其他地方一样动荡不安。我暗杀你失败的事,令我庆幸自己没有铸下滔天大错。可是……一想到影蝶门的同伴,我又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们,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矛盾,甚至觉得我自己才是该死的人也不一定,为了保护影蝶门也为了偿过。”
“不要说笨话。”他冷冷地喝叱。
“这不是笨话,我真的这么想。”捞过他的缰绳,硬是拉住他。“为什么那时不把我交给那公公就好了。如此一来就不会有麻烦了,我都听到了,琴奴他们说你会因为这件事而陷入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我——要是这么做可以化解,我死也无所谓。”
“谁允许你死?”他目光炯炯地瞪著她说:“你死就能解决一切?你的脑袋瓜子装什么?稻草吗?你的死无法解决问题,只会制造问题……我的问题。你要我去那里找第二个你?世上你这种又笨又鲁莽的小野猫,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这人为何如此死脑筋,我好心想告诉你——”
他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则握住她的下巴说:“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不逃避自己,睁大眼睛,你愿意为我而死,为何不愿意为我而活,为何要以悲观来解决问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做了,不要轻易就把死放在嘴上。”
他的言语刺痛了她,她也同样激动地叫回去:“我是想活下去呀,但我不要见到有人为了我活下去而被牺牲掉,你身边那许许多多准备为了他们主帅而付出生命的士兵们,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可能因为你轻率的决定而被卷入战争,我能眼睁睁袖手旁观这一切发生吗?我想活下去,可我不想再背负一个杀人者的名号苟活下去,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我懂,你不相信我。”
“这和相信或不相信根本风马牛不相关。”她愕然地摇头。
“你不相信我有足够的才智来保护四周的人,也不相信我的人格不会把四周的人拖下水,更不相信我尽全力想要让你明白的一件事……你竟想从我身边夺走我所想、所爱、所渴望的人的生命,就因为一个愚昧的理由!”
“啊!”被他用力一扯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的炎华,惊呼声中被他抱到他的马背上,刹那间双唇失去自由,被囚禁在他的热吻中。
紧随著惊讶而来的是心里同样高昂起伏的激动——吻得更激情些、吻得更忘我,最好吻得让脑中这些纷乱的声音、疑惑都一并被融化,吻得除了喜悦外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实在不想睁开眼去面对现实,要是世界能就此消失有多好。
更多、更多,永远都不要停,不要放开,真想永远在这热烈的怀抱中沉醉。
他低声咆哮著骂她可恶,但双唇却又背道而驰地不断在她身上印下绵绵的吻,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抱起她的纤腰,让她双腿面向他的欲望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浑身都被他的吻与抚触逗弄得酥软无力,只能紧紧攀附著他的身子,就像无骨的藤攀爬著大树,索求他的生机。
喘息著,她知道继续吻下去,没有人来制止的话,自己恐怕就会当场被他要了。
但是她搜寻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半丝想要反抗他的意志,她也同样渴望他,甚至不在乎他们此刻身在马背上。
“该死。”诅咒一声,他压抑不住马儿的骚动,差一点两人都从马上捧下。
“捉紧了。”
透过被情欲薰发成鸢草绿的双眸,她懵懂了解到他想做什么,也没有抗议。
他策马直驱到森林的深处。
进到隐密的森林,他动作迅速地把马儿系好,紧接著把她抱下马,就著积雪的地为床,让她躺在厚重的披风上,急切地剥除碍事的衣物,以自己火热的身躯覆盖著她。
寒冷的空气令他们吐出的热气化为一阵阵白烟,但是他们丝毫不觉寒冷,也不在意四周好奇观望的小动物的眼光,眼中除了彼此没有他物。
缺乏前戏,他灼热的欲望等不及地穿透她纤细的身子,她尚未适应他的巨大,撕裂而被撑开的部位勾出的痛感让她惊叫,他以吻封住,同时把自己更推入天鹅绒的深处,刺激著她脆弱敏感的快点。
“死了就感觉不到这一切了,明白吗?我们还活著,还能感觉到彼此,你想死吗?你想丢下这样的快感死掉吗?”他咆哮著,仿佛要把她的腰折断似的,猛力地在她身体深处进出著。
“啊……”她眼角泛出不受控制的泪水,身体激动著痉挛著,承受著他的热情与生命。“我……我不知道……不要……”
“告诉我,你要活下去,要和我一起活下去!”他咬牙忍受著她紧缩所带来的阵阵绝妙快感,压抑自己想要尽情冲刺的欲望,一步步地逼迫著她,将她带到炫目的高潮边缘,却又迟迟不放手让她飞越界线。
她不停地摇著头,既想拒绝他的言词,却又想要相信他的话。身子和意识都不再清楚,混沌中只有灿烂爆发的小小高潮让她止不住奔流的泪。
“关……让我……我……要……”激动的五指陷入他的颈,扣紧他的双腿主动地诉说著她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快感了。
“可恶。”他也一样濒临控制的界线,过去他总是游刃有余地拥抱著各式各样的女人,但是唯有她能令自己动情得忘了自我。“快说,快告诉我,说你要和我一起活下去!陪著我,活著!”
“啊……啊……”她唇中断断续续的呻吟越来越高亢。“我……我答应你……饶了我……快点!”
“不要忘了你说的话。”他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放开了控制,他以连续几个有力的冲剌,将彼此都带向另一个更难以想像的爆裂高潮。
雪白的林地上,他们宛如失去控制的野兽,一次次地共舞著原始的交合。
白天一场过度的欢愉,回到王府后,炎华连吃饭都没有力气,一碰到枕头就迅速地入睡了。
摸著她晶莹的雪白脸颊上残留著的潮红,关宇朝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棉被,一个人持著烛台坐到窗边,考虑著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对于炎华,他虽然有心给她一个名分,但又不得不考虑到身为王爵的自己,假若要迎娶一名平民女子,势必会遭到朝中的阻力。
同时,自己还有一件不得不排解的问题横在眼前——皇上对自己的耐心有限,这次宫中的使者遭到暗算,更是给他一个绝佳的借口,除去他长期的眼中钉——自己。
琴奴他们虽然口中并没有说,但他们的想法自己也很了解,牺牲一名女杀手换取他辽南王府的安定,这对他们而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目前的处境虽未到四面楚歌,但危机就在眉梢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该如何是好呢?他皱缩著眉头深思著……“嗯?”
窗外不寻常的杀气令他浑身汗毛为之紧缩,他才起身,一柄飞刀已经穿透了纸窗,朝他所坐的地方直射而来,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此刻那柄刀会是插在他的胸口,而非椅背上。
他一滚身子,重新站定,迅速地打落烛光,低声喝道:“来者何人?”
“交出我们的人,关宇朝,否则下一把飞刀就不会让你躲过!”冷颤的语气,随著三道黑影翻窗进入。
“你们的人?”
他的疑问还没有获得回答,床上的人儿却被这番骚动所惊醒,炎华揉著双眼坐起身。“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
“炎华,你没事吧!”温柔的男音问道。
炎华眨眨眼,好熟的声音,这莫非是……她看著三名不速之客以难以置信的语调,有点恐惧又有点喜悦地问道:“四……四郎哥,是你吗?”
“还有你师父和黑蝴蝶呢。我们来救你了。”四郎高兴地回道。
黑蝴蝶持刀指向关宇朝的胸口。“我们马上就杀了这王爷,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炎华诧异地起身。“慢著,不要杀他。”
“嗯?”黑蝴蝶疑惑地抬抬眉。“你在说什么,炎华?”
她缓缓地走到关宇朝的身边,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他面前说:“请你们不要杀他,拜托。师父,徒儿不肖,请你答应我,不要杀他,好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移动身形来到黑蝴蝶身边,按住她的刀。“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炎华。这段日子,恐怕你有很多事得交代一下。”
炎华点点头,看向关宇朝。“可以吗?先让我和师父谈谈。”
他把双手放在她肩上,无言地给予她支持。
她与关宇朝的命运,从这一刻起有了生死与共的转变。
第九章
烛光摇晃的屋子里弥漫著沉重。
只剩下师徒两人的对谈,从炎华说完了这段日子自己与关宇朝如何由敌对走到今日的相互了解,始终保持缄默倾听的秀气男子,到最后仍是不发一言地坐著。炎华试著从“师父”脸上读出任何他的想法,但还是失败了。
从自己被师父所救至今也有十年的岁月,但岁月显然还忘了他,那张始终俊美年轻的容貌,几乎想让人问一声他倒底是神仙还是人的脱俗气质,也一直是炎华心中秘密爱慕的对象。淡淡的憧憬,超出救命恩人的情分,亦远非师徒关系简单能注解的爱意,当自己心中明白这份爱没有机会成长的同时,她便相当认命地失恋放弃,不顾为师父制造困扰。
直到关宇朝出现,炎华才真正看清自己心中对师父的“单相思”有著多么不成熟的一面。她与其说“爱”著师父,不如说那是接近早已失去的父兄爱与师徒情,外加他一直是周遭所有人注目的出色男子,一种因为向往而非激烈爱情所诞生的错觉。
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凝视著师父,而不会再对他有著错误的恋慕。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那怕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为这份爱努力,让她了解自己内心藏有多么强烈的爱,自觉自己心中对爱与被爱的渴求,而点醒她让她睁眼的男人是关宇朝。
现在,她要为了“保护”她的男人而努力。
“你变了,华儿。”师父淡淡的以她的小名唤道。“才几日不见,你变了。那个男人让你改变的吗?”
“你这样问,我该怎么说呢?师父。”炎华双颊飘染两朵红云,窘困地移开眼睛。
他严肃的表情放柔了一点。“你明白自己身份与处境吗?对方可是位王爷,是你最痛恨的王公贵族,同时还曾经是你的敌人,你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可曾想过未来该如何?”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千百次。“我不知道,师父,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却又不能否认我不想离开,我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听来,似乎还有其他原因让你犹疑,不妨告诉师父,或可助你拿个主意。”
炎华简单地告诉他此刻关宇朝进退维谷的困境,以及自己成为连累他的主因,皇帝的压力、关宇朝的立场,加上她在这桩阴谋中扮演的角色。
他听完后,以一抹谅解的微笑说:“他拒绝把你交出给他们这点,为师似乎该向他道声谢。这不仅是你,也是攸关咱们‘影蝶门’的存亡。我多少有些些明白你方才保护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