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寒闻言,心有顿悟,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在遇到自己的事情上,总会多些心思,此刻,她又心血来潮地抬起头,问他:“为何你娘说的故事如此奇(…提供下载…)怪?我竟是从未听过?”
华苏愣了愣,视线瞥向一边,少顷,他双手抱头,平躺在地上,小凌寒跟着一起躺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已是日暮西沉。
华苏两眼望天,双脚伸直,说:“我娘来自很远的地方,她知道许多这里人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这个故事。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爱抱着我说些她家乡的奇闻异事,每个故事都是闻所未闻。”
“你娘可是住在西域?”华苏的话激起了小凌寒的好奇心,她转过头,依偎在他身旁,睁着大眼,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我听邹先生说过,西域那边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你娘的故事如此与众不同,我猜她一定来自西域!”
华苏看了她一眼,又回望天幕,“不,她来自更远的地方,远到没有人知道如何前往。”
“这世上还有人到不了的地方吗?”小凌寒好奇道。
华苏微微点了点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竟是如此神奇?”她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一脸期待。
“寒儿如此想知道?”他把头横向别过来,碰巧与她四目相对,黑眸如朗月般洁净,她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回话。
华苏见她忘了神,并不恼怒,反而加深嘴角的笑容,“若是寒儿想知道,我可以再与你讲讲。”未等她应答,他又恢复了姿势,小凌寒这才回过神,抬头望天,听他娓娓道来。
“那里有山、有水,还有高耸入云的房子,人们赶路无须马车,而是乘坐可以直达的一种车子,听说都是方方正正,模样甚是奇(…提供下载…)怪,我只能随着我娘的思路去想象,却无法形容那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从杭州城到京城这样的距离仅需几个时辰。”
“这么厉害!”小凌寒惊道。
“还有更厉害的,听说人们无需放鹞子,便可飞上天。”
“哇!”小凌寒惊得一下坐起,拉着华苏的手臂,激动道:“那华苏哥哥可曾去过?能否带寒儿一同前去见识见识?”
华苏笑看着眼前的丫头,嘴角不禁上扬,“我也想去,可是我娘早在七年前便已去世,这世上怕是再也没人知道那个地方了。”
七年前,他也只不过是个和小凌寒一般大小的孩童,怀着童真,满腔期待随娘亲一同回乡,然而一场变故,将他的命运轨迹完全打破,又或许,这正是他的宿命。
小凌寒满脸失望地放开他,又平躺下来,叹道:“好可惜!”
“寒儿不必感到可惜,现实总会与幻想有所出入,也许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到了那里些许还会让你失望。若你觉得新奇,日后倘若有机会,我可与你多说些。”华苏如是安慰她。
小凌寒一听,立刻收起落寞地表情,巧笑道:“好呀!那华苏哥哥定要与寒儿多讲讲!”说着,似又想起什么,撅起了小嘴,“可是,华苏哥哥可会再次不辞而别?”想起一年前的不告而别,华苏一脸抱歉地笑笑,“不会,这次不会不辞而别。”
他笑得如沐春风,内心却像秋后落叶,稀稀疏疏,无论如何,他明日仍须离开。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安身之所。
小凌寒心中喜悦,“那华苏哥哥再与寒儿多讲几个故事吧!”
“好。”华苏轻声附和,开始一个全新的故事。
……
月明星稀,倦鸟归巢,华苏讲得津津有味,小凌寒听来忘乎所以。天色愈加深沉,眼皮也跟着慢慢沉下。华苏将最后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影影绰绰,不知何时起,她已沉睡,美目紧闭,红唇如樱,双手紧抱着华苏的左臂,不曾松开。
华苏淡笑一声,不知道这丫头原来需要依附着什么才会睡得安稳。也罢,他暂时还不想离开,姑且陪着她休息一夜。
他静静地平躺着,右手托着后脑,仰望天空。霎时,乌鹊喑哑,晚风四起,在这仲夏夜里,似乎带着些凉意。他复又看了眼身旁的小凌寒,见她衣着单薄,恐会受凉,可瞧她正熟睡着,不忍打扰,便起身轻拍僧袍尘土,将她背了起来。
身轻如燕,没想到她比想象的还要轻上许多。
他背着她,两条黑黝黝的粗大麻花辫儿垂绦于他胸前,似是感到温暖,小凌寒双臂紧紧地环住华苏的脖颈,华苏提着她的双腿,向前。
此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腰佩刀刃从隐处献身于他们面前,躬身道:“公子……”为等他发言,华苏使了个眼色,继而轻声道:“燕斛,去通知她的家人,让人来接她。”
“可是,公子您……”燕斛似有难言之隐,华苏又吩咐道:“我可以应付,倒是你要记住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公子!”燕斛的语气轻而有力,忽地又不见了踪影。
华苏颠了颠背上的丫头,又继续前进,只是未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左脚踢开挡路的石子,右脚踏出一步,行为颇为奇(…提供下载…)怪,原本仅需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带她回厢房,可碍于少了燕斛,一炷香却只走了二十多步。
晚风呼呼,背衫渗湿,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颇感吃力。良久,隐约听见前方有脚步声靠近,急促强劲,闻声应是属于男子的步伐,华苏心想这个时辰了会有谁还会上山来?
如今燕斛不在,黑夜里,他无法看清来人是谁,只能背着小凌寒亦步亦趋,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凌乱,以至于差点撞上了树干,此时,来人已走到他身旁,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此人是为背上的姑娘而来,因为他的气息正对着她。
“先生可是来寻寒儿的?”华苏只知对方是男子,无法看清容貌,辨不得年龄,从气息感觉得出对方大致正值青壮年。
“你,看不见?”安顺缓了缓气息,瞧他说话时并未看向自己,焦距分散,又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不起作用,才将心底的怒气压了下来。
华苏闻言微微一笑,“白天可以看见,夜晚却只能依稀看到一些阴影,先生似乎尚未回答在下方才的问话。”
安顺望了眼熟睡的小凌寒,说:“我是来接大小姐回家的。”
“先生可是安顺?”
安顺惊讶一瞬,不明白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华苏见他久未回应,又道:“寒儿曾与我提起过先生,况且一年之前我应该与先生也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安顺借月光才看清他的面目,原来是他!他原以为此人一袭僧袍是寺院里的僧人,可听他语气又不似出家之人,现下看这面貌,才猛然想起。
“你就是华苏?”
“没想到先生居然知道在下的名字,定是寒儿提到了在下。”华苏含笑道。
闻言,安顺一阵心虚,大小姐并未对自己提过此人,只是昨夜在她窗户底下偷听来的罢了,他安顺何时起,竟也做了这见不得光的事情!
“对不起,能否将大小姐交还给我?”安顺在对方看不清的情况之下直视他,冷言道。
华苏并无多说,依言将小凌寒放下,安顺即刻托住,将她背在自己的身上,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华苏嘴角上扬,又回到墓前坐了下来,轻叹道:“沈叔叔,您说君儿能否留下来?君儿觉得这杭州城似乎有趣得紧啊!哈哈!”言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适时,燕斛再次出现,复命道:“公子,属下已完成使命!”
“燕斛,你还是晚了一步,有人在你离开之后已将她接了回去,看来,这收集情报的速度你还有待提高啊!”
“是!属下明日回京定当潜心修习!”燕斛一听竟有人比自己了得,脑中不禁浮现一较高下的念头,可回京在即,又不得不罢手。
怎知,华苏摇头摆手道:“燕斛,咱们先不急着回去,再等等,说不定这里比京城好玩多了。”
“可是皇……”
“你飞鸽传书回去,就说我打算留下来体验体验民情,过些时日便会回去。”华苏打断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陪伴公子多年,燕斛深知公子之心,也就誓死守候,无论公子的想法多么匪夷所思,他都将永远追随!
*
安顺背着小凌寒下山,她睡得极沉,以至于自己是如何回的家都不曾知道。安顺只是默默地守着她,不问她与华苏之间的任何事,亦不说她在梦里喊着的是叶景元的名字,不是他安顺,永远都不是。
他默默告诉自己,只要大小姐快乐,就好。
今天的大小姐似乎特别快乐,也许是因为那个名叫“华苏”的人,可是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安顺却是一头雾水,为何大小姐梦里一直在喊“狼来了”?
江南,哪里来的狼?
凌寒如梦
第一卷 江南篇 第二十二章 心悦君兮君亦知
'更新时间' 2011…06…18 19:00:13 '字数' 4092
夏夜一梦,如痴如醉。小凌寒已是许久未能睡上一个安稳觉,昨日一夜,竟是整夜无梦,醒来便发现四脚朝天躺在自己的雕花木床上,问了安顺才知道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
清早,小凌寒又回到了酒楼,奈何自己精神奕奕,酒楼生意却是稍有寡淡,自阿善年初嫁人之后,云凤楼的生意大不如前,偏偏嫁作他人妇的女子不得在外抛头露面,只可在家相夫教子。朱明轩和他爹一样守旧,坚持阿善不准再拿菜刀,如今邹先生走了,阿善也走了,小凌寒实在没法子继续将酒楼经营下去。
百无聊赖地趴在案桌上,手指一圈圈拨弄着面前的瓜子,零乱成一团。徐掌柜与她相隔不远,手里托着账簿,指尖飞快地拨着算盘,偶尔抬头看看闲暇的她。
“原以为阿善嫁人是一种幸福,可哪里知道这完全是一种禁锢!”小凌寒终于忍无可忍,“腾”地站起,双手撑着桌面。
徐掌柜见势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回答说:“姑娘,这也没法子,阿善姑娘嫁了人,总不好让她在外抛头露面了吧,好歹人家也是个少奶奶,又怎能屈居这市井之地?”
小凌寒闻言不服气道:“哼!那为何我娘嫁给我爹后,仍可以在酒楼做事呢?明摆着就是朱明轩他们欺负人!”
“那也要上苍赐予福泽,遇到夫子那般通情达理的人哪!”徐掌柜叹息。
“所以说,还是爹爹最好!”小凌寒昂首挺胸,颇感骄傲,可就一瞬,她又垮下了脸,撅嘴道:“娘亲费尽心思建的酒楼怕是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这会儿是淡季,酒楼自然人少,过些时日便会恢复,姑娘不必太过担忧,如果长期如此哀声叹气,只怕你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好受。”
小凌寒思索片刻,觉得徐掌柜说得甚是有理,过去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此类情况,何须介怀至今,可偏偏楼里少了阿善,她只是觉得孤单罢了。
徐掌柜只是看着,不再多说,须臾,他见姑娘似有些释怀,撑着头坐在大堂里,才安心开始做事。
就这样,直到中午,她都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大堂里的人寥寥无几,来的都是老主顾,厨房又请了两位新厨子,做菜的味道虽不及阿善,可也能上得了台面。阿善出嫁前留下了方子,他们照着去做了,却无法做出阿善的味道,只好将就着过一天是一天。
晌午,正是用餐盛时,大伙儿埋头吃饭之际,忽闻大街上传来人声尖叫:“当心啊——!”接着便是“乒乓”一声雷响,以及勒马吁声。
瞬时,楼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筷子,奔出门外去看热闹。大门口,人头攒动,拥堵不堪,小凌寒如今瘦弱娇小,轻而易举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远远望见大街上人们站作两排,对那骑马之人指指点点,棕色的小矮马上骑坐一人,他手中拎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未几,他抱住孩童,翻身下马,身姿矫健,徐步走向那孩子的娘亲跟前,放下孩子,交给对方。
妇人愣看着他,少顷,她抱紧自己的孩子,抬头怯怯地说了一句“谢谢”。此时,街坊邻居终于反应过来,齐声鼓掌,感谢这位英雄的见义勇为之举。
他未多说什么,又回头替那汉子搬起散作一团的木箱,汉子感激之余,又连连抱歉道:“多亏了小兄弟方才及时相救,只怕再晚一步倒是要伤着那个孩子了!”
少年替他搬运完毕,淡淡地看了眼,转身准备翻身上马,却撞上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凌寒,他愣了一瞬,未能继续前行。汉子收拾了东西,见他救了人却闷不吭声,甚是奇(…提供下载…)怪,看这情形,心里才有了底,识趣地离开了。
小凌寒一出门便看到了马背上熟悉的身影,他消失了这么久,如今却以这般形象出现,不可思议之余,内心依旧激动地注视着他。
景元,你终于回来了吗?
叶景元左手紧紧抓着缰绳,双脚紧贴地面,如灌了千斤重的铅,动弹不得。小凌寒的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薄雾,握着双拳快步走至他面前,质问他:“叶景元!这些日子你都上了哪儿?为何不来书院读书?为何不说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何……为何没有来看我?我的脚受伤了你知不知道?”她瞪着水雾迷蒙的眸子,却迟迟不见他回话,积压数月的愤懑终于顷刻爆发。
叶景元沉默不语,未几,他抄手抱起她,把她安放在马背上,随后自己也一个翻身,安坐在她背后,将她护在怀里。
小凌寒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自己此时离了地面,第一回,她离开地面,骑在马背上,心中顿感惶恐,颤声道:“景、景元,放、放我下去……”
“别怕,我会保护你。”他与她贴得很近,仿佛说话的呼吸声就在耳后,温热的气息尽显男子气概,小凌寒心神一荡,从脸颊红到耳根,不知怎地,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便不再害怕。
“抓紧了!”叶景元一声令下,执辔大喊“驾”,矮马受痛之下,奔跑起来。风驰电掣般,矮马虽小,却能强而有力,倘若再过些年头,定是一匹汗血宝马!
第一回骑马,马儿刚跑起来的时候,小凌寒有一点儿惊恐,可当景元伸手将他护住,她便放下心,渐渐鼓起了勇气,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是只快乐的小鸟,随风飞起。
行至一条小溪前,叶景元扯辔勒马,小凌寒还沉浸在骑马的瘾头里,他已跃身下马,将手伸向她,她将手递给他,温热的手掌拉了她下来。
重新回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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