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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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梦之怡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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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开口:“怎么你不懂满文?”
  “是。”我说。
  “这怎么可能?原先在定嫔娘娘那里,你会说的啊?”
  听了这话,我腮上作烧,额上开始冒汗了,慢慢低下头,嗫嚅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罢悄悄抬眼看了看,只见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颜色。我浑身都是汗,感觉自己很怕他。也许是很怕这个世界,其实就连对小喜儿说话,我也是谨慎得很的。言多必失,在这个到处是规矩、步步讲礼数的社会,我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吧。
  尴尬的气氛在我跟他之间悄悄盘旋着,突然他大步窜到我眼前,又后退了半步,端详了一会,方说道:“你的手,呃,身子可大好了?”见我轻轻点点头,又说:“我们还有家礼没有补过,皇父特别恩典等你醒了再说,看你这样子,怕是礼数也不记得了,嗯?”最后一句是询问、不解还有怀疑的语气,我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越发低了头。
  “唉,”他轻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我呆会打发府里的教养嬷嬷来,给你指点一下规矩,晚上进宫之前请安装烟敬茶的礼数,一定要学会,明白了吗?”他语速很快,仿佛是很不耐烦地说出这些话,然后抬脚几步便出了门。
  我松了口气,回身重新坐回床上。这时候小喜儿端着盘子进来,放在桌子上。盘子上是一大碗清粥并几样精致小菜,小喜儿一边放碗筷调羹,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十三阿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边走边笑?”
  我正拿个碗准备自己盛碗粥,听了这话,就愣住了,冷不防小喜儿大喊一声:“哎呀,主子,这怎么话儿说的,让奴婢来服侍您!”说着劈手来夺碗,我被她一吓一夺,两下里凑了巧,碗就这么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子。小喜儿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请罪,我嘴里安慰着她,一边蹲下身子去拣,小喜儿又来拦,正忙乱间,门口传来一声大吼:
  “你这是在干吗?!”

  入宫(1)

  全然陌生的美丽与遗憾
  话音没落一只手就把我拎起来扔在床边的脚榻上,甩得我晕头转向,小喜儿和一个老太太赶紧一左一右把我扶起来,我困惑地看着眼前黑着一张面孔的十三阿哥,心里直发怵。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个倒是记得清楚得很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碗片。“才见你吓得那个样子,我还信了几分,这才多大一会工夫,我警告你,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的,别以为你是嫡福晋我就办不了你,老老实实行完了家礼,过三个月想死我自然成全了你!崔嬷嬷,教她行家礼的规矩!”说罢回身竟踹了小喜儿一脚,“赶紧给你主子换衣服,再出差错爷先赏你二十板子!”
  一头雾水地听他说了这么一大篇子,快得我都插不上话解释,直到看见小喜儿被他一脚踹在地下,我这正义感立刻烧得心火一拱一拱的。跳过去扶起小喜儿,抬起头瞪着他,憋了满肚子的国骂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句先开始了,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脸黑得肯定不输给他。这人听风就是雨的也太莽撞些个了,本来手上莫名其妙带个口子我也很郁闷啊。才想不计较,又觉得这么让他委屈了去着实不甘心。思来想去,我转过头,用尽量冷的语气开了口:
  “这府上的规矩可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摔坏一个饭碗便要打人骂狗,明儿个要是我失手打了咸菜坛子,岂不是该送进宗人府了?”
  满意地看他愣在那里,背过身又说:“爷请先外头凉快凉快,容我先垫点东西再发落可好?”说罢便坐下不再理他,一边又示意小喜儿给我盛粥 。半晌才听见后面“你……咳!”的一声,再回头他已经拔脚出去了。侥幸之余还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紧接着甩出一双“小鞋”给我穿呢。
  ……
  呆呆地盯着镜子,看小喜儿左一盘右一绕地把我的头发绾在一个金镶玉的扁方上,动作麻利得令人咂舌。扁方两头留出空,各露出一个口衔连环的鸟头,环下各坠大红流苏并珍珠二串。头顶的两把绾好后,正中攒了朵珠花,才又将颈后留下的头发编成几根小辫,再归总挽起用一根发带系紧,遂成燕尾。
  穿上大红团花的褂子,小喜儿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只玉镯,一个五彩荷包,一支累丝攒金的牡丹花簪。一一给我戴上,我转脸看到匣子里有根梢蓝点翠的团花簪,便拈起来对小喜儿说:“带这个不好?”
  没等小喜儿答话,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插了嘴:“戴那牡丹的罢,那一套是皇父赏赐的。”
  我在镜子里对着喜儿撇撇嘴,心想:我又没问你,坐在那半天臭个脸不开口,这会子开了口就是这腔调,古代的阿哥真不好相处。
  装扮完毕,套上盆底鞋,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还好,初中的时候去避暑山庄照宫装照时,我就穿过这种鞋,对于它的稳妥程度心里有底了,想来出门坐车都有人扶着,应该没问题的。转过身,斜着眼对十三阿哥说:“请爷的示下,没有什么不妥了吧?”边说还边标准地福下身去。他上下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又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手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扔在床上,然后对我说:
  “把你准备的荷包拿来给我戴上!”
  “我准备的?什么荷包?”
  小喜儿一旁拉拉我,小声说:“就是出嫁前按规矩给爷绣的荷包。”
  我皱了脸,出嫁前的事我哪知道?小喜儿又说:“大概就在那箱子里。”说罢用手指着紫檀柜旁用锦缎的巾子盖着的一口木箱。我慢慢挪了过去,打开箱子兀自翻了起来,心下又担心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翻得实在痛苦,好容易在一沓子丝帕中间找到一个荷包,跟十三阿哥原先戴的那个一样的金黄色,一面金丝黑线绣着二龙戏珠,一面是红线绣着一圈福字围着一团满文,手工甚是精致。心知大概就是这个,便转手交给十三阿哥。
  他拿过去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嘴里还取笑了一句:“你既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这手艺是不是就此绝了?”一头说,一头便往腰上戴。蓦地,他停了动作,眼睛死死盯着荷包福字的那一面,脸瞬间变成青色。然后抬起头瞪着我:“你真要我带这个进宫?”
  我困惑的看着他:“好像没有别的了。”
  他眯了眼看我,突然一把攥过我的右手,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是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割了腕子?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被他的嗓门唬了一跳,刚要反驳,听了这话反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什么?你倒说说看?”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真诚了,他一下子哑住,继而慢慢放开我,另一只手却死死地像是想要把那个荷包揉烂了,这样沉默了一会,外头一个小太监来回话:
  “爷,时候不早了,车在外头等着呢。”
  他迅速把那荷包扔给我,说:“最好赶紧给我处理掉,让别人看见,我也救不了你!”随即戴上自己原先那个,转身出了门。
  我心里顿时酸涩难当,这叫什么事?一天当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两回,看了一天的臭脸,往后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起来这十三阿哥府距离宫城并不远,就在今天新东安市场旁边,想当初从王府井沿着长安街一路走到西单都不当回事,现在却让这破车颠得我感觉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开始时心里烦躁,而后就是五脏六腑跳成一个,就快要吐出来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难受地闭起眼,心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回忆起这恼人的一天,我终于完全接受了这个环境的真实性,同时怀念起了来这里之前忙碌而平静的日子,酸楚不已。也不知道我是否会有运气返回还是必须在这里终此一生。抑或,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几百年后的生活才是个意外?我的家人、朋友,我现在是与他们空间并行?还是我根本就已经被那个世界遗忘?这些茫无头绪的思想一条条飘忽起来,最终搅成一团,结成个死扣砸在心上,一下子砸醒了我。当务之急,我要如何生活在这个我一知半解的时代?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规矩礼节更是一塌糊涂,只说眼前毫无选择地成为一个妻子、一个主人,光是这样尴尬的位置就足够我适应个十年八载的。对面这个需要朝夕相处的人看来并不容易沟通,指望他的保护就太不切实际了,现代那点子为人处事的态度、语言和手段用在这里,不见得管用,一个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怪物镇压掉。唉,真是难啊!
  想来想去,还是那个想法,走一步算一步,既然言多必失,那我少说话总行吧?反正我是个女人,既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上朝参政,谨言慎行还能落个温顺贤淑呢!打定了主意,整个人便轻松起来,好像坐车也没这么难受了。
  转过脸看看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的那个人。什么义薄云天?什么侠王?什么柔情似水又什么体贴入微?伟大的清穿女主们,要是让她们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不太帅的满洲汉子,要是让她们像我这样被他吼上一天两天的,怕不是要把那芳心华丽丽地碎上一地么?想到这儿我无奈地撇嘴笑笑,自看向车外,一时无话。
  车子从东华门进城,过桥右转一直往北到景运门前停下,小福子先引着十三阿哥下了车,接着小喜儿跳了下去,撩开帘子转身来扶我。我往下一探头,见一个小太监瞬间趴在脚下,抬头看看十三阿哥,他拧着眉朝那小太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踩着下来。我犹豫再三,伸了伸脚就是没办法踩下去,索性又抬头看他,十三不耐烦等了,走过来一脚踹开小太监抬手半拽半搂地把我拖了下来。
  这时有小太监来回:“给十三阿哥、福晋请安,皇上这会子在慈宁宫摆了戏,就不过毓庆宫来了,叫阿哥福晋先在这头行家礼罢,过后再一道过去就是了。”
  十三听说,便回头吩咐小福子:“既是这样,你去把车停在西华门外罢,散了戏从西边回去。”说完便扭头进了前星门。我在一旁愣神儿,心里还在为刚才那小太监无辜挨一脚而介怀。他转身看向我,小喜儿赶紧搀我大步跟上。
  刚走过第二进院,迎面走来一个身着亮红色满服、明眸皓齿的贵妇,水光溜滑的两把头,一只硕大的镶翡翠金步摇簪在脑后,随着她走路的频率亮闪闪地摆动着,煞是好看,直衬得她绿鬓如云,肌肤胜雪,满身的贵气和骄傲无所遁形。十三忙上前打个千儿说:“给八嫂子请安。”我心下揣度,原来这就是那个有名的“妒妇”八福晋了,怪道是这样通身的气派。正想着却被十三拉了过去:“还不快给嫂子见礼!”我忙福下身去,八福晋一把拉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对十三说:
  “罢了罢了,这可就是一家人了,我领弟妹先过去妯娌姐妹那边,十三弟自去正屋和爷们儿一处说笑罢,交给我你且放宽心。”
  “既是如此,就偏劳嫂子了!”说罢,十三转身往正殿去了。八福晋拉了我的手笑道:“这行家礼的规矩原是要自家妯娌领着呢。好妹妹,我先带你去见见嫂子们,咱们皇家媳妇不方便常来往,难得聚在一起时也热闹着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次间,只见一群姹紫嫣红的盛装贵妇们分成两桌围坐,中间正座上的一个穿黄色衣服头戴凤簪,另有两个少女坐在炕桌前下棋。见我们进来,年纪轻的都站了起来,丫头女官们赶着过来行了礼。八福晋引我到那正座旁,一个女官在我面前放下一个垫子,我便知道上面的这就是太子妃,看样子是要行国礼了,于是按着白天教养嬷嬷教的跪了下去。
  太子妃从座上走下来,一手扶了我,转脸对八福晋笑说:“如今添上个十三弟妹,咱们这可是越发热闹了。”八福晋笑:“可不是,下个月老十四也大婚,到时候人就更多了!”说完便领我到各人面前行礼。我心下紧张得很,就怕出错,也不敢多话,只是低着头想着规矩。
  八福晋对众人说:“你们成日家只说四嫂是个恬淡人,怎么我看这十三弟妹更是娴静得很,竟有些像德妃娘娘的品格呢。”
  旁边的四福晋轻笑着开了口:“毓琴,你只说你的,做什么拿我比?没得叫新弟妹笑话我老脸皮厚了还恬淡呢。”
  我打眼看这四福晋,细长眉眼,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连手上的帕子和头上的钗环都是淡紫色的。果真是自有那么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较之先前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不是洒脱,竟是超脱了。
  见我看她,四福晋眯眼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果真好灵秀个人儿,怪道老十三急火火地跑去求了旨呢。”又回头对那两个下棋的少女喊道:“熹琳熹慧,还不过来见过你们新嫂嫂呢。”
  那两个女孩乖巧地过来嫂嫂长短地见了礼,四福晋告诉我说:“这是八公主和十公主,十三弟嫡亲的两个妹子,现如今年长的公主们该嫁的都嫁了,眼前懂事了的,也就是她们两个了。”我忙回礼,一一报以微笑。
  这时旁边的九福晋和十福晋也走过来一处闲话。我深知清廷选秀的规则是门第人品第一,决不以容貌为标准,而且为避免美色误国,样貌出众的反而很难进入皇家。可是平心而论,这九福晋可算是长得很是出彩了。她有一对满人少见的杏核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只不过穿着上过于铺张,难免显得有些俗气。十福晋倒是看上去憨憨的比较好相处,说话也是大声大气快人快语。
  几个人在一起不过闲聊些衣服首饰听曲观戏的话,十福晋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对我说:“我恍惚听见说弟妹大婚那日病倒了?要不这家礼怎么今儿个才办呢?”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一时竟安静下来。八福晋赶紧笑着拦下来:“我看他们爷儿们那边应该齐了,咱们过去吧。”
  九福晋立刻拉住十福晋走在后面悄悄说话,我机械地被八福晋和四福晋一左一右带着,紧跟在太子妃身后,心里却早就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了,只感觉芒刺在背。刚刚众人瞬息万变的表情在我眼前一遍遍地映着。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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