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三耸耸肩道:“说得是嘛!都是老爷子要听人家的,非帮官家这忙不可,这下可好,沾上了,甩都甩不掉,凭良心说,人家‘大漠龙’既没招咱们,也没惹咱们,咱们何必树这个仇,老爷子就是这么过于热心,等那一天‘大漠龙’找到咱们头上来,看看有几个朋友能掳胳膊为咱们助拳。”
诸亚男道:“我去找老爷子,要他马上把咱们的人撤回来。”
她寒着脸要走,季老三伸手挡住了她,摇摇头道:“你就是这副急性子,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要这么做,我刚才就进言了。”
诸亚男道:“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季老三道:“你怎么不想想,把人往回撤,不是既得罪官家,又得罪朋友么?这种事咱们能干么?”
诸亚男道:“难道小驹的事儿就真搁下?”
季老三阴阴一笑道:“搁下是假的,咱们又不是只那么几个人,我已经让老五他们出去查了,咱公私兼顾,‘北京城’地儿不小,可全在咱们手掌心儿里,我不信那手上带血的能跑了。”
一名年轻汉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季老三喝道:“什么事儿这么急,过来。”
那年轻汉子本来是往后跑的,一听这话忙折了过来,一哈腰道:“三哥,姑娘,我找赵老爷子报信儿去,他们不是找那个凤妞儿么?我刚才在东城看见一个很像……”
诸亚男朝报信的汉子一巴掌抽了过去,冷笑叱道:“真行,咱们家里可出了几个热心人,有话不对自己人说,都赶着给别人报信儿去,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了?我不管什么龙妞儿,凤妞儿,谁要找让他们自己找去,我不许咱们的人管,谁要管,我就先砍谁两条腿。”
那年轻汉子挨了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通红,捂着脸退了几步道:“姑娘,您这是……老爷子这么吩咐的……”
诸亚男道:“老爷子是那么吩咐的,我是这么吩咐的,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
那年轻汉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捂着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敢吭气儿。
季老三摆摆手道:“听姑娘的,有事儿我担了,告诉弟兄们一声去,谁要找凤妞儿让他们自己去找,他们能找着那算他们本事大,咱们不管,无沦在哪儿碰见凤妞儿,装看不见,回来不许提半个字,听见了么?”
那年轻汉子捂着脸点着头,嘴里答应着退走了。
他可真够倒楣,偏在这时候碰见了诸亚男。
从现在起,除非凤妞儿是碰见了赵六指儿的人,要不然她可以算是平平安安,无灾无难了。
诸亚男放心了,季老三号称“黑手”,他跟别人“黑”,断不会跟她这个自己人黑。
季老三话既然说出了,也不会背着她这个自己人要花枪、玩花样。
她道:“三哥,我去见老爷子去了。”
季老三道:“好吧!别提撤人的事儿,劝劝老爷子算了。”
诸亚男答应了一声走了。
她焉有不愿意的道理,她巴不得诸家的人没办法分身查小驹的事儿,反正也不怕他们找到“大漠龙”。
口 口 口
刚才那年轻汉子看见凤妞儿的时候,凤妞儿在东城,现在凤妞儿却已到了西城。
凭一时冲动进了城,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是太鲁莽了,“北京城”那么大个地儿,上哪儿找傅天豪去?
傅天豪既是藏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找的?
有一度她想到酒楼茶馆人多的地方,用耳朵听一听去,可是转念一想,傅天豪的藏处能让人淡论,那就轮不到她听了,而且人多的地方也容易暴露行藏,万一让赵、诸两家的人碰见,她就别想再找傅天豪了。
怎么办?她站在西城根儿这人烟稀少处直发愣。
就在这时候,她身左百来丈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先后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原是往北去的,可是一眼瞥见凤妞儿却停了下来,两个人互望一眼,闪身扑向城墙下那人高的野草丛里不见了。
转眼工夫不到,他俩突然出现在凤妞儿身后那片野草丛里,两个人又对望了一眼,笑了笑,一齐的迈步走了过来。
凤妞儿心里虽然在想事儿,可是她并投有忘了警觉,她马上听出身后来了人,她略一定神,霍地转过身去。
她为一怔,脱口说道:“是你们。”
那两个人已走近她身前五丈,左边那个微微一笑道:“不错,凤姑娘还认识我们哥儿俩么?郝玉春,罗广信。”
凤妞儿看了看两个人脸上的神色,定了定神道:“怎么不认识,你们二位不是谭老爷子眼前的郝大哥跟罗二哥么?”
两句话工夫,郝玉春跟罗广信已到了近前,郝玉春一笑说道:“难得凤姑娘还记得我们哥儿俩,你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赵老爷子安好?”
凤妞儿心里转了转,道:“老爷子安好,谢谢二位,我们来了好些日子了。”
富心机的老二罗广信突然说道:“那恐怕赶上这档子事了,恭喜啊!凤姑娘。”
凤妞儿讶然说道:“恭喜什么呀?罗二哥。”
罗广信道:“赵老爷子的朋友,‘北京城’里的一霸诸霸天为官家出力,会同官家的人用火器伤了‘大漠龙’,‘大漠龙’没跑多远就让诸霸天的人弄了回去,这不该恭喜么?”
罗广信的确是够阴的,他想骗凤妞儿自投罗网。
凤妞儿听得也着实一惊,可是凤妞儿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她心里只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料定当日把傅天豪抬出赵家大院的时候,谭北斗这班人必守在附近看见了,他们或许以为傅天豪真毁了,可是现在他们既然已来了京里,知道傅天豪并没毁,凭谭北斗的心智,还能悟不出是怎么回事?
既然谭北斗能悟出足怎么回事,当然他们也会知道赵六指儿必不会轻饶她凤妞儿,既然凤妞儿如今一个人在这儿,眼前这两个也一定知道她早就逃离了赵六指儿,那么如今告诉她傅天豪已落进了诸霸天手里,不是分明骗她去自投罗网么?
她凤妞儿不上这个当,她淡然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原来罗二哥是指这回事儿啊!不错,傅天豪是已落进了我们老爷子手里,当日在‘宛平’算他命大,可是他逃了那一遭儿却没能逃过这一遭儿,傅天豪已被我们老爷子押送官家了,这一回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了了。”
郝玉春看了罗广信一眼。
罗广信却跟没看见一样,含笑说道:“所以说该恭喜赵老爷子,我们老爷缉拿‘大漠龙’多年未获,赵老爷子却是出马奏功,手到擒来,这是天大的一桩功劳,怕不马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凤妞儿笑笑说道:“我们老爷子不求这个,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我们老爷子也没福消受,能为武林除去这个祸害也就够了。”
罗广信微一点头道:“说得也是,江湖儿女江湖志,咱们没人能离开江湖,也没几个愿意离开了江湖的,凤妞儿在这儿是……我们的住处就在那边儿,难得碰面儿,请过去坐坐吧!”
凤妞儿含笑摇头道:“谢谢,不了,我还有事儿,改天再来拜望吧!失赔了。”
说完了话,她要走。
罗广信一递眼色,郝玉春一步跨出,拦住了凤妞儿,道:“凤姑娘,你等会儿。”
凤妞儿停步诧然说道:“怎么?二位还有什么事儿么?”
罗广信笑道:“我自以为够诈的,没想到凤姑娘比我还诈,今天要走了凤姑娘,我们哥儿几个财路就断了,再说运气来了推不掉,老天爷赏钱花,不要那是罪过,还是委屈凤姑娘到我们那儿坐坐去吧!”
凤妞儿讶异地看看郝玉春,又看看罗广信道:“罗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罗广信笑道:“不要紧,我可以告诉凤姑娘,现在凤姑娘值钱得很,把凤姑娘往赵老爷子手里一送,赵老爷子一定会赏我们哥儿几个钱花花,至于凤姑娘你为什么值钱,咱们彼此心朋不宣了。”
凤妞儿笑了,美目一转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真人面前就用不着再说假话,没想到赵六指儿还真交了几个热心的朋友,可是我要问一问,凭你们两个就想制我么?”
罗广信笑笑说道:“我认为凭我们两个已经很够了,万一不够也不要紧,凤姑娘看见么?
那座茅草房子,我们老爷子,我们三师弟,还有跟随老爷子多年的‘四残’都在里头,只要我们招呼一声,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八对一,凤姑娘你有几分脱身的把握,以我看凤姑娘你还是吃敬酒……”
凤妞儿看见那座茅草房子,她明白,要是谭北斗几个真在那儿,她没有一分脱身的把握,而等谭北斗几个闻声赶过来,她脱身的希望就算没了。
罗广信话刚说到这儿,她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先发制人,皓腕一扬,三把淬毒的梅花针成品字形打向了郝玉春,人跟着扑了过去。
郝玉春是谭北斗的大徒弟,在直隶总督衙门跟着谭北斗办案多年,心智不足经验够,一看暗器颜色就知道淬了毒,一惊之下,匆忙间他只有闪身躲避。
他身躯刚闪,凤妞儿已擦着他身边掠了过去。
可是罗广信却比凤妞儿还快,早在凤妞儿扬手的同时,他已然采取了行动,提一口真气直往前扑,掠出一丈,霍然转身,恰好截住了凤妞儿。
他可没敢容凤妞儿再出手,转身便自出掌,钢钩般五指径袭凤妞儿酥胸。
凤妞儿脸上变了色,冷叱一声道:“没想到谭北斗的徒弟也是下流胚!”
一侧娇躯,扬起玉手截向罗广信腕脉。
罗广信倏然一笑道:“下流?什么人你都施舍过,让我们碰一下有什么关系,怎么?难不成现在你涨行市了?”一沉腕,五指上扬,拙式不变,仍袭凤妞儿酥胸。
这时候郝玉春也过来了,他一笑说道:“老二,咱们哥儿俩一前一后,赔凤姑娘好好玩玩儿,恐怕凤姑娘还没这么玩儿过呢!”
名师出高徒,“大鹰爪”谭北斗名震大河南北,他的徒弟还能错得了?尤其郝玉春等跟谭北斗办案多年,对敌经验也都够,凤妞儿对付一个已够吃力,那堪背腹受敌,更听不下那秽言秽语,没出十招便已落了下风。
这一落下风糟了,郝玉春跟罗广信四只手在她身上占尽了便宜,凤妞儿既急又气,可是越急越气就越糟,眼看她要受制。
就在这时候,一个脆生生的甜美话声传了过来:“哟!好男不跟女斗,现在不但斗还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呀?”
随着这话声,两边乌光飞了过来,直袭郝玉春跟罗广信。
这两道乌光来势既猛又快,郝玉春跟罗广信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暗器,没敢硬接,为了救自己,只有舍了凤妞儿纵掠躲闪。
两边乌光同时掠空打过,一边射往远处落进了草丛里,一道打在附近一棵大树上。
“笃!”地一声,射进了树干,是一段树枝。
郝玉春跟罗广信看得同时心头—震,抬眼看,几丈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身穿大红劲装,外罩黑风氅的美艳女子。
这位姑娘美是美极,胴体也透着一种醉人的成熟风韵成熟美,可是柳眉凝威,美目含煞,望之吓人,她冲凤妞儿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吧!姑娘,留神让这两条疯狗咬了你。”
这位姑娘说话可真和气。
凤妞儿的模样儿很狼狈,乌云蓬松脸煞白,衣裳被扯得都乱了,她恨透了郝玉春跟罗广信,她知道现在是她唯一脱身的机会,她不敢逞强意气,甚至连迟疑都没敢迟疑,立即凉到了美姑娘身边,掠了掠零乱的云鬓道:“谢谢姑娘。”
美姑娘含笑说道:“别客气,这两条疯狗是谁家养的?怎么这么下流?”
凤妞儿道:“他两个是前直隶总捕‘大鹰爪’谭北斗的好徒弟。”
美姑娘微微一愕,道:“噢!原来是谭北斗的高足,谭北斗这个人虽然老奸巨滑,勉强还够称得上一个正字,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
当即转望郝玉春跟罗广信道:“我跟谭北斗很熟,他人呢?在这儿么?我要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教出了你们两个这种好徒弟的。”
郝玉春冷冷打量了美姑娘一眼,道:“姓郝的眼拙,你是……”
美姑娘倏然一笑道:“你们两个不认识我,嗯!对了,你们两个没有跟谭北斗搭骆三爷那趟车,难怪不认识我,我姓凌,单名一个红宁。”
郝玉春脸色一变,脱口叫道:“红姑娘!”
凌红笑了笑,道:“知道了,是不是谭北斗跟你们提过?”
凤妞儿也为之一怔,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几乎跟“大漠龙”齐名的女煞星“红娘子”,惊喜说道:“原来姑娘是……”
凌红转过脸来,含笑说道:“姑娘也知道我,那咱们就不算陌生,咱们待会儿再聊。”
只听罗广信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红娘子’,‘鹰王爷’未来的福晋,失敬,简直是太失敬了。”
凌红两道霜刃般目光直逼过去,道:“别客气了,告诉我,谭北斗呢?”
罗广信笑笑说道:“你用不着再问我们老爷子,我们老爷子现在已经不吃官粮,不拿官俸,不再受人管不受人气了。”
凌红“哦!”地一声道:“谭北斗不干他那挺神气的直隶总捕了,这倒是稀罕事儿,为什么?”
罗广信道:“很简单,我们老爷子要跟他一个对头周旋到底,非斗垮他这对头不可,不任公职方便点儿,所以我们老爷子早在关外便递了辞呈了。”
凌红道:“原来如此,他要跟谁周旋到底,听你这句不任公职方便点儿,他要非斗垮不可的,恐怕就是我而不是‘大漠龙’。”
罗广信一点头,抚掌笑道:“一语中的,你不愧是个高明人物。”
凌红点头说道:“那最好不过,他带着你们到京里来恐怕也是为我,正好,我现在这儿,谭北斗呢?叫他来吧!不管谁得罪了谁,咱们就在这儿做个了断。”
郝玉春突然说道:“你来得不巧,我们老爷子现在不在这儿。”
罗广信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儿,你可真行啊!怎么尽泄自己人的底?”
郝玉春一怔,连忙闭上了嘴。
凌红突然一笑道:“你们放心,谭北斗不在这儿,我也不会欺负你们,谭北斗不是知道我现住哪儿么?尽可以让他去找我……”
罗广信道:“那最好,既然我们已经来了,总是会去找你的,你等着吧!大师兄,咱们走。”他一偏头,跟郝玉春双双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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