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良恍若从梦中惊醒,急上前数步:“孩儿天良见过娘。”说罢,屈膝下跪。
他是杨红玉的丈夫,自然要称凌云花为娘,自然要行叩见大礼。
“天良,不必如此。”凌云花双手扶起吕天良,挥挥手对屋内庄丁道:“你们退出去。”
庄丁应声退出,侍立在破房四周,小心警戒。
屋里只剩下了凌云花,吕天良和胡玉凤三人。
凌云花凝视着吕天良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吕天良没有答话,眼光瞅向了胡玉凤。
胡玉凤正瞟着他微笑,那是一种甜蜜的能感人心智的笑。
凌云花道:“凤嫂不是外人,有话你只管说。”
吕天良抿了抿嘴,正色道:“娘,我不能将蜡丸交给你。”
凌云花秀眉微蹙:“为什么?”
“因为这蜡丸是送给爹的。”尽管杨玉不让他叫爹,但在凌云花面前,他仍称杨玉为爹。
“就因为这个原因?”凌云花闪烁的眸光咄咄逼人。
“因为……”吕天良顿了顿,咬咬牙毅然道:“蜡丸中可能藏有着一桩有关叛国谋反的重大秘密。”
凌云花心弦猛地一颤,失神地呢哺道:“真……有这么回事……不……不会吧?”
吕天良狠狠心,点头道:“我相信有,而且此事还和楚天琪有关。”
“琪儿?”凌去花震惊道:“决不会!”
她并非做作。虽然她在下鹅毛令时,就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此话从吕天良口中说出时,她仍不敢相信。
吕天良沉缓地说道:“正因为这样,我不得不将蜡丸交给爹处理。”
凌云花脸色倏变:“如果此事真与琪儿有关,你该把蜡丸交给我才对,因为我是他娘,他的亲娘。”
“我……”
“琪儿从来就没认杨玉做过爹,”凌云花截口道:“他只承认他是我的儿子,是南王府的小王爷,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此事关系重大,是社稷安危的大事,恕孩儿不能从命。”吕天良已拿定了主意。
“你不相信我?”
“不……是。”
“你想要杨玉象杀他亲生父亲一样,再去杀他亲生儿子?”
“我不是……多只是想……”
胡玉凤站在一旁没说话,一丝象利刃般的怨毒之光,在她眼中微微一闪,复又隐去。
“天良,请相信我。”凌云龙眼中噙着泪水,“如果真有此事,我会立即去京城劝说琪儿。”
吕天良深沉的目光盯着她:“真的?”
“真的。”
“那么话你告诉我,你下鹅毛令和凌天雄与风嫂率禁军侍卫,火烧丐帮岳阳分舵、血洗青竹帮堂、追杀姚万应夫妇和姚阿毛,都是为了得到这颗蜡丸?”
凌云花沉吟片刻:“是的。”
吕天良神情肃穆,目光炯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敢让杨玉见到此蜡丸?我了解他,我相信他决不会用当年杀父亲那种办法,来对待他的儿子。”
凌云花低头不语。
胡玉凤一副置身于事外的模样,眼光瞧着裂壁缝外的天空。
吕天良道:“你们想抢走蜡丸,替楚天琪隐瞒叛国谋反的罪行?”
“放肆!”凌云花猛扬起头,厉声道:“吕天良,你是不是因为杨红玉的事仍然记恨在心,想借此来报复琪儿?”
“不是。”吕天良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把儿女之情放在心上。我关心的是社稷江山的大事。你为什么不能让杨玉见到此蜡丸?”
凌云花唬起脸:“你一定要问?”
“一定要。”
“好,我告诉你。”凌云龙轻叹一声,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不愿让他担心。”
吕天良不觉一愣。
凌云花继续道:“听说他为治宋艳红的病,在隐身庙中炼药,已身中剧毒,病得不轻。
我不愿琪儿的事再伤他的心,不管怎么说,琪儿总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说话间,她眼中吧嗒掉下两行泪水。
吕天良感到心在颤粟,不禁颤声问道:“你还……爱着他?”
凌云花点点头,伤感地道:“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他爱的是宋艳红,但我却仍然爱着他。孽缘,真是孽缘难断啊!”
吕天良呆木了。
他没想到,近年来处处故意与杨玉作对的凌云花。却还深深地爱着杨玉!
自己若是杨玉,又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娘,我跟你一块进无果崖见见爹吧。”
凌云花目芒一闪,脸上掠过一团异彩。
蓦地,房中一阵香风飘过。
一股奇特的令人头昏脑胀的香风。
香气馥郁,中人如醉。
“你……”吕天良指着胡玉凤道:“你敢使毒?”
胡玉凤抖抖手中的手帕,抿唇笑道:“这不是毒,是酥心香,你睡上一觉后会觉得精神倍增。”
“凤妹,你怎么……”
“花姐。”胡玉凤笑着打断凌云花的话,“咱们不是预先说好,他若不肯交出蜡九,我就施放酥心香的吗?”
“哦。”凌云花摆摆手,“天良,为了琪儿,娘只好委屈你了。”
吕天良原自持武功,料没人能阻挡得住自己,没想到竟会中了胡玉凤的道儿,此刻已是后悔莫及。
他只好挣扎着,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说道:“娘,希望你……不要害……了琪……琪哥……他……”话未说完,已昏睡过去。
酥心香是一种很厉害的邪门迷药。
中了酥心香的人,无疑象死人。
活人摆弄死人,无论死人武功怎样高强,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胡玉凤很轻易地从吕天良腰囊中搜出了蜡丸。
片刻,凌云花、胡玉凤一行人,旋风般离开了无果崖山道口。
天边,一道横亘苍穹的红云,就象猩红翻滚的血浪。
凌云花几经犹豫,在胡玉凤的怂恿和劝说下,终于将蜡丸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凌天雄。
蜡丸经转凌天雄的手,送到了郡主娘娘手中。
郡主娘娘又将蜡丸交给了赤哈王爷,并备宴替赤哈亲王压惊。
南王府后宫院,小密室。
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室内装饰豪华,摆设俨如皇宫大后内殿,仅只是规模小一点。
九根雕龙琢凤的小石柱,围成一个圆弧。
圆弧正壁下,一座镀金铜铸的神台,台上一把太后宝座椅,椅后交叉架着两扇日月龙凤旗。
台下,左右一对馏金麟麟,两只高脚小香鼎。
左右侧壁下,两溜阁台。
左面阁台上摆着:赤金、翡翠、珍珠、玛瑙、玉器、宝石。
右面阁台上摆着:犀角、羚羊角、麝香、鹿茸、人参、燕酒坛在桌旁高高垒起。
巴图、福尔将军的脸色由红转白,终于二人瘫倒在桌上。
赤哈王爷的脸涨得红通通的,结巴着道:“郡主娘娘……你孙儿好……酒量……本王爷算……是服了……”
凌天雄的脸始终如一的苍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两只眼眶开始泛红。
郡主娘娘拍拍手:“来人,扶赤哈王爷和二位将军回房休息。”
六名府了应声上前,二个扶一个,将赤哈王爷三人扶走。
郡主娘娘向三个浑身还在打着哆嗦的姑娘道:“今夜小心伺侯三位客人,不得有误。”
三仕姑娘象是被吓呆了似的,谁也没有答话。
郡主娘娘铁起冷脸:“敢抗命者,家法处置。”
三位姑娘一齐颤声道:“奴婢不……敢。”
郡主娘娘挥挥手:“带她们去客人房中。”
凌天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没说出口。
府丁和姑娘退出之后,密室里就只剩下了郡主娘娘和凌天雄。
凌天雄面向室壁而立。
郡主娘娘抓起椅旁的龙头拐,走到凌天雄身后站立着。
半晌。她柔声道:“孩儿,委屈你了。”
凌天然倏然转身,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冲着她嚷道:“咱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郡主娘娘墩着手中的拐杖,斥声骂道:“没出息的奴才!不中用的东西!你嚷,嚷什么?咱们为什么?为大明的江山!”
凌天雄摇着头:“我……不想。”
“你不想,我想!”郡主娘娘眼中燃烧两团熊熊的火焰,“这大明江山本就该是我南王府的!”
“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时过境迁,何必再提它?”
“不,我要夺回本属于我的东西,我要让小王爷当上皇帝,我则是名正言顺的老太后。”
“可是……”
“住口!”郡主娘娘象发疯似地摇着头,逼向凌天雄,“你以为我建立南天秘宫,帮助万历那小子登上皇位,仅仅是为了南王府的这份奉禄吗?不,我要的是皇帝的金銮宝殿,太后的皇宫内院。”
凌夫雄默然地望着发狂的曾祖母,一时不知所措。
郡主娘娘声音一沉,扁着嘴,露出一丝笑容道:“你知道做皇帝是什么滋味吗?至高无上的权力全在皇帝手中,天下的臣民——文武百官,山村草民,全都是他的奴隶。坐在金銮殿上,一道圣旨,天下的人都得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凌天雄发红的双眼里露出血灿灿的光芒。
郡主娘娘笑着道:“咱们一定会成功的,只要后金大祖发兵攻打边关,京城必会空虚。
十万禁军就能稳稳地夺下金銮宝殿……”
凌天雄冷森森地道:“赤哈王爷这帮蛮夷,也是太可恶了。”
郡主娘娘冷哼一声道:“待我夺下江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狠狠地整整这帮蛮夷,决不能让他们象现在这样猖狂,万历这小子是太过于软弱了。”
凌天雄心绪已经平定,问道:“打算什么时候送他们走,孩儿是否要与他们同行?”
郡主娘娘摆摆手:“不必了。你先行一步,免得丐帮生疑,至于赤哈王爷三人,必须得等四大将军到了才能动身。”
凌天雄道:“孩儿听说,丐帮已在总舵聚结了上万名弟子,不知是否会闹事?”
郡主娘娘道:“岂止如此,少林和武当已暗在途中设伏,准备拦劫赤哈王爷三人。”
“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先行,并一定要等四大将军前来护行的原因。”
“鹅毛令将如何向武林各派交待?”
“密约书已经追回,就是武林各派因此生疑,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有事。待赤哈王爷出关之后,兵发边关,咱们立即举事,到那时候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您打算如何送赤哈三爷出关?”
“你不必过问,我自有办法。但愿这几天赤哈王爷不要出事。”
“……”
郡主娘娘和凌天雄从密室走出。
凌天雄迈步走向后宫院卧房。
他步履稳健,神情镇定自若。郡主娘娘的一番话,使他空虚的心中又充满了自信和对权欲的奢望。
赤哈亲王会出事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南王府却一定会出事。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再精明的人也无法逃得过。
十七、神偷叶清风之死
烛光照亮了赤哈王爷狰狞的脸。
两只大耳,高翘的嘴唇,倒竖的胡须,就象一只猪头。
猪头上一双闪着贪婪欲火的眼睛,宛若一匹色狼的饿眼。
“脱,快脱!”赤哈主爷挥着长满毛的胳膊,朝床边的姑娘低吼着。
姑娘十六岁,刚卖到南王府不久,哪见过这种场面?只吓得浑身哆嗦,不知所措。
“妈拉巴子!”赤哈王爷沉声骂道:“听到没有?本王爷叫你脱衣服!”
姑娘耳边响起郡主娘娘的声音:“你既为南主府的奴仆,就得服从南王府的命令,抗令者家法处置。”
她见过南王府的家法,一共有三种。
一是杖刑,两根桃木杖,将抗命者乱杖活活打死。
二是沉塘。南王府后院外有口深塘,将抗命者绑在系有重石的木梯上,沉入塘中活活溺死。
三是喂蟒。南王府后宫竹山林中养有数条巨蟒,将抗命者扔入竹山林中,让蟒蛇活活吞食。
上个月内,已有三名抗命者,被郡主娘们用三种不同的家法处死。
她一想到“家法处置”四个字,便感到极度的恐惧。
她颤抖着手去解衣扣,但哆嗦着的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
“妈的!”赤哈王爷驾着,伸出大手一把将姑娘拉过来,按倒在床上。
“嗤!”衣帛撕裂声,象呻吟又象哭泣。
“哈哈哈哈!”赤哈王爷迸出一阵大笑,双爪齐扬。
破布条象斜飞的雨丝在空中飘曳。
姑娘雪白的肤肌被抓出一道道血痕,血无声地往外冒涌。
赤哈王爷狂叫着把姑娘压在身下,那嗷叫声令人不寒而颤。
点点鲜血淌落,宛如在白床单上开了朵朵樱花。
姑娘还是个少女,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不消片刻,她却已变形走样,被摧残得花叶凋零!
烛光跳跃着闪了闪,熄灭了,它仿佛也不忍观看这场弱肉强食的悲剧。
惨白的月光从窗外泻入,象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刺在姑娘瑟瑟发抖的胴体上。
姑娘在无声的抽泣。
这是失落后的悲伤和对命运屈服的表示。
“臭娘们,真不够味!”赤哈王爷一巴掌打在姑娘脸上。
姑娘半边脸立即浮肿,一口鲜血裹着两颗断牙从嘴里喷出。
姑娘不敢反抗,只有忍气吞气,默然地承受着难堪的凌辱。
房内的空气却有些动荡,显示出忿忿不平之感。
这种动荡来自于屋梁。
窗檐屋梁上挂着神偷叶清风。
他目睹了房内这场悲剧。
他感到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他不仅无法阻止赤哈王爷的兽行,就连露面也不敢。
赤哈王爷的武功比他高出数倍,只要被赤哈王爷发觉,他就保准没命。
他没想到赤哈王爷喝了那么多的酒,居然没醉倒,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不敢贸然动用腰间的薰香简,在赤哈王爷入睡之前绝对不可以,否则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忍耐与等待,别无他法。
他屏息敛气,耐心地等待。
赤哈王爷将大腿压在姑娘的身上,睡了。
姑娘不敢动,面若死灰,痛苦的泪水悄然流淌。
片刻,赤哈王爷发出了拉风箱似的鼾声。
是该动手的时候了!_
叶清风轻轻抽出薰香筒,拔出筒塞,将简管伸入窗内。
一股淡淡的轻烟,在月光下象精灵般在房内飘荡,弥漫开来。
姑娘的头歪斜到一旁,蠕动的肩头再不动弹。
赤哈王爷面色泛红,鼾声更响。
叶清风推开窗户,从屋梁飘然人房。
他背插长剑,头戴面罩,身着青色夜行衣靠,鼻内塞着两团浸过药水的布卷。
神偷世家的高手,天生一双夜眼,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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