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吉娜·菲舍尔挽住丈夫的胳膊:“我可以绑架他一会儿吗?”
她当然可以,银行家马丁·施密特·韦贝尔到了。人们相互热烈问候。罗伯特本来很想同女记者聊聊,可是他不知聊什么好。
“这房子真漂亮,是吗?”奥尔嘉对他微笑,“装演得富有学者情趣。”
“这是我的第二个家。”罗伯特变得轻松多了。
“真值得羡慕啊。”那位滑头滑脑的IEG公司经理插话说。这人一开始就对罗伯特不怎么热情,与奥尔嘉刚好相反。
“菲舍尔博士的儿子和我在寄宿中学时就相当熟悉了。假期中,他经常邀请我到他家做客。”他想让交谈继续下去。
“您在大学学法律?”女记者问,“菲舍尔博士是您的光辉榜样吧?”话中略带讽刺。
“是的,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律师。”罗伯特微微一笑。
曼弗雷德·菲舍尔走过来,一脸的凝重,面对干儿子。
“那次对你的袭击,”他说,“真是可怕!”
“您怎么知道的?”罗伯特有些惊奇。
伦茨插话:“您听着,这在圣保利已成了人们的日常谈资了。我要是您,就会赶紧离开的。赶上第二次袭击,您也许就没有这样走运了。”
罗伯特自问,这位先生为何也知道这件事呢?他突然觉得必须提高警惕。
“一旦‘蓝香蕉’有了新节目,我父亲在生意上渡过了难关,我就继续读书去。”他说。
“这话我听起来顺耳,像音乐一样。”律师说,但是又心神不定地朝着施密特·韦贝尔看。
倘若克朗佐夫能把新的节目搬上舞台,他就无需再卖房子了,这会使银行家施密特·韦贝尔及其幕后人物很不高兴。
鲁迪·克朗佐夫不懂什么叫开恩,日夜同舞女们排练着。卡琳揽镜自照,在脸上挑剔。
“我的模样像酸奶,”他叹气道,“灯光使化妆过的黑眼圈根本看不出来了。”
“他们俩是不是早就同居了?”尤丽雅问。一面朝鲁迪·克朗佐夫看看。
“谁?莫娜和鲁迪?”卡琳问,“有一阵子了。鲁迪你是知道的: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她呢,她做他想要的。”
“那就是伟大的爱情喽?”
“天呀!”卡琳鄙夷不屑,“伟大的爱情?”他朗笑,“对这事期望不要过高,这也许就是人生的关键所在了!”他审视她,继而按摩自己的假|乳。
尤丽雅粲然微笑。她是挑剔型女人,不过,被她选中的男人无不给她造成沉重不堪的生活负担。她发觉卡琳还在看她。
“心痛?”她问。
“Ru房又痛了。”卡琳悲叹。
“做一次手术要多少钱?”
“大约一万。”
“我可以借给你。我姐姐留给我一些。”尤丽雅微笑。
卡琳无言以对。
“会好的,没问题!”尤丽雅快人快语。
她忽然发觉莫娜在瞅她。音乐开始了,卡琳登台开始边唱边舞,歌曲名《爱是罪过吗?》。
还没唱几个节拍,他那长及踝骨的裙子就缠结不清了。
“地板太滑!太危险!”他很气恼,嚷嚷。
莎洛特向米琦招手,要她过来。
“得有人告诉他才行。”她说悄悄话。
“告诉他什么?”
“就说这节目真他妈的胡扯蛋!什么乌七八糟的!”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尤丽雅正想脱掉演出服,鲁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锁上门,将她紧紧拥在胸前亲吻。
“你疯啦?外面的人会知道的!”她喘息道。
鲁迪·克朗佐夫抚摸着她的脖颈,双手在她那薄如蝉翼的衣服上游动,在她的双肩和背上摩挲,同时轻柔地吻她那雪白的脖颈。尤丽雅倚墙而立,情绪愈益激动,遂把嘴唇紧贴他的嘴唇,身体紧贴他的身体。两人气喘吁吁,一同坍倒在地。当他进入她的体内,她不禁小声呻吟起来。
蓦然,火光闪烁,大地颤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条海伦大街震惊了。窗玻璃碎裂,墙砖瓦片自天而降,火光冲天,人们纷纷从居室来到大街上,呆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筹莫展。爱尔娜老太的屋里冒出浓烟。消防车急速赶到了。
“失火啦,对面失火啦!”米琦在楼道里呼喊,“噢,整幢楼房一片火海!”
尤丽雅和鲁迪·克朗佐夫如棒打的鸳鸯,惊慌分开,穿上皱皱巴巴的衣裳从更衣室里飞一般地冲出来,莫娜、米琦和莎洛特挡住他们的去路。莫娜马上就明白他们干的好事了,强忍着泪水。尤丽雅慌乱,低头呆看地面。穿高跟鞋的莫娜转身奔出去了。莎洛特瞅着鲁迪,眼神中分明流露出厌恶。
银行家和律师两人来到阳台上。施密特·韦贝尔明白无误地提醒站在对面的律师菲舍尔,不搞到克朗佐夫的房子,他和他的伙伴就会很失望。话音里分明是威胁。
“真该死,克朗佐夫的房子就这么重要?”曼弗雷德·菲舍尔情绪有些激动。
银污家冷漠,神色凛然。
“我们给您提过条件,符合条件才给您贷款的。”语气咄咄逼人,“您是否忘记了,对IEG公司的贷款是同这些条件紧密相连的?您还是向克朗佐夫提买房的事吧!”
“他不愿卖。”曼弗雷德·菲舍尔说。
“您挑选一个人去教训教训那把老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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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舍尔望着他,不明所以。
“怎么教训?”他问。
“叫他放聪明点。”银行家说罢便要回屋去。
“您的意见——吓唬吓唬他?”菲舍尔追问不舍,“他还是不卖怎么办?”
银行家沉默,朝华灯璀璨的豪华客厅久久注视。宾客们在那里悠闲踱步,呷着美酒,趁兴闲谈。他看见蕾吉娜放下电话,朝伦茨走过去并对他耳语什么,伦茨马上就匆忙离开女主人朝大门走去了。奥尔嘉同时也离开了小克朗佐夫。伦茨一下子变得紧张而激动了。
“这条汉子可不是虫啊,不是脚一踩就死的!”菲舍尔突然嚷了起来,一副黔驴技穷的样子。如果要那个人像对付拉雅娜那样再搞一次谋杀,他是不会同意的。拉雅娜死后,他一直像是在噩梦中度日。他怎能再这样冒险呢!
施密特·韦贝尔冷冷地瞅着他,觉得这家伙变得越来越捉摸不定了,必须对他密切注意。情况紧急。
爱尔娜老太神奇地捡回了一条命。她的脸被烟熏黑了,她仍然感到震惊。在一小群记者的摄影灯光中,消防急救人员用担架小心翼翼地抬着她,从激动的人群和废墟中朝救护车走去。一位急救医生给她测脉搏。莎洛特和卡琳在担架的另一边走着。
“住房炸飞了!”莎洛特哭泣。
“煤气特别危险,整个圣保利都可能灭绝呀。”卡琳说。
这时已传出最离奇的谣言,说爱尔娜老太自杀未遂,原因是她在法院判决的当晚收到了解除租约的通知,于是打开了煤气开关。
爱尔娜被推到急救车里了。这辆车旁边停着一辆大客车,IEG公司经理伦茨从车上走下来。在场的记者们立即把话筒塞到他鼻子底下。人们现在也就知道谁是房主了。记者们提出各种问题,对伦茨“狂轰滥炸”。其中一个问题是:把老人们从习惯了的环境中赶走,您该作何感想呢?老练的经理巧舌如簧,善于应对:
“当然,发生这样的事是令人遗憾的,可是,房子急需修缮,房顶像瑞士奶酪一样了。”
奥尔嘉也下了车,端详着伦茨。“金短褂”插话了,以显示自己的重要:
“最近刮大风,许多瓦块掉下来。我总是站在那里!”
救护车慢慢启动开走了。伦茨双手一摊:
“安全方面出现纰漏,危及住户。”他朝旁边瞥了“金短褂”一眼,“IEG公司受房主委托,采取较为复杂的做法,现在已有备用的房屋了。这就是说,万事俱备,完全可以避免失去理智的行为。”
在“蓝香蕉”夜总会前面,泪水涟涟的莫娜挣脱鲁迪·克朗佐夫走了。他想拦她,苏加尔挡住了他的去路。
“非要这样不可吗?”
“你别管,苏加尔!”鲁迪叽里咕噜埋怨。
“你就不能把你那玩艺儿留在牛棚马圈里?”
“我搞哪个女人,不搞哪个女人,关你屁事!”鲁迪吼道,“你又没同我结婚,是吗?”
他盛怒,把苏加尔朝旁边一推,进屋去了。
罗伯特骑自行车一直骑到雷佩尔班地铁车站。那个跟踪他的拳击手没骑自行车,就只好乘地铁。此前他不断奔跑,现在好恢复一点元气了。
在发出异味的地下铁道里,吸毒者们躺在呕吐的秽物中。喜欢夜生活的人们从这些衣衫褴褛者身边匆匆走过,嗤之以鼻。时下,红灯区这样的人已为数不少。
罗伯特拎起自行车,越过一个“行尸走肉”的头顶。他突然认出这个人来了。
“拉尔斯!好家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一直指望能碰到你啊。”他往日的同学口齿不清。
“为什么不打电话?”
“不想给你添麻烦呗。我的情况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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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知道你在这儿吗?”罗伯特完全给弄糊涂了。
“我父母!”拉尔斯笑。
“我刚好从他们那里来!”罗伯特说。
“他们又在搞名人聚会,是吗?”拉尔斯勉力站起来,问道,“父亲又在搞交际——搞联络?搞这事,他可是行家,了不得。我的后妈……”
“我送你到他们那儿去。拉尔斯,他们必须知道呀!”罗伯特恳求。
“在他们那儿,我就得闷死,”拉尔斯浑身哆嗦,“憋死!”
“你发抖——感到很冷吧。”罗伯特判断。
“刚才,在黑暗中真不知往哪里瞎撞,好难受啊。”
拉尔斯说得慢慢腾腾,瞳孔像大头钉头那么大。
“在慕尼黑我根本没有看见你……”罗伯特未说完话。
“那时情况要好一些。”
罗伯特挽起他的手臂。“你要上哪儿?”拉尔斯问。
“去海港医院,你需要治疗!”
“我不能去,”拉尔斯耳语,“警察正找我呢。夜间,我撬门偷了几家药店。”
有这档子事?罗伯特拿不定主意了。假如他在夜里把一个吸毒的人——偏偏又是挚友——拖回家去,父亲会作何反应呢?他实在有些吃不准了。
苏加尔同鲁迪吵过后情绪低落,坐在院子里拉手风琴。其他人都回屋去了。
那位如影随形跟踪罗伯特的拳击手奔到后院,上气不接下气。
“他碰到一个吸毒的人,还把他带回来啦!”拳击手直言禀报。
“那又怎么样?”苏加尔问,“你没有教训教训那家伙?没动武?”
拳击手摇头。
“噢,他妈的!”苏加尔咋咋呼呼,一跃而起,飞奔进屋。
拉尔斯打着寒颤。罗伯特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床铺。拉尔斯扯条被子里住自己,然后指指桌上的一块巧克力:
“我能吃吗?我真想!”说着就把半块塞进嘴里了。
“给你拿点面包来?”罗伯特问。他皱起鼻子,拉尔斯身上的气味真难闻。但拉尔斯自己对脏已经麻木了。“你最好睡前淋浴一下。你的模样可不怎么清爽。”
他领着朋友来到走廊里,但洗澡间已被人占用。罗伯特敲门,尤丽雅开门出来,也不看左右就回屋里,哭红了眼。就在此刻,苏加尔冲上楼梯,一把揪住拉尔斯的衣领。
“喂,怎么回事?你想干吗?”拉尔斯苦苦叫嚷。
罗伯特扑向苏加尔。
“你疯啦?”他朝苏加尔吼叫,“这是我的同学、朋友,从慕尼黑来的!”
苏加尔对这位朋友好生奇怪,终于松了手。
洗了个热水澡,拉尔斯又多少恢复了一点精神。罗伯特用手指尖提溜着他那些又脏又破的衣服,扔到房后的垃圾箱里了。朋友到了这步田地,令他惊诧莫名。拉尔斯的手臂上血痕累累,且多脓肿。他一发毒瘾,就必须在腘窝和齿龈下注射毒品,面临丧失整体健康的危险。这时,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十分痛苦的样子。
“你就好好睡嘛。”罗伯特说。
“我很难受。”拉尔斯悲诉,一面用发抖的手指点了一支烟,“能借我一点钱吗?”他突然问,“只是临时借用,会还你的——我必须买一包!”
“我去买,”罗伯特说,并没有想到要拉尔斯付钱,“哪儿能买到这东西呢?”
拉尔斯马上叫他去一个地下赌馆,就在罗伯特发现他的那个地铁站附近。这种买卖可以在桌面上进行,绝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就好像罗伯特告诉他,买一包糖果似的。只不过,这糖果由非常细小的、像醋一样褐色的小晶体组成,为增加分量掺入了奶粉,每克八十马克。
罗伯特没有发觉“耳语者”同大力士和塔赞一起坐在一个小酒馆里。
现在,他瞅着朋友哆嗦的手把这东西注入静脉,神色依旧悲伤,但数秒钟后拉尔斯的面部表情就放松了,显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现在我好了。”他叹了一口气,“哎呀,我真蠢,谢谢,哎呀!”
他一头倒在枕上,飘飘欲仙,回忆着一幕幕美事。罗伯特起身看隔壁房里父亲是否睡了,但父亲的床上是空的。
两名来自乡下的嫖客开车捎上米琦和罗莎丽兜风,这次远足持续不到半小时。两个男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但每月要这样寻花问柳快活一次。他们在钱的问题上还算正派,并不斤斤计较。愚蠢的只是没有把两个女人送回家,而是让她们在海港附近下了车,正好在瓦尔特·格拉夫的渔业进出口公司对面。
米琦和罗莎丽没有想到偏偏在这里会遇到大力士和塔赞,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两条汉子正从汽车后行李箱内把裘皮大衣搬到格拉夫办公室旁边的一个黑糊糊的仓库去。米琦再仔细一看,发觉整车装着满满的貂皮和紫貂皮大衣,全是高雅名贵的商品。她突然认出了“耳语者”,这家伙正催促两个大块头赶快搬。毫无疑问,她们来得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嗯,去做裘皮生意,大力士?”米琦问。
这个打手目光火辣辣地瞅她,非常可怕。米琦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