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很高兴接到赵小姐的电话,等赵小姐哪天有时间,出来陪我这老人家喝喝茶?”老太太缓缓道。
赵怀曼闻言,也不扭捏,轻笑道:“是。伯母,我现在人在国外,年初五之后才会回国。”
“没关系,等赵小姐回来,我再约赵小姐好了。”
双方都是聪明的女人,三言两语间就已经从陌生人到约定了下次见面,沈老爷子微微拧了拧眉,沈青山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沈博易面露疑惑,而沈青文则若有所思。
老太太挂掉电话,沈博易立刻试探着问了一句:“奶奶,这位赵小姐是谁啊?”
老太太看了孙子一眼,缓缓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跟奶奶装傻?”
沈博易一听,立刻就懂了什么,心里却愈发疑虑起来——沈青城明明已经跟那个叫温佳期的女人结婚了,这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赵小姐……婚外情?
其他人自然也瞬时猜出了这位赵小姐的身份,分明都面有喜色,唯有沈青文一人微微沉了眼,再无别的反应。
*
五点半,安静得只有电视声音回响的公寓里,佳期正在厨房里和面和馅儿,准备包饺子。
本来昨天包的饺子还冻在冰箱里,可是她想起钟嘉慕说的过年就是要吃现包的饺子,所以还是出门买了材料,回来张罗着开始包饺子。
她将战场从厨房搬到了客厅,一面对着电视看里面各种喜庆的节目,一面擀着不成形的面皮。
到底还是昨天才学,她始终还是做不好,擀了半天,勉强擀出二十来片能用的面皮,想想也应该够了,于是便开始包馅捏合。
包完那二十来个饺子佳期却已经觉得很累了,主要还是擀面耗费了太多体力,她走到沙发里坐下来便不愿意再动,盯着电视,却禁不住又失了神。
温家此时此刻应该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宁安家里更是热闹的一大家子,钟嘉慕应该和朋友在一起,而沈青城……应该是在陵市,陪在父母身边的吧?
全世界应该都是热闹的,她这里安安静静,倒好像也不错。
又或者,她这里也是很热闹的,死去的妈妈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宝宝,都是在周围陪着她的。
她静静地想着,神思克制不住地飘去了很远的地方,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
正在这时,她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佳期蓦地回神,循着声音,在玄关那里找到手机,拿出来一看,却是叶博尧打来的。
佳期霎时间更觉得难受,盯着电话许久,终究还是接起了电话。
“佳期。”叶博尧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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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鼻子却忽然酸涩起来,没有发出声音。
“今晚过年,热闹吗?”叶博尧缓缓问道。
佳期拿开电话,深吸了口气,才又将电话放回了耳边,看着电视里热闹喜庆的画面,低声道:“嗯,很热闹啊。”
“那就好。”叶博尧低声道,“你曾经说过,最害怕过节的时候不热闹,我答应过你每年都会陪你过节,到底还是做不到。”
佳期的眼泪忽然直直地就掉了下来。
“我在国外,这边不过年,替我吃一颗饺子吧。”叶博尧缓缓道。
佳期强忍着湿润的声音,轻声道:“好。”
“两颗。”叶博尧却忽然道,“两颗吧。”
佳期的眼泪蓦地汹涌起来。两颗,一颗替他吃,还有一颗,是替孩子吃的。
她捏着电话站在那里,泪眼迷蒙,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她听见自己身边的门响了响,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输密码。佳期还没回过神来,门已经咔嗒一声打开了,沈青城冷峻的容颜,缓缓出现在了她破碎的视线之中。
她只觉得是在做梦,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没办法给出丝毫的反应。
而沈青城从来没想过,打开门的第一瞬间,就然就会看到她流泪哭泣的脸。
“佳期。”电话里,叶博尧听她半天没有动静,又喊了她一声。
佳期蓦地回过神来,凝神看向大门的方向,沈青城却依旧站在那里,并没有消失。
不是梦。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可是下一刻,一颗心却忽然痛到难以呼吸起来。
为什么……他会在今天回家来?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眼泪愈发不受控制,佳期忍不住转开头,电话里,叶博尧又喊了她一声,她终于给出回应,低声说了句“好”,随后就挂掉了电话,背对着沈青城站在那里,竭力想要收住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收不住。
沈青城看着她转开头,听着她那声“好”,看着她挂掉电话的动作,忽然就走上前来,一把拿过了佳期手中的手机。
佳期猛地一惊,转头看向他,眼中凝泪,神情之中分明带着一丝慌乱。
沈青城看着她的模样,随后举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到了刚刚结束的那通电话——叶博尧。
叶博尧,叶博尧……终究还是又一次输在那个男人手上?
他心头忽然就冷笑了一声,可是脸上的神情却仿佛是冻住了一般,只是看着她,死死地看着她,下一刻,他忽然猛地扬起手来,一把摔掉了佳期的手机!
“咔嚓”一声,佳期的手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佳期有些控制不住地倒退了一步。
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她没想到会在今天见面,一见面便会是这样的情形。
“还在这里干什么?”沈青城看着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却异常喑哑,“大过年的不寂寞吗?不需要找人陪,或者去陪别人吗?”
佳期双目通红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不由自主地又倒退了一步,原本已经凝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沈青城看着那滴泪一直滑落到她腮旁,嘴角似有笑意,眸色却更冷,“哭什么?他没时间陪你,丢下你一个人?哭得这么凶,他一定会很心疼吧?”
佳期依旧说不出话来,嗓子里仿佛赌了什么东西,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对不对?打扰了你们通话是不是?”沈青城唇角笑意渐渐扩开来,“我是不是应该立刻转身走掉?”
走掉?佳期听到这两个字,身子却突然微微一僵,下一刻,她竟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来,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这个动作之后,两个人却都又僵住了。
他沉眸看着她,而她终于一点点地清醒过来。
她想起,等他回家,她是有话要跟他说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你好好跟她在一起,忘了沈希,好不好
那些话就藏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很久,只等着他一回来,她就要说的。
而现在,他回来了。
除夕的傍晚,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样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笑语欢声,而这间公寓,却冷清得只有电视机里的笑声。空气中隐约有面粉和荠菜的味道,那是她为了除夕包好的饺子,可却是生的,没有刚出锅的热气腾腾,于是便连味道也变得清冷起来射。
沉默到近乎窒息的空气里,她堵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艰难地溢了出来——
“沈先生,我们离婚吧。矾”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古怪喑哑,像是童话故事里在黑暗中居住了百年的巫婆才应有的声音。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童话中的公主。
沈青城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冻住了,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还是一点点地起了变化。仿佛天上寒星一点点地陨落,直至缓缓没入深海,几不可见的微澜过后,便只剩了死寂的黑暗和寒冷。
他一点点地勾起了嘴角,好看的唇形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笑容,可那笑却是冰凉的,凉得让人心头发颤。
“离婚?”他声音低得可怕,“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佳期身子微微一颤,沈青城忽然伸出手来,大手卡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头来,逼她看向自己。
佳期被迫仰头看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滑落。
她的眼泪对于他来说,从来致命,可是此时此刻,那不断滑落的泪,却仿佛热油,燃起火来,生生地灼痛他的五脏六腑!
“我知道……”被他卡主下颚,佳期声音愈发艰难古怪,可是她却没办法不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曾说过会弥补他爱而不得的痛,她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爱他,她曾经向他许诺不会背叛他……可终究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沈青城听着这三个字,看着她苍白的脸,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些许。
十二年的魂牵梦萦,十二年的爱恨交织,他终究还是输得这样彻底?
“沈希。”他看着她,缓缓喊出这个名字,带着彻骨的寒意。
佳期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有些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来,缓缓抚上了他的脸。
她指尖很凉,动作很轻,从他脸上抚过,触感竟若有似无。
“不要再想着沈希了。”她忽然低声道,“你这样恨着她,你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你好好跟怀曼在一起,忘了沈希,好不好?”
沈青城唇角却再度浮起了笑意,讥讽,嘲笑一般,“所以你就可以去跟你心里想着的人双宿双飞了?”
不是,不是。佳期用力地摇了摇头,被他大手卡住的位置已经隐约有了淤痕,可是她却仿佛察觉不到痛,缓缓道:“我只是希望能得到自由,你放我自由,也让自己快乐吧……”
“自由?”沈青城捧着她的脸,缓缓靠向自己,四目相视许久,他嘴角再度牵起笑容,却只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这辈子,你都别想!”
*
佳期大病了一场。
除夕的晚上,她在冰凉的沙发上卧了一整晚,大年初一就病了,一烧就烧到了40度。
模模糊糊中,她知道自己病了,全身发冷,手脚无力,头晕想吐,非常难受。
她伸出手来,胡乱地在自己头顶摸索着,想要摸到电话,打给宁安,或是打给钟嘉慕。
可是摸不到,怎么都摸不到。
随后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的手机被沈青城摔了。
她向他提出离婚,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和平的谈判,可是他却那么生气,还说她这辈子都别想得到自由。
可是他明明已经有怀曼了……
头晕想吐的感觉忽然就加重起来,佳期艰难支起身子,趴到沙发边就呕吐起来。
她胃里根本就没东西,从昨天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吃过。昨天中午煮的饺子放到凉她也没吃下去一颗,而晚上包的饺子此时此刻还摆在桌子上,早就已经变了形。
她吐到
tang胃抽搐,不断地呕出胃液,只觉得自己可能会就此死去。
可是,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生,或者死,又有多少人会在乎?
除了宁安和嘉慕会为她难过……不,也许还有叶博尧,他可能也会难过……而沈青城,沈青城……他会不会难过?不,他不会难过,她不希望他难过,他应该忘掉沈希,忘掉她……
她昏昏沉沉,终究克制不住地昏死过去。
*
佳期看见自己走在一条白茫茫的道路上,仿若云端,仿若天堂。她原本心绪茫茫,却一瞬间忽然又激动起来——
如果她死掉了,是不是可以见到妈妈,以及那个没有出世的宝宝?
她忽然就大步往前奔跑起来,没跑出多远,却忽然就看见了前方有一个人影,正缓缓朝她走来。
是一个男人,成熟优雅,温润清俊。分明是陌生的容颜,于她来说,却又是那么亲切熟悉。
“爸爸!”她忽然就冲着那个男人喊了一声。
那个男人忽然就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囡囡,过来。”
她鼻子一酸,瞬间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哭出声来:“爸爸!爸爸!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抚着她的头,温柔爱怜,“囡囡,你要开心一点。”
“我不开心。”她埋在他怀中大哭,“爸爸,我不开心,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囡囡,你弄丢的东西还没有找回来,爸爸不能带你走。”
她弄丢了东西……她弄丢了什么?要怎么找回来?
佳期一片茫然,可是心却突然痛了起来,她连忙抓住他的袖子,“爸爸,我找不到,我不找了,你带我走吧!”
可是他却没有再说话,佳期抬起头,却见他的容颜,正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爸爸!爸爸!”她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不见——
“姐!姐!温佳期!”
另一道声音响起在耳边,粗暴,焦急,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动作,佳期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片刺目的白,伴随着强烈的消毒药水味道,下一刻,双目泛红的钟嘉慕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嘉慕……”她喃喃地喊了他一声,钟嘉慕眼睛瞬时更红了一些,一下子转开头,看向了窗外。
佳期的目光缓缓又落到了床头的吊瓶上,再然后,她顺着输液管看到了自己的手。
原来……还活着。
*
钟嘉慕是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回到香城的,他在国外一直打佳期的电话都打不通,立刻便搭乘了最早的一个航班回来。佳期的电话依旧不通,他只怕出了什么事,立刻找到公寓大厦管理处,打开那间公寓的门后,才知道真的是出了事。
高烧、胃炎、肺炎……如果不是他及时回来,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温佳期这个人了。
然而在佳期醒来的时候,钟嘉慕却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宁安,得到消息之后一来医院就劈头盖脸地把佳期骂了一通。
佳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宁安骂完,才笑了笑。
宁安一看更是生气,“温佳期,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是不是?”
佳期低低应了一声,随后才道:“就是觉得,还能听见你骂我,真好。”
宁安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钟嘉慕拎着一个暖壶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将暖壶放在床头,对佳期说道:“白粥。凉一下再喝。”
佳期点了点头,宁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