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那么,你是谁?”
游魂道:“我绝不能把我的来历告诉你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游魂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痛苦?
“我不能说,绝不能说。”
他的身子又飘起,可是陆小凤的好奇心是很强的,决不会让他走的,陆小凤身形已窜起,闪电般的抓住他的手,道:“我再问一遍,为什么?”
游魂好像终于下了决心,咬着牙道:“因为,因为我若是说了,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说完,他的手忽然一软,陆小凤手里一空,他就这样的消失了,陆小凤的目中又惊讶又不解。
清晨的阳光总是好的,陆小凤大笑着举杯,可他的酒还没有喝到嘴里,只听孤松先生压低声音道:“昨晚的那个人,你要特别留意。”
陆小凤道:“你知道?”
孤松先生道:“我当然知道。”
陆小凤道:“他是谁?”
孤松先生道:“其实他根本不能算是人,他应该算是个死人了,只能算是条游魂而已。”
陆小凤失声道:“游魂?”
孤松先生道:“江湖中有个很奇怪的组织,叫元老会,他们曾经的首脑就是老刀把子,老刀把子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元老会虽有八个人,但真正的元老,却只有两个。”
陆小凤道:“哪两个?”
孤松先生道:“其中一个就是游魂,另一个是勾魂,他们的老子,都是昔年跟老刀把子一起创建元老会的人,现在老刀把子失踪了,他们就是资格最老的人了。”
陆小凤道:“要留意的应该是你们。”
说完,陆小凤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道:“他们的目的是罗刹牌。”
孤松先生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来抢夺罗刹牌的?”
陆小凤道:“那还有假。”
孤松先生道:“那只是他们的托词,他们的势力不逊于魔教,所以罗刹牌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你。”
陆小凤道:“是我?”
孤松先生道:“不错,他们要杀你。”
陆小凤道:“他有什么理由杀我?”
孤松先生道:“因为你杀了他的儿子。”
陆小凤道:“他的儿子是谁?”
孤松先生道:“飞天玉虎。”
陆小凤惊讶的道:“飞天玉虎是他的儿子?”
孤松先生道:“你以为呢?否则飞天玉虎岂敢这么猖狂。”
陆小凤道:“他可是你杀的呀?和我有啥子关系?”
孤松先生道:“你现在就出去说,说我杀了飞天玉虎,看看有没有人相信。”
陆小凤深深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连我自己都不信,世上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奇怪,杀人的人啥事没有,没杀人的却要替杀人的人背黑锅。”
从不说话的青竹先生忽然道:“你的黑锅已经够多了,多背几个又何妨?”
陆小凤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青竹先生道:“哑巴遇到陆小凤,也得会说话。”
陆小凤道:“但他既然认定是我,他昨天为什么没有杀我?”
孤松先生道:“因为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他没有把握杀你,不到一击必中之时,他是绝不肯出手的。”
陆小凤道:“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孤松先生道:“我不需要你感谢。”
陆小凤指着他的鼻子,顿了良久,只说了两个字:“你狠。”
第二百六十二章 理由
第二百六十二章理由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叶孤城,一个高处不胜寒,逍遥白云间的白云城主,是个很骄傲的人,他一向没有朋友,但他并不在乎,他是以剑道为性命的人,对他来说,剑道其实就是性命之道。
他不需要朋友,他已不必再有朋友,只有剑,剑才是他的朋友,没有别的理由,他只是个孤傲的剑客。
萧雨来到这里已经好久了,叶孤城就坐在他的对面,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叶孤城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道:“你来了?”
萧雨道:“嗯。”
叶孤城道:“你用的是什么剑法。”
萧雨道:“生之剑。”
叶孤城道:“何谓生?”
萧雨道:“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叶孤城摇摇头,道:“你错了。”
萧雨道:“哦?”
叶孤城道:“你知不知道剑法的奥义何在?”
萧雨道:“你说。”
叶孤城道:“有生即有死,有死即有生,是生是死,不是你能够把握的,唯有诚,诚心正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
萧雨盯着他,瞳孔突然收缩,问道:“你是说,我不诚?”
叶孤城道:“不诚。”
萧雨道:“那你呢?”
叶孤城道:“我也不诚。”
萧雨道:“那谁诚?”
叶孤城道:“以前有一个人,只有他才诚于剑,可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了。”
萧雨道:“你说的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道:“不错,但现在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一个人若是有了感情,再也不能专心于剑,他已经背叛了剑。”
萧雨道:“你既学剑,又知道学剑的奥义,你为何不诚?”
叶孤城叹了口气,道:“心有杂念。”
这一声轻轻的叹息,道尽了他无尽的心酸,屋子里没有别人,也绝不会有别人。
萧雨闻言招了招手,黑暗中就隐约看见一条朦朦胧胧的人影,慢慢的走了过来。
她是个女人,是上官飞燕。
叶孤城动也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上官飞燕是什么时候来的,是怎么进来的,他并不关心,他也无需关心,也不知坐了多久,萧雨忽然道:“他乡路稳宜常至,高处不胜寒,不胜寒啊。”
见叶孤城不答话,他又叹息着,道:“你明知道这条路是死路,可是这条路若是不走,想必也一样无趣得很。”
叶孤城笑了,他微笑着:“想不到你居然对我如此了解,你不怕我杀了你?”
萧雨道:“我这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要说这几句话给你听的。”
叶孤城淡淡的道:“还有什么话?”
他说话虽然很平和、很缓慢,可是声音里却带着种比针尖还尖锐的锋芒。
萧雨叹了口气,索性直说了:“有些话不太好听的,出得我口,入得你耳。”
叶孤城轻轻的咳嗽一声:“你说。”
萧雨指了指,道:“她叫上官飞燕。”
叶孤城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萧雨道:“她不仅是我的女人,还是一国的公主,你懂么?”
叶孤城道:“我在听。”
萧雨道:“她的国家沦陷了,所以,她要复国。”
叶孤城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萧雨道:“因为,你们的出发点虽然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一样的。”
叶孤城闻言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晶莹剔透的玉杯,竟然被他捏碎了。
随着玉杯破裂的声音,后面的门就忽然开了,一闪,一个黑衣劲装,黑巾蒙面,瘦削如鹰,挺立如标枪的人,就忽然从门后出现了。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把乌鞘剑,形式精致古雅,是把好剑,他这个人却不像是好人,就像是个生活在地狱多年,要将灾难带到人间来的鬼魂。
这个人的脸在灯光下看来是惨碧色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他望着椅子上的萧雨,他发现萧雨的衣服很考究,很华丽,他的神情很优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还带着种发号施令的威严,这眼神也在盯着他,简直比他这个阴森森的鬼魂,还要可怕。
叶孤城望了良久,忽然笑了,笑道:“你果然不错。”
萧雨道:“不错?我长得不错?”
叶孤城笑道:“阁下的这副尊容确实不错。”
萧雨道:“但你说的,却不是我的尊容。”
叶孤城微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肯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和我说这种话。”
萧雨道:“我说的是实话。”
叶孤城大笑。
他的笑声忽然停顿,盯着他又看了很久,才缓缓的道:“你已知道了我的目的?”
萧雨道:“一个已经站在剑术巅峰的人,他的心里怎么会有杂念?他没有感情,没有朋友,他是孤傲的,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剑,若是这样的人还心存杂念,所以,不问可知,他的杂念只有一个。”
叶孤城道:“什么杂念?”
萧雨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情愿听你自己说。”
叶孤城哈哈笑道:“我的确没有找错人,我只有一个杂念,我不但要站在剑术的巅峰,还要站在人类的巅峰。”
说完,他又咳嗽了一声,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小册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两条大汉,抬了口很大的箱子走了进来。
黄金。
箱子里装满了一锭锭耀眼生花的黄金。
叶孤城道:“我知道银票比较方便,但若是处在动荡的年代,总不如放在眼前的金银来得实在,一旦战乱发生,要想打动人心,就得用些比较实在的东西。”
萧雨道:“有理。”
叶孤城道:“这样的箱子,我还有二百个。”
萧雨动容,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叶孤城道:“你以为我没有朋友?那你就错了,我是没有朋友,但忠于我的人,要比你多得多。”
萧雨点点头,他承认。
叶孤城道:“我如今声名动朝野,结交满天下,就连当今天子,都对我不错,所以,我需要个理由。”
萧雨道:“所以,你找到了我。”
叶孤城道:“你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岂会去找你?”
萧雨道:“你的眼睛果然厉害,算准了我一定会来,而且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孤城微笑道:“不错,我可以帮她复国,然后她以国家的名义出兵,你说这理由好不好?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萧雨道:“是很好,你在暗中相助于她,等她杀掉皇帝后,你再带兵出现,将她击退,然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了,而且还不会引来骂名。”
叶孤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岂不是很好。”
萧雨忽然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叶孤城道:“我知道你志在江湖,不在庙堂,我可以助你一统江湖,黑白两道,唯吾独尊。”
萧雨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两掌相交,萧雨笑道:“成交。”
叶孤城盯着他,大笑,他笑得很开心,他这一生中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叶孤城拿过那个小册子,说道:“这上面记载的,都是我的人,你只要找到他们,他们怎么帮助你,那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我是不会出面的,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萧雨道:“你不但不会出面,还会在背后使绊子。”
叶孤城道:“只有这样做,才能不被外人注意。”
萧雨道:“你这么相信我?”
叶孤城道:“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你的野心,我看人一向很准。”
萧雨苦笑道:“这么说,我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了?”
叶孤城微笑不语。
萧雨站起身,道:“好吧,既然我是坏人,我就坏人做到底,先去一趟西方,西方罗刹教绝对是一大助力,你有什么意见?”
叶孤城道:“西方魔教教众数万,你的青衣楼若与他们对上,胜负难料,我可以借你一些人手,加入你的青衣楼,以后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萧雨道:“这样再好不过。”
叶孤城拍拍手,立刻有人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叶孤城第一次请客,能吃到叶孤城的饭菜,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若是这次没谈拢,那摆上的就不是酒菜,而是刀剑。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刀把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老刀把子
萧雨在叶孤城的府上逗留了很久,直到年底,才告辞离去,他这段时间里在做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年底,虽然天气很冷,但长江附近的某些地方还是下起了雨,雨势虽然不大,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江河水涨,急流涡漩,你若仔细瞧,江面上不时能发现一排排木船,船上面非但有蓬有橹,更有不少的青衣汉子,躲在蓬里避雨。
只见一艘木船由下游逆流而上,船上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最为惹眼,一个是劲装劲服,双目如电,腰间斜挎一柄三尺青锋的男子,神采飞扬。
一人年约十七八岁,却是名美貌女子,肤白如雪,柳脉含情,即使此时身披蓑衣,也无法掩盖她那美好的身材。
另两人,一人面目黝黑,身后背着一对判官笔,腰间鼓突隆起,似藏有暗器,一人约莫三十开外,鹰鼻鹰睛,面目阴沉,胁下斜插一把钢刀,四人身上皆滴着水,看来已在雨下淋了相当久的时间。
那鹰面汉子,一双眼睛深深的凝注远方,忽然说道:“楼主,此时逆雨行舟,照此下去,到达西域,怕是得需半月光景,还是进船内歇息吧。”
此汉子名为朴霸,外号猎鹰,长得干干瘦瘦,却起了个这么霸气的名字,让人闻之就好像是一条须眉魁伟的大汉,其实恰恰相反。
他口中的楼主不是别人,正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楼主萧雨,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凌厉,神态倨傲,听之令人生厌。
萧雨却深知他的脾气,微笑道:“行船比较平稳,且不惹人注意,即使慢些也无妨,只因风雨甚急,躲在蓬内甚为气闷,中途我还要北上一次,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最好别惹事生非。”
朴霸长长哦了一声,道:“哦,属下晓得,定会严格约束他们的。”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萧雨,这朴霸哪点都好,就是说话不分轻重,我听着心里发寒。”
此女子正是上官飞燕。
朴霸闻言嘿嘿一笑道:“楼主,别听夫人鬼话,其实我等位高权重,执掌生杀之大权,若非如此,恐怕他人不服。”
萧雨笑道:“你莫要狡辩,这点她倒说对了,你分明是作贼心虚,照此下去,谁敢嫁给你做老婆?位高者不是冷漠,而是气度。”
朴霸道:“楼主,属下晓得。”
萧雨道:“你晓得个屁,你看叶孤城,比你的权利大多了,多学一学他,别整天板着个脸,就像谁欠了你二两银子似的。”
朴霸惭惭的道:“那个学不来的。”
萧雨微怒道:“学不来也得学,改天就把你送到叶孤城那里去,让你多学一学,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敢把青衣楼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