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本来出来想见见少让老七再做葬花这等娘娘腔举止的女子,没想到撞上这一场打斗。」
「不过是个瘸子!」师兄叫道,动手极快的击向馀恩。
「叁哥,救命啊!」
「你可以打死她,不过跟你一同来的女人也别想活着离开!」聂叁厉言说道。
他及时煞住,瞪着被枝叶遮住面貌的聂叁。
「一命抵一命,大明律例里是有这麽一条。你要不要试试?」
元巧感动的望着聂叁。念过七、八万册书的人就是不同。呜,真是佩服极了叁哥,连瘸了腿都能打退恶人。
「师兄,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我说过我不会与冬芽争厨名之位。」
「我虽然不懂厨技,但这几日瞧你教冬芽之时,似是极为高兴。你以前在师父面前不曾露出这样的神色,我怎能相信你不再煮饭烧菜?」
「我会煮饭烧菜,不过从此以後,我煮饭烧菜只给知心人吃,你大可放心。」
「知心人?」
「知我菜心之人不多,你放过我,让我为懂我的人偶尔煮饭烧菜吧。」
他眯起眼,猜忌之心毕露。
「你要在聂府眼下伤人是绝没有活路的。你没有,跟你来的女人也没有。」聂叁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就是要培养一个名厨出来吗?我汲古书斋里有好几本绝版的食谱,至少失传一百年以上,你要,我尽数给你。苗馀恩不过是世间里其中一个懂厨艺之人,你杀了她,也只是杀掉上万厨子里的一个而已,何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你的女人更上一层楼?净在这里杀人,她做的菜难以下,又有什麽用?」
馀恩的师兄瞪着他,脑海里是那几本的绝版食谱。食记已失,他也不信馀恩会将所有厨技毫不保留的传给冬芽。。「好!我允你不杀她,但你不要骗我,那食谱若是假的,就不要怪我杀掉全部的聂家人!」
聂叁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前,跟身边护卫说道:「朝生,带他跟着到上古园吧。」
馀恩的师兄临走前看元巧一眼,後者龇牙咧嘴的。「叁哥,我的手臂还没接回来,你就要走啊?」
「我来帮忙吧。」枝叶之间又走出一人。
「四哥,你也在?」
「我跟老叁谈点事情,他也是顺道想来看看馀恩。」聂阳微笑,看向馀恩。
「苗姑娘,让你受惊了,是我十二弟不成材,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不,怎会呢。」她连忙感激道:「我来聂府之後,多受你们的照顾,馀恩已经感激不尽了。。。」
「都要是七嫂了嘛。」元巧笑道:「是自己人了,就不必把谢字挂在嘴上。」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真幸运是在聂府,不只为问涯,还有你们。」不用明说,也能感觉他们待她与待冬芽、师兄的方式不同。
一个是待亲人般,一个是对待客人一样,为什麽他们会在她甫入府时便待她极好,而非像客人一般?
「因为喜欢啊。」元巧看出她心中所思,说道:「不就是问心而已吗?」见她赫然一惊,他贼兮兮的笑道:「你很奇怪为什麽我们都知道吧?咳,不是有心要偷听,不过你也知道七哥这个人一放纵起来,连在什麽地方都不管。聂府什麽都好。
就是人稍微多了一点点,所以话是多少不得已会偷听点。但你放心,其他不该看的就没有啦。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麽理由呢?也不过是听从心的声音嘛。所以咱们喜欢你,是天经地义,没有什麽原因;若是不喜欢,又怎麽能够勉强呢。」他顽皮的笑笑,见她脸如火烧,决定还是不要提某一日见到七哥在园里吻她,免得他真要去井里提水浇熄她烧上脸的火。
馀恩动容沙哑道:「我明白了。。。」以前她会以为自己幸运,才会遇上聂家人;现在除了幸运之外,她还明白她若没有本身的特质,聂七、元巧不会这麽喜欢她的。
经此一解,豁然开朗。
见聂阳似有话与元巧相谈,她开朗一笑,似乎不被之前师兄差点痛下杀手之事所影响,回野菜园子去了。
「我就说,女孩家笑起来多开朗。」元巧笑咪咪的。
「你忘了你的手臂还脱臼吗?」
「赫,痛啊!四哥你不提,我还真没有感觉。」元巧皱起脸低声哀嚎。
聂阳收起扇子,将他的手臂小心捧起来,沉默了会,忽然说道:「我与你叁哥商量好了。」
「商量什麽啊?」先接回手臂比较要紧吧?
「最近王守仁带领起来的书院风潮主张自由讲学,正适合你的性子。我与叁哥商量好,一等驭食宴结束之後,就将你送去书院念书。」
晴天霹雳!元巧一时间难作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聂阳趁机将他的手臂接回,元巧连声痛也忘了叫,迟疑的问着:「四哥,你在开玩笑吧?」
聂阳避开他的视线。「去书院念书得花上好几年,这种事情怎麽会开玩笑?」
「既然知道要花好几年,为什麽要赶我走?」
「这不是赶你。元巧,你本就聪明,只是幼时因为我而关在府里,没有出去的机会,如今也该是念书的时候了。」
「这是藉口!要念书,我在家里念就行,为什麽要将我赶离府里?」元巧不明白的叫道:「四哥,你究竟在瞒我什麽?还是我做了什麽错事?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总觉四哥近日举止古怪,要不就是避不见面,原来不是错觉。
他究竟是做了什麽错事,让四哥如此深恶痛绝?
「你没错,只是该是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自始至终,四哥说话都不曾看着他。他真令他这麽生厌?
「好。」元巧忽然说道:「四哥。。你既然要我走,我就走。要我去念书,我就去。」声音里的难过让聂阳不由自主的调回视线,心里一震,元巧漂亮的黑眸灼灼植视他,让他又连忙避开。
「不管怎麽样,咱们还是兄弟吧?」元巧的心一沉,寻求保证。
「嗯,不管怎麽样,咱们永远都是兄弟。」他许下承诺。
◇◇◇叁个月後——驭食飨宴所定之地在山间无心寺,以一席十二道素菜决胜负。
朗朗天风,轻撩天地万物。
「发帖之人心思极佳。」馀恩惊叹。
「哦?」聂问涯的视线落在她焕发光采的脸上。
「他选在寺庙空院,以诵经为乐,以万物为景,让人心旷神怡,光谈饮食的气氛,他就已经掌握大概。」馀恩笑言。
「苦了,苦了,七爷。」欧阳摇首低语:「一个有奇怪眼光的厨娘,以後怕是叁餐都要在山野间用了。。哟,好痛好痛!」额头遭一击,就知道七爷脾气愈来愈坏了。
「时辰到了,怎麽还没见到人呢?」彭厨子问道,早就已经跃跃欲试。
聂问涯随意看向四周,说道:「人,早就来了。何不出来呢?」
树影之後窜出两条人影。
「好眼力,我本想再躲躲呢。」
馀恩定晴一看,错愕道:「是你?」
「正是我,好姐姐。」王熙朝笑道,他的背後背了个极大的竹篓。「我就知道今天还能再见到你。」
「啐。」王熙中瞥了眼其他人。「人怎麽这麽多?咱们的驭食帖上邀的是彭厨子,怎麽多了两人?」一一瞧过聂问涯与欧阳。
「他们来,是防人的。」王熙朝别具深意的笑,放下竹篓。竹篓之中是山间野菜,馀恩惊讶问道:「你们也用野菜作食?」
「也?好姐姐跟咱们一样吗?」王熙朝忍不住摇头惋惜,又旧话重提:「若是我再大几岁,就将姐姐娶回门,从此互相研究。」瞥一眼眯起眼的聂七。「总好过嫁与一个门外汉。」
聂问涯闻言,压住怒火,挥袖表示不与小孩儿计较。他确是门外汉,但那又如何?男女之间缠绵相爱,并非一定要志趣相投;只是在她钻研厨技之时,难以亲近,但他总是她手艺的那个人啊。
「哼。」万般怒火只在鼻闲发作。
「你们真是发帖之人?」彭厨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小娃儿,怎麽会像呢?」
「在咱们手里已有数十名厨甘拜下风,彭厨子不试试怎麽会知道?」王熙朝停顿一会儿,再说道:「我与弟弟熙中都是发帖之人,所以彭厨子也可请姐姐当助手。当日我不知聂府里还有个苗馀恩,所以忽略了姐姐,请你见谅。」
馀恩尚有不明白的地方。「那为何那天你们会在街上卖饼?」还诓他们说生计难挨,要养老母。
「咱们兄弟原是想试试彭厨子的手艺,却没料到会遇见姐姐。」熙朝卷起衣袖,笑道:「驭食帖不过是巧立名目。那日我见到姐姐的手艺,极是喜欢。若是姐姐同意,咱们这一回不谈输嬴,只当切磋研究。下山之後,我与弟弟熙中也不会论及这回的厨战胜败,你说好吗?」
她露出喜笑,点头。「好。」初时,只对驭食帖充满好奇,跟着彭厨子上山一窥究竟。现在见到这两名少年皆对厨技方面气度泱泱,让她顿生好感。
厨技最求什麽?师父生前曾问。
她忖思半晌,才道:好吃。
没错,正是好吃。唯有做到人人称赞,方能嬴人,这是师父的观念。
真是如此吗?难道下厨只要赢人就行了吗?
如今见了这两位少年,心里有感而发。
王熙朝又瞥了聂问涯一眼,像在说:不懂厨技之人,还是闪边吧。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冒出一个小情敌来挑战他的克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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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少年所言甚是。」欧阳老实脱口:「七爷毕竟是门外人,像上回苗姑娘提及什麽菜园研究,她兴致勃勃,您是点头微笑,但老实说,您一点也听不懂,却硬是装懂,为的只是让她开心吧?」
这一回不再是敲额,而是结实的一拳打在欧阳腹上,让他痛得连退数步之远。
「爷。。难道我说实话也有错吗?」
馀恩没有发现他心里暗潮汹涌,直接清洗双手,卷起衣袖。「大彭厨子,今天您当主,我从旁帮忙,难得能如此放肆下厨,我心中兴奋之情不在话下。」从她听见他的问心而已之後,下厨就不再难过得想吐了。
彭厨子点头,咧嘴笑道:「你说的是。先前我担心得要死要活,就怕输了这一仗,丢了我数十年的名声。」却从未想过作菜之心首在悦字。
她笑颜灿灿的生起火来,见聂问涯蹙眉专注瞧她,她冲他一笑。
如果能将幸福的味道收进菜汁之中,那是再好不过了,她曾这样对他说。
而现在,她要放手试了。
驭食之战,从此开始。
◇◇◇当代素食多以豆腐居多。豆腐、豆腐衣、豆腐浆、豆腐干等等,以清热益血、养脾保胃等好处被素食者视为珍品。
刀起刀落之间,立成方型。
「啊!」彭厨子抬首,看杲旁边的举动。王熙朝少年心性,将象牙豆腐抛至空中,长刀一挥,落於砧板上时,是小块并齐的豆腐,刀法花样繁多,彭厨子哼了一声,高傲心性立刻跟着冒出来。
他将豆腐同样扔向上空,眼利刀也利,在空中削齐豆腐,落在砧板上却砸烂成豆腐泥。
「嘻——」王熙中暗笑,也甩了甩长刀,闭眼握住後再迅速切野菜。
馀恩见彭厨子也不服气的要依样画葫芦,连忙阻止:「小心,彭厨子,十人作菜有十种样式,绝不会完全相同,你走的是实刀法,一刀一刀的扎实皆出於你心,何必比较?」
彭厨子闻言,老脸微红。「你说得是。」
「哎,姐姐的想法真好。今天再见你,说句实话,我真是惊艳不已。那日只觉你厨艺极佳,今天你看似清爽舒服许多,让我倾心不已。」王熙朝嘴在说,双手仍灵活调味配料。
聂问涯从牙缝里露出话来,喃道:「一个小男娃儿说什麽甜话。」终究也只是一个男孩,他在恼火什麽?
「面团合水。」彭厨子叫道。
「好。」馀恩俐落地将调过的花水斟量渗进揉面。
「要做面饼吗?」王熙朝笑叹:「那天吃了一口梅饼鸡汤,我从此念念不忘。
熙中,梅花水混檀香,我让姐姐也一口我做的梅花饼。」他的步骤眼熟而巧妙,连铁模子也没拿出来,直接以刀工刻形。
馀恩见状微愕。那日她虽以长布遮眼,但自己的手艺不会不清楚。。他分明将她的取水量多寡、酱料、刀工强记下来,一一仿之。
心里的冲击不言而喻。那种感觉已非仅仅作菜之乐,看见比自己年轻的少年竟有如此才能,手心在冒汗,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兴奋自己有生之年,能遇上这等人才。
双眸晶亮,火焰在胸口流窜。她的声音已有些沙哑:「那,我就代彭厨子做忘忧饼,可好?」几乎想要将毕生所学尽献於此。
彭厨子看她一眼,再瞧瞧王熙朝,点头大笑:「你尽管作便是!就当这是一场随心所欲的喜乐之宴吧。」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闻刀锅之声。风袭来吹动山林,倘若真能一直在这种地方作菜该有多好?
「好香!是哪边的香味呢?」欧阳动鼻四闻。「我一点也闻不出是哪边传出来的香味,不过不管是谁作的菜,都没有胜负之分,也保全了对方的面子,是不?爷,我从来不知道苗姑娘的面子这麽好买,看来那小少年真是对苗姑娘倾心不已。唉,苗姑娘若是年纪再小点,我怕……。」怕什麽是来不及说了,因为被打飞了出去。
聂问涯甩了甩有些泛红的拳头,继续凝视她的身手。
她的身手与煮粥时不同。现在她浑身上下有股兴奋,是遇上同好了吧。
器具之中,大多以木头削成的葫芦状为主,有的是半边葫芦,有的是取自二分之一,馀恩挑出其中真正的食用葫芦,将其削顶挖出内心。
「姐姐……你怎麽不用你自制的酱料。」眼角瞥到她了一些外头常见的酱料,大感吃惊。
馀恩笑了笑。「用谁的不都一样吗?」
「不,」王熙朝停下手,注视她。「虽不分输嬴,但也要认认真真的比试。」
「我是认真啊,」馀恩答道:「小兄弟何不等品之後再作定论?」
王熙朝看着她,点头。「你说的是。我要做饭了,做的是青精饭。」将侵泡在南烛树叶汁里的白梗米取出。米饭初期绿色,重复更蒸曝,间以青汁混和,并不加加上名贵药材,图的是简单纯味。
彭厨子将青槐嫩叶捣成汁水,王熙朝见状,楞了楞。槐汁味呈凉苦,他们要拿来做什麽?又见馀恩合作无闲的将汁混面,刀切细长面条。
他叫道:「槐叶冷淘!」
面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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