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担心温柳——毕竟一来就偷贴身衣物,又指使小混混胡作非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君子所为。
“师爷不必担忧。”温柳年道,“本官自有分寸。”
既然得了温柳年同意,楚勉便当真开始日日往温府里头跑,倒也是不客气。虽说每回温柳年身边都守着两名暗卫,想离近一些都不可能,但是能如此一道讨论文史典籍,便已经是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也算是得偿所愿,满足得紧。
“最近楚王爷似乎挺忙?”这日温柳年一边磨墨,一边随口问。
“是啊,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都连着好几天了,都是深夜才回来,大哥也是一样。”楚勉道。
“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吧。”温柳年道,“所以会格外忙碌一些。”
“往年也没见这么忙。”楚勉道,“不过这样才好,没人管我。”
“小少爷为何不去帮王爷做事?”温柳年继续问。
“我对舞刀弄枪之事没兴趣。”楚勉道,“只想做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就如同大人这样!”
“小少爷过誉了。”温柳年摇头,“本官才疏学浅,如何担得起名满天下四个字。”
“大人这话便是自谦了。”楚勉闻言摇头,看着似乎有长篇大论表白的趋势。温柳年赶紧转移话题道:“快过年了,不知城内可有开善堂的习俗?”
“什么开善堂?”楚勉闻言不解。
“看着大鲲城的百姓也不算富裕,快过年了,地方官府可会送些米面粮油给百姓?”温柳年解释。
“偶尔会有,不过今年也没听爹提起过。”楚勉道,“本地百姓虽说不富裕,吃饭还是没问题的,不需要官府接济,大人不必担心。”
温柳年点点头,心里却是微微皱眉,这些年楚恒向朝廷要走了不少银子,现在看来一没有兴建城镇,二没有接济百姓,那大批银钱想来不是被贪污私藏,便是被投到了军队之中。想起先前叶瑾所言,说楚恒在军中的威信要远高于皇上,两厢联系起来,多少也能猜到些许原因。
果然,晚上沈千枫回来也说探听到消息,楚恒手下的军队所拿到的垧银,要比朝廷规定数额多上不少,这还只是普通士兵,若换作教头副官,只怕还要更加夸张。
“拿朝廷调拨给百姓的银子,用来给自己收买军心,倒是一笔便宜买卖。”温柳年摇头,“这城内房屋破旧不堪,百姓冒着有海寇的危险也要出海打渔,将士们却过得舒坦自在,也难怪个个对楚恒死心塌地。”
“大人下一步有何想法?”叶瑾问。
“三尺浪上神出鬼没的海寇,应当就是楚恒的障眼法。”温柳年道。“毕竟若是东海当真如此不消停,自然要集中力量先剿匪,那么这破破烂烂的城镇,与贫寒饥渴的百姓,也就有了解释搪塞的借口。”
“可要想个办法。先去三尺浪那头看看?”叶瑾问。
“现在倒是不着急。”温柳年摇摇头,“已经有人前去查看,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
“谁?”叶瑾好奇问。
“咳咳。”温柳年道,“西南王。”
“谁?!”叶瑾震惊。
“西南王。温柳年只好重复了一遍。
“段白月?”叶瑾又问。
温柳年继续点头——总归当初段王说的是“切莫让叶谷主看到红甲狼”,而不是“切莫让叶谷主知道本王行踪”,所以说一说大概也无妨。
“段白月怎么会来大鲲城?”叶瑾惊怒。
“为何不能来?沐阳城离这里也不算远。”温柳年眨眨眼睛,“况且临行前皇上就说过,若是有困难,尽管找西南王便是。”
“居然还下过这种旨?”叶瑾闻言歪嘴角,一把揪住沈千枫,“走,我们去见见段白月。”
“要见可以,总得有个理由。”沈千枫哭笑不得拉住他,“现在西南王既已与大人有了计划,又在帮皇上做事,按理来说应当与我们是一路人。若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为好,免得被楚恒觉察,又打乱了原本的部署。”
“但是……”叶瑾在屋里转圈。
“但是什么?”沈千枫与温柳年都看他。
叶瑾语塞,心里那叫一个憋闷啊。
这要如何说?
眼睁睁看他黑风煞气出了门,沈千枫无奈追上去,温柳年坐在桌边,心里头却是松了口气。还当谷主听到西南王来了,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红甲狼,没想到居然提都没有提。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叶谷主与西南王之间有过何种纠葛,为何一提起来便像是要吃人一般?
真是非常吓人。
又过了两日,温柳年正趴在床上铺被子,突然就听窗外传来一阵声响,而后便是暗卫的声音:“谁?!”
“在下段念。”对方道,“王爷有话想与大人讲。”
西南王?温柳年心里一喜,赶忙披好衣服,下床将门打开。
外头天气很冷,又在飘着小雨,两人肩头皆有些沾湿。温柳年心里过意不去,赶忙煮了热茶过来。
“红甲狼没事吧?”段白月开口便问。
“西南王放心,都很精神。”温柳年打开小瓷罐,将红甲狼放出来给他看。
段白月明显松了口气。
“不知三尺浪那头可有收获?”温柳年小心翼翼问。
“有。”段白月点头,“说是海寇,其实根本就是楚恒的人。”
“果然如此。”温柳年倒是不意外,“与我先前所料一模一样。”
“之所以会神出鬼没,是因为那片海域有不少礁石。”段白月道,“对方船队看上去声势浩大,但真正的战船却没几艘,大都是些小船挥着旗帜来回穿梭。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便能隐匿到巨石后头,在加上茫茫白雾做掩护,便会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西南王何以断定,这伙海寇与楚恒暗中有勾结?”温柳年又问。
“我与王爷暗探三尺浪,曾亲眼见到楚承与其首领暗中会面。”段念道,“看上去甚为熟络。”
“温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段白月问。
“这伙海寇不除,只怕百姓也不能过个安生好年。”温柳年道,“不知西南王可否出手相助?”
“要本王出兵?”段白月微微皱眉。
“不是明里出兵。”温柳年摇头,“而是暗中相助,将这支船队捣毁,让楚恒摸不着头脑。”
“此事非同小可。”段白月摇头。
“所以不如大家先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温柳年道,“西南王也正好有机会,将红甲狼当面送给叶谷主。”
“这个……”段白月摸摸下巴。
温柳年眼巴巴看他。
“也好。”犹豫片刻后,段白月点头。
段念心里叹气,虽说早就知道王上不会拒绝,但见他如此爽快就点了头,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对朝廷里的那位,会不会太有求必应了些啊……
隔壁小院里,叶瑾正在帮沈千枫按肩膀,灯火昏黄被窝温暖,两厢情浓之际还未来得及做些事,外头却突然有人敲门。
叶瑾被吓了一跳,沈千枫将他安抚抱进怀中拍了拍,下床开了门。
“盟主。”暗卫低声道,“西南王来了。”
“段白月?”沈千枫闻言意外。
“正在大人房中。”暗卫道,“请盟主与谷主一道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沈千枫点头,回屋将此事告知叶瑾。过了一阵子,尚云泽也被暗卫找了过来,身后跟着风寒初愈,被裹成小包子的木青山。
叶瑾端着茶杯坐在桌边,一脸高深莫测看着段白月。
屋内其余人都很茫然,按理来说西南王是前来帮忙的,就算不能道谢,也应该热情友好一些才是,为何叶谷主回回提到都是一脸炸毛相,莫非是欠了银子不成。
“小瑾。”沈千枫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叶瑾不甘不愿,将目光收敛了一些。
“听闻叶谷主想要红甲狼?”段白月倒是不在乎他的态度,反而主动笑着问。
“没有。”叶瑾立场坚定摇头。
“是吗?”段白月将小瓷罐拿出来,“费劲力气才找了这三只,还当谷主会喜欢。”
叶瑾:“……”
真的有三只?!
“可要看一看?”段白月问。
叶瑾点头,看一看也无妨。
但是一定不能要!
段白月微微一笑,伸手打开盖子。
由于先前一直与金甲狼在一起,又吃得好,所以三只红甲狼都很是精神,爬得嗖嗖飞快,被烛火一照,个个亮闪闪红灿灿。
叶瑾内心顿时电闪雷鸣,天人交战。
“多谢西南王。”沈千枫出来打圆场。
“沈盟主客气了,只是三只红甲狼而已。”段白月并未多言,爽快将小罐子递过来,“不过本王今日前来,送红甲狼倒是其次,东海三尺浪的那支船队,才是眼下最应当解决之事。”
叶瑾眼光随着一路飘。
沈千枫将罐子接在手里,递过去给他。
叶瑾冷静接在手里,捏得特别牢。
段白月笑笑:“按照温大人的意思,是想要趁机一举歼灭这伙海寇,让百姓过个安稳好年。”
“若真是与楚恒暗中牵连,将其歼灭也无不可。”叶瑾道,“正好趁机搓一搓对方锐气。”
“会不会让对方起疑心?”段白月道,“毕竟按照楚皇的意思,是要将其稳住一年两载,而不是现在便发动攻势。”
“不会。”温柳年果断摇头。
“哦?”段白月试探,“大人似乎很有把握?”
“是。”温柳年摸摸鼻子,“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楚恒非但不会起疑,反而还只有吃哑巴亏的份。”
☆、【第157章…沈盟主神功盖世】一出手便是天崩地裂
“不知大人有何妙计?”尚云泽问。
“其实也不复杂。”温柳年道,“在我们初到大鲲城之际,按照楚恒当时的言行举止,应当是想让我们去三尺浪看一看的。”
“的确。”叶瑾点头,“估摸着是为了证明东海战事的确吃紧,也好解释这大鲲城的破败与百姓的贫寒皆事出有因,而非他不作为。”
“既然三尺浪到现在还未消停,那便干脆如他所愿,一道出海去看看。”温柳年道,“顺便将海寇一举歼灭!”
“可否说得详细一些?”其余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连追影宫暗卫也难得茫然——就算是说故事,也是要有起承转合的,哪有直接从开头便跳到结尾的讲法。
“沈盟主虽说武功绝顶,对海战却并不熟悉,尚堡主亦是如此。”温柳年道,“楚恒之所以敢让我们出海,无非仗着东海是他的地盘,再加上有迷雾遮掩鬼船神秘,料定我们就算去了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反而对他更有利罢了。”
“所以呢?”尚云泽问。
“所以便要攻其不备。”温柳年对沈千枫道,“待到一起出海之后,盟主找个两军交战的当口向楚恒提出,要亲自上阵杀敌,而西南王则与尚堡主暗中行动,负责协助盟主先行捣毁敌营。到那时里应外合,若是行动顺利,便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让楚恒吃定这个闷亏。”
“会不会有危险?”叶瑾闻言皱眉。
“这便要好好商议了。”温柳年道,“务必要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这倒是个好方法。”段白月摸摸下巴,“沈盟主乃当今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本就传闻无数真假莫辨,即便是以深入敌营以一敌百,也是合情合理之事,无人会提出质疑,更无人会猜到暗中有人相助。”
“你会水吗?”木青山小声问。
“自然。”尚云泽笑笑,“不用担心,既然要做事,便要保证万无一失,不会有事的。”
“嗯。”木青山乖乖点头,眼底虽说依旧担忧,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书房之内烛火跳动,直到第二天清晨时分,众人方才散去。温柳年才刚刚回房洗了把脸,还未来得及吃早饭,管家便又来通报,说是楚勉求见。
“怎么一天比一天来得早。”暗卫闻言皱眉,“可要先让他回去?”
“不必。”温柳年摇头,“原本就没打算休息,出去看看也无妨。”
“大人。”楚勉正在前厅里头等,手里抱着个巨大的卷轴,见着他后高高兴兴站起来,抖开后是一幅巨大画像——画里自然是温柳年。
暗卫:“……”
“如何?”楚勉满脸喜色。
“这是……”温柳年也有些受惊。
“半年前我出门游玩,也曾去过江南书院一带。”楚勉道,“当时恰逢集市,大家伙都在抢着买大人的画像,我便也定了一幅。”
“为何要抢着买本官的画像?”温柳年一脑门子雾水。
“大人是文曲星下凡,买一幅画像挂在厅里,能保佑家中出状元。”楚勉喜颠颠道,“这幅画是我特别定做的,刚刚才装裱好送过来,不知大人可愿提几个字?”
温柳年:“……”
平心而论,不怎么愿。
楚勉双眼写满期盼。
温柳年心里叹气,提笔道:“小少爷想要什么字?”
“这……”一时之间,楚勉倒是有些被问住。在拿到画像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兴高采烈登门,想要求温柳年亲笔题上几个字一句诗,至于具体要写些什么,倒是没仔细考虑过。
“若是小少爷没想好,此事不如押后再议。”温柳年收起笔墨,“总归还要在这大鲲城住个一两年,也不会立刻就走,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好。”楚勉点头,又问,“大人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看着没精神。”
“过度思念大当家。”暗卫赶紧在一边插话,好宣示所有权,十分机智。
“听说大当家也在东海,大人可是担心会被战事牵连?”楚勉问。
“也不知到底在东海什么地方。”提及此事,温柳年叹气道,“否则心里还能有些底。”
“大人若想知道,我倒可以帮忙打听。”楚勉道。
温柳年闻言奇道:“小少爷在东海也有门路?”
“不是我,是爹和大哥。”楚勉摸摸脑袋,“几年前曾有一伙商人来王府,说是要贩卖一批茶具茶叶前往东洋一带,又怕被海寇洗劫,所以希望能跟大楚随巡海战队一道出发,也好有个照应。”
“王爷答应了?”温柳年问。
“不仅答应,还是大哥亲自带的兵。”楚勉道,“那伙商人财力雄厚,与东海各个岛屿都有生意往来,若是大人想要找大当家,他们应当能帮不少忙。”
“还是不必了。”温柳年摇头,“习武之人讲究‘心静’二字,若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前去打扰为好。”
“也好,那大人什么时候想查了,尽管来找我便是。”楚勉拍胸脯保证。
暗卫在一边更加纳闷,先前见他所作所为,还当是个觊觎大人的登徒子,但现在看上去,似乎又并不是很嫉妒大当家,甚至还赶不上木师爷,也不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晚些时候,一行人正在吃饭,突然便听管家来报,说是有客到,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少爷。
“大人。”无影高高兴兴进门——他原本是被云断魂留下保护温柳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