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护既然已经下了那样的决心,那么无论怎样他都不会主动离开这里的,任独行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这样了。
屋子里走出几个人,认识的只有张护。任独行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张护的黑纱上。没有人说话,张护的目光从纱布里面传了出来,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时间静止了片刻,张护缓缓的走了过来,在他身后一黄衫少女轻声呼道:“不,不要去。”
张护略微一停,转过身对少女招手道:“你过来。”
少女依言走了过来,张护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揭开我的面纱么?来,我只许你一个人看。”说时,牵着少女右手来到了墙角。
任独行默默看着,嘴角若有若无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一刻,张护那充盈的杀气似乎也收敛了些。
少女轻轻的揭开了面纱,惊呼了一声。张护似乎笑了一下,道:“吓着了?”
少女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一时竟忘了说话。
张护放下面纱不再看她,向任独行走去,边走边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胆硬闯上来,哈哈,不错。跟我来吧,他们正等着你呢。”
张护在前,任独行在后,向一处大大的庭院走去。一路上不时有些庄丁聚拢过来,看见张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庭院在望的时候,张护道:“明天就是决战之日,昨天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怕有个万一这一夜便在那广场上一齐看守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刀杀了不就完事了。”
任独行摇头苦笑,八大派怕是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吧,当下说道:“三哥不问我来做什么么?”
张护的身影顿了一下,呵呵笑道:“看来你都知道了啊,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好了,三哥不会妨碍你的。”
任独行一怔,问道:“那么三哥自己的事情呢?”
张护苦笑了下,说道:“不会有妨碍的,咱们是一条路上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结果都不会改变的。我想你应该明白,他们已经不可救药了。”
任独行默然无语,自己这次是否真的草率了?
“还有,那个人,枯木被抓了。”张护淡淡的说道。
下回第八回:风云变去留皆错,肝胆裂爱恨无由
第一章 再见
“枯木被抓了。”张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任独行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二哥,也许我们都错了呢,三哥并没有失控,失控的怕是我吧,我只是在找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去死的借口。
院中人山人海,枯木苦雨两人分别被捆缚在两侧的木桩上。苦雨面色憔悴,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折磨。而枯木那张丑陋的脸上则是一脸的蔑视嘲笑,见到任独行进来眼角也只闪过了一丝些许的惊讶和黯然,或许只有他猜得到他这次来的用意吧,对于张护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张护扫了他一眼,目光也没有多所停留径直向台上走去。
虽然竭力避免特意克制,任独行的目光终于还是在劫难逃的落在了师玉贞的脸上,两年了,你也变了呢,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一脸纯真的无忧少女了。你哭了,为谁?是为我么?想起师剑铭临终时的嘱咐,心下一片苦涩,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这承诺就待来世吧。
师玉贞也正看着他,一身素白丧服,双目红肿,显示着已经发生的一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为什么要来!此刻最难过的怕是只有她了。然而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个字:“你……”她向前迈了一步,本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这形势,她只能又退了回去。已经不是两年前了,一切都晚了。
任独行看见了她的举动,嘴唇动了几下,一句话也没有。什么也不必说了,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就这样吧。
八大派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事先收到了消息,在台上冷冷的看着下面,李南荣已死,长子李倍年幼,大局便交给了师方正这个亲戚主持,在他右侧是李倍,左侧则是少林的大智,其余人等各依次而坐,张护来到岳钟琪身边的一张空座上坐好,后者见他来到点了点头,似乎那个座位就是为他准备的。
任独行在两丈外的台下站好,一副心神仍旧放在师玉贞的身上。一柄断剑借着众人身体的掩护缓缓刺了过来,在他身后不少人都看见了,没有一个人出声,这是天经地义无可辩驳的,他们认为。
冯渊看看师玉贞,看看任独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神风道长坐在大智之下,见了任独行,喝道:“任独行,你所为何来?”
任独行仍旧迷失在那失魂落魄之中,闻言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警醒过来,立时便觉到了一股寒气从后逼来,迅速翻转手腕抓了过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出招惊动了许多人,也惊呆了许多人。持剑的那人来不及闪躲,已经被幻魔手抓住了手中断剑。
“不要!”却是师玉贞。已经有太多的鲜血了,已经够了,两年里她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任独行也为了自己,她不能不出言阻止。如果说这里还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话,那个人无疑也只有自己了。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任独行见了那人形貌立时一呆,待听了师玉贞的呼声,微微一笑,封住了那人可能继之而来的攻势,说道:“钟离,不,你姐姐就在庄外,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一切的。”
那人一呆,见攻不过去,闻言说道:“真的?”
任独行点头道:“真的。”
那人掉头便走,没有犹豫。
神风站起身道:“久闻玄天经精妙无匹,却没想到竟能空手持白刃,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呐。”
冯渊凑到师玉贞耳边,低声道:“见机行事。”师玉贞身体一晃,看向任独行的眼神无奈又凄凉,事到如今除了死战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么?
任独行看着她,见她神色间充满了怨怼似乎在质问:你为什么要来,你一来我那最后的梦便也碎了!他看懂了,苦涩的道:“我来,只想说明几件事情,说完我就走。”不过,也许也不需要我说了呢,枯木已经被抓,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只是他们不会放我走的吧,虽然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可是死在你的面前却要你怎么办呢?
他始终面对着师玉贞,仿佛只是在回答她一个人的问题,这情境还是那么的熟悉啊,两年前不就是这样么?师玉贞回忆着那时的情景,心底依稀有了答案,如果两年前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今天便不会这样了吧?如果现在我跟你走,你愿意就此收手么?
神风的脸色绝对不好看,他两次向任独行说话,任独行都没有搭理他,这令他十分难看,正要发作,任独行扬声道:“我要说明的的第一件事情,这很重要。”
李倍忽然邪笑道:“那在你告诉我们那件事情之前,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呢,这同样也很重要!”立时引起台下一片哄笑。
任独行没有生气,转过头看着他微笑道:“可以。”无论怎样,就算为了师玉贞,今天也不能死在这里。
李倍倒是一愣,照他对任独行的理解他该早就暴走了才对,无奈下灵机一动,笑道:“你把我二妹藏到哪儿去了?”他本来就没问题要问,只是看任独行进来后一直旁若无人有些气恼故意找事罢了。
师方正诸人一起皱起了眉头,李倍这不纯粹胡搅蛮缠么?也没个刚死了父亲守丧的样子。
何天庆段志玄交换了个眼色,前者道:“有什么话快说,不要啰嗦。”
任独行道:“飞云庄的教书先生阴显其实是地虎门的乾坤圣手苏行健,而苏行健又是天龙帮八部长老之外的神秘长老枯木。”这件事情他曾经告诉了张护,但想来张护别有打算怕是不会告诉八大派的吧。说时目光移向张护,后者则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其时他正紧紧盯着枯木想着心事,但他蒙着面任独行啥也没看出来。
师方正跟大智互相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任独行继续道:“这是叛徒梅仁兴亲口所说,至于他何以告诉我这些,你们无需知道。”
在神风背后站着神机子的首徒玄风,不屑的道:“你们两人本就同流合污他当然会告诉你。”
任独行看向他,杀机一闪即逝,冷冷的道:“哼,当初真不该留你一条活命。”
清明师太道:“你不需要逞凶,这点我可以作证,你们不是一路。否则那日那些绿林中人便不会单只救你一个了。清空道兄也可以作证。”清空也点了点头。
任独行看着清明清空,道:“谢二位师长。”
师玉贞稍觉放心了些,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对话下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吧?希望如此。
岳钟琪道:“枯木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可还有其他事情?”
任独行一愣,难道张护告诉他们了?见师方正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下更觉奇怪了,只得道:“还有一事,嗯,李少庄主你的夫人洪冰儿其实是奉枯木之命潜伏在庄内的天龙帮弟子,而其生父,师伯父,正是您的三师弟洪耀哲。”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师方正更是难以置信,愕道:“真的?”
“一派胡言,你是想死吧。”李倍则是怒甚。
任独行对着师方正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在座的所有八大派门人子弟,笑道:“不但如此,就连李南荣也已经投降了枯木。”李南荣已死,枯木被抓,师方正身边的威胁都已经不存在了,自己还在这里的唯一一个理由便是张护了,该怎样他才肯离开呢?不禁犯起难来,难道真要跟这些人动手拼个两败俱伤么?虽然他原本就是打算冒这个险逼张护退出,但是现在看着师玉贞他却委实不忍心了。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一落,八大派所有的人一齐站了起来,李南荣居然叛变了,这怎么可能!
“你可有证据?”师方正的声音都颤抖了。虽然他相信自己的老友但是他也知道任独行虽然偏激却不会无端造谣生事。然则相交数十年的老友竟会如此不堪么?
师玉贞茫然站在那里,她倒不是因为震惊而这样,而是,那隐隐约约不祥的预感,怎么会这样?又要横生枝节了!
“我可以作证!”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任独行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来人竟是钟离梦!
第二章 情何以堪
天色黯淡,四周的火把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先前想要刺杀任独行的那个少年当先分开了人群,引着钟离梦走了进来。
此时重逢却是别有一番感受,任独行眼角微湿,道:“你来却又是为何啊!”
钟离梦微笑道:“我说过再不要与你分开,这是我弟弟伯虎。”李伯虎笑了笑,道歉道:“先前多有误会,还望大哥勿怪啊。”
师玉贞疑惑的看着三人,钟离梦不是被天龙帮劫走了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不光是她,在场的人几乎都有了这个疑惑,看来任独行所言只怕不虚?只是有的人不会承认,有的人不愿承认。
李倍就是那不愿承认的人,他大喝了一声:“你凭什么作证!”
钟离梦素来看不惯他,顶撞道:“我信他。”李倍哈哈大笑:“你们二人一路,只怕你这妮子看上他了吧,你的话做不得准!”
“你!”
李倍只是随口一句话,钟离梦的立场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一旦两人之间多了这层关系,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了。
任独行忍不住呵呵大笑,说道:“昨夜三更半夜李南荣跑进自己儿媳屋里,少庄主不想想这是为什么么?”他是不忿有人污蔑钟离梦,只是……
李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
“净会笑话别人,两年之前,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可真是花好月圆啊,大少爷,那会你在做什么?你二娘张美姨的滋味不错吧,哈哈哈!”却是枯木,他那阴恻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就传遍了台上台下每一寸有人的地方。
没有人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人真正明白。
师玉贞站在师方正的旁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双手按在座位上勉强稳住了身体,两年前是我不该听她的话,是我种下的因,我不该怪你,可我这心里为什么堵得慌?冯渊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师方正注意到女儿的状况,怕一会有个万一便命冯渊将她待到后面休息,师玉贞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管怎样,即使是最坏的结局她也要看着,况且如果自己离开了,那恐怕也只会是那个结局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任独行的身上,鄙视,厌恶,嘲笑,各种各样的情态,一张张扭曲的脸,任独行一一看在眼里,心下竟平静了许多。两年多来,他不断想象着这段往事被揭发的情景,他从来没有想到事到临头自己竟会如此平静,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李伯虎年纪还小仍旧有些搞不懂情况,一双怒目回敬着那些异样的眼神,孔武有力的双拳不住挥打着肆意嘲笑的人群。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但他明白他们在嘲笑他姐姐现在唯一的依靠,他不允许这样。
钟离梦拉了拉任独行的胳膊,“大哥,我们走吧,这些人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任独行缓缓转过了头,对钟离梦道:“你还是离开我吧,你瞧,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钟离梦摇了摇头,道:“我不在乎,我只要知道你还是你,这便够了。”语气平缓却十分坚定。
“哈哈,好,好。哈哈。”任独行忽然纵声狂笑着,笑声笼罩着白鹤庄的上空,如一层阴云压抑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张护头戴的黑纱斗笠似乎晃了一晃,马上又没动静了。还不是时候,还得忍。
“看来我真的不该来,当初要是和你一起离开就对了。”笑声过后任独行说道,旋即把手一指枯木,喝道:“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么给张美姨毒药让她对卫君梓下毒的可是你?”
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飞云庄上到底有多少内幕,当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玉贞师家诸人心下却是一喜,如此说来,卫君梓便不一定是任独行杀的了,那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那个人的话果然不能作准。
枯木嘿嘿冷笑道:“是,是我。哎呀,不要那么吃惊嘛,我躲在飞云庄上总不能啥也不做吧,反正那卫君梓也没中毒不是?你要以为这样就能把飞云庄惨案的凶手诬赖成我,那可就太天真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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