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在乎。他请她不要将他当做负担,但面对着他时,她心中始终是内疚沉重的。如果可以,她何尝不希望能将这种内疚沉重转化?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转化?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那他们的人生,是不是可以恢复从前的轻松愉快?
她脑子里重重思绪交缠往复,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啊,如果可以在英国相遇,那我们就一起旅行。”
叶博尧看着她,眸中竟似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久久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微微笑了起来。
佳期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也想笑,可是却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他这样待她,毕竟也已经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可以不辜负,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美好?
*
一周之后,准备前往英国的佳期带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机场。
叶博尧不在霖市,佳期不知道他会从什么地方出发,什么时候出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在英国相遇,可这趟旅程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一个改变。
霖市没有直达伦敦的飞机,佳期只能先飞到海城中转,可是没想到的是霖市飞海城的飞机竟然晚点了,佳期到达海城的时候,伦敦的那班飞机已经飞走了。
没想到旅程的开始便这么不顺利,佳期有些恍
tang惚地坐在机场里,神思游离。
正在此时,身后却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佳期有些恍惚地转身,却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沈博易!
“真的是你啊!”沈博易近乎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佳期一时倒不知道给他什么反应,许久之后,微微勾出一丝笑意。
沈博易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许久之后,才又开口:“好了,笑不出来就不要笑,皮笑肉不笑的多难看!”
佳期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果然一瞬间就消失了,只是也想不出别的反应给他,索性微微点了点头,“再见。”
因为赶不上飞机,她改了明天的机票,现在只能找个酒店先住一晚,等明天再飞。
“哎哎哎,别急着走啊,好不容易遇上,咱们聊聊呗!”沈博易拉着她,道,“你好像瘦了好多啊,没事吧?”
“没事。”佳期应了一声,两只眼睛无神地看了看他,随后道,“我要走了。”
“我也要走啊,你去哪儿,我送你。”沈博易道。
“不用了。”佳期回答。
沈博易却不由分说地拉过了她的行李,径直往出口走去,“客气什么呢?顺路而已嘛!”
佳期知道沈博易不是这么好打发的,果真还是被他强行带上了车,一上车,她无路可逃了,便听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跟沈青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干了对不起你的事?”
佳期听到那个名字,只觉得心脏蓦地一缩,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有。”
“那难不成还是你干了对不起他的事?我不信。”沈博易道,“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你跟我说说你们俩之间到底怎么了呗,问他他也不说!”
“对,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佳期转头看着他,终于开口道,“离婚也是我提出的,是我对不起他,他跟怀曼结婚是正确的选择。”
沈博易听了,微微诧异地长大了嘴巴,好一会儿之后,才又道:“可是你们俩离婚才多久?他下个礼拜就要跟那个赵怀曼结婚了,你还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佳期蓦地一怔,转头看向他,“下个礼拜?”
沈博易点了点头,随后又解释道:“给媒体说的九月只是烟雾而已,事实上下周三他们就会举行婚礼,在那个什么历史最悠久的教堂来着?”
佳期心头仿佛震了震,可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下个礼拜结婚,还是九月结婚,关她什么事?
静默片刻之后,佳期缓缓道:“我会祝福他们。”
沈博易盯着她看了片刻,许久之后,忽然撇了撇嘴,“人心可真是不靠谱的玩意儿,多久前才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么快就已经各散东西,真是没意思!”
因为沈博易来海城也住在酒店里,听说佳期要搭明天的飞机去伦敦,他直接将佳期带到了他经常下榻的那家酒店,叫经理给佳期开了间房,也算是相识一场,帮佳期安顿了下来。
佳期早早起来赶飞机,却还是没有赶上,这会儿只觉得疲累,回到房间便忍不住躺进了被窝里。
大热的天,她空调也没开,却是紧紧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在梦境中闪过,仿若看了一场冗长的电影,那场电影播放了一天一夜,可是当她睁开眼睛醒过来时,脑海里却一个画面都没有了,仔细回想那纷繁复杂的梦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看时间,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还差一个半小时她搭乘的那班飞机又要起飞了!
佳期匆匆起床,一通收拾之后退房离开,没想到去机场的路上却又遇到了堵车,最后到达机场的时候,她又一次错过了自己的飞机。
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忽然之间,佳期却只觉得疲惫。
她大脑一片空白,站在航班信息牌面前许久,却只是失神。
直至一座南方小城的名字跃入眼帘,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
四十五分钟后,有一班飞机,是飞往
那座南方小城的,那座沈青城曾带她过去住了一个月的南方小城。
佳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切都仿佛是不由自主的,她买了机票,坐上了飞往那座南方小城的飞机。
熟悉的蓝天白云,以及从云层上投下来的日光,却是恍若隔世。
佳期站在机场外,任由柔软舒适的风吹着自己的长裙,整个人却是恍惚的。
她找了一家客栈,闹中取静的地段,几十米开外就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而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紧紧闭合着窗帘,一睡就是三天。
到了第三天,客栈的阿姨忍不住敲开了她的门,大约是怕她在房间里干什么坏事,面上却是微笑的,“姑娘啊,你来这边几天了,怎么也不出去走走呢?外头多热闹啊,一天到晚憋在屋子里,不难受吗?”
佳期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许久之后,却缓缓点了点头。
起床收拾好自己,她只背了一个小包,出门之后打了一辆车,直至车子停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山脚——那座沈青城曾经每天早上带着她攀登的山。
佳期怔忡了片刻之后,开始徒步往山上走。
她体力终究还是不行,尤其还是一个人,没有人带着,几乎每十分钟就要休息一下,爬到下午,也只爬到了半山腰。
阶梯上已经满满都是从山上下来的人,见她还是往上的模样,有好心人劝她,“姑娘,天色晚啦,你这会儿再爬上去,可能就赶不及下来了,如果不在山上住,还是先下山吧!”
佳期抬头望了一眼那蜿蜒向上的阶梯,许久之后,终究只能放弃。
第二天她不可避免的又全身酸疼起来,可是却还是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出了门,继续去爬那座山。
她身上酸痛,这一天爬得比前一天还要艰难,最后只爬到比前一天高一点的位置,不得不又返回。
第三天,佳期似乎彻底垮了,睡到中午起床,在客栈阿姨那里吃过午餐,也不敢再提登山的事,只是出门晃悠。
没想到这漫无目的的晃悠,竟然晃悠到了海边,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座熟悉的玻璃房,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线。
那座曾经住了一个月的房子……
佳期不知不觉地就走上了那条私家路,一路往前,竟然缓缓走到了门禁处。
她在这里住的那一个月,这里的值岗人员都是认真负责的状态,佳期每每看见他,他都是站得笔直,可是此时此刻,她站在门禁前,那个人却坐在值班亭里打着瞌睡。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张着嘴,睡姿着实有些滑稽。
佳期忽然就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人反应倒是也奇快,她这么轻声一笑,他忽然就醒了,一下子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来人。
四目相对,佳期一怔,随即却掉头却想走。
“太太!”那人却忽然喊了她一声,“您什么时候来的?”
佳期一怔,缓缓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那人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有些诧异的模样,“太太,您一个人来的?怎么也没带行李?”
“我只是顺路过来走走。”佳期轻声回答着,随后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再见。”
“啊?您不进去吗?”那人更加诧异。
佳期摇了摇头,“不进去了。”
“前天沈先生也是一个人过来的。”那人却忽然又道,“也是没带行李,在这里待了大半夜,第二天凌晨四点就走了。您跟沈先生是安置了别的房子吗?”
佳期却蓦地僵了僵,看向他,“沈先生……他前天来过?”
“对啊。”那人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人寄了什么东西过来,沈先生过来签收的。”
佳期又怔了怔,那人却再度开口:“太太,您真的不进去?”
佳期克制不住地朝那个房子看了又看,终究开口道:“我想进去看看。”
“当然可以啦。”那人笑了,“那是您和沈先生的家啊!”
她和沈青城的家……
佳期听着这几个字,克制不住地僵了僵,随后低头走了进去。
推
门而入,屋子里依旧干净明亮,满室阳光,一如去年。
佳期怔怔地在客厅里立了许久,目光久久地落在餐桌上。
去年,沈青城就总是坐在那个位置处理公事……
佳期在客厅里失神很久,才终于又转身往楼上走去。
逛过楼上的客厅,再逛过自己的画室,最后,她推开了卧室的门。
走进卧室的一瞬间,佳期就僵住了。
楼上楼下的所有地方都跟去年一样,偏偏只有这间卧室不同,因为卧室床上,放了好多幅画。
佳期有些僵硬地走到床边,拿起其中一幅画看了看。
是这座屋子前方的那片海,有夕阳,有海鸥,还有屋前的那块大石,大石上坐着的一对男女,眉目模糊,可是形象却又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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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有更】
☆、山顶,他为她锁住的幸福
此时此刻她身上穿着的,就是画上的那条裙子,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画里的人是谁?
佳期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目光又缓缓落到了床上的其他画上。
每一幅画风格不同,布局不同,用色不同,可是所画的景色和内容却都是一样的,每一幅画上,都有她和沈青城两个人,或清楚或模糊,却都是他们往昔甜蜜的见证丕。
佳期一张张地看过那些画,眼泪开始克制不住地往下掉婕。
这是去年在这里写生的那批学生画的,当时只有其中一个人将手里的画送给了他们,可是佳期那个时候对其他的画作同样眼馋,恨不得能全部收入囊中,只是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可是此时此刻,这些画却通通都在这里,通通都在她和沈青城住过的这座房子里。
他是前天过来的,所以这些画还没来得及收起。
前天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屋子里,也许是在跟她同样的位置,看着这些画。
佳期拿着一幅画,心脏抽搐着泛起疼痛来。
她几乎无法控制地跌坐到地上,痛到忍不住弓起身子,最后缓缓卧倒在了地板上。
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很错很错的事,可是要怎么挽救?明天他就要结婚了,她要怎么挽救?如果越挽救越错,她该怎么办?
她卧在那里,心痛如绞,最后竟神思昏昏起来。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有银白色的月光透进来,照在佳期苍白的脸上。
她的脸贴在地板上,怔怔地盯着窗外的一轮圆月看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坐起身来。
她一点点将床上那几幅画收拾好,随后才起身,缓缓离开了房间。
走出屋子,外面的值岗人员还在。
“太太,这么晚了你还要走?”见她出来,那人连忙问她,“我以为你今晚会住在那里。”
佳期却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径直往前走去,走出几步之后,她却忽然折返回来,看向那人,“你有没有手电?能不能借我?”
“哦,当然可以。”那人连忙递了一个大手电到佳期手中,随后又道,“太太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佳期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麻烦你帮我叫车。”
佳期走下去,很快就等来了一辆出租车,她坐进去,缓缓报出了地址。
昏倒在卧室地板的那几个小时,她脑子里满满都是在这边的一个月里的情形,睁开眼睛来,也始终不曾散去。
她记得在这边的每时每刻,每个情景和画面,那样清晰,历历在目。
他原本待她那么好,却是她硬生生地辜负了他,哪怕这样的辜负,分明也是辜负了自己的心。
是她让他陷入了极致痛苦的境地,而如今,她终于幡然醒悟,想要弥补,可是明天就要结婚的他,还需要么?
深夜,佳期一个人走在凄清寂静的山路上,重重喘着气,艰难往前。
他曾经带着她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天,她艰难地跟在他身后,努力了十几天,却始终都没能攀上山顶。他说过山顶会有极美的云海和日出,只要爬上去就能看到,可是美好的东西向来与她无缘。
可是这一次,佳期很想试试,她很想看看那样的美好,很想证明自己原本也是可以经历那种美好的。
凌晨四点,佳期坐在山腰的亭子里,已经极度疲累的身体根本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
她体质实在是太差,根本没办法承受登山这样的运动,更不用说爬到山顶。
也许那样的美好,终究跟她无缘?
她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恍惚。
山道上却已经逐渐开始有了早起登山看日出的人,一拨又一拨的人过去之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