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疑案,只有那年青的猎人夫妻,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他笑着,又道:“他们一直保守着这秘密.一直很幸福地活到老年,而且活得很富裕,
因为那和尚抢来的赃物.也藏在那箱子里。”
华华凤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愉快的微笑道;“这故事的确很有趣。”
段玉笑着说道:“所以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华华凤用眼角瞟着他,道;“你是不是很羡慕那年青猎人的遭遇?”
段玉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事,又有谁不羡慕?”
华华凤已板起了脸,冷冷道:“所以你现在只希望箱子里,最好也有个活生生的大美
人。”
段玉微笑,笑得很开心。
华华凤瞪着他,冷笑道;“但你又怎知这箱子里装的不是只吃人的熊呢?”
段玉笑道:“恶人才会有这样的恶报,以前别人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的意思,就是叫我
不要做坏事。”
华华凤道:“你没有做过坏事?”
段玉点点头,笑道:“所以这箱子里装的.绝不会是只大熊。”
华华凤道;“也绝不会是个大美人。”
段玉故意问道:“为什么?”
华华凤冷冷道:“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这故事根本就是你编造的,因为你吃了
和尚的亏,所以就说那强盗是和尚。”
段玉正色道:“你错了,这件事并不假,段成式的笔记“西阳杂俎”上,就记载过这件
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也不假。所以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
华华凤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无论你怎么说,我还是不相信会有人被装在箱子
里……”她这句话并没有说下去,因为这时箱子里竟突然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竟象是
真的有个人在箱子里呻吟!
箱子里竟赫赫真的有个人。
而且是个活人。
华华凤张大了眼睛瞪着这个箱子,就好象白天见了活鬼似的。
段玉也很吃惊。
他就算真相信世上有这种事,也从未想到这种事会被自己遇着。
过了半晌,呻吟居然没有停止。
华华凤忽然道:“这箱子是你找来的。”
段玉只好点点头。
华华凤道:“所以你应该打开它。”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当然总不能将它抛下水去。”
华华凤:“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动手?”
段玉皱眉道;“这锁真大,我能不能打得开还不一定。”
华华凤道:“你一定能打开的.我知道你手上的功夫很有两下子。”
段玉道:“你呢,你显然想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华华凤:“我不行,我是个女人。”
她好象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
女人若是不想做一件事时.通常都很快就会想起这一点来。
这—点恰巧也正是男人没法子否认的。
所以段玉只好自己动手去开箱子了。
华华凤却已转过了身。
她非但不肯帮忙,连看都不肯看,好象生怕箱子里会跳出个活鬼来,“叮”一声,段玉
终于扭断了铜锁,打开了箱子。
华华凤等了半天,还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道:“箱子里真有个人吗?”
段玉道:“嗯。”
华华凤道:“是个活人?”
段玉道:“嗯。”
华华凤咬着嘴唇,道:“是个老人还是个年青人?”
段玉道:“年青人。”
华华凤又咬了半天嘴唇,终于又忍不住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段玉道:“是男的。”
华华凤这才松了口气.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她宁愿这箱子里是一只大熊,也不希望是个女人。
有人说,女人最时厌的动物是蛇。
也有人说,女人最讨厌的是老鼠。
其实女人真正最讨厌的是什么呢?——女人!
女人真正最讨厌的动物,也许就是女人。
一个可能成为她情敌的女人,尤其是一个比她更美的女人。
箱子里这人不但很年青,而且很清秀,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可怕,身上又只穿着套内衣
褂,所以看起来样子很狼狈。
他一直轻轻地呻吟着,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并没有醒。
华华凤刚转身走过来,就嗅到一股酒气,忍不住皱眉道:“原是这人也是个酒鬼。”
段玉道:“只不过他肚子里的酒,绝对没有他衣服上的多。
这人身上一套质料很好的短衫褂上.果然到处都是酒渍。
华华凤道:“他若没有醉.为什么还不醒?”
段玉沉吟着,道:“这人看来好象是中了蒙汗药薰香一类的迷香,而且中的份量很不
轻。”
华华凤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被人迷倒之后,再装进箱子的?”
段玉道:“无论谁清醒的时候,都绝不愿意被人装进箱子的。”
华华凤看着这个人苍白清秀的脸,忽然笑了笑.道:“不知道将他装进箱子里的,是不
是两个尼姑?”
段玉眨了眨眼道;“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已没地方可去,你倒也不妨把他招做女
婿。”
华华凤却立刻沉下了脸,冷冷道:“谢谢你,这实在是个好主意,真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的。”
段玉也笑了,也好象松了口气。
华华凤瞪着他,冷笑着又道:“你难道真怕我找不到女婿?”
段玉笑着道:“难道只准你气我,就不准我气你?”
华华凤道:“就是不准。”
段玉叹了口气道:“其实这小伙子看来也蛮不错的,也未必配不上你。”
华华凤也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个人也有跟你一样的毛病。”
段玉道:“什么毛病。”
华华凤道:“呆病。”
她抿嘴一笑,接着又道:“一个人若是没有呆病,又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里!”段玉又
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是叹气。
现在他的确有这种感觉,觉得好象自己也被人装进了箱子里,而且很快就要沉下去。
最难受的是,直在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被人装进这口箱子的。
华华凤眼波流转,又道:“你看他是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的?”
段玉叹息着,摇了摇头。
华华凤道:“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一样,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相信。”
段玉只有苦笑。
华华凤接着又道;“看来这一定是有人想谋财害命。”
段玉道;“哦?”
华华凤正色道:“先谋财害命,然后再毁尸灭迹。”
看来这人的确是个富家子,他身上穿的这套短衬褂,就已不是平常人穿得起的。”
华华凤道:“想不到这西子湖上居然也有强盗,等这个人醒了后,我们要问问他,这些
强盗在哪里。”
她并没有等多久,这人就醒了过来。
他看见自己忽然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当然觉得很惊奇。
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若是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醒来,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段玉他们的。
但是他连一句话都没有问,甚至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别人救了他,他反认为别人
是在多事。
华华凤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人看了她—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华华凤道:“你是被我们从一个箱子里救出来的.这个箱子本来已沉在湖底。”
若是换了别人,听到自己刚才在一个箱子里,当然要大吃一惊。
但这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华华凤道;“你怎么会到那个箱子里去的?是不是有人害你?”
这人还是闭着嘴.目光却已移向段玉。
华华凤道:’你看着的这个人,姓段.叫段玉,是个很本事的人,你若告诉他是谁害
你,他一定会去帮你出气。”
这人非但闭着嘴,连眼睛都已闭了起来。
华华凤忍不住大声道:“你难道是个哑巴。”
这人看来不但象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聋子。
华华凤叹了口气,看着段玉,苦笑道:“我们错了。”
段玉道:“哪点错了?”
华华凤道:“看来这人就好象自己愿意被装进箱子的,我们又何苦多事救他出来?”
段玉笑了笑,道:“我若刚从—个箱子里出来,我也不会有心情说话的。”
华华凤道:“但他若什么事都不肯说,我们又怎能去替他出气呢?”
段玉道:“有种人若要找人算帐,就自己去,并不想要别人帮忙的。”
华华凤冷笑:“我知道有很多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臭脾气。”
这人忽又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终于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他直到现在才说出这
三个字,好象并不是因为段玉救他的命,而是因为段玉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他说出了这三个字,就立刻站了起来。
华华凤皱眉道:“你现在就走?”
这人点了点头,刚走了一步脸上突然露出极剧烈的痛苦之色,就好象突然被尖针剩了一
下。
然后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段玉这才发现,他肩后有一点血渍,华华凤已失声道:“你受了伤?”
这人挣扎着,又站起来,又倒下。这次倒下去后,就已晕了过去。
他果然受了伤。
伤在肩后,伤口只有针孔般大,但整个肩头都巴乌黑青肿,显然是被人用一种很轻巧、
却很歹毒的暗器,从他背后暗算了他。
华华凤皱眉道:“这暗器有毒。”
段玉叹道:“不但有毒,而且毒得厉害。”
华华凤道:“还有没有救?”
段玉笑了笑,道:“我杀人虽不在行,救人却是专家。”
他微笑着卷起了衣袖,又道:“你只要给我一壶烫热了的好酒,我保证还你个活人。”
华华凤用眼角瞅着他,目光中带着狐疑之色,喃喃道:“这人莫非是想我的酒喝?”
段玉并不是在骗酒喝,也没有吹牛,看来他倒真有点本事。
他先将酒含在嘴里,一口喷在这人的伤口上,再从怀里拿出了那柄晶莹翠绿的碧玉刀,
挖出了伤口附近的烂肉。
等到伤口中流出的血由乌黑变成鲜红,他就用熟酒调了些药粉敷上去,长长叹出口气,
笑道:“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不是吹牛的了。”
华华凤嫣然一笑,道:“想不到你果然真有两下子。”
段玉道:“何止两下子,简直有好几下子。”
华华凤道:“你真的什么病都会治?”
段玉道:“只有一种病我治不了。”
华华凤道:“什么病?”
段玉道:“饿病。”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药能治好我的饿病。”
华华凤笑道:“你想吃什么7”段玉道:“你这里有什么。”
华华凤道:“这里本是栋空房子。”
段玉道:“连个人都没有?”
华华凤道:“没有。”
段玉道:“你自己会做饭?”
华华凤嫣然道:“不会,可是我会买。”
这次她也没有吹牛,她果然会买。
段玉刚将病人扶到屋里去躺下,等了还没多久,她就大包小包的买了一篮子回来。
她解开的第一包.是虾。
段玉的眼睛已亮了,笑道:“这一定是太和楼的油爆虾。”
第二包是炸排骨。
段玉道:“这大概是奎元馆的排骨面烧头。”
第三包是包子。
段玉道:“这是不是又一村的菜肉包?”
第四包是肉,每块至少有三寸厚。
段玉用舌头舐了舐嘴唇,笑道:“这想必就是清和坊王润兴的盐件儿了。”
第五包是鱼丸。
段玉道;“这是得月搂的肋鲞蒸鱼丸儿。”
第六包是熟藕。
段玉道:“这是酥藕。”
华华凤笑了,道:“想不到你也是专家。”
段玉道:“我就算没吃过猪肉,至少还看见过猪走路。”
其实这些东西他连看也没看过,只不过听说过而已。
西湖的盐件儿和酥藕,本来就是天下闻名的。
最后一包是太平坊巷子里的炸八块,再配上杏花村的陈年竹叶青,除非在西湖,你大概
只有在做梦时才能吃到这些东西。
事实上,奎元馆、王饭儿、得月楼,这些地方也是老乡们在梦中常到的。
段玉正择肥而噬,拈了块盐件儿放进嘴里,华华凤忽又从篮子里拿出—张桑纸皮,脸上
带着种神秘的笑意,道:“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桑纸皮上画着一个人,一个眉清目秀,面带笑容的年青人。
人像下还有一行大字:“悬赏纹银五千两。”
段玉认得的人也许不太多,但这人他总是认得的。
因为这人就是他自己。
他看着纸上的画像,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着喃喃道:“画得不太象.这画上的人比我漂
亮。”
华华凤嫣然道:“你大概连自己都没想到,你这人还值五千两银子。”
段玉叹了口气,道:“是谁肯花五千两银子来找我呢?”
华华凤道:“你真想不到。”
段玉道:“莫非是铁水?”
华华凤道;“对了。”
段玉苦笑道:“我跟这人又无冤、又无仇,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
去。”
华华凤道:“看来他的确是不肯放过你。这样的赏格,他至少已发出去好几千件,这地
方每间酒楼饭馆里,都至少贴着好几张。”
她笑了笑,接着道;“现在杭州城里,还不认得阁下这副尊容的人,只怕已不太多
了。”
段玉道:“五千两银子也不算太少。”
华华凤道:“当然不算少,为了五千两银子,有些人连祖宗牌位都肯出卖的。”
段玉道:“所以现在我已设法子想了。”
华华凤道:“现在你简直已寸步难行,就算没有这五千两银子,杀人的凶手也是人人痛
恨的,你只要出去走一步,立刻就会有人去铁水那里通风报信。”
段玉苦笑着喃喃道;“杀人凶手…·连我自己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忽然变成个杀人凶手
的,难道这也算是运气?”
华华凤道:“你真想不通?”
段玉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下去。
华华凤道;“你再想想,最好从头想起。”
.段玉又倒了杯酒喝下去,道;“那天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刚到这里来。”
华华凤道:“然后呢?”
段玉道:“然后我就刚巧看到了那件事,花夜来也恰巧在那天出现了?”
华华凤接着道;“然后你就跟着她到了她的香闺。”
段玉道:“我出来的时候,就刚巧遇见了那好管闲事的乔老三。”
华华凤道:“他就要你到凤林寺去找那个姓顾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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