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夫妻俩的讨论依旧在继续,沈青城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拥着她没有动,两个人都静静地躺着,仿佛都在听隔壁的夫妻俩交谈。
十多分钟之后,那对夫妻说着话,又离开了卧室,大约是准备晚餐去了。听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说话声,佳期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沈青城察觉得到,忽然低下头来,在她颈窝处吻了一下。佳期敏感,忍不住缩了一下,却忽然听沈青城声音低沉地问道:“你从前的那个朋友,跟你说了些什么?”
佳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不知道沈青城为什么要关心她的过去,毕竟那与沈希毫不相关,但佳期还是回答了:“他说,我十七岁多的时候,因为跟妈妈意见不合离家出走,他收留了我,我在他那里住了一年多。”
沈青城缠在她腰肢上的手忽然便克制不住地缓缓收紧了。
☆、寻找失落多年的梦
察觉到他的动作,佳期不由自主地僵了僵,可沈青城力气却愈发大了,直到将她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犹觉得不满意,恨不得能将她揉入骨血一般。
佳期有些喘不上气,却因为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思维一下子清晰起来,想到了他异常的原因梅。
“不过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佳期小声地说道,“他跟我说起来,我总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沈青城僵硬的手臂似乎微微放松了些许,而后才又道:“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佳期小心翼翼地措辞,“就讲了一些从前的小事,都是无关紧要的。”
沈青城的手臂便又松开了一些,没有再问什么侃。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眼见着晚餐时间过了,却谁也不提吃饭的事。佳期躺着躺着就又陷入了睡眠之中——她这几天精神实在是太过疲惫,非常缺觉。
沈青城抱着她,久久不动,却也始终无法安眠。
第二天,佳期拖着自己的行李准时出现在机场,跟赵怀曼的工作队伍成功汇合。
赵怀曼实在是温柔和蔼,一点架子也没有,脾气简直好得不像话,跟佳期虽然是刚刚认识,对待佳期和已经跟了她几年的小佳却没有任何分别。
休息室里,小佳跟佳期分享了未来这三天的行程,佳期十分欣喜地发现,这三天的行程非常轻松。除了第二天有全天的录制之外,今天和后天似乎都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怀曼虽然不挑工作,也能吃苦,但是制作单位照顾,安排了挺多的休息时间。怀曼休息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需要我们在旁边,所以我们的时间也是很自由的。”小佳小声地对佳期说道。
佳期仔细地翻看着行程表,心中的欢欣都写在眼睛里。
上了飞机,赵怀曼和她的经纪人杨蕊在商务舱,而其他的随行工作人员都在经济舱。小佳的位置靠窗,佳期的位置靠走道,两个人一换,各得其所。
当飞机缓缓降落在那座叫做霖市的城,佳期看着窗外陌生的一切,却被心里的悸动熏红了眼眶。
霖市……这里,就是她从前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乡?
下了飞机,一行人回到酒店,中午和下午都没什么安排,只有晚上有一个饭局需要赵怀曼出席,不过杨蕊也打了招呼,并不需要其他人同行,因此今天下午,佳期的时间就完完全全地空了出来。
回到酒店,她和小佳一间房。大热天,所有人都待在酒店里休息不愿意出门的时候,佳期却一个人顶着烈日离开了酒店。
叶博尧给她的地址她存在手机里,本来可以直接打车前往,佳期却上网搜索了公交路线,随后坐上了公交车。
霖市没有地铁,因此公交就成了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无论什么时候公交车里总是人满为患。
这样热的天气,挤满人的公交车里充斥着各种让人烦躁的气息和味道,可是佳期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她甚至完全察觉不到这些不愉快的地方,视线和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在车窗外的世界。
公交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入目各种大街小道,高楼大厦,没有一样是她熟悉的。
这个本该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却陌生到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而事实上,历经沧海桑田的,也不过是她自己。
佳期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世界,忽然听到公交报站,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便下了车。
下了车之后还要转车,这趟车人比较少,佳期上车的时候竟然还有空位,于是她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依旧专心看着窗外的一切。
从她十七岁到现在二十六岁,这座城市在这九年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心中暗暗祈祷,有着自己过去的那些地方不要变化得太多。
终于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佳期下车,循着路牌,终于找到了一条安静的小道。
小道应该已经有很多年历史,道旁的树木都已经是遮天蔽日,而道路两边的建筑也有相当的历史,都是一水的四合院,只是如今的人们注重私隐,四合院早已经过改造,高墙大瓦,屋门紧闭。
佳期走上这条道路,忽然就忆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她梦里见到的那条路,似乎并不是这一条,因为这道路两旁的是梧桐,并不是她梦里的香
tang樟。
不过她原本就是个没有记忆的人,做梦也不过是自己的大脑任意勾勒,怎么可能会真的梦见过去的情形?
佳期对照着门牌,缓缓向前走着,在走到112号前时,终于顿住脚步。
眼前是两道漆红色的大门,而大门背后,就是她曾经住过一年多的地方。
佳期站在门口,看着这道全然陌生的门,想象着自己从前进出这道门时候的情形,脚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僵住。
她呆呆地站在门外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上前敲门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佳期连忙摸出手机,一看是小佳的来电,连忙接了起来。
“佳期,刚刚制作方的人过来通知,因为要歉疚另一个嘉宾的时间,所以要提前录制。怀曼脾气好,答应了他们,所以现在就要准备录制工作了,你在哪儿?”
佳期看着眼前这两道门,抿了抿唇,终于道:“我马上就回来。”
此次赵怀曼参与的是一个外景综艺节目的录制,分别会跟另外两位艺人合作,可因为其中一位临时改变行程,所以一天的工作就变成了两天的,杨蕊大发脾气,反而是赵怀曼没什么所谓,依旧温和平静。
因为小佳怀孕了不方便,这两天陪赵怀曼录制的工作就主要落到了佳期身上。好在赵怀曼实在是非常好服侍,佳期眼见着她连续两天在日头底下暴晒,辗转多个地方,却依旧敬业微笑的模样,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个助理比老板还要轻松。
两天的录制结束,第三天返回香城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因此佳期还有一个早上的时间,可以去自己从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第三天,佳期起了个大早,依旧选择了乘坐公交。
沿途风景之前早已经看过,因此这一次佳期并没有失神得太厉害,一路都听着报站。离她下车的目的地还很远的时候,佳期忽然听到了一个站名:“香樟路站。”
佳期蓦地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一个愣神之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就下了车。
下车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口,而空气之中,隐约浮动着香樟的味道。
佳期怔了片刻,明明没有看到路牌,她却转过身,缓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大道旁一条并不起眼的道路,路两边零星地停着一些私家车,让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完全成为了单行道,可是道路两旁的人行道却是宽敞的,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香樟树间隙投下来,斑驳地映在道路上。
佳期呆呆地站在路口,一颗心却忽然狂跳起来。
这条街道,是她梦见过的那条路!
她脚步有些虚浮地走着,一路向前,目不斜视,竟然仿佛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般!
最终,她在道路中段的一座建筑旁停住了脚步。
似曾相识的砖砌围墙,四层相识的紧闭大门,砖孔里,屋舍、青石小道、榆树、花草,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她梦里曾经见过的景象!
她站在那道墙前面,看着四合院里的一切,身体是僵直的,可是全身的血液却是沸腾的!
她的身后,街道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来之前就静静地停靠在那里,而此时此刻,车内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她穿着牛仔裤、白衬衣,静静站在那座四合院前的身影,实在是太像一个梦境。
一个失落多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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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她和她的那个小男朋友
佳期没有想过,在梦里出现的街道和房屋,此时此刻竟然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她梦到过这个地方,也就是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是存在在她大脑里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办法找回过去记忆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现实和看不见的过去交织在一起,她竟然是有着过去的意识的梅!
她激动,却又恍惚,眼前的景象和梦中的景象反复在眼前交替,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当梦中的情形一一回放出来,佳期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安静空荡的街头,只有很远的地方有一位带着孩子的老人缓步在走动。
那个曾在她梦里出现过的沈青城,又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片刻的失神过后,佳期回过神来,走到这座四合院的大门口,却见老式的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锁。锁上并没有锈迹和灰尘,可见还是有人经常进出这间四合院,只是此时此刻里面没有人侃。
佳期静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忽然又转头看向了街尾,随后再度鬼使神差一般,缓缓朝街尾走去。
不长的街道尽头,是一条很窄的巷子,狭长,通往未知的方向。
佳期却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走了进去。
一路陌生,可是她这一路却走得这样顺畅,仿佛早就已经走过了无数遍。
穿过那条狭长的小巷后,眼前呈现出的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荒芜的工地,四周围着蓝色的隔板,工地门口有几个工人坐在那里打牌,除此之外,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东西。
明明不知道这小巷尽头是什么,可当看着眼前这片工地时,佳期却有一种受到冲击的感觉——仿佛丢掉了期待已久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可是她知道,不是这片工地。
她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不自知,更不明缘由。
这一片很荒芜,似乎一大片区域都被拆除了,正在重建,除了那几个建筑工人也再看不到其他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佳期便一下子显得突兀起来,尤其是她红着眼眶看着眼前这片工地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
“小姐,你没事吧?”有一个年轻点的工人起身走了过来,开口问佳期。
佳期猛地回过神来,看见那几个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建筑工人,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地倒退了两步,心底竟有一股莫名的恐惧,让她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可是她身体却是僵硬的,除了小步的后退,几乎做不了任何动作。
“小姐?”那年轻的工人又喊了她一声,随后顺着佳期的视线往工地上看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你不会是来这里找人的吧?”
佳期一怔,目光落到他脸上,看见一张朴实的面容之后,她心头骤然一松,立刻开口道:“请问这里以前是……”
“这里以前是一片老旧的小区,几十年的老房子,现在拆了,正在做重建。”那小伙子见她开了口,脸上露出笑容,“你是来找人的?”
她是来找人的吗?佳期看向那片空地,许久之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来晚了,这里都拆了大半年了,以前住这里的人都搬走了。”那小伙子说着,忽然又道,“不过以前住在这片的人,要么是外来打工的,要么是地摊小贩,我看小姐你的样子,不像是会认识这里住的人呀?”
佳期闻言,目光之中悲戚却忽然更浓。
尽管没有任何记忆浮现,可是她几乎还是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可能是她跟妈妈共同居住的地方。她只知道在她和妈妈出事以前,爸爸只是付给妈妈赡养费,病没有在她们的生活中出现过,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和妈妈以前住着的居然是这样的地方。
是住不起更好的地方,还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地方?
佳期心中其实很轻易地就有了答案。
她看着眼前这片空荡的区域,缓缓垂下眼帘,转过了身。
虽然对妈妈没有任何记忆,可是看到眼前这个地方,她心里涌起的难过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小姐!”那跟她说话的小伙子见她就那样转身而去,脚步虚浮的模样,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佳期却都已经听不到了。
她
tang顺着那条狭长的小巷一路返回,走了许久,才终于又走到了先前那条香樟路上。
抬眸看向头顶的香樟,佳期有些恍惚地想,以前,她是不是经常跟妈妈在这条路上散步,所以才会有那么深刻的记忆,还藏在大脑意识深处?
佳期重新往前走去,一步一步,香樟的味道那么好闻,她却只余满心酸涩。
不知不觉,却又走回了之前那座四合院门前,门上依旧挂着那把锁,还没有人在里面。
佳期忽然就不想走了,她走到院门口,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抬眸,依旧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这条安静的街道。
她想,如果自己运气好,或许能等到院子的主人回来,说不定还能问到院子的主人是不是认识自己。
她静静抱膝坐在那里。对过的那辆车子里,沈青城靠在驾驶座上,目光停留在她哀伤迷离的容颜上,恍惚间,竟连呼吸都绷紧了,一颗心难过到几乎要碎成两瓣。
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放,都是九年前那个大雨的夜晚,她被大雨冲刷到颤抖的身影,以及狠心绝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