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亦放松了心情,笑道:“嫁妆丰厚一点虽好,但最要紧的还是人好。”又对玉仪说道:“以阮氏的性子,只怕不舍得给你什么陪嫁。不过不用担心,咱们手里有你母亲的陪嫁单子,除了当初陪的布料、药材,以及平常用的,其余的应该都还在。”
“就是。”段嬷嬷笑道:“到时候小姐嫁过去,江家的人也不敢小瞧了。”
玉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只要没到嫁进江家门的那一天,事情都有可能变化,只盼江家订的婚期不要太久,免得夜长梦多。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江家居然把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
江廷书惊讶道:“这也太快了。”又好笑道:“那孔三小姐才得十三岁,过一、两年进门也不迟,想不到白兄弟这般猴急。”
“不是人家猴急。”贺婉贞忍俊不禁一笑,接着道:“那孔家二太太做的事,你还不知道呢。”拣要紧的说了说,“你说,白兄弟他能不急吗?”
“竟然有这种事?!”江廷书吃惊道:“我说祖母怎么突然变性子了,居然肯找到祖父,还欠下二房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然后点点头,“那倒是越早娶了越好,一则免得那孔三小姐在家煎熬,二则也免得给人带坏了。”
贺婉贞笑道:“以后我可就有个好妯娌了。”
“你呀。”江廷书跟妻子感情甚好,取笑道:“瞧你高兴的,跟一个小姑娘似的。”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太太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十分的郁闷。
玉仪的婚事定在了明年三月,不足半年。也就是说,玉华必须赶在这半年时间内订亲,然后迅速嫁人,不然又要落在妹妹的后头了。
三房抹了一回脸不够,还要等二房再抹自己一回?
大太太又气又急,也顾不得挑挑拣拣了,赶紧找了人,去江家四房打探消息,想把女儿嫁给四房的喻二爷。
孔老太太知道消息后,不悦道:“怎么又是江家?难道两姐妹都要嫁给他家?好像咱们多稀罕似的,还上赶着去!再说了,四房的二爷又比七房的大爷年纪小,以后华姐儿见了三丫头,岂不是还得叫嫂子?不妥不妥。”
大太太一向听姑姑的话,这次却不肯答应。
谁知道去了江家四房的人回来,并没有得到准信儿,没过几天又传出消息,说是江家四房另外订了亲事。
大太太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玉华在跟前伺候母亲汤药,劝道:“女儿该嫁什么人,那都是命里头注定的,母亲又何必着急上火?若是连累的母亲不好,岂不是女儿的罪过?三妹妹先嫁就先嫁吧,也没什么大不了。”话虽如此说,心里头到底还是难过的。
“胡说!”大太太更是恼火,斥道:“女儿家出嫁,这可是关系一生的头等大事。你不只要嫁在三丫头前面,还要比她嫁得好!”
玉华实在有些忍不住,涌出眼泪道:“母亲只为了自己的脸面,就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万一嫁错了人,又当如何?既如此着急,早些年又何必那般挑拣。”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太久,今日终于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大太太更加生气,“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玉华眼泪簌簌的流,轻声道:“母亲,我真的不想嫁人了。”说完,也不管大太太如何作想,站起身来,一脸疲倦的走了出去。
大太太那边病了,阮氏这边也不好受。
公公婆婆和丈夫订下来的亲事,不容她不答应,——且玉仪不是她生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反对,不论对错,都会显得她居心不良。
更何况,马家的亲事本来就有问题。
还有江家送来了六十四抬聘礼,从来聘礼和嫁妆都是互相匹配的,那就意味着,玉仪也得陪六十四抬嫁妆过去。
如果想要少花钱办好事,还真的费点脑子。
最最主要的是,阮氏不甘心就这么让玉仪嫁了。
一是自己没得到半分好处,二是将来玉娇很难比过去,三是先前双方已经交恶,——可以想象,嫡女嫁得春风得意以后,肯定不会给继母好脸色。以后见了面,难道自己还要低声下气?一想到这儿,阮氏就仿佛吞了一只滚烫的苍蝇,又疼又恶心。
阮氏想起了自己未出阁时,百般讨好嫡母和嫡姐,结果嫡姐高高兴兴嫁了出去,回头却对自己百般挖苦、讥讽,说自己是只配给人做妾的命。虽然赶上了巧宗,好歹没给富贵人家做妾,但也只是一个继室,到底矮了一等。
倒是玉娇还不识愁滋味,听说玉仪要嫁了,满心高兴道:“等她走了,我就可以搬回锦绣堂正房咯!”
“你懂个屁!”阮氏气不打一处来,骂得女儿不知所以。
玉娇委屈的不行,气道:“我说错什么了?”
因为阮氏自己是庶出,在家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对儿女十分的溺爱,凡事都是尽量满足,生怕吃了一点点苦头。
正所谓过犹不及,阮氏自己却尚不察觉。
玉娇从没被母亲如此骂过,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明明从前说好的,锦绣堂只给她住一段日子,等她嫁了,我还要搬回去……”
“小祖宗!”阮氏急忙过来捂嘴,低声斥道:“你还嫌不够乱啊!乱嚎个什么?”又往外面看了看,“亏得这是在咱自个儿的屋子,外面都是自己人,不然传出什么,你爹还不知道怎么怨我呢!”
玉娇扁嘴道:“我没说错嘛。”
“是是是,你没错。”阮氏安抚了两句,但心中却是恨意难消,——江家的人突然来提亲,还能说是意外,但丈夫听到的那些闲话,到底是谁传的?!叫自己知道,一定要叫那个人好看!
阮氏恼恨的这个人,眼下正在玉仪的屋子里说话。
“照姨娘这么说……”玉仪诧异道:“是大姐姐透露的消息了?”
“是啊。”周姨娘道:“要不是大小姐,我也不知道太太订了那样一门亲。”却对丈夫高看了几分,也对自己的功劳高估了不少,“到底老爷还是明理的,疼爱三小姐,这才许了江家的亲事。”
便宜爹对自己有这么好?江家提亲,真的是便宜爹促使的?
不是玉仪不孝,从便宜爹平日里不闻不问的态度来看,实在想象不出,他内心深处还藏一份浓浓的父爱。
浓浓的?父爱?
呃……,真是想想都叫人起鸡皮疙瘩。
不过不管怎么说,便宜爹到底还是有一点良心的,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肯为自己出头,——到底还是亲爹啊,至少会盼着女儿过得好一点。
倒是周姨娘这边,玉仪一方面感激,一方面也明白她的心思,于是笑道:“多谢姨娘,这次多亏你帮忙了。”
周姨娘忙道:“不用不用,这原是应该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除了亲生父母,谁肯掏心掏肺、不记得失的付出?玉仪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郑重道:“姨娘只管放心,今后但凡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忘了四妹妹的。”
“三小姐,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不马虎。”周姨娘得了这个保证,自己也表了一番忠心,然后欢天喜地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江家订亲的事告一段落~~后面……,呃,怎么说,剧情会进入到一个小高潮~~~总之,玉仪的婚事已经大致想好,这之前应该不会瓶颈~~~另外,个人不喜欢太短的章节,所以每一章还是比较饱满的~~~尽量保持日更,加更基本是没有了,当天修改一般是有虫子,亲们记得多多冒泡~~
风起(上)
“太太,就这么答应江家了?”赵荣家的也不甘心,如果阮氏收了银子的话,自己肯定能捞上一点油水,“三小姐嫁到江家,那可是一个亏本买卖啊。”
阮氏冷声道:“还能怎样?”
“太太……”赵荣家的压低了声音,“还记得三小姐回来的时候,不是在船上被那江家七房的救了?听回来的人说,两个人仿佛还见过一面……”
阮氏看了她一眼,明白赵荣家的话里的意思,倒也有一丝心动,继而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行,若是毁了那丫头的名声,坏了这门亲事,老太爷那边不会放过我的。”说着冷笑,“老太爷连嫡亲的孙女都舍得,难度还会心疼我一个儿媳妇?”
赵荣家的想了想,叹气道:“也是。”
阮氏道:“江家必定给了老太爷偌大的好处,至少要大过马家才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今年秋末考察之事。”脸上带着怨恨和不甘,“罢了,如果老太爷秋末考察政绩不好,咱们也会跟着孔家失势,那可得不偿失啊。”
“算她命好!”赵荣家的愤愤道:“那如今,也只有在嫁妆上做文章了。”
“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阮氏烦躁道:“倒是马家那边,咱们还得亲自去一回,不然可怎么行。”说着,打起精神收拾利落出门。
与马家做亲之事虽然没有说定,但也谈了有五、六分了。
听闻阮氏的说辞,马夫人顿时恼怒道:“好好好,你们家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找到贵婿了。”
阮氏陪笑道:“我原是极想和夫人做亲戚的,不想我们老爷……”
“送客!”马夫人原本就是因为儿子不成器,这才降低标准娶媳,想不到却被人耍了一回,岂能不恼?根本懒得和阮氏啰嗦,直接叫人取了庚帖出来,摔在地上,一甩袖子便进去了。
阮氏闹了好大一个没趣,灰头土脸回到家。
“都是那个丫头闹得!”阮氏对嫡女的恨达到了极点,气了好一阵,自个儿撂下一句狠话,“叫我不痛快,你也休想就这么高高兴兴的嫁人!”
阮氏气得肝疼胃疼,玉仪的心情却好了不少。
上午还追了一封信去京城,说了江家的亲事,又说了自己对这门婚事满意,让外祖母放心云云。因为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也有了笑靥,唤来彩鹃道:“对了,把前儿收到的寿礼拿出来瞧瞧。”
先前一直提心吊胆,哪里顾得上看什么寿礼?
首先是孔家人给的贺礼,除了玉清亲手做了一双鞋子外,其余的都很普通,估摸像玉娇等人,应该都是阮氏一手操办的吧。
玉仪从没想过他们能给自己什么好的,所以谈不上失望。
继而挑出顾家的贺礼,外祖母送了一套老坑玻璃种的翡翠头面,包括两只发钗、一副手镯,一对耳坠,两只指甲盖儿大小戒面的戒指,全都翠绿的叫人爱不释手。
到底是外祖母,打心眼儿里疼爱着自己。
玉仪心中暖暖的,又拣起了舅舅舅母送的一支金步摇,看那华丽丽的样子,应该是京城里大珠宝店里订做的,金子够纯够足,上头的宝石也足够漂亮。
明芝则送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彩鹃见了笑道:“难得表小姐还肯做东西。”
素莺抿嘴一笑,“你这丫头,还敢背着小姐打趣人。”说完立即后悔,如今已经是在孔家过日子,按理说应该管明芝叫做表小姐,一时失口居然叫成了小姐,不免显得身在曹营心在汉。
玉仪听见了只做不知,与彩鹃笑道:“快打开瞧瞧,都送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荷包,里面装着六颗浑圆无暇的白珍珠,个个都有半截指头大小,堆在一起好不喜人。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信纸,明芝在上面说,本来一共是有十二颗的,现在一人一半,留着以后嵌在头面上用。
玉仪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免又想起当初在外祖母家的时光,表姐性子大方活泼,表哥敦厚体贴,加上有亲人呵护疼爱,日子过得一派无忧无虑。
“这个是表少爷和……”彩鹃顿了一下,继而觉得自家小姐也订了亲,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于是道:“是表少爷和顾家大奶奶送的。”
既然是夫妻,当然应该合为一体送东西。
玉仪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打开看了,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是……”彩鹃吃惊道:“哪有人送这么奇怪的东西?”
“哪里奇怪了。”玉仪将那一对小金猪拿了出来,圆嘟嘟的十分可爱,想来是因为自己属相是猪,所以才会打了这么一对吧。
掂了掂,分量可是不轻呐。
“送就送吧,还故意打成一对儿。”彩鹃忿忿不平,嘟哝道:“什么意思?!”
玉仪倒是笑了笑,觉得这位表嫂挺有趣的,——以明淳对自己的心意来看,没个一年半载应该难以忘怀,且他的性格比较正统,不会弄什么新奇稀罕的玩意儿,想来这应该是出自表嫂的手笔了。
送一对,是在暗示祝福自己早结良缘吗?
“挺好的呀。”玉仪笑道:“收起来,回头还能换成银子花花呢。”
素莺因为方才说错了话,一直不自在,见状忙道:“我去收起来吧。”见玉仪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搂着盒子匆匆进去。
彩鹃怕玉仪心里不痛快,忙道:“我看江公子比表少爷好多了。”
“你又知道。”玉仪觉得好笑,趣她道:“当心方嬷嬷听见了不依。”
自己心里却是有些茫然,就这么把终生大事定下来了?比起盲婚哑嫁,好歹还见过江廷白几次,虽然中间有一次不愉快,但后来他还是帮了自己。
不能算最好,但也不算太差了吧。
“这对翡翠镯子真是漂亮。”彩鹃小心翼翼拿起来,看了又看,朝玉仪道:“小姐你瞧着颜色、水头,只怕全苏州也难找出几对来。”
玉仪知道她这是故意打岔,怕自己因为表哥伤心,于是顺手套在了手腕上,对着阳光比了比,笑道:“是挺好的,还是先收起来吧。”手头有不少贵重的首饰,回苏州后就没再戴过,不想碍了别人的眼,免得平白给自己招来是非。
“公主好生大方。”彩鹃笑道:“这一整套的头面,没有六、七百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都够寻常人家嫁好几回闺女了。”
外祖母对自己一向舍得,玉仪笑道:“你急什么,将来我也会好好的把你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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