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媳妇,我媳妇怎么会死呢。”杨大富情绪有些失控,反手抓住木青山的胳膊:“你们也说了,那伙人不会杀我媳妇,不会的啊!”
尚云泽微微皱眉,将木青山拉到自己身边。
那伙人?衙役听出端倪:“哪伙人,将事情说清楚些!”
杨大富蹲在地上,捂着脑袋闷声哭。
“你们究竟是谁?”衙役警惕盯着尚云泽与木青山。
“路过之人。”尚云泽道。
“都跟我们回府衙!”意识到这两人大概与案情有关联,又见尚云泽腰间挂着佩剑,衙役也哗啦拔出刀。
“好。”尚云泽点头:“我们跟你回去。”根据先前杨大富所言来看,这件事似乎当真不简单。
杨家饽饽店离衙门不算远,拐过两个街角就是。虽说已经天黑,但街上还有不少百姓,见着杨大富被带进了府衙,看上去似乎都颇为意外。
“大人,人带到了。”衙役道,“还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外乡人,也一道带了过来。”
“带进来!”潘泰威严道,温柳年坐在他身边听审,却没料到抬头竟然看到了尚云泽与木青山。
“大人。”木青山道。
“师爷与尚堡主如何会在此处?”温柳年吃惊,“又怎么会被带来府衙?”
木青山道:“我们原本是想给大人买几个饽饽就回去,没想到刚好遇到这位杨掌柜家中出事。”
潘泰也有些糊涂:“几位……认识?”
杨大富只掀开看了一眼白布,便趴着呜呜大哭起来,木青山蹲在他身边小心道:“当真是令夫人?”
杨大富已然哭到哽咽。
尚云泽向温柳年微微使了个颜色。
“潘大人。”温柳年转身,“你先留在此处安抚这位杨掌柜,待到本官回来之后再行审案。”
“下官遵命。”潘泰连连点头,吩咐下人去倒了热茶给杨大富。
温柳年与尚云泽一道出门,去了隔壁空房间中。
“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尚云泽道。
“尚堡主发现了什么?”温柳年问。
“在官道拓宽之前,潘家镇原本是王城南下行军的必经之地。”尚云泽道,“再加上四周有不少田地,因此百余年前,这镇子里的百姓便研发了一套做行军粮的古老方法,槐花饽饽便是由行军粮演变而来。据说只要保存得当,就算放上几个月也不会坏。”
“所以呢?”温柳年坐在桌边。
“后来这附近的新的官道被修通,再加上水路运河挖凿,潘家镇的军事地位便被逐渐弱化。再后来楚国版图越来越大,军队也没有了必须带大量口粮上路的必要。”尚云泽道,“行军粮虽说方便果腹,却着实不算好吃,因此这门手艺也就逐渐失传,到如今这潘家镇里,只有一名唤潘珍的妇人尚且知道该如何制作,便是杨家槐花饽饽店的老板娘。”
温柳年若有所思。
“先前我们也打听了,杨大富夫妇二人都是世代居于此处,为人又老实,不会结下什么仇怨。”木青山道,“前几天杨大富出远门不在家,有一名男子上门找潘珍,要买行军粮的制作之法,开的价钱极高。”
“这笔买卖做成了吗?”温柳年问。
“嗯。”木青山点头,“潘珍将秘方悉数告知,对方留下银子之后,又叮嘱务必要保密,就算是老杨也不能说。不过潘珍向来便什么事都听男人的,夫妇两人关系极好,因此待到杨大富回来,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他。”
“要做行军粮,十有八九是要备战。”温柳年道,“青虬的人?”
尚云泽点头:“八成不会错。”否则如今清平盛世,谁会花这么一大笔银两,去买一个完全不好吃的点心秘方?
“还真是阴魂不散。”温柳年摇头,“若我们的推测没错,那大概是先买回去秘方,确定当真能做出来之后,便折返绑架杀害了潘珍,好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槐花饽饽店的隔壁是个寿衣铺子。”木青山道,“里头的老板娘也曾见过陌生男子出入饽饽店,正好是老杨不在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要买秘方之人。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潘珍失踪之后,城内才会出现说她与人私奔的传言。”
温柳年点点头。
“大人又如何会来此处,赵大当家呢?”尚云泽问。
提及此事,温柳年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我们原本是来找七绝王的,但是不小心将红甲狼弄丢了。”
“啊?”木青山吃惊。
丢了?
温柳年晃晃脑袋站起来:“罢了,已经有不少人在找,着急也没用,我再去看看杨大富那头。”
赵越推门进来。
“找到了?”温柳年赶忙问。
赵越笑笑,在他面前伸手。
一团亮闪闪的小东西正在发红光。
温柳年心里先是一喜,看清后却又疑惑:“是这一只吗?”为何看上去……小了一圈,形状也不大一样。
赵越道:“是另一只。”
“另一只?”温柳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袖子里头窸窸窣窣,而后便探出一双小触角。
红甲狼欢欢喜喜爬出来,速度简直快!
温柳年满脸惊喜。
红甲狼嗖嗖爬到他手上,拼命摇晃触须!
回来了呐!
温柳年用手指蹭蹭他的背甲,几乎要哭出来——还当会永远都找不到。
“好了好了,这回找到了,下回不会再弄丢。”赵越给他看另一只红甲狼,“还捎带了一个利钱。”
后头那只红甲狼明显要呆上许多,此时已经呼呼睡着。
“不是说只有云南才有吗?”温柳年将两只红甲狼放在一起。
“谁知道,大概是谁从云南带来的。”赵越拿出小木盒,将两只小东西都装了进去,“你这头呢,案子怎么样了?”
“有些复杂。”温柳年与木青山对视一眼,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给他。
“又和青虬有关?”赵越听完之后果真皱眉。
“只是猜测,不过这当口要做行军粮,除了他也没别人。”温柳年道,“陆上作战还好,若是换成海战,如何做出能长久保存的粮食至关重要。”
“青虬要与皇上打海战?”赵越道。
“不仅是皇上,或许还有大明王。”温柳年道,“不过对方警惕性太高,不管是王城还是这潘家镇,只怕都不会轻易被我们找到。”
“大人要留在此处审案吗?”木青山问。
“若能留下最好,但王城内即将要有庆典,我怕是不能缺席。”温柳年道,“师爷可否帮我一个忙?”
“自然。”木青山点头,“大人是想让我们留在这里?”
“嗯。”温柳年道,“一来保护杨大富,二来也看看会不会有其余线索。待到王城内大典结束,我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好。”木青山答应下来,“大人尽管去便是,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镇子里。”
府衙大堂,杨大富由于过分伤心,已经哭得晕厥过去,潘泰命人暂时将他带下去休息,又替温柳年收拾了一间客房,尚云泽则是与木青山暂时住在了府衙对面的客栈。
“又有这么多事情。”木青山叹气。
“要留在这里?”尚云泽帮他倒了杯茶,“先前还心心念念,要去王城看热闹。”
“都出命案了,自然是这里比较重要。”木青山道,“况且还与大明王有关,更加马虎不得。”
“没关系。”尚云泽将他抱到怀中,“将来有的是机会。”
“嗯。”木青山趴在他肩头,觉得挺安心。
小二很快就送来了热水,浴桶不算大,只能装一个人。
尚云泽抱着他放进去。
“烫!”木青山全身都泛红。
“烫一点才好。”尚云泽用帕子帮他擦身子,“手脚都冷冰冰的,半夜还踢我。”
木青山嘻嘻笑。
尚云泽道:“先前睡觉分明就挺老实。”怎么一成亲就开始滚来滚去。
“不知道。”木青山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先前若是乱滚,会掉下床。”现在身边有了人,自然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歪理。”尚云泽将他裹出来擦干,“好了,去睡吧。”
木青山抱着被子看他。
“又要干坏事啊?”尚云泽凑近。
“才不要。”木青山歪过头,脸一红。
“当真不要?”尚云泽坐在床边,“再想一想呢,我也不贵,一次就一文大钱。”
木青山笑出声:“一文大钱也没有。”
“这样啊。”尚云泽低头亲一亲,“行,先欠着也无妨。”
当真是……非常好说话。
而在府衙之中,温柳年正躺在被窝中,看手背上的小虫子。
两只小虫子。
都被洗了澡熏了香,干净的不得了。
“该睡觉了。”赵越道,“明日再玩。”
温柳年将红甲狼装到红木匣中,然后端端正正摆在枕头上,又用手捂住,方才安心闭上眼睛。
赵越一僵:“那我要睡在哪里?”
温柳年道:“地板。”
赵越:“……”
红甲狼趴在红木匣中,和新的小伙伴一道欢欢喜喜蹭触须。
高兴呐!
第二天一早,温柳年便与赵越一道回了王城,留下尚云泽与木青山继续守着杨大富。
楚渊已经回宫,正在御书房翻阅奏折,突然便听到说温柳年求见。
四喜总管道:“温大人看上去风尘仆仆,应当是急事。”
“宣。”楚渊放下手里的折子。
“皇上。”温柳年推门进来,“臣回来了。”
“是为了去潘家镇通传七绝王?”楚渊道,“四喜已将此事告知过朕,辛苦爱卿了。”
“七绝王那头倒是没什么问题。”温柳年道,“但潘家镇却有事。”
“哦?”楚渊道,“何事?”
温柳年将杨大富夫妇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简直丧心病狂。”楚渊果然怒极。
“明日七绝王会率部下进王城,大典首日,亦是当初许给那伙杂耍艺人的最后期限。”温柳年道,“不管大小,他们应当都有行动,而且看潘家镇的架势,此番只怕对方来者不在少数,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
“朕何惧他们会行动。”楚渊冷笑,“就怕他们会一直如此缩头缩尾,连面都不敢露。”
温柳年点头:“向统领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对方有意思风吹草动,就必然能一网打尽。”
从皇宫里头出来,回家就闻到一股香气,温夫人正在厨房忙活,温如墨则是坐在小院中,问赵越潘家镇的一些事。
“尸体?”温如墨手一抖。
“是啊。”赵越叹气,“在河边发现的,好好一个妇人面目全非,歹人当真是丧尽天良。”
温如墨冷静放下杯子:“的确如此。”
“爹爹!”温柳年猛然扑在他背上。
“啊!”温如墨被吓了一跳。
“啊唷。”温夫人在厨房也被吓得不轻,赶忙丢了勺子出来看究竟。
“爹,你没事吧?”温柳年在他面前晃晃手。
赵越也颇为担心。
“老爷?”温夫人晃晃他。
“没没没事。”温如墨脸色略白。
“做什么了,把你爹吓成这样。”温夫人一边帮自家老爷顺气,一边不满埋怨儿子。
“我什么都没干啊。”温柳年很是茫然,先前经常这样出其不意,爹爹分明就就很乐呵,小时候还会举高高。
“无妨无妨。”温如墨连连摆手。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温柳年问。
温如墨还未来得及制止,赵越便已经道:“潘家镇的离奇命案。”
温如墨:“……”
“怪不得。”温柳年道,“爹爹最怕这些,你以后莫要再说。”
“咳!”温如墨使劲咳嗽。
“伯父恕罪。”赵越识趣递台阶,“是我说的太过恐怖,惊到伯父了。”
“真是,下回留意着些。”温夫人也跟着数落了两人几句,便扶着自家老爷回房歇着。温柳年小声问赵越:“真说得很恐怖啊?”
“也不是。”赵越道,“刚说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你便跑进来了。”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温柳年扯住他的耳朵。
“是伯父自己要问。”赵越道,“不能说?”
“也不是,但爹爹最怕就是听到人命案子。”温柳年道,“他胆子小,小时候爷爷又总拿鬼吓他,一来二去就落下了毛病。”
赵越:“……”
“总之下回别说了。”温柳年叮咛,“知不知道?”
赵越立刻点头。
一个怕虫一个怕命案,还当真是……亲父子。
楚国地大物博疆域辽阔,周边附属小国也不算少,除了近些年传闻无数的西南王段白月,余下最有名的便是七绝国——虽说没去过,但百姓人人都在说,这个位于大漠中的绿洲小国极为富庶,国库中堆满了金银珠宝,百姓个个都是欢声笑语。而七绝王慕寒夜更被传成神一般的男子,不仅高大英俊目若蓝星,武功高强治国有方,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追影宫主私交甚笃,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情圣,不仅不嫌弃自家王后是大漠沙狐修炼成精,还不辞艰险为了求医问药只求能长相厮守,听上去就忍不住要落下热泪。
这日傍晚,当温柳年吃完饭,与赵越一道上街散心之际,就见原本街道两边关于沈公子,还有关于自己的一些画卷书册都已经撤掉,换成了七绝王慕寒夜与黄远——那可是大漠里头的第一富庶国,若是被七绝王看到心里一高兴,说不定会直接扔银子。
温柳年顿住脚步,看着面前一幅好几丈高的慕寒夜画像,觉得略微惊呆。
能找到一个如此大的木框裱,也是很不容易。
“明日大概会热闹一整天。”赵越道。
“最近事情多,热闹些也好。”温柳年道,“冲冲煞气。”
“不怕会出事?”赵越问。
“为非作歹,无非就是为了让百姓心神不宁,过不上好日子。若是害怕,岂不是正好如了他们的意。”温柳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已经暗中布防,谁都不能拦着百姓欢呼庆祝。”
“说得也是。”赵越笑笑,“前头就是山海居,想不要去喝杯茶?”
“嗯。”温柳年点头,“累。”
赵越识趣将他背起来。
温柳年笑着在他耳边说话,看上去当真是恩爱非凡。
教人羡慕得紧。
“先生。”山海居内,无影伸长脖子往下看,“不是说有急事,所以昨晚不能练功么,怎么还背着温大人到处乱逛。”
“吃你的蚕豆!”无风敲敲他的脑袋。
“今晚我自会问他。”云断魂倒茶,“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癞蛤蟆到处都是,绿萝蟾蜍可不好找。”无影道,“已经派了不少人出去,一有消息就会回报。”
“传说中的药物,想找到的确不容易。”无风道,“想要治少爷的内伤,非要此物不可?”
云断魂点头。
“当今江湖排名第一的神医就在王城,而且与温大人私交不错。”无影道,“先生为何不先让他替少爷看看?”
“你是说叶瑾?”云断魂手下微微一顿。
“嗯。”无影道,“据说死人也能医活,而且脾气心肠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