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英轻轻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她的人立刻缩成了一团。
“你看来就象是只猫。”萧少英笑道:“一条正在叫春的母猫。”
小霞“嘤噫”的—声,温暖柔软的身子,已蛇一般缠住了他。
“我若是条猫,你就是只老鼠。”她吃吃地笑着道:“我要吃了你。”
她好象真的已变得象要吃人的样子。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女人,站着的时候虽然端庄文雅,可是一躺下去就变了。她就是这种
女人。
“轻一点行不行,莫忘记我现在是个受了伤的人。”萧少英象是在求饶。
小霞却偏偏不饶他!
“我不管谁叫你受伤的。”她身子在发烫:“别人都说你是个铁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
是不是铁打的?”
“我只有一个地方是铁打的,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连血都咬了出来。
可是她的嘴并没有放松,眼睛里反而发出了异样的光。
萧少英从来也没有怕过女人,现在却好象有点害怕了。
这个人的情态,简直就像是野兽一样。
——事实上,她有很多地方都象是野兽一样。
一一二姑娘是个规矩人,平常总是足不出户,从来也没有人看见她走出过这院子。
他又想起了葛成的说话。
葛成看来也象是个老实人,说的却偏偏都象是谎话。
为什么?
萧少英没有再想下去,也没空再想。
有了小霞这么样—个女人在旁边,无法也不会有空去想别的。
幸好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人在轻呼:“二姑娘?”
“谁?”
“我,翠娥。”
“大姑娘有事,请二姑娘赶快去。”
小霞叹了口气。
“平常她从来也不管我,可是只要我一有事,她就来催命了,这就是她的本事。”
她轻拢鬓发,想站起来。
萧少英却又抱住了她的腰。
小霞娇笑着求饶:“放过我好不好?我去去就来。”
“不行,不准你去。”
“可是我姐姐一向比我凶,我不去,她会生气的。”小霞居然也有怕的人。“你姐姐是
谁?”
“你坏死了。”小霞嘟起了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问。”
“你说的是郭玉娘?”
“嗯。”
萧少英忽然笑:“你自己就是郭玉娘,为什么还要找你自己?”
小霞仿佛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萧少英淡淡道:“我说你就是郭玉娘,郭玉娘就是你。”
小霞吃惊地看着她,摸了摸他的额角:“你是不是在发烧?”
萧少英道:“我清醒得很,从来也没有这么清醒过。”
小霞道:“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就是我姐姐?”
萧少英道:“因为我今天看见了一样怪事。”
小霞道:“你看见了什么呢?”
萧少英道;“我看见了三个翠娥。”小霞叹了口气。
“你一定是发烧,而且烧得很历害,所以你说的话,我连—句都不懂。”
“你应该做的,而且比别人都懂。”萧少英淡淡道:“可是我本来却不懂,翠娥明明只
有一个,怎么会变成了三个?”
“现在你已懂了!”
萧少英点点头。
“三个翠娥中当然有两个是假的。”
“哪两个?”
“我在孙宾那院子里看见的不是翠娥,是你。”萧少英道:“我没有看清楚,葛成也没
有看清楚.但是他却知道你常常到那里去.他不愿让我知道这件事,所以就随口编了个谎话
骗我.说你是翠娥。”
“但你却不是小霞。”萧少英道:“我第二个看到的翠娥,才是真正的小霞。”
“哦!她当然也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也不愿我知道她才是小霞,就也随口说了个谎,说
她是翠娥。”
“为什么他们不说别的名字,都说翠娥,难道这名字特别好?”
“这名字并不好。”萧少英道:“只不过他们都知道,翠娥白天都躲在葛新屋里,绝不
会被我见着,所以才选了这名字。”
他笑了笑:“谁知道我却偏偏撞进葛新屋里去,看见了那个真的翠娥。”
小霞眨了眨眼睛,道:“我若不是小霞,为什么要冒充她呢?”
“因为小霞随便跟什么男人上床都没关系、郭玉娘却不行的。”
“因为郭玉娘知道老爷子的醋劲很大?”
“只可惜老爷子的醋劲虽然大,别的劲却不大.有时候甚至有点怕郭玉娘.宁愿把自己
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萧少英叹了口气,又道:“郭玉娘却偏偏是个少不了男人的人。”
“郭玉娘冒充小霞,难道就不怕老爷子知道?”
“因为老爷子从来也不管别人的私事,也不会到郭玉娘房里去.他若要找郭玉娘的时
候,翠娥就会去通知的。”
“就好象刚才—样?”
“不错,就好像刚才一样,刚才是老爷子在找你。”
“所以你认为我就是郭玉娘?”“你根本就是。”
“看来你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我本来也没有把握,只不过觉得很奇怪,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象的姐妹。”萧少英
笑了笑:“你的易容术本来是很不错,只可惜你却不肯把自己扮得丑些。”
“因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会揭穿我的秘密。”
她居然也笑了笑,不再否认。
她笑得妩媚而甜蜜,慢慢地接着道:“这秘密揭穿后,对你们男人并没有好处。o
萧少英道:“幸好这秘密现在还没有被揭穿。”
郭玉娘道:“哦?”
萧少英道:“除了我之外,现在还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郭玉娘道:“你是不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萧少英道:“这就得看了。”
郭玉娘道:“看什么呢?”
萧少英道:“看你是不是有法子能让我保守秘密了?”
郭玉娘笑得更媚,道:“我一定会想出个法子来的、我……”她的声音被打断。
萧少英手又揽住了她的腰。
就在这时,突然间,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声惊呼。
萧少英的胸膛上,已被刺了一刀,刀锋仍留在胸膛上。
可是他的手,也已拧住了郭玉娘的手腕,将她整个手臂都拧到背后,厉声道:“你竟敢
暗算我,竟敢下毒手?”
郭玉娘嘶声通:“你疯了吗?”萧少英道:“疯的是你。”
郭玉娘美丽的脸已因痛楚而扭曲,道:“你放开我!”萧少英道:“不放。”
郭玉娘道:“难道你想拧断我的手!”
萧少英冷冷道:“不但要拧断你的手,还想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头。”
他的手更用力。
郭玉娘耳中已可听见被拧断的声音,忍不住流泪哀求。
“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随便要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萧少英冷笑道:“我也想放开你,只可惜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郭玉娘道:“你要怎么样才信?”
萧少英道:“桌上有笔墨,你想必一定会写字的。”
郭玉娘道:“你要我写什么?”
萧少英道:“写一首诗,我吟一句,你写一句。”
郭玉娘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写?”
萧少英道;“你还有左手。”
郭玉娘叹了口气,道:“我左手写字很难看,可是你若一定要我写,我也没法。”
萧少英冷冷道:“你最好快写,若是写得慢了,只怕就一辈子再也休想看你这只有
手。”
郭玉娘咬着嘴唇,道:“你为什么还不快念!”
萧少英已开始在念:“本属青龙会,来作卧底奸,压卧老人侧,穷笑金尊前,双环已腐
朽,此地亦不远,九月初九日,停香奈何天。”他念一句,郭玉娘就写一句。
她是个非常聪明、非常美丽的女人,象她这种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肉体上的痛
苦。
萧少英将她写的看了一遍,忽然大声呼喝道:“葛成。”
他知道她外面一定有人在守着,也知道葛成与郭玉娘之间.一定有极不平常的关系。
葛成本就是个很精壮的男人,
“在……”门外已有人应声而入。
进来的人,果然是葛成。
萧少英冷冷道:“你想不想活下去?”
葛成点点头,脸上已变了颜色。
萧少英道:“你若想活下去,就赶快将这张纸送去给老爷子。”
葛成去得真快。
郭玉娘看着他走出去,又看了看萧少英,忽然笑了。
她摇着头道:“你这首诗做得实在不太高明。”
萧少英淡淡道:“我并不是李白。”
郭玉娘道:“你这件事做得也小太高明。”
萧少英道:“哦?”
郭玉娘道:“我实在想不到你击膂出这么滑稽的事。”
萧少英道:“这件事很滑稽?”
郭玉娘冷笑道:“不但滑稽,简直滑稽得要命。”
萧少英道:“要谁的命?”
郭玉娘道;“当然不会要我的命,老爷子并不笨。”
萧少英道:“他本来就不笨。”
郭玉娘道:“难道你真的认为他看了那首诗,就会相信我是青龙会的人?”
萧少英道:“难道你不是?”
郭玉娘叹了口气,道:“不管我是不是,现在都已没关系了。”
萧少英道:“为什么呢?”
郭玉娘道:“因为你已做了件又可怜、又滑稽的笨事。”
萧少英忽然也笑了笑,道:“只不过这件事的确能要人的命。”
他没有再说下去,郭玉娘也没有再问,他们都已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一种狸猫般的脚步声,踏在落叶上.轻得又仿佛像一阵风。老爷子终于来了。
萧少英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兴奋的红晕。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事,现在都已将近到了结局。
这结局本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四卷 仇恨
(—)
没有敲门,门已被推开。
葛停香慢慢走进来,走到郭玉娘面前。
他的双拳握紧,目光就象是一双出了鞘的刀,盯着郭玉娘的脸。
郭玉娘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来了,快叫他放开我的手。”
葛停香没有开口。
他看着她凌乱的衣襟,凌乱的头发.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慢慢地伸出手,推开,他干燥坚定的手也已变得潮湿而颤抖了。
他的掌心捏着一团已揉皱了的纸,忽然问:“这是不是你写的?”
郭玉娘咬紧了牙,道:“是他强迫我写的,每个字都是。”
葛停香道:“当然是。”
郭玉娘道:“你知道?”
葛停香冷冷道:“谁也不会甘心情愿的写出自己的罪状来的。”
郭玉娘道:“可是上面写的那些话,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葛停香道:“我只问你这是不是你自己的笔迹?”
郭玉娘只有承认:“是的。”
葛停香忽然冷笑,道,“你自己去看,这是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他抛出那团揉皱了的纸,抛在郭玉娘面前。
郭玉娘摊开,才发现纸有两张,一张是刚才那首诗,另一张却是—封信。
九月初九日,不归顺,就得死!
这是青龙会的最后通碟,看笔迹也是用左手写出来的。
两张纸上的笔,果然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
郭玉娘忽然叫了起来,道:“这……这不是我写的。”
葛停香冷笑道:“你刚才也没有承认。”
郭玉娘道:“我刚才没有看出来,这不是我刚才写的那张纸。”“本届青龙会,来作卧
底奸……”
纸上的诗句虽然完全一样,可是笔迹却已不—样了。
她当然认得出自己的笔迹。
是谁写了这么样完全相同的一首诗来害她?
葛停香道:“这张纸是不是这里的?”
郭玉娘点点头,桌上还有一叠同样的纸。
葛停香道;“写这首诗用的笔墨,是不是这里的笔墨?”郭玉娘也只有承认。
葛停香道:“我已问过葛成,他也知道这是萧少英强迫你写的,他接过之后,就立刻赶
去送给我,就算有人想再仿造一张.也万万来不及,何况别人也没有这样的笔墨、这样的
纸。”郭天娘道:“可是我….”
葛停香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你现在总该已明白。萧少英故意要你用左手写这首
诗,为的只不过要骗出你的笔迹来。”
郭玉娘的心已沉了下去。
她忽然发现这件事的确一点也不滑稽,却真的能要命!
萧少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来也想不到她会是青龙会的人,更想不到她忽然下毒
手来暗算我,幸好我没有醉,否则这一刀就已要了我的命了。”
郭玉娘又叫了起来,大声道:“你疯了吗……”
葛停香答道:“他没有疯,疯的是你,你本不该做这种蠢事的。”
郭玉娘道:“可是我并没有暗算他,我根本没有动过手!”
葛停香道:“这一刀不是你刺的?”
郭玉娘道:“绝不是。”
葛停香冷笑道;“若不是你,难道是他自己?”
没有人击朐己对自己下这种毒手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萧少英绝不是个疯子。
葛停香道:“他杀了王桐,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又太聪明,现在距离九月初九不远,你
绝不能认他活到那一天。”
郭玉娘道:“可是我明明知道他的武功,我为什么要自己下手?”
葛停香道:“因为你知道他巳对你动了心,而且已受了伤,这正是你最好的机会。”
他眼睛里又充满了悲哀和愤怒,徐徐地道:“只可惜你不但低估了你,也看错了他,他
并不是那种会为女人去死的男人,世上绝没有任何女人能骗过他的,连你也不能。”
郭玉娘道:“可是……?”
葛停香握紧双拳道:“可是你却几乎骗过了我。”
郭玉娘道;“难道你……你宁愿相信他,不相信我?”
葛停香道;“我本来也宁愿相信你的……”
要一个老人承认自己被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欺骗,那的确是种令人很难忍受的痛苦。
他坚毅严肃的脸色已因痛苦而扭曲.黯然道;“我也宁愿杀了他,说他是骗子,在冤枉
你。”
郭玉娘突然冷笑.道:“可是你不能这么样做,因为你是葛停香,是个了不起的大英
雄,你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你的威望。”
葛停香道:“绝不能的。”
郭玉娘道:“为了表现你自已是个多么有勇气,多么有决心的人,你只有杀了我?”
葛停香道:“天香堂能有今天,并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天香堂的基业下,也不知已埋
葬了多少人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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