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忤逆过义父。他不能。救助养育之恩,临终托付之情,他不能忘,不能负!
慕君池就那么好?值得她为他做那么多?为了他,她可以忍辱负重委屈自己进妙音阁,做一台杀人机器;为了他,她可以低声下气对自己恭谨顺从;为了他,她可以机关算尽只为了探知秘笈所在。她眼里没有自己。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盛着的都是仇恨。
就因为君池比自己早遇见她?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权势,金钱,还有,女人。她,也不能例外!
手下她细软滑腻的皮肤仿佛上好的绸缎,他不忍放手。
左子陌俯下身,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教你一个获得我信任的方法——做我的女人。我就信任你。”冰冷的唇拂过她的脸颊,重重的吻住他,手臂紧紧箍她的腰,不容她躲闪。
秋妍脑中有一瞬的混乱。随即,挣扎起来。
她很矛盾。一方面,理智叫嚣着:不要抵抗,让他如愿吧,你不是想获得他的信任吗?男人对自己身下的女人通常会放松警惕。那样,你就有机会了!另一方面,情感不允许她这样:她恨他,不是吗?是他杀了君池,是他杀了她这一世最爱的人,是他一手毁掉了她的幸福!理智说:不可以挣扎,他已经怀疑你了,他已经想杀掉你了!贞洁算什么?君池已经死了,死了!你活着的意义是拿到秘笈。
可是,没有用。她现在的行为,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她讨厌他,讨厌他碰他!身体本能的反抗。她控制不了!无关贞洁,无关爱情。而是,恨一个人,到一定程度,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抗拒他。身体也好,精神也好。本能的反感和抗拒。
秋妍此时眼中的恨意滔滔,激起了左子陌征服的快感。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肯正眼瞧我,那么好,我成全你!
他疯了一样的吻她,啮咬般的折磨。身下的人奋力挣扎,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他疯了,眼中满满的都是欲望,失了理智。秋妍的外衫被他扯开,袖中的暗器杂乱的掉了一地。她挣扎,厮打。可他仿佛没有感觉,任由她折腾。
秋妍贴身还藏了把匕首,很小的一把,是她小时候君池送她防身的。刀刃很短,根本杀不了人,但刀柄上有机关,里面射出的都是剧毒的银针。凝碧山庄的荣叙就死于银针的雨花青毒。
左子陌的手透过里衣抚摸她的肌肤,秋妍双眼一闭,手一松,先他一步探到衣内,抽出了匕首。还没等她按动机关,她的手就被按住,匕首“哐啷”落地。她再快,也快不过他!
她忽而绝望,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武功,还是计谋。就像,她从来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敌不动我不动。这样的力量悬殊,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胜过他?什么时候?可是,她已经累了,很累很累。没有力气再斗下去。没有了君池,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左子陌厌倦了她反复的挣扎,反剪了她双手,打横把她抱到里屋。
衣物散落一地,他的吻落在唇上,颈边,一路向下。她眼中一点点的盈泪,手紧紧攒着颈中用红线挂着的翡翠莲花,君池送她的及笄礼。她一直都贴身挂着。
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会拿它出来看一看,那是她力量的源泉,那是爱。
小小的玉莲触手生温,圆润光滑。秋妍猛的惊醒过来!不可以放弃的,不可以!君池到死都念念不忘的,是他们慕家的至宝。即使杀不了左子陌,也得拿到秘笈。
秋妍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她,要放松,要获得信任,要知道秘笈在哪里!可在身上最后一点衣物也落地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忍受的挣扎。她没有办法不挣扎!
“左公子,紫苏我给你带来了。”云姨妖娆的声音远远地响起,越来越近,就快进门了。秋妍心中的希望,腾一下又升起来。
左子陌迷蒙的眼睛瞬时清醒过来。冰冷的目光扫过秋妍含泪的眼眸。翻身下床,披衣。一气呵成。
门开了。秋妍听见云姨的吸气和年轻女子的惊呼。随后,女子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她们就退了出去。门又关上。
秋妍的心揪成一团:躲不掉!
左子陌的脚步声进来,没有到床前,只在屏风外,背对着她,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秋妍抓着床单,冲着他的背影喊:“六皇子让我住到他府上去。我明天就搬!”
他脚步滞了滞,一言不发,带上了门。
秋妍略闭了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吧。
穿戴整齐,走到外间,一眼看到那盏孤零零躺在桌上的莲花灯。她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感受。百感交集,乱糟糟的堵在胸口,急需发泄。她抓起那盏早就熄了的灯,狠狠掼在地上。
第二十七回 身世(一)
恹恹的病了好些日子。闭塞头晕,太阳穴隐隐的抽痛,人也懒懒的没有力气。
秋妍醒了,却没有起身,只望着床幔上垂下的细碎流苏出神。刚刚的梦境仿若真实。各种各样的情形,汽车骤停的刹车声,父亲临终前的隐隐嘱托,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乱糟糟的纠结在头脑中,理不清楚。
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着蓝色长裙的双玉端着药碗进来。她声音一贯的没有语调:“小姐,吃药了。”
暗红色的药汁苦得人心里发慌,所幸生病,味觉也不是很灵敏。秋妍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下去,因为太急,被呛得咳出声来。
双玉轻轻拍她的后背,有些不忍:“外面太阳可好了,小姐不出去转转?”声音中的冰融了半盏,没了棱角扎人。
秋妍抬头望向窗棂。重重地窗帘被拉了开来,阳光从雕花的窗棂中透进来,细细密密的,一束一束,每束里头无数细小的金尘,打着旋,转着圈儿。的确好久没有出去了。自从进了这六皇子府,便再没踏出这屋子一步。倒不是不想,只是从进来就病着,大夫药汁不断。
没想到如今,自己倒成了个病美人。她自嘲的笑笑。
“不用了。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声音含着浓浓的鼻音,仿佛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双玉不再劝,只沉默的扶她躺下,为她掖了被角,放下帘子,带上门出去了。
秋妍却睡不着。
那天出了裁云阁,她心中茫茫的无所适从。偏偏外头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她也不打伞,只在街头忙无目的的走。
很晚了,又下着雨,街上几乎没了行人,只几盏花灯飘摇的亮在雨中,忽明忽暗。身上的衫子被打湿了。秋雨细细,却最是黏人。雨丝一点一点打在她发梢肩头,再一点点渗到衣物里去。她却也不觉得冷。
城西的那座宅院她是不愿再去的了。这种时候,客栈也早关了门。她顿觉自己形如孤魂野鬼,凄凄惶惶。这偌大一个京都,竟是没有自己安生之地。
不由想起,远在南波府的宅院。想起,门口挂着的写着大大“君”字的大红灯笼,那样红,那样暖。自己曾一度把那里当做家。庭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早就刻在了脑海里,无法忘记。
她想到了君池,想到了他眉眼舒展笑起来神采飞扬的模样,曾经,他是自己的依靠。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的泪,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哭的跟花猫似的,真丑!”;他宽广的肩头蕴含着无数的力量,她窝在他怀里,能闻到阳光干净清新的气味从他外衫上传来,他低低的安慰她:“告诉我是谁。我去帮你杀了他!”即使杀人,他都是潇洒儒雅的,不见狰狞。
秋妍抬起头,任雨水打在她脸上,一点点聚集,再一点点顺着脸颊滑下来——像是她的泪。
她是坚强的。像是缀在寒冬枝头的梅花。
人人都道梅花苦寒,不畏严冬。可谁又曾问过它,愿不愿意开在暖春,被万人赞赏,柔风吹拂?不用孤零零与寒冬对抗,最终零落成泥。没有人问过它,也没有人给过它选择,仿佛梅花天生就该生在严冬——这样恶劣的季节,与寒风相抗。
就像宁秋妍。
她不想从出生起就肩负重任,每每被训诫:“你是宁氏集团的接班人,必须坚强!”
宁氏接班人,这个称号如同精铁炼成的枷锁,套在她的身上,没有锁头,没有钥匙,这是命运给她套上的,没有办法取下来。她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和其他小姑娘一样蜷在父亲怀里撒娇。她不可以。她没有这样的权利。
父亲对她很是严格。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手把手教她生意上的事情。她怨过,她恨过,甚至一度怀疑父亲对她的爱。可是最终,她妥协了。这是她的责任,责无旁贷。诚然,她锦衣玉食,她高高在上,可这一切的光鲜,是她拿自己的童年自己的青春去换来的!没有人有权利指责她。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累。她一定要换一种活法。可以撒娇,可以任性,有人宠着,爱着,捧在手里呵护。君池给了她这一切。她这一世生命里最最珍贵的七年,有君池为她遮风挡雨,对她尽心呵护。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可以不再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可以安安然的做一回温室的花朵。可命运偏偏不让她如愿!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坚强?她是被逼的!
没有别人保护你,你就必须自己保护好自己。
那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乱糟糟的,千头万绪。最后,她迟钝的反应过来,应该去六皇子府的。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只能去那里试一试。
当她见到岳黍离的那一刻,她已经瑟瑟的说不出话来。扶着他的手臂,干脆利落的晕倒过去。
双玉是在第二天进府的,说是左子陌不放心妹子,让她来照顾。
秋妍懒得理这种谎言,头一歪,又沉沉的睡过去。
她睁着眼睛。
室内静得怕人,她不耐烦这种气氛,便用指甲去抠那红木的床沿。床沿上有花,细细的纹路,雕得精致。她没有力气抬头,也懒得去看,只用手指顺着那纹路一点一点的描画。指甲划过红木有细细的轻响。她来回哗啦,那样繁复的花纹,竟也被她猜出来,那上头雕的是一朵盛开的芍药。她又摸索着往旁边去,心中猜测,会不会有蝴蝶翩翩舞在其间?
不待她查证,门口便传来压低的人声:“秋妍还没有醒吗?”
便听旁边的丫鬟轻声答道:“姑娘下午醒了一回,吃了药,又睡下了。”
门口的人却还不走,只絮絮的问话。
秋妍忍不住高声道:“我醒了。殿下进来吧。”
六皇子走进来。素白的袍子,腰间的明黄织锦白玉带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他径直走到她床前,一股淡淡的瑞脑香气袅袅传来。他弯腰去探她的额头,末了,松口气:“退烧了就好。”他的手指微凉,外面大概是起风了。
“明儿再让汪澄海来瞧瞧,开几幅药。”他温温说道。汪澄海是御医院里的老人,秋妍不知道这些,见他轻轻巧巧说出来,也就没有在意。
丫鬟们早就随着黍离进来陆陆续续的进屋来。到了晚膳的时候,桌上碟碗一样样摆上来,尽是些清淡小菜。
秋妍着实饿了。闻到香气,不由有了胃口。
正巧双玉来服侍她起身,她便也顺势起来吃东西。
黍离却起身要走。
“公事还没办完。你先吃东西,好好养着,我去书房。”临了,却又回过头来叮嘱,“也别总窝在院子里,出去走走。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
站在秋妍身边给她布菜的小丫头甜甜一笑:“是啊宁姑娘,院子里的花可漂亮了。您可一定要去瞧瞧。”
秋妍病中难得听到这样清亮的声音,心中一喜,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栗儿。原本在洗衣瞭的,姑娘来了,这院儿里人手不够,管家便把我拨到这里来。”她一说话便有梨涡一跃一跃的浮现在脸颊上,很是可爱。
秋妍喜欢她无拘无束的样子,瞥见双玉冷着张脸站在一边,道:“以后就留在这儿吧。正好你双玉姐姐忙不过来,你可以帮帮她。”
小丫头甜甜应是。
秋妍又道:“名字叫着不顺口。以后跟着你双玉姐姐叫双宝吧。如玉如宝。好不好?”
栗儿见秋妍转脸看她,愣了一愣,只觉得秋妍眼睛乌漆漆的分外好看。
双玉听到秋妍的话,眼神一黯,似是要说什么,却是终究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望着地板。
旁边服侍的大丫头见栗儿愣着不动,出声提醒:“还不快谢谢姑娘赐名?以后你可就跟着姑娘了。”
栗儿,啊不,是双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此刻起就是眼前这位姑娘的贴身丫头了,地位一下子不知道高了多少。“谢姑娘赐名。奴婢双宝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秋妍仿佛不上心似的“嗯”了一声,眼风都没有扫过去。
双宝心道,这位姑娘好看是好看,得宠是得宠,脾气却好像不大好。要不旁边的双玉姐姐为什么整天吓得都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得会慢一些
见谅
第二十八回 敲打
病情渐渐好转。
痊愈的宁秋妍又变回以前的模样,目标明确,孤独而坚强。
这日晨起,却是双宝握着梳篦给她挽发。
“双玉呢?”秋妍把玩着妆盒里的朱钗问道。皇子府的管家倒是尽职,做事面面俱到。见她这里没有首饰,便留心从库里选了不少送来。
双宝答得从容:“双玉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今早起来就没见到她。”顿了顿又问,“姑娘找她有事?”
秋妍望着铜镜里面目模糊的自己,不大爽快。双玉出府了?想也知道去了哪儿。居然没有事先知会,她到底是谁的奴才?!
“出府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语气愤懑。双宝吓了一跳,手上力道大了,倒是让秋妍醒悟过来。
“平日里都是她在伺候,忽而换了人,还真不大习惯。”
双宝却是笑起来:“姑娘的头发可真好,又黑又亮。”
秋妍顺手捡了根金簪递给双宝:“今儿就用这个吧。”听到双宝夸她,心里不由有些高兴。双玉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做事,难得听到别人夸赞:“就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