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商--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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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商--昆仑雪-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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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它已收敛叶片,连顶端的小叶也皑皑覆盖下来,紧紧依偎着枝干,静静休憩。
  眼看着那琴师就要离开,青琅定了定神,拂帘而出唤道:“花娘。”
  花娘见是她来颇有些惊讶,因而奇道:“姑娘怎么来了?”
  “把那琴师留下罢,我喜欢他的曲子。”青琅转首看了一眼那琴师的背影,此刻他已由另一边撩帘幕而出,并未听见此刻她二人谈话。
  “这是为何?我看他琴曲不甚熟悉,恐怕日后在旁奏乐是要砸场子的。”花娘边用手巾扇着风,边端起一旁的茶盏小小抿了一口。
  “我却觉得他琴技了得,花娘不如将他寻回来,若真是不得用,再退了也不迟呀。”青琅微微一笑,露出颊上深深的酒窝。
  毕竟是栾华苑的招牌舞魁,花娘没有不听取她意见的道理,便即刻让小厮唤那人回来,但嘴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此我们再试一试他。”
  青琅没有说话,纤手微提百花裙,在榻上轻轻落座,举手投足翩翩动人,仿佛连平常的左立行都是在碧玉台上跳舞一般,风致楚楚。花娘见她气质清雅举动优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厮在外头报了一声:“夏公子已寻回来了。”
  青琅仰起脸,发如流荇倾泻在肩头,她看他越帘而入,垂帘璎珞拂过他刀裁鬓发、伟岸双肩,端得泠泠有声,令她的心跳倏然一变。
  “花娘可还有事?”他目不斜视,对一旁娇美动人的青琅无动于衷,只是目光淡淡看着花娘。
  “方才听你奏曲不甚美满,此次是青姑娘要给你个机会,不如换首《杏花天影》吧。”花娘用长长的红指甲挑起茶盏中一点沫子,轻轻弹开。
  夏琴师闻言便转头看了一眼青琅,勾了勾唇角却没有笑,只道:“多谢姑娘。”而后便坐下来摆好琴,十指跃动奏了起来。
  一曲婉约不失活泼的小调徐徐流转,令花娘和青琅都凝神细细去听,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一曲终了,夏琴师十指平弦,朝花娘和青琅微微颔首,态度不亢不卑,似有些清高。
  “既如此,你就留下罢,明日青琅要在碧玉台上献舞,你就先跟着王乐师熟悉熟悉。若是表现好能为舞魁奏乐,月钱便能加倍。”花娘的挑剔目光旋即将夏琴师扫了个遍,在触及他略显英武的面庞时不禁皱了皱眉——歌舞坊中的琴师素来都是样貌清秀的少年,眼前这人不但年岁大了些,神情也有些孤傲,气度虽然不凡,可作为琴师究竟霸气迫人了些。可既然青琅姑娘亲自开口要人,她也只要先将就着,一旦有个差池再寻法子将他辞退。
  花娘拍了拍手,很快有小厮进来领夏琴师去分配好的院落安家。安排好一切之后,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回头却见青琅依然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免催道:“快些去歇息罢,明日还要登台呢。”
  青琅却转了转眸子,笑吟吟问:“那个琴师姓甚名谁?”
  花娘瞪了眼睛瞧她,满肚子疑惑:“莫非你看中他了?要知道在这栾华苑里,你可是舞魁,没事可千万别和琴师纠缠,没什么好下场的。”
  依然微微笑着,青琅丝毫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意图,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问问他的姓名。”
  “夏奕。”花娘见她神色毫无可疑之处,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便干干脆脆地告诉她。
  “夏奕?”青琅喃喃重复,“张华短章,奕奕清畅,虽是个好字,却不是个好名姓。”
  花娘扑哧笑了一声,“这你也有研究?”
  青琅抿了抿双唇,自鼻端叹了一息,“夏于五行中属火,奕为累重之意,上亦下大,亦为人之臂,是水性。水火不容,则阴阳失调,运道自然不好,就算身怀绝技,也终为世道所埋没。”
  花娘先是一愣,而后嗤笑一声,只将她说的当做戏言,嚷道:“你呀你,平日里书看太多了罢?你说你不过是个舞姬,看那么多书做什么。今日这疯言疯语的,幸好是对我说,若是别人听了去,还以为这舞魁究竟是书香小姐呢,还是长袖善舞呢?”
  青琅牵动唇角漾开一抹笑:“就当我是说笑好了,又有何妨?花娘你也早些歇息罢,青琅这就回房了。”
  “去罢去罢,明日一舞可一定要对得起我花娘收进来的那一千两银子呀。”花娘拨了两个丫鬟引青琅回小楼,自己也得意洋洋地笑着离开。
  青琅穿过曲折回廊时又见到了那株会跳舞的草儿,那紧紧收敛的绿叶似一柄锋芒尽敛的宝剑。她想了想,决定抱起那舞草的青瓷盆带在身边,才走了一小段路就碰上了寻错方向的夏奕,见他有些尴尬便笑道:“这儿虽大了些,不过待个几日便熟悉了,不如我让香兰带你回院子罢。”
  昏暗的夜色里,夏奕的目光有些模糊,落在青琅眼里也稍显朦胧,他略略作揖道:“多谢。”正要转身离去,却闻身后的青琅语声婉转,一下就问到了他心里:“今夜那曲子,叫什么名?”
  夏奕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曲子他弹了许久,却总显得生疏硬涩,也从来没有人来问曲名,今日怎么会是这个女子……
  转念一想,他决定如实回答:“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青琅愕然,转而有些激动,“这不是失传已久的唐宫法曲精品么,你……你有琴谱?”
  夏奕闻言转过身,目光炯炯看着她:“琴谱倒没有,却在我脑子里。”
  青琅不免惊异万分,“这曲子……我早就听人说过,是难得的精华,是跳珠撼玉的仙乐,可惜两度遭毁,至今没有下落。你若真的知晓,哪怕是其中一小段,也请不吝赐教,只要得了琴谱,我想要将舞步编齐全也一定不难。”
  “舞?”
  青琅点点头,目光欣悦:“我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我知晓一部分羽衣舞的舞谱,怎奈一直不曾听闻曲调,终究难以完满。若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让这唐宫精华得以传达后世,也不枉我一生红尘难洗,不会白白活这一回。”
  夏奕目中有微光闪过,却依旧不动声色,“今日夜深了,想必今后定有机缘与舞魁姑娘切磋,夏奕就先告辞了。”
  青琅抱着舞草立在原地,许久不曾出声,仿佛神思游弋已远,半晌方低声吟出一句:“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直卡文,所以之前有一礼拜没更新,还望大家见谅:)




36

舞草 之二 。。。 
 
 
  夕阳的最后一线余晖在西山方湮没,天心街上的栾华苑便灯火通明熙攘如同白日。夜光珠晶莹夺目,绢花灯浮彩艳发,杯盏中波光潋滟,锦绣公子华服采章鱼贯而入,行走间但闻衣料摩挲细细簌簌,腰间佩玉叮泠作响,悦耳动听。
  描上最后一笔秀眉,抹上颊边如许胭脂,再以指尖蘸了些点在双唇,轻轻一抿,红润如樱,青琅依旧独自在房中穿戴妆扮,并不需要别人侍候。她望了望窗格下的更漏,又凝神去听前厅中的歌舞声,细忖该下楼稍作准备了,因而徐徐立身,曳着轻盈瑰丽的裙角款款步下红楼。
  不知何时小楼里漫起了一股湿润的烟雾,青琅提了百蝶穿花百褶裙小心翼翼地步下花阶,却见不到一个人。往日这个时候都一定有侍婢守候在楼前接引,可今日不仅静得出奇,而且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她亮了嗓音唤一声,竟悄然无息。
  越往下雾气越重,青琅不由在花阶上止步。虽然这小楼熟悉得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得到路,但今天毕竟是献舞的重要日子,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何况今夜来的都是些王公贵族,不论拂了谁的情面都担待不起,她也必须万分小心地保护自己一双妙足。
  她又轻轻唤了一声,依然无人应答。
  鼻端隐隐飘来一阵馥郁香氛,透着百花露的清怡气,也含着梅花的扑鼻香,就那样一重一重笼了过来,在发丝肌肤间留下暗香如缕,引得青琅熏熏欲醉。朦胧里,烛光映透夜色,近在咫尺的丝竹弦乐阵阵随风飘过耳畔,前厅的歌舞升平仿佛触手可及,青琅却怎么也找不到走出小楼的路。
  明明这是她住了五年的小红楼。
  恍惚中光影拂动,浓雾中缓缓闪现一枚曼妙的身影,烟紫纱衣莹薄恰如天织,衣袂飘飘间玉足微微一转,那女子便翩翩引袖,盈然飞舞间好似落梅悠然随风,轻舞盘旋坠在一方白雪地里。
  而后,回眸一笑。
  青琅霎时怔住。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宛若丝绸般纤细薄丽的身姿,恰如秋水般波光粼粼的眸子,还有那深长隽永的目光就这样依依流淌过来,清澈而碧丽。即使同为女子,青琅还是被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不由暗自惊叹万分。
  “你……是谁?”她壮胆问一句。
  女子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娇嗔,却仿佛并未瞧见青琅,而是对着另一个方向盈盈唤了声:“三郎……”
  三郎?谁?这栾华苑中何时多了个倾国倾城的舞姬,又哪来一个名叫三郎的男子么?青琅心中一警,忙顺着女子的目光望过去,却在模糊的光晕里见到了在前厅珠帘后抚弦而奏的夏奕。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青琅再问,那女子忽然泪水盈眶,朝着夏奕幽怨地泣道:“你怎会忘记我,我是采苹啊,你的采苹……”
  可那光晕里的夏奕似乎并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仍旧是规规矩矩聚精会神地拨着前厅歌舞所需的曲调,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满脸的漠然,紧抿的双唇,他没有一丝笑容。
  “三郎……”采苹朝夏奕伸出手去,却堪堪扑了个空,忽然就瞧见了青琅。
  那幽然却空洞的目光就这样箭一般扑飞而来,冷冷的似万年寒冰,一下子就将青琅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然而只一瞬,那目光就变了,转而柔和哀怨,悲伤地望着自己,隐隐还有泪珠滚落衣襟,滴在清淡素雅的纱衣上,洇开一团泠泠青渍。
  “你……你……是谁……”青琅只觉背上一凉,话也哆嗦起来。
  采苹幽幽叹了一声,转身离开。青琅只觉满腹怀疑无处可解,一时急了便追上去抓她的衣袖。然而一切都仿佛只是镜花水月,这空灵曼妙的美人身影竟如浓墨洒入水中一般,一刹那就化开了去,散作手心一团氤氲的湿气。
  “啊——”青琅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从高高的阶梯上滚落!
  不等她看清面前的物事,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自膝头脚踝处蔓延开来,额上冷汗直冒,耳畔瞬间被花娘尖利的叫声湮没:“呀——青儿你怎么了!天呐——”
  花娘这一喊,无数的仆从婢女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青琅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想伸手扶她起来,却个个都捞不着边。青琅早被花娘使劲儿从地上拉起,托在一方简陋的蒲团上,好歹也能稍稍减轻些痛楚。
  “你们这些奴婢究竟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舞魁摔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吏部尚书的公子点名了要看青琅姑娘跳舞,这下可怎么办?我该如何对他们交代呀?”花娘哭腔忿忿,一时竟忘了去请大夫,只知不停哀叹。
  “花娘……”青琅虽痛得冷汗迭出,也不得不出声安慰她,“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花娘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若是贸然献舞,恐怕这双腿都要跟着搭进去。”
  青琅忍痛勉强一笑:“今夜都是些官家子弟、权贵富贾,怎能能得罪他们?青琅斗胆,欲将原本的‘凌波仙’换成‘飞天’便如何?” 
  花娘微微偏首,心下一盘算:飞天是青琅近日一直苦练的舞曲,不同于凌波仙的轻巧,也无需玉足婉转奔跃;反赖舞者自身的体态轻盈,以手臂和细腰缠裹几尺莹薄鲛绡纱,并以飘逸的衣裙彩带,自空中盘旋飞舞,飘然如天仙谪凡。
  “飞天仅有十处音韵需以足尖轻点碧玉台,于你倒是十分有利。只是这支舞尚未炉火纯青,你可有把握?”花娘皱了皱眉,颇为担忧。
  一旁的丫鬟给青琅上了生肌膏,却正抹到痛处,令她唇角一抽,出口的话也轻了许多:“能……青琅尽力……”
  恰在此时小厮已领大夫至外厅,花娘欲言又止,只细细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暖,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安慰,而后亲手扶她在榻上躺好,吩咐各丫鬟将纱帐放下,这才唤那大夫进来。
  好在只是扭伤,并未伤及筋骨,那大夫只开了些麻草暂时止疼,其余的也只是叮嘱青琅要多休息静养,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花娘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那二十阶的旋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仅仅不过扭伤脚踝,看青琅那膝头的一大块黑紫淤青,她最终松了口气,好在,只是皮肉伤而已。
  打赏了那大夫,花娘便命人领他出去,回身见青琅歪在榻上,一双美目静静阖着。平日养成的矜持典雅使得她即使在榻上也不敢放纵自己的姿态,自眉间眼角,从耳珠发梢,都流淌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即便是那方上了药膏晾在外头又缠着厚厚绷带的一双精小玉足,望来也是极美的。
  青琅听见她的脚步声便微微睁开眼,眸光流转:“可是该我上场了么?”
  花娘点点头,“方才我已让月姬和馥儿献舞救场,这会儿是再不能拖了。”说着她低头看一眼那细白莹洁的玉足,“你的脚——可还好么?”
  “方才嚼了麻草,又上了散瘀的药膏,比之前可好些了。只要是跳飞天,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青琅说着便披衣坐了起来,精致的望仙髻略有些散,落了几绺青丝荡在肩头,暗露几分懒散。
  花娘上前替她拢好鬟髻,再紧一紧飞琼珠花,又探了探脑后一支横股掐金丝燕钗,继而满意笑道:“我家青儿可真是美啊。”
  青琅转眸低低一笑,“花娘说笑了。”她起身试了试足,麻草效用已有些退开,正是知觉而不知疼的时候,须得觑准时机上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我又来啦
另外惊见某读者疯狂的留言,目瞪口呆中……




37

舞草 之三 。。。 
 
 
  这必须是一支完美而无缺憾的舞。
  外厅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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