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子,听了那首春江花月夜,便想凑得更近一些来挺清楚,却不想一时激动,掉下了水……
“抱歉,在下唐突了。”那少年似是反应过来发觉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赶忙低了头伸手作揖,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无妨。”“在下夏研,表字墨竹,济南人士。今日夜游西湖,得闻此曲,实乃夏研平生之幸事,因而一时激动,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胤祥唇角微挑,“聊以遣怀罢了,无需挂怀。夜来风急,早些回去换身衣服吧。”看他冻得嘴唇都发白了,胤祥便出口提点一句,转身便回到舱中,忽闻身后少年鼓起勇气大声喊了一句,“不知夏研是否有幸得闻兄台大名——”舱门却已然阖上,墨绿色的纱帐重重落下,少年温润的眉眼顿时沾染些许失落,夜风之中却忽然传来沉静如水的清冷嗓音,“兰景……”
兰景,颇为女气的名字,却意外的适合那英气勃发沉静如水的男子,那样一首惊采绝艳的曲子,实在令他难以遣怀。“天风清冽流云聚,花影婆娑水榭裁……”夏研低声轻喃着,转身回了船舱,那首不同于西湖名曲平湖秋月的曲子,连同那清冷如月的身影,扰乱了少年原本平静的心湖……
推开二楼房门的瞬间,带着清新气息的身子便缠绕上来,比起奥古斯丁尚要高出半个头的景顺势将人压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唇齿相交,抵死缠绵……
第二日清晨,胤祥由着奥古斯丁伺候他更衣洗漱,拿着玉梳细细打理着那一头鸦羽般的乌黑墨发,白皙纤长的手指灵活的将如丝长发编成辫子柔顺的垂下,然后用浅蓝色的圆帽将额前鬓间的碎发皆笼入其中,一条缀着银色流苏的盘龙玉佩系在月白的腰带上,最后为他穿上厚底白色软靴,这才站起身来,“大人,那么,奥丁告退了。”
胤祥起身在他白皙的额角落下一吻,“嗯。”奥丁微一躬身,墨色银边的雕花大门在身后开启,优雅的退入门内,高挑挺拔的身躯渐渐消失在一片银色光芒之中,“再见,大人……”时空之门缓缓合上,胤祥黑色的眼底如墨氤氲,“再见,奥丁。”
坐在一楼的宽敞明亮的舱内,看着楼外楼的掌柜亲自领人将早餐一一上齐,摆了满满一桌,然后恭敬的退下画舫,胤祥拿起勺子,将一碗宋嫂鱼羹端到面前,细细的品着,该说,不愧是楼外楼的特色菜么,果然鲜嫩滑润,毫无腥味……
“十三哥~~~”听这荡漾的尾音就知道一定是小十六,果然不过多时,那孩子生龙活虎的小小身影便出现在岸边,胤祥挥手让船家靠岸,搭上板桥让他们过来。十六不等板子放下,船刚一靠岸就奔了上来,噔噔噔的跑进了舱内,看着满满一桌的精美餐点,顿时不顾形象的扑了上来,“十三哥我要吃~~~”
“你个吃货!就知道吃!”胤祯随后进来,一脸不屑的鄙视他,但是墨色的凤眸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桌上精致的点心上,胤祥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鱼羹,清冷的黑眸瞄了他们一眼,“要吃还站那,等爷喂呢?”“哇啊~就知道十三哥最好了~”十六顿时尖叫一声扑了上去,端起一碗西湖一品煲就开始埋头猛吃,胤祯半点不落人后,坐在了八宝紫米白玉粥前,拿着勺子开始挖……
十五的性子向来腼腆,没那两个那么咋呼,进来之后就跟在宫里时一样,坐在胤祥对面开始安静的吃了起来,不过比起在宫里,吃得还是要多了些,就连性子也稍稍活泼了些许。等几个小的吃得差不多了,那个无良阿玛才和韦小宝一起出现在画舫上。看着高雅奢华的楼船,做穷人做了几十年的小玄子内牛满面,他被儿子鄙视了,狠狠的鄙视了……
“既然人到齐了,即刻便启程吧。”他们在一个地方不会待上很久,杭州这地方富恕安良,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小玄子自然不会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反正胤祥已经带着三个小的游过了西湖,那边也没什么好逛的了……
“再等等。”胤祥一袭崭新的浮纹月白锦衣,高挑挺拔的身子长身节立于船头,微风拂面,柳絮纷飞,一时间,小玄子和韦小宝竟不知如何出言询问,他为何还要驻留。“公子~”一道优雅动人的嗓音从岸边传来,一袭鹅黄纱裙,怀抱琵琶的美艳女子站在岸边垂柳旁,柔柔福身,“公子,奴家可来晚了?”
“昔如?!”韦小宝瞪着眼前艳若桃李,明若朝霞,却丝毫不染风尘的女子,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表情,“你不是赎身走了吗?”他春花楼啊不桃花坞的头牌啊,虽然一直卖艺不卖身但也是他的摇钱树啊,就这么被人给赎走了……虽然他并不介意,甚至会为她们高兴,但是,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她,他怎么会不惊讶。
“所以本大爷才在这里等她。”莹白如玉的手伸出,将那岸边的女子扶上船来,“船家,开船。”船桨轻点岸边石壁,奢华的画舫缓缓离岸,划开潋滟波光……
柳昔如抱着琵琶站在胤祥身边,看着面前一脸抽搐的两个男人,不由忍俊不禁,“爷~奴家先行告退~”“嗯,楼上是本大爷的卧房。”“奴家知道了~”娇艳的女子再次风姿绰约的柔柔福身退下,胤祥抬起头,看着他家无良阿玛一脸猥琐的盯着他,不由挑眉,“怎么?”
“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呵~朕的十三原来真的长大了啊啊哈哈哈~”胤祥拿眼角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开口,“你再‘朕’一个试试。”小玄子笑得快脱臼的下巴顿时阖上,哀怨的看着身边的某桂。韦小宝嘴角抽搐无力扶额,这父子俩究竟要角色倒置到几时啊口胡!
柳昔如在奢华大气的屋子里收拾着行李,说是行李,也不过就是她的琵琶和一盒高官富商们送的珠宝首饰罢了。她原以为,自己会像母亲和许多跟她遭遇相仿的女子一样,就像杜十娘,李师师,苏小小……才子佳人,几多风花雪月,旧时佳话,到最后,还不是曲终人散后,空悲切……
然而当那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船舷上向她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放下一切如约而至,已经并不是多么疯狂的举动,他为她赎身,没有用她的一分银钱,他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亦或是拿着她的积蓄,留在杭州,足以富裕一生,衣食无忧……
自古男子多薄幸,她本应选择留下,理智和往事都要求她选择留下,可她最终还是输了,输给了那少年眼底缱绻不散的忧愁和寂寞,输给了那日午后暖阳下如同猫一般慵懒孤寂的身影……她不愿意,从今以后再不相见……
身后的房门轻轻推开,柳昔如转过身去,却见那少年提着朱漆的食盒走了进来,轻放在桌上,打开,将一些清淡的餐点粥食端了出来,“见你此行匆忙,想必尚未用餐,将就用些吧。”看着桌上尚冒着热气的餐点,柳昔如神色微怔,怔忪间,那人高挑挺拔的身影,却已然步出了房门。她已非懵懂无知的少女,在坊间十五年,即使卖艺不卖身,也无法让她保持着当年单纯无知的天性,至少在看人这方面,她向来,是颇为自信的,那少年,定是无比尊贵的身份,他的兄弟,他的父亲,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潢贵胄。
只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少年,却为何,对着她这样的一个风尘女子,如此体贴,如此温柔……不,不止是她,昨日被他请上船来的姑娘们,他无一不是以礼相待,出手阔绰。这样的一个人,只怕正是因为生在无比尊贵的家庭,才会有着那般寂寞沉静的眼神和表情吧……
胤祥从楼上下来后,一桌子大小爷们拿探照灯般闪亮的眼神盯着他看,十六一脸懵懂却义正言辞的开口,“十三哥,你是不是要娶媳妇了?”“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她很漂亮,比额娘还漂亮!”“噗——”刚跟儿子们抢完早餐想喝口茶顺顺的小玄子顿时喷了,嘴角一抽一抽的瞪向一脸无辜的小十六,结果一扭头,就惊悚的发现他们家胤祥貌似居然很认真在考虑的样子,于是想都没想就蹦出一句,“不行!”
胤祥直接无视他,看着十六问道,“禄儿觉得她很漂亮吗?”“嗯!”“那禄儿喜欢她吗?”“嗯!”“想让她当嫂子吗?”“嗯嗯!”“那,十五呢?”胤禑眨了眨眼睛看着胤祥,点了点头,“柳姐姐是好人。”然后转向十四,胤祯扁了扁嘴,又说不出昔如哪里不好,只得垂了脑袋,喃喃道,“还……还行啦……”比起那些整天想着怎么爬上十三哥床的女人,至少柳昔如还是很好的。于是胤祥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心,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小玄子韦小宝顿时惊悚了……
王爷华丽
“十三!”康熙从未以如此严肃的语气与他这亦子亦友亦师的儿子说过话,然而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慎重处之,“你明知不可。”他此言一出,除了十六以外的几人皆低下了头,出来日久,许是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他们所处的位置,与昔如那样的女子,自是不可能的,不然,只会毁了自己的前程……
胤祥推开窗户,墨色清冷的桃花眸淡淡的看着窗外沿湖风光,低沉优雅的嗓音缓缓传来,“本王便要娶了她,又待如何。”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别人可以说“不”的事情存在。小玄子一时气节,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可以拿来阻止他的理由。
前程,他已有了,而且在不在乎还待两说,他要是真不干了,指不定他这个当爹的才更郁闷;祖制,得了吧,为了他废的祖制还不够多吗,他自己本人都能算得上是律典了;父母,好吧,章佳氏那温良的性子,指不定支持自己儿子到什么地步呢,至于他这个做人阿玛的……太多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压根没有开口的余地,而且,身为王爷十六岁还未定亲,他现在根本是只要十三看上个女人管她什么身份就想让他们立刻成亲……
“你说真的?”小玄子虽说对柳昔如的身份耿耿于怀,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胤祥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巴不得儿子赶紧成亲省的那些个老不死的总来他这给自家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牵线搭桥。但是,他担心的是胤祥并没有仔细考虑,只是顺口一说,这样的话,会很麻烦。
“本王从无戏言。只是,她未必肯嫁罢了。”胤祥只是抬眼看着窗外粼粼波光,碧透的湖水倒映着远山如黛,偶有几只鹭鸟飞过,扑棱低鸣,一派闲适淡然。这番情景,让他不由心底一片柔软,绝佳的记忆,让他至今都能轻易忆起那些曾在江南烟雨水乡画舫上闲渡半生的日子,在那样的一段时光里,没有阴谋,没有硝烟,没有政治,没有血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清酒淡茶,美人如玉……
坊间女子多无情,皆因世间男子多薄幸。她们的心酸无奈又有几人可知?才子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另一段负心薄幸。他喜欢并且尊重着那些恣意展现着她们的美艳与才华的女子,因而放弃他本就不屑的锦绣前程,只与她们在画舫之上,流连山水,寄情声乐,诗词歌赋,聊以一生……没有□,没有怜悯,只一艘画舫,游遍天下,自始至终,以礼相待,知己相伴,纵是放浪形骸,也毫无顾忌之处。相伴一生数十年,哪怕红颜白发,也始终不离不弃……那许是他所穿越过的人生中,最轻松恣意的一段时光……
众人见他沉默不语的坐在窗棂之上,窗外和暖的春风拂动着那散落的长发,柔和的阳光洒落在那一身月白锦衣之上,折射出淡淡的朦胧光晕,双目微阖,却是说不出的沉静淡然。于是几人也都静了下来,坐在桌边安静的喝茶,间或,看着那窗边难得透着一股温暖气息似是在闭目养神的少年……
晚间,胤祥在一家子老老小小诡异的目光下踩着柚木的楼梯回了房间,随手将通往楼上的舱门落了锁,然后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看着灯下正拿着绣框仔细勾线的女子,摇曳的烛光将她明艳的脸颊映得愈显柔和,那盈盈一笑的风情,足以令任何一名男子心生旖念。
“爷~”见他进来,柳昔如赶紧放下手中的绣屏,起身行了礼,便走上前来接过他褪下的外袍挂在床边的衣架上。胤祥在桌边坐下,拿起她方才所绣之物,缠绕着的翠绿藤枝满是尖刺,大朵盛放的蔷薇盛开其间,美艳不可方物。
“奴家手艺拙劣,爷见笑了~”见他仔细端凝着自己的绣屏,柳昔如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从不知道,自己竟还会有害羞的一日。“很漂亮。”最关键的是,从未有人能够一眼便知他心中所喜,而眼前这女子,却仅是靠着那浅淡的花香,猜到了他的喜好,如此,日间的提议,又有何不可,若他定要娶妻,那么,眼前这女子,足矣。于是微挑了眼角,墨色的桃花眸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淡色的薄唇轻启,“昔如,你可愿嫁我。”……
一路行了半月有余,总算是近了徐州地界,他们换走陆路也有好些天了,途中也并没有特地在那个地方多做停留,来时的一辆马车,此刻已变成了两辆。韦小宝在徐州并没有产业,毕竟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城镇,于是一行人找了间敞亮干净的客栈安顿了,收拾了行李便出门游玩去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能干什么?十三爷来告诉你,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某个同时被四个以上的儿子诅咒了的千古一帝将身上所有的荷包银子,全部弄丢,连个铜板都不留……于是突然被傲骨附身的皇阿玛桶子坚决拒绝了韦爵爷的资助,拉着儿子们就要开始自力更生……
虽然胤祥即使身上同样没有一文钱也能随手将树上的叶子全部变成金子,但是说实话,看着那无良阿玛和三个弟弟干劲十足气势满满的要把银子赚回来的架势,他倒是有了几分看戏的念头,于是双臂环胸,就这么倚身靠在身后的大树之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开始摆摊的抽风阿玛,代写书信?亏他想得出来……
韦小宝虽然不缺钱,但也不会去拂了他的兴致,便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候着,十五十六却是从未有过这般的(炫)经(书)历(网),好奇心在瞬间便占据了上风,到处跑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