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周慕白摇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你信吗?”温柳年看他,“这世上当真有鲛人。”
“我不信。”周慕白道,“在海上漂了这些年,也见过几回传闻中的鲛人,无非是大一些的鱼类而已,隔着茫茫水雾,会看错不稀奇。”
“我也不信。”温柳年道,“但似乎真的有,而且还与叛军有关。”
“有什么线索吗?”周慕白问。
“在贝沙湾。”温柳年道,“那里或许有鲛人。”
“可要我去替你查一查?”周慕白道,“先前听过贝沙湾,似乎是个迷魂阵。”
“暂时不必。”温柳年道,“现在还没具体商议过计划,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
“好吧。”周慕白道,“我在东海也算是有些门路,若是他日有需要,尽管提便是。”
温柳年笑笑:“多谢。”
暗卫一边赶鹅一边竖起耳朵听,心里略担忧。
大当家到底何时才能出关归来。
我们可得将大人看牢一些。
落樱岛上,无影正端着一盘点心捣捣无风:“吃不吃?”
“再吃下去,你也不用练轻功了。”无风敲敲他的脑袋。
“哦。”无影敷衍应付,然后伸长脖子看前头,“少爷与先生练多久了?”
“半个时辰。”无风将盘子从他手中抽走,“你从后头攻上去,试着偷袭少爷。”
“不去。”无影摇头,“万一伤了少爷,先生这头暂且不说,温大人也会挠我。”
“现在想伤少爷,怕是没那么容易。”无风递给他一把剑,“去吧。”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无影抗议。
“一壶樱花酿米酒。”
“成交!”
赵越躲过云断魂一掌,刚欲拔刀再度攻上前,却觉得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来不及多做思考,只是凭借本能闪身向一边躲去。无影没料到他速度竟会如此之快,一个收手不住,若非被云断魂及时捞住落回地面,险些撞在了树上。
无风摸摸鼻子,明显很想笑。
无影很受打击,蹲在树下半天不起来。
“幸好阿越收刀快。”云断魂揉揉他的脑袋,“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不改早晚会吃亏。”
“早就说了,少爷的功夫今非昔比。”无风将他拉起来,“还有,你最近确实有点胖。”
云断魂笑着摇头:“好了,都去歇着吧。”
“我也要练少爷的功夫。”无影嘟囔。
“你骨头太软练不了,即便是练了,也只能是不高不低。”云断魂道,“但身子软也有软的好处,练轻功会事半功倍,这点阿越不如你。”
“听到没有。”无风揽过他的肩膀往回走,“今晚吃苦瓜,给你清清肠胃,也好轻盈一些。”
无影泪流满面,能不吃吗。
看着他二人打打闹闹离开,云断魂笑替赵越倒了杯茶:“再有一两个月,你便能出师了,比先前料想的还要早大半年。”
“师父所创这套刀法极为流畅,练起来自然快。”赵越道,“而且细参之下,还会发现不少精妙之处。”
“你悟性不低,心境也不浮躁。”云断魂道,“虽说时时刻刻想着要早些回去,却也没有因此受到打扰,依旧能耐下性子踏实练功,实属不易。”
“师父过奖了。”赵越将霁月刀放到一边,面色看似有些犹豫。
“有事?”云断魂问。
“前几天的时候,我去了藏书楼。”赵越道,“见到了我娘的画像。”
云断魂眉头微微一皱。
“画像上的落款与印章,是楚氏先皇。”赵越斟酌字句。
当朝天子给一个青楼女子作画,无论如何也不合常理,跟别提是盖上私印——除非关系极其亲密。
云断魂沉默不语。
“他是我爹?”赵越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云断魂叹气,“你娘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要你知道这些。”
话说到这份上,赵越自然已经能猜出来,于是自嘲笑道:“先前倒是的确没想过。”或者说是模糊猜到过,却一直就不愿去证实。
“你养父原本是先皇的贴身侍卫,一道去百花苑的次数多了,也便对你娘产生倾慕之心。”云断魂道,“后来先皇听信谗言,派他前去暗杀白荷,便有了后来那场亡命天涯。”
赵越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自己该是何种情绪。
“人一旦坐上皇位,心里便会不一样了。”云断魂拍拍他的肩膀,“先皇如此,当今天子亦是如此。”
赵越道:“我从未打算用这个身份去做些什么,也没想过要让其余人知道。”
“如此便是最好。”云断魂道,“小柳子比你聪明些,他一早便猜到来问过我。”
赵越笑着摇摇头:“我如何能比得过他。”
“看看你与叶谷主,再看看当今天子,真不知做皇帝有什么好。”云断魂又倒了一杯茶,“哪里比得上在江湖之中洒脱自在。”
赵越道:“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那你最想要什么?”云断魂问。
“我?”赵越笑道:“自然是最想早些回家。”
海浪阵阵,将沙滩冲刷得洁白如洗。
遥遥对岸,温柳年赶着一大群鹅,正在慢慢悠悠到处晃。
红甲狼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晒太阳。
天气暖洋洋的呐……
☆、【第178章…一艘黑色的大船】既然要打仗了那本官能不能先走
正月十五之后,温家父母便回了江南,周慕白则是跟随商队一道驾船出海,说是要会几个朋友。家里重新安静下来,暗卫都在感慨,也不知道尚堡主他们去了哪,居然这么久还不回来。
茫茫东海,一艘巨大的商船正在破浪而行。尚云泽抖开披风把人裹住:“回去睡一阵子?”
“不困。”木青山摇头拒绝。
“无非是出次海,怎么就如此兴奋。”尚云泽哭笑不得,“天不亮就醒来,晚晚都要闹腾到半夜才肯睡,白天还不困。”
“我先前没坐过船。”木青山眼睛亮闪闪,“也没想过能出海。”
“那坐了十几天,也该坐够了。”尚云泽搂过他的肩膀,“乖,跟我回船舱,等会要起风了。”
“不回去!”木青山抗议。
“不回去就亲你。”尚云泽威胁。
木青山踢踢他,一点都没有被吓到。
尚云泽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强行抱着人回去,耳边却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悠扬歌声。
“咦?”木青山觉得有些奇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尚云泽点头。
“那就不是我听错。”木青山往四周看看,“可都是海,怎么会有歌声?”
“说不定……是海里的人在唱?”尚云泽挑眉。
“鲛人吗?”木青山吃惊。
“我瞎猜的。”尚云泽轻轻捂住他的嘴,又凝神听了一阵子,“现在没了。”
“可是刚才我们都听到了。”木青山往船下看,“不知道会不会游过来。”
“两位客人。”船主循着声音找上来,“快回舱吧,前头可不大太平,还是莫要露面的好。”
“为什么会不太平?”木青山皱眉。
“这位公子还不知道吧,前头是贝沙湾,东海出了名的迷魂阵。”船主道,“里头有妖孽啊。”
“什么妖孽?”木青山又问。
“这我哪知道,若是见着了,哪里还能有命活。”船主连连摆手,“客人快些进舱吧,绕过这一片就没事了。”
“多谢提醒。”尚云泽拉着木青山,两人一道拉着回了住处。
“为什么不多看一阵子?”木青山不解,“说不定真的能看到鲛人。”
“鲛人可不是飞鱼,随随便便就能见着,况且贝沙湾附近迷雾重重,我不能让你有危险。”尚云泽帮他倒了杯水,“明晚就能到海菜岛,等见到紫花婶婶后,有什么问题再问她也不迟。”
“嗯。”木青山想了想,又问,“紫花婶婶会很凶吗?”
“有一点。”尚云泽抱着他坐在床边,“不过那是对外人,你是自家人。”
“但她先前想把侄女嫁给你的。”木青山提醒。
尚云泽好笑:“我就无意中提了一句,你这倒记得清楚。”
木青山踢踢他,就是记得清楚!
“只是想而已,我不愿也就罢了,别人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差我一个。”尚云泽和他额头相抵,“做点坏事好不好?”
“不做的。”木青山凶巴巴捏住他的嘴。
“口是心非。”尚云泽翻身把人压在床上,低头亲下去。
小木头把脸侧到一边。
嗯,那就只做一次。
这一夜极为风平浪静,船队顺利绕过贝沙湾,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将人送到了海菜岛。
“尚堡主?”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兄怎么会在这里。”见着周慕白后,尚云泽与木青山也有些意外。
“这可真是巧了。”周慕白笑道,“昨日才刚听紫花婶婶说尚堡主会来,没想到今日就见着了人,想来也和在下是为了同一件事。”
“贝沙湾?”木青山猜测。
周慕白点头:“先去见见紫花婶婶吧,她一早就亲手收拾了一处清静院落,念叨了能有十几回怎么还不到。”
与落樱岛相比,海菜岛要大得多,几乎能赶上内陆一个大城镇。岛主便是紫花婆婆,据传原本是中原武林世家出身,后来不愿被父兄指婚就逃婚出了海,抵达海菜岛时见百姓生活凄苦,便率领十几名岛民惩治了恶霸,后又帮着百姓发展渔业,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这里是东海最繁华的岛屿。”尚云泽一边走,一边对木青山道,“等安顿好后我带你去逛逛,不比内陆差。”
“好香啊。”路边有人卖烤鱼,还有一篮一篮的酸甜野果,木青山几乎要目不暇接,“大人定然会很喜欢。”
“可不止是大人会喜欢,海寇也喜欢,先前三番四次率部打劫,烧杀抢掠百姓深受其害,朝廷却迟迟不肯派兵救援。”尚云泽道,“最终还是紫花婶婶忍无可忍,率领渔民将敌军首领擒获,挂在柱子上鞭尸三天,才总算换得一方安宁。”
木青山吃惊:“这么厉害啊。”
“那是自然,一伙欺软怕硬惯了的海盗,如何能比得过中原武林世家小姐。”尚云泽低声道,“还是个刁蛮的大小姐。”即便现在年纪大了,做姑娘时的性子也是半分未改。在武林大会上一见着自己,就说要带回家给侄女相亲,被拒绝还不高兴,最后险些闹白脸,算是不打不相识。
木青山没见过几个中原武林大小姐,于是便脑补了一下穿紫衣服的花棠,头发再花白一些,想着应该就差不多了。没料到见面之后,居然是个慈眉善目的婶婶,笑呵呵的,说话也好听,哪里有半分刁蛮的样子。
“你就是小木头吧,小模样可真白净。”紫花婶婶拉着他来回看,显然很是喜欢。
“婶婶。”木青山笑眯眯打招呼。
“前些天我还在跟明川说,过完年要出去走走散散心。”紫花婶婶吩咐下人泡了茶,“没想到你们一个两个,居然都跑来了我这里,想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咳。”周慕白摸摸鼻子,“谁说的,我就是想来探望婶婶,并无其他意图。”
“你也就这一张嘴。”紫花婶婶摇头,“成天在外头晃,也不知道早日成家立业,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
周慕白淡定喝茶。
“这两个人都信不得。”紫花婶婶拍拍木青山的手,“以后离远一些,你是读书人,莫要被带坏了。”
“嗯。”木青山乖乖点头。
尚云泽瞪大眼睛,这就答应了啊?
“说吧,到底为了什么事?”紫花婶婶替木青山剥核桃。
“贝沙湾。”尚云泽与周慕白异口同声道。
“贝沙湾?”紫花婶婶皱眉,“怎么问起这个。”
“听说那里是迷魂阵?”尚云泽道。
“是啊,但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大家伙早就习惯了,行船也会绕着走。”紫花婶婶道,“也没听着出过什么乱子,怎么你二人突然都跑来问?”
“据说那里有鲛人。”周慕白道。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鲛人。”紫花婶婶不信,“明川小时候也说见着了鲛人,后来几个叔伯合力去捞,也只是一条模样怪异的大鱼而已。”
“可是我们在行船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歌声。”木青山强调。
“那是大黄鱼。”紫花婶婶道,“可不是什么鲛人海怪。”
“那婶婶进去过贝沙湾吗?”尚云泽又问。
“没有,闲得没事干,何必要冒险。”紫花婶婶道,“云山雾罩的,绕着走尚且来不及,莫非你想进去?”
尚云泽点头:“我想进去看看。”
“那可不行,危险着呢。”紫花婶婶摇头,“海里不比陆上,不可轻举妄动。”
“这么多年,婶婶当真没听到过关于贝沙湾鲛人的传闻?”周慕白又问了一次,“一点也没有?”
“我又没有老糊涂,这还能记不清。”紫花婶婶埋怨。
还当真是一无所获啊……周慕白叹气。
“怎么,问不到事就开始不耐烦了?”紫花婶婶不满。
“怎么会。”周慕白迅速笑出一脸春风,“即便没问到事情,来探望一下婶婶也很好,对吧,尚兄。”
“自然。”尚云泽点头。
“岛上风景很好的。”木青山也道,“烤鱼也好吃。”
“街边那些小摊贩算什么,等会婶婶亲自给你烤。”紫花婶婶拉着他的手,“走,我先带你到这岛上四处逛逛。”
“好。”木青山很高兴。
看着他二人出了门,周慕白感慨:“果然,婆婆婶婶都喜欢斯文白净的读书人。”
“正好,你我出去喝一杯。”尚云泽道,“听说这岛上花酿不错。”
“如此馋酒,莫非尚兄被管了一路?”周慕白打趣。
尚云泽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逢海菜岛上摆集市,四处闹闹哄哄都是人。虽是正月却也不冷,木青山看什么都稀罕,最后买了一个鱼糕,沾了盐巴慢慢吃,嘴上都是细粉沫。
“这小身子骨瘦的哟。”紫花婶婶捏捏他的胳膊,“吃饭跟猫似的可不行,不习惯这东海的东西?”
“不是,好吃的。”木青山把其余鱼糕一股脑塞进嘴里,“我本来就吃得少。”
“吃多些才讨人喜欢。”紫花婶婶教导。
木青山眯眼笑:“嗯,大人就是。”
“是那位温大人吧?我也听了不少传闻,比楚恒好多了。”紫花婶婶道,“像个好官。”
“大人为官清廉,又聪明,嘴能说,还吃得多。”木青山很认真,“百姓都喜欢他。”
紫花婶婶被逗得直笑:“原来云泽喜欢你这般的,怪不得当初死活不肯娶莺儿。”
木青山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不少小点心后,想起海边有篝火会,紫花婶婶便又带他过去看热闹。抵达时已经暮色沉沉,年轻的小伙子正在架柴堆,渔歌悠扬婉转,人人都在笑。
“会跳舞吗?”紫花婶婶问他。
“啊?”木青山赶紧摇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