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嘴因为没有名师指点,一直未能参悟领会。
客栈只有一处房间透出亮光,我顺着窗户看去,只见那些参客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就中只不见了花白胡子的老者和那个黑大汉。迟疑之间,客栈的后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掘土声,我纵起身,轻身术施展之下,悄无声息地上了屋脊,原来那客栈后院是一处不大的低矮山坡。其时已经没有月光,只见那花白胡子老者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暗红色的光芒映照下,黑大汉正在用铁锹挖一个土坑。我在高处看得明白,很是奇怪,难道挖坑是为了掩埋从华山谷带来的那个事物?为什么不在华山谷就地掩埋呢?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定有不可告人之处。
黑大汉挖好坑,果然把那面口袋背了过来。他解开口袋,从里面倒出一件事物,赫然是一个人的尸体,那尸体佝偻着身形,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我一眼便可断定这具尸体就是走进山洞里面的那个佝偻人形,这佝偻人形怎会在洞里莫名其妙的送掉性命?那黑大汉把尸体扑通一声扔在刚挖好的坑中,却并不动手掩埋,伸手接过了花白胡子老者手中的气死风灯。那花白胡子老者脸色阴晴不定,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倒出一个豆粒样的东西,摊在右手中。我正看得奇怪,却见花白胡子老者从腰间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坑中的尸体心脏处一刀扎了下去!那匕首在死尸心脏部位开了一个小洞,花白胡子老者把匕首插在腰间,迅速把那粒豆粒样的东西塞进那尸洞里。这一瞬间我突然恍 然()大悟,那黑大汉用尸体做肥料的话语在耳边轰鸣而过,这群人真是太丧尽天良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被他们残害。
黑大汉重新拿起铁锹,开始填土。那土坑似乎挖得并不深,很快就被填平,除了土色新鲜外,已经和地面分不出高低。那花白胡子老者接过气死风灯,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黑大汉的动作,这时看见土坑已被填平,嘿嘿诡笑了几声,诡笑声中,他把风灯伸到了那处土坑的上方。
气死风灯暗红色的光芒映照下,那处地面似乎动了一动,莫非是自己眼花?我揉了揉眼,定睛细看,原来并不是地面在动,而是在那尸体掩埋处的地面上,突兀地长出一株怪模怪样的植物来,那株植物似乎长得极快,一转眼已经生出枝叶,并在头部结出一朵花来。
花白胡子老者和黑大汉看着这株生长迅速的植物,似乎甚为得意,两人相视笑了一下,转身朝客栈前院走去。
我对这群粗俗的参客本来并不在意,以为只是一群长白山来的生意人,现在才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在这华山脚下,卧虎藏龙的地方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怎能长时间未被发现?公安局也就罢了,象了空禅师那样的奇人异士岂能让这伙人胡作非为?
这时候鸡鸣月落,天色已经微明。我从屋脊上轻轻侧滑到那面山坡上,只见新土处那株怪异的植物正在随风摇曳。这植物看起来是个草本,叶子对生,花色明黄,显得异常美丽。我左手结印,右手轻挥处,那片新土向两面分开,土层下露出了一张恐怖的人脸,左眼泪渍,右眼血渍,脸色青蓝,正是那山洞中的佝偻人形。他的身体已经萎缩成团,那株诡异植物扎根在心脏处,根系似乎已经和尸体纠结在一起。
我在这山坡处细细搜寻了一遍,发现了十多株这样的植物,分开地面,每株下面果然都连结着一具尸体,全是男性,个个左眼泪渍,右眼血渍,和张铁嘴在公共汽车跌交时的样子颇为类似,难道这些都是茅山宗所为?看着这犹似人间地狱的惨象,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莫非这伙参客抓我的最初的用意,竟也是给这些花儿做肥料么?怎么我又被送到了镇岳宫?
“他欲寻你,定必到这华山镇岳宫来,到时自有重见之日,你又何必着急?”
想起张铁嘴,我又想起了空禅师最初对我的告戒。这镇岳宫看来另有玄机,我这样轻易一走了之,到山下寻找张铁嘴,效果或许适得其反,极有可能相互失之交臂。
把地面整 理(炫 书 3 U W W)好后,我已经打定主意要重上镇岳宫了。欲寻张铁嘴,守株待兔总比大海捞针要好得多,只是这些人做出的事情人神共愤,作为修道之人断不能袖手不管,须得先打发了他们再说,免得再有无辜之人受害。
离开山坡的时候,我本来想把这些邪恶的花草用五雷油池火烧掉,转念一想,种种根源或者正须着落在这些花上寻找,当下作罢,施展挪移术离开了这个同样邪恶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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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二十六章廖师兄 这家客栈的对面是一家可以提供住宿的小饭馆,我走进里面要了一碗羊肉泡馍,想起当初和张铁嘴一起吃泡馍的情景,如今却杳无音信,险些阴阳相隔,不觉又有些黯然神伤。这时候天已大亮,起早干活的人们都聚到这小饭馆里用早餐,我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注意着对面那家客栈的动静,想不到这些人非常狡猾,并不集群出去,只是一三三两两地到外面转悠一番,到傍晚回到客栈后就不再出来,我只好在小饭馆找了一个简陋的房间住下。一连几天晚上,这些人始终没有什么动静,那个花白胡子老者更是深居简出,从不露面。
这一晚月光非常明亮,是一轮圆月。我正在等得心焦,对面客栈的门轻轻地开了,那群人终于出现了,眼见他们在客栈门口聚齐,几个人背着那暗藏长刀的竹筐,更奇的黑大汉和另一个人身上似乎背了两个口袋。这些人在月光下悄无声息,快速穿过小镇,向着那面的华山谷出口奔去。
我尾随行至那斜坡处,重新跃上那株松树。松树高大茂密,我隐在浓密的针叶中,运起传音符,自上而下罩住这些人的一言一行。斜坡上的一草一木显得格外清晰,却见不到那个奇怪的石洞,这些参客似乎也很轻松,在斜坡下谈笑戏稽起来。
月光下,只见那黑大汉和另一个人自背上卸下口袋,扑通扑通掼在地上,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呼痛声。
“奶奶个熊”黑大汉用力踢了一下其中一只口袋,悻悻地说“长得这么死沉,可把老子累苦了!”
旁边一人笑道“还是何老三有本事,出手就擒来俩雏儿,以后论功行赏,老三自然是蝎子尾巴――――――毒一份儿!”
“那可不!”黑大汉大为得意。老子在客栈转悠,这俩雏儿正行那苟且之事哪,乖乖不得了,被老子一把按住。
又有一嘶哑的声音笑道“何老三太不地道,干吗要撞破人家好事,且待上几个月再抓,岂不是一箭三雕?嘿嘿,莽撞啊莽撞,无耻啊无耻。”
几个人淫猥地笑起来。黑大汉上前解开口袋,抓住口袋角猛地一抖,从里面抖出一个人,月光下只见那人一身西装满是褶皱,眼里满是惊恐之色。我险些失叫出声,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在镇岳宫告我黑状的廖师兄!廖师兄在镇岳宫门口好好地贩卖香火,怎么不穿道袍穿西装,又怎会跑到客栈里被这些人擒来?
等到另一只口袋解开,我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月光下只见那人影一袭长发,容貌娇美,正是讥笑我其貌不扬,在华山管委会干导游职业的文小姐。真是红颜祸水啊,不是这文小姐勾引,廖师兄怎会有今日丧亡之灾?
那文小姐满脸泪痕,眼里也满是惊恐。她跌坐在地上,可能是白天就受到恐吓的缘故,想哭却不敢哭出来,肩膀一阵接一阵地抽搐。
黑大汉看着他的这两个俘虏,甚为开心。他走过去拽住文小姐的长发,逼着她把脸扬起来,然后一口浓痰猛吐在她脸上。
“奶奶个熊,你这小婊子还有脸哭?”黑大汉口沫横飞。“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腻那小白脸的贱样子!”
看来这黑大汉因为长得黑,也不讨女人欢心,所以对女人和白脸男人一样痛恨。他放下文小姐,又扑到廖师兄面前;在他的小白脸上狠狠抽了几耳光。
那个花白胡子老者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这时他叫住了黑大汉。训斥说婆婆每次只要一个生人活祭,今日如何捉得两个?徒增累赘。你做事的确莽撞,以后小心自取其祸。
那廖师兄听见有活命机会,连滚带爬的滚到花白胡子的脚下,鼻涕眼泪交流。“大爷饶命啊,我,我,我不想死啊”
“唔,为什么不想死呢?”花白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象一只猫在逗弄他爪下的老鼠。
“你不想死,那只有让你的女友死了,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廖师兄磕头如捣蒜“她不是我女友,我,我是个道士啊,镇岳宫的道士”。
嗯?花白胡子老者目光闪烁了一下,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色,情不自禁地笑了。我暗道坏了坏了,这群人最愿意寻找有道之士祭祀洞中的邪祟之物,廖师兄这一自报家门岂不自取其祸。
这些人笑过之后,果然取出那根绳索把廖师兄四马攒蹄般捆在地上。我心中大急,廖师兄虽然告我的黑状,但毕竟是我在镇岳宫扮假道士时的同道,怎能眼看着他受到残害?当下不再多想,运起挪移法术,隔空指向趴卧在地面上的廖师兄。我修习龙门派功法已有小成,施用这种挪移术虽不能象了空禅师那样传送千里之外,但挪移百步之外还是力所能及的,只要远离开这些人,我自有办法助廖师兄脱险。
一声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情人间的一声叹息,地面上的廖师兄已经倏忽不见。花白胡子老者和黑大汉他们正在向斜坡上牵引绳索,突然间手中一轻,回头看时,绳索尽头的小道士已经没有踪影,顿时大惊失色,个个目瞪口呆。
此时正是月在中天,月光突然间更加明亮,照耀如同白昼。斜坡之上,那座诡异的石洞如烟雾般慢慢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我这才悟出,原来这些人行事必在月圆之夜,是因为这石洞只有在圆月时才能出现。卢生天书中曾有记载,月为太阴之精,为群阴之宗,《已巳占》曾说“夫月者,太阴之精,积而成象,魄质含影,禀日之光,以明照夜。”这月性既然主阴,那么月圆时分乃是阴气最盛之时,石洞既然禀至阴处而生,难道这又是一处聚阴之地?
小道士既已不见,花白胡子他们无可奈何,只好如法炮制,把文小姐四马攒蹄的捆在绳索终端,引向那怪石洞的入口。那文小姐也不知道是晕了过去,还是被这伙人塞住了嘴巴,没能发出一点声息。月光下,只见那座石洞正在缓缓地开启,我怎肯放过这种机会,运起挪移术,瞬间已置身在那座石洞的深处。
定下神来再看,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当初我看见这洞中飞出一群乌鸦,一直以为这里是一个阴森诡异所在,不料里面却广阔深远,四周金碧辉煌,一片富贵气象。正中座位上坐着一个老妪,年虽老迈,但容貌甚美,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这时洞口处的文小姐已经被绳索慢慢引至那老妪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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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二十七章太常星占 那婆婆呵呵笑了两声,似乎甚是愉悦。我躲在隐蔽处,看见那老婆婆竟用右手结印,惊讶中蓦然想起,天书中曾记载一种至阴玄学,功理功法均和平常秘术不同,乃以右手结印,左手运用,外型类似,功用却相反。看这老婆婆右手运起我和张铁嘴最熟悉的摄魂术,定必是将魂魄封印在身体内。人之七窍,为身体与外界交换生息之道,七窍皆闭,人必死无疑,死时魂魄自泥丸宫溢出,出窍后百日方散。如被人强行封住,那魂魄在死体内存留,情形何等惨烈?这文小姐定须救她一救。
我正欲出手,不料那婆婆突然“咦”的一声,声音甚是诧异,灯光下只见她神色惊疑不定,渐渐怒形于色。
“颠倒乾坤!”我见那老妪结出一符印,吃惊之下差点叫出声来。这符印正是天书记载中和龙门派挪移术极为相似的茅山“颠倒乾坤”术。
洞中的平地上蓦然间多出十数人的身影,正是花白胡子等一伙东北参客。这群人在地上东倒西歪,神色慌张,看来他们也从未到过这个石洞。我本来想出手解救文小姐,看见这老妪使用这“颠倒乾坤”术举重若轻,抬手间将这些人全部挪移,功力深厚非我能敌,当下不敢再轻举妄动,躲在隐蔽处屏息看个究竟。
那婆婆满脸怒色,指着脚下的文小姐喝问那群参客:
“往日祭品皆为男身,今日如何女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愚弄于我!”
那群人中,花白胡子老者似乎见过老妪,他见老妪发怒,似乎并不惧怕,上前打个稽首道“太常婆婆息怒,小的怎敢欺瞒婆婆?今日实在是捉得一小道士,不料一时不慎,竟被那厮溜走,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用这女子替代,还望婆婆洪恩恕罪”。
我见那花白胡子老者的稽首方式正是茅山宗的礼节,心中大奇,这老妪既然是茅山宗人,怎么竟会用天书中所传的“颠倒乾坤”?
那婆婆沉吟良久,眼波流转,竟是非常妩媚,所有人看得都是心中一荡。她眼光一转,似乎有意在我藏身处停留了一下。
“小道士逃逸并非你等看管不慎,想不到这里竟有人会使茅山法术,怪不得刚才空气中隐有波动,呵呵,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妪也看走眼了啊”
“藏在角落的小子,用不着再畏首畏尾了,是来拯救你情人的吧,呵呵,这样有情有意的年轻人我也很喜欢呢”
我从隐蔽处跳了出来,既然已被发现,藏着也是无用,不如索性站出来挑个明白。那花白胡子老者看见我,大喜过望,指着我连声问“你,你就是那个会邪法的小子?”
还未等我回答,花白胡子老者已经跪倒在那老妪面前。上次未能献祭,正是这小子中途被一老道救出,并非我等敢欺骗婆婆。今日这小子前来送死,婆婆自可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