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管那苏惠惠,从灌木层中跳出来,径直去抢那人影手中的玉石。那人影万没料到深夜中会另有他人,正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那块玉石被我一把抓在手中。那人影回过头来,月光下看得请楚,竟是我前日在玉石市场遇见的那个干瘦老头!
干瘦老头也认出了我,两下均是一怔。事已至此,掩饰已然无用,不如索性挑明。那干瘦老头左手掌竖在胸前,右手五指贴在左手虎口上,正是茅山宗特有的稽首礼节。对这套礼节我自然熟悉,但这老者利用邪术来做偷窃勾当,为人甚是不齿,我怎肯再和他盘垣,当下一言不发,拿着玉石回身就走,那干瘦老头并不拦我,只是嘿嘿冷笑,我走了几十步突然发现,原来遇见了鬼打墙,转了半天竟没离开那灰沙地半步。
我心中恼怒,干瘦老头竟用茅山宗的闭六戊法来困我。我虽然鄙夷这种邪法,但平素于那天书不肯好好修习,却不曾学得诸般破法,当下只能在这道看不见的圈子里来回打转。那干瘦老头并不生气,他说年轻人要此玉石阴物何用?收去此千年古玉正是为你驱邪压煞。今日看你腿下甲马符印,方知是茅山同道,自然更需救你于水火,怎的你如此不分好歹?
我哪里肯听他这套说辞,说我师卢生千年前就与那茅山宗分道扬镳,此秘术非彼秘术,如何能混为一谈?茅山那些牛鼻子道士装神弄鬼,搬弄邪术,那有我师符法博大精深,正大光明?瞧你刚才对那女人所施法术,就是小茅山邪法“大开剥”。
干瘦老头冷笑几声,说我茅山宗乃道家分支,如何会另分旁系?看你所用秘术果然和我茅山正宗似是而非,必已走上歧途。茅山列道家十大洞天之四,七十二福地之首,如何是邪异之术?年轻人休要数典忘祖。老夫陶姓,丹阳陶弘景之后,你要玉石,可到秣陵找我。干瘦老头说完,左手结印,那块玉石“呼”一声飞到他手中。他拿着玉石扬长而去,丢下我在灰沙地上空自暴跳如雷、骂不绝口。
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十五章炼阴丹 天色发白,闭六戊法失去效力,我才从灰沙地里走出来,这时正好遇见了一辆拉干货的驴车,我和车把式议定了价格,就坐进驴车赶往城里去。不巧的是,那头拉车的驴可能吃的过饱,一路上不住地往外拉粪蛋子,刚进城门就被交通局的查住了,我只好跳下驴车步行,车把式忙着和他们争议罚款,也顾不上索要我的车费。
等我狼狈不堪的赶到白云宾馆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了。张铁嘴吃过早饭,正坐在房间里等我。他问我到哪里去了,我拍了拍肚子说出外吃早点去了,这宾馆的早点真他妈难吃,须得尽早离开,再拖下去,非把咱们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不可。张铁嘴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白圈让我看,问我招魂何用,我看本来想几句话蒙混过去,现在看已经瞒不住张铁嘴,再说自己有很多疑问正要向他求教,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讲到那块玉石的时候,我犹疑了一下该不该讲,最后还是老实说了出来。我这时已经想得明白,没有张铁嘴的帮助,我很难从那个茅山宗的干瘦老头那里把玉石夺回来。
张铁嘴说“临兵斗者,皆陈列前行”,我师虽出于茅山,乃叛于茅山,所传秘术,鄙弃符簶小术而晓之易理道学,所到之处,魑魅魍魉无不辟易,怎会斗不过那茅山符法?总是你平日偷懒磨滑,与秘术精妙细微处领略不深,功力不足之故,未曾交手即被那闭六戊法术困住,实在大丢我茅山秘术的颜面。
我说老张你以后不可再以茅山秘术传人自居,那陶姓老头是上清派道士陶泓景之后,人家才是真正的茅山正宗,你要做茅山秘术传人,须得认祖归宗,赶快拜那干瘦老头为师,只是那茅山术法已传了千年,不知道你该是多少代徒孙了。
张铁嘴大怒,说自己自修习秘术以来,性情大变,一改昔日唯唯诺诺之懦性,隐成一代宗师之风范,如何肯拜别人为师?如今功夫大有进境,正要除邪救弱,由无为入有为,既然那陶姓老头欺辱我唯一门徒,为师自当出面与其一决雌雄,分出高下,以证我卢师所传才是真正秘术,非那传统茅山宗符法可比。
我说老张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你咋这样大言不惭呢?正经咱俩算是师兄师弟,我不和你争那第一代传人也罢。听说那茅山原名句曲山,汉时有茅氏三兄弟在此隐修炼丹,后来得道升天,所以又改名茅山。茅山道教历久不衰,有名人物层出不穷,陶弘景就是那著名上清派道士,是道教丹鼎派人物,曾得丹法秘传,涂鼎起火结成大丹,如何他的后代成了符箓派的人物,弄些符咒之类的方术?
张铁嘴摇头不知,他说天书记载,不谈练丹之事。金石有毒,不可妄服,医家曾言“水银入胃,能食人脾至尽,入肉令百节挛缩,倒绝阴阳”,金丹并诸石药各有本性,怀大毒在其中,如何能修成正道?那陶弘景注重养生,不过活了八十多岁而已,终究仙道无成。至于茅山符箓,符水咒语,装神弄鬼,更是等而下之,与我师秘传不可等日而语。你看那陶氏也是结印画符,外形犹似我等,其实功用功理完全不同。就如这摄魂术,我师所传只为避邪除秽,所以摄魂只摄人一魂一魄,这茅山宗摄魂却拘禁人之三魂六魄,又不能对魂魄善加利用,只能对离魂之尸施展巫术,其中恐怖阴森之处难以尽述。
小茅山“大开剥”亦是茅山宗摄魂术之一种。这苏惠惠被陶氏老头摄去三魂六魄,用巫术制成行尸走肉,开膛裂胸自然无知无觉,只是魂魄游荡无依许多时辰,虽归还本体,毕竟造成大害,寿命已减去一纪。
这茅山宗秘术岂不成了害人的巫术?我气愤地对张铁嘴说,如此说来,那干瘦老头抢去我的那块玉石想必也不怀好心,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铁嘴说对啊,我正要问你此事,你要那块玉石何用?莫非你想救那千年阴魂?老夫功力尚且不足,何况你这二代传人。那千年阴魂蕴涵千载怨气,实是至邪至祟之物,一旦放出恐有大祸,我看那陶氏老头想必不会是为解救那阴魂而来。据老夫推测,他既为陶弘景之后,必会修炼还丹金液,传闻九转丹成,可证天仙大道。千年阴魂为至阴之物,丹鼎烧炼可成阴丹,茅山宗认为服草木可救亏缺,服金丹可定无穷,那陶氏定是要将那千年阴魂练成至阴金丹。
我可不相信千年阴魂为至邪至祟之物的说法,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邪祟?千年阴魂练成的金丹当真吃了就能成仙?
张铁嘴又是一阵摇头。他说他从邵大师处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之事,不可尽知,不可以臆断,葛洪《论仙》云:“寿命在我者也,而莫知其长短之能至焉,况乎神仙之远理,道德之幽玄。仗其短浅之耳目,以断微妙之有无,岂不悲哉?”不见仙人,不可谓世无仙人。只是古往今来,修道者众,成仙者几人?我师天书所传,也说仙道可成,只是其中奥秘,一时难以尽识,不过服食金丹即可成仙实是无知妄说,我师明见,天书中直斥其非,“轻怀左道,罪当诛杀”。据老夫看来,那陶氏能在虚空中探得阴魂所在,并习得闭六戊法,已为茅山宗上茅之才,可惜未得正传,修行越深,距离仙道越远。呵呵,吞食那千年阴魂结成的阴丹,化为至阴之体,至阴之体鬼也,岂不与仙道大相背离?愚昧啊愚昧,可叹啊可叹,不过他与千年阴魂同归与尽,省那邪祟出来害人,也算是为社会做了贡献。
我心中大急,那干瘦老头的生死我自然并不关心,但死则死矣,如何拿我那块玉石垫背?老张你絮叨了这么半天,尽是清谈误人,百无一用。你我不如尽快赶到那玉石市场,把玉石夺回,方可见证我兄弟同门同仇敌忾之心。
张铁嘴说既然你需要那块玉石,老夫自然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我年长你许多,那师兄弟之说尚待商榷。
我等不及再听张铁嘴的絮叨,扯上他就朝楼下飞奔。那干瘦老头知道我已经认出他来,怎会不知我要到市场寻他?说不定早已卷铺盖逃离。
果不其然,等我们赶到玉石市场时,那干瘦老头已经人去摊空。旁边几个玉石商听见我们找老陶,告诉我们老陶昨夜就一去不回,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这老陶在市场多年,一向信用良好,怎会私下潜逃?定是老家有要紧事体,你们可到那里寻他。
离开玉石市场,我恨得牙痒痒的,对张铁嘴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干瘦老头告诉我家住秣陵,咱们现在就到秣陵寻他的晦气。
张铁嘴说那陶氏既然告诉去处,自然不惧你寻他,只怕不会是真实所在,咦?那是什么东西?
张铁嘴左手结一符印,右手食指指向半空,只见半空中金光闪烁,一张黄色符纸悬浮在空中,上面尽是朱砂写就的大字:“赤赤阳阳,日出东方,遇我茅山,百鬼潜藏。化却阴魂,炼就金丹,大道将成,别有洞天,无离无忧,同道勿念”
那道金符在空中慢慢消散,我气得脸色发白,张铁嘴一语成谳,那厮果然要用阴魂烧制阴丹,茅山宗巫术的确阴毒无比,无怪卢师要离经叛道,另创秘术。张铁嘴说烧制阴丹何等艰难?多少道家炉火鼎炼,极少成丹。炼丹不得法,诚如去冷加冰,除热用汤,最后反祸及自身。咱们且不去管他,到华山求得正果要紧,打铁还须自身硬,一旦大道得成,寻那玉石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铁嘴说得有道理,其实我在被闭六戊法困住时,就已经暗自立志要识尽陶冶变化,果证真身修命。当下和张铁嘴商议一番,议定明日就离开宾馆,尽早到华山求师访道去。钟离权诗云:“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若是在华山遇到那得道异人,我们也愿意相从云游四海去。
晚上在宾馆就餐时,正遇见苏惠惠和一群女伴在一起嬉闹,言谈举止和平常并无不同,但想起她无故被减去十年的寿命,不禁心下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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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十六章鬼运钱 第二天,我们和白云宾馆结算完费用,也不及和那邵大师作别,就早早赶上了去华阴县的公共汽车。那时还不允许私人客运,独家经营,所以汽车司机和售票员都非常骄横。我们在车上等了两个小时,直到最后上车的旅客都等得不耐烦了,汽车司机才睡眼惺忪的走进驾驶室。出城后,那车仍然开得缓慢,才跑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车又在一个乡村饭店门口停下了。汽车司机和售票员象赶鸭群一样把我们赶下了车,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饭店的老板伙计服务员倾巢而出,生拉硬拽把我们拉进了饭店里。
既来之则安之,眼看到了中午时分,大家纷纷点菜吃饭,我和张铁嘴要了两碗羊肉泡馍,张铁嘴没有饭前洗手的习惯,指甲里的灰垢随着他掰碎馍的动作一个劲地往汤里掉,看得我直恶心,差点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吃过午饭;大家都盼着早些出发;汽车司机却找了个房间睡大觉去了。过了好大一阵子,售票员懒洋洋地走过来,告诉我们汽车抛锚了,需要检修,今晚须在这饭店住宿。大家顿时乱了起来,有骂汽车司机无良的,有骂这老爷车早该报废的,吵嚷了半天,最后都无可奈何的各自找房间歇息去了。我和张铁嘴找了一个便宜的房间,把行李放在里面,觉得时间还早,两人便相约着到外面转一转,看看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去。
这个地方叫石桥渡,是个不大的村庄,从村名来看,应该是个有河流流经的地方,但我和张铁嘴转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发现一条河流。我对张铁嘴说,都说人不可貌相,这地名也不能望文生义,你看这个石桥渡,既没有河,也没有石桥,真正的名不副实,看来还是马列主义说的对,那个啥,看问题要看本质。
张铁嘴嘲笑我乱用马列,说这地方或许是个古地名,当年可能有河有石桥,只不过沧海桑田,星移斗转,现在湮灭了痕迹而已,就象这地方的居民,也未必是原住民,可能自别处迁来,你听他们说话南腔北调,哪里有陕西方言的味道?我和张铁嘴只顾信口开河,没想到惹恼了一个蹲在墙角的中年男子,他站起来冲着我们直瞪眼“他谁你们外地人不懂就不要乱说,咋个就没有石桥渡呢,我们怎个就不是这里人呢,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了嘛”
这中年汉子一口的陕西方言把我和张铁嘴都逗乐了,我递给他一棵纸烟,连称多有得罪,又问他怎么我们没发现有什么小河石桥。中年汉子看我们言谈诚恳,也就消了气。他喷出一口烟说:
“这里原先是有河的,河上有一座石桥,水大时都浸桥呢,我小时常常在桥上光脚走,后来上游修了水库,河里就没水了,渐渐的就栽满了庄稼,所以你们见不到”。
我和张铁嘴只是闲逛时无聊,随口对这村名乱发议论,那有心思听那中年汉子谈古论今?我看中年汉子还要说下去,赶紧再递给他一棵烟,趁他点火吸烟的工夫,拉着张铁嘴就想开溜,不料被那中年汉子一把抓住了胳膊。
中年汉子贪婪的吸了一口烟,面色庄重地对我们说“我还没说那石桥呢,你们怎的不听我说完嘛”
我苦笑不得,只好和张铁嘴继续听那汉子往下侃,看这中年汉子面相憨厚,不料却是个话痨。那中年汉子下面说的一段话却让我和张铁嘴精神一振。原来这河水干涸后,河上的石桥就渐渐地被废弃了。
有一天一个云游道士来到村里,看见这座石桥觉得很可惜,说这座石桥建成已历数千年,老子李聃曾骑青牛经过此桥,到华山驾牛犁了一道深沟,至今华山上有那“老君犁”一景。那老子何许人也?道教祖师也,这座石桥因而有了灵气,再经这千年风雨侵蚀,日月光华照耀,每一块石头都生灵异,如能善用之,必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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