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守夜人早已被岳大宝轻易地“解决”了。
杨玉绕道走沙口嘴,就是要回鹅风堡看看。他想看着五法大师和六不秃僧这两个已投靠了乐天行宫的恶僧,究竟把鹅风堡变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他原计划收拾好了鹅风堡,就去挑五法大师和六不秃僧坐镇的天乐宫,现在他却已改变了主意。
因为周围复杂环境的变化,各种人物的影响,他不得不开始独立思考,在不断的思考中,他逐渐走向成熟。
杨玉六人跨进了鹅风堡。
鹅风堡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所以脚刚踏上堡内的土地,返乡的情思,顿时充塞在心头。
他扭脸看看凌云花。
凌云花抿着小嘴,一双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往日的花圃亭阁已经荡然无存。雄伟的庄厅大堂,断梁缺项,就像是一个蜡缩在黑暗中的被打断了脊梁的老头。
三簇群房,东歪西倒,门窗全无,所有家什全被洗劫一空。
到处是断墙残壁,破败倾颓。
到处是碎砖破瓦,杂草丛生。
鹅风堡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昔日的威风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唯一依然巍峨屹立在庄中的就是那座石塔。
大概是因为石塔建筑得太坚固,五法六不来不及请人凿开它,所以它虽然伤痕累累,却仍挺立在天坛顶峰上。
冲霄塔石门紧闭,门上到处是凿印,显然五法六不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未能打开这石塔。
石塔为此而高傲地昂着头,仰视着夜空,就像一把欲刺穿苍穹的利剑。
它象征着鹅风堡人的威风、意志和毅力!
杨玉默立在塔前。
陈青云拖着断腿,跃身腾空,被七剑穿身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于歧凤反背接掌,挥臂格剑,伏身护体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当时他虽已被“刺死”,但在昏昏迷迷之中,意念尚未消失。现在想起这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陈头领!杨某日后一定在此为你修墓立碑,以慰你在天之灵!”杨玉心中默然立愿。
“唉,于大管家现在也不知在哪里?”他心中又添一分忧伤。
凌云花毕竟是个姑娘,想起爹爹、二叔不知流落何处?不禁泪下如雨。
岳大宝一边骂个不停,一边陪着凌云花哭泣,早已成了个泪人。
吕公良、尹泽鹏、芦小河阴沉着脸,还在思索着今天下午在山庙遇到断魂谷门人的事。
虽然他们已有充分的准备,但现在觉得这场武林争斗比他们原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本来认为是正义的事,现在却和邪恶搅在了一起,居然没法分辨。
杨玉等人走向后院山岗。
那是他小时候和凌云花玩耍的地方。
那是他埋葬娘的空棺的地方。
也是最令他感到亲切,触引回忆的地方。
黑沉沉的夜空,疏星点点。
几缕浮云托着一勾冷月。
冷清的月光,静静地照着鹅风堡紧贴后山谷的一片荒坪。
残坟,断木牌,露出土外的卷席和被野狗拖出的残肢白骨,到处都是。
山谷传来几声野狗的哀曝,荒坪上更显得气氛萧森。
一个坟坑里扔着两具卷席裹着的男尸。
杨玉眉头拧成了结。
这是他曾经理过娘“尸体”的坟坑。
“玉哥……”凌云花凑到他身旁想说什么。
他瞪了她一眼,又想起了日间和轿内断腿人的对话。
“我娘现在哪里?”
“你去问凌姑娘吧。”
凌云花知道他娘在哪里?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事,所以他想问,却一直未曾开口。
他转身走向荒坪下的一溜平房。
那一溜平房一共五间,是老庄主凌志宏专为他娘盖的。
“吱——”推开房门。
杨玉刹时愣住了。
凌云花、吕公良等人也都愣住了。
房中搭着三溜门板,门板上搁满了尸体!
“一十八具死尸!”岳大宝高声报出了尸体的数目。
夜风吹过,一股尸臭从房内涌出,令人作呕。
凌云花打个冷颤,全身一阵哆嗦。
杨玉的眼中闪过两道电似的光。
依次推开其余四间房间,全都捆着尸体,数目不一。
其中一间房中搁的是女尸,从尸体穿的号服上可以看出这是淫乐宫送来的尸体。
坐镇淫乐宫的头领,是上蚕老魔君这位总官营的大总管,和他的八个儿子‘无、恶、不、作、胆、大、包、天’。淫乐宫,顾名思义那是个什么地方,这些女子的死因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其中一间房中搁着的九具男尸却是十分奇怪,全身勾曲,就像一只只卷着的虾子,手脚指甲发青,脸上露着一种神情古怪的笑。看样子这些人是被同一种毒物所毒死。
杨玉神色冷肃,眉宇间透出一股冷森的杀气。
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三人在想:对这些视人命如同草芥一样的凶徒,是不是应该要斩尽杀绝呢?
刷!杨玉从腰间技出玉笛。
岳大宝跳到一旁,手已抓住刀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杨玉将五笛横上嘴唇。
一曲销魂曲响彻云霄。
笛声在荒坪上震荡,仿佛在召集着荒坪中飘曳流窜的鬼魂。
笛声悠悠,娓婉凄凉,渐渐远去,鬼魂也随之而去。
一曲终了,笛声凝绝。
天空浮云散去,月光陡然明亮。
杨玉长吁口气,将玉笛纳入腰间。
吕公良听完一曲销魂曲后,方知杨玉的内功已在自己之上,惊叹之中又增了几分敬意。
凌云花、尹泽鹏、芦小珂、岳大宝四人,还痴痴地迷在消失的笛声中。
杨玉拍拍凌云花肩膀,将她叫到一旁。
两人在轻轻说话,争吵。
吕公良已经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争吵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争执的是一个他不宜介入的秘密。
终于,两人争吵结束。凌云花以失败告终。在争吵中,凌云花失败,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两人走回众人身旁。
杨玉拱手道:“在下有一事烦劳众位。”
吕公良忙道:“杨大侠何出此言?有事只管吩咐。”
岳大宝叫道:“杨大侠!我爹叫我跟着你,你就像我爹一样,爹叫儿子做事,还要什么烦劳不烦劳?”
尹、芦二人亦道:“杨大侠不必客气。”
杨玉道:“我和凌姑娘要去办一件事,大概要五天左右才能回来,这几日我想请众位雇人将鹅风堡整理一下。”
岳大宝又叫道:“我当是有什么大事,却是要我们整理鹅风堡。”言语之间,似有大失所望之感,“雇什么人?这点小事交给我一人就行了,五天之后保管鹅风堡变成个小碧绿山庄!”
凌云花从怀中摸出块鹅风堡的铜令牌,交给吕公良道:“吕大侠,您明日凭此物去蜈蚣镇‘杏雨’酒店找舒老板联系,要他将沙口嘴和南山道口的鹅风堡弟兄召集回在来整理庄园。”
“嗯。”吕公良点点头,接过铜牌。
“吕大侠,这五日内若是有乐天行宫之贼到此捣乱,您瞧着办就是。”杨玉把个心中的难题抛给了目公良。
岳大宝应声道:“杨大侠放心!乐天行宫之贼胆敢再来,就让他们像飞鹰嘴一样,人头飞空,一个不留!”
吕公良托起右断腕:“你们一路小心,这里的事,我自有主张。”
“谢吕大侠!”
“谢众位!”
杨玉、凌云花双双拱手,退后一步、反身一跃,形如流星,逝出庄园。
尹泽鹏不觉赞道:“好一对少男少女!”
岳大宝大叫道:“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金童玉女,举世无双!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真是个大浑蛋,和我一样!”
庄门口,凌云花一个贴身,轻声道:“玉哥,你听他们在说什么?”
“没听见啊。”杨玉足下运功,身子猛地向前一飘,已去十余丈远。
“哎……玉哥!等等我!”凌云花大叫着疾步猛追,“他们又没说什么,只是说我俩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洪城效外。一座破城隍庙。
一堆干草,一把酒壶,一只烧鸡。
花布巾仰面躺在干草上,一边饮酒,一边啃着烧鸡,嘴里还叽叽喳喳不知哼着什么小调。
一个小花子垂手侍立一旁,专门替他斟酒撕鸡。
一个小花子跪在他身旁,专门替他搔痒捉蚤。
表面上看去,此刻花布巾不知如何的快活,实际上他是心事重重。
常言道:在劫者难逃,天数已定。又曰:命大福大,当死不得死。这是对两种不同命运人的评语。
花布巾属于第二种命运的人。
在广贤在外荒岗,他大意轻敌,被蒙面人一掌打下了崖壁。身负重伤,口喷鲜血,坠下数十丈光滑石壁,焉有不死之理?
然而,他就是没死,其理由有二。
一是凭自己的本领。他在与蒙面人印第一掌时已觉出对方掌力怪异,心有戒备,所以当蒙面人一掌拍在他胸膛上时,他并没运功抵抗,他知道若是运功抵抗必将心脏碎裂立即毙命,他巧妙地利用掌力借势坠入崖渊,同时还咬破舌尖。喷出鲜血来迷惑对方。
二是凭勇气和运气。他在中掌对已瞟见了崖渊石壁上的几根青藤,那便是他救命的希望。他能勾得住这几根青藤?这几根青藤能吊得住他?凭着勇气和运气,他终于做到了。
他虽没死,但伤势不轻。
左腿骨折断,胸肋骨断了三根,那是他放松身体功力时,在石壁上碰撞的结果。
他已知道蒙面人打他的那一掌,是少林寺残佛殿中的枯心掌,而且掌力火候已到十成。
天下能接少林寺残佛殿枯心掌的人只有两个,那就是少林寺的法然长老和老叫花子花布巾!
他带着重伤,忍着剧痛,从崖壁爬出荒岗,被丐帮派到广贤庄前来探风的弟子发现。
几个月来,他一直在丐帮的秘**点里养伤,苦苦思索。
他已经猜到了蒙面人是谁,但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揭露蒙面人的真实身份。即使是有证据,就不能揭露,因为那将使目前混乱的局面更加混乱,将会导致武林一场真正的灾难。
严峻的形势,令他担忧,深深的担忧,至今还未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庙外传来一声唿哨。
花布巾眉头微微一皱。
凌云花离开他去找杨玉时,说是无论找得着或找不着,五月五日后一定赶回来见他,可那小丫头一去就是二十多天,哪里还把他这老叫花子放在心上?
更令他气恼的是,他嘱咐过凌云花不要带杨玉来,但那小丫头仍然带着杨玉来了!
“花爷爷!”凌云花像小鸟一样欢叫着,飞进庙里屋。
“退开!”凌云花厉声喝退侍候花布巾的两个小叫花,忙着替花布巾又是捏腿,又是捶背。
花布巾板着脸,一声不吭。
“花爷爷,你看玉哥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凌云花说着,向站在房门外的杨玉努努嘴。
杨玉走进房内,从怀中掏出一只瓷酒罐:“杨玉拜见花老前辈!”他单膝跪地,双手将酒罐高高举过头顶。
花布巾冷眼膘了酒罐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玉哥,你这是什么酒啊?花爷爷可是天下第一位品酒高手!”凌云花眨眨眼。
杨玉拍拍酒罐说道:“这酒是当年大宛国进贡给皇上的‘西凤’酒,内膳宫总管冒着砍头的危险偷了一罐藏在自家地窖里,这次总管的孙子因欠赌债,偷出这罐酒变卖,我就买下了。”
“哦,听说此酒开罐后,异香扑鼻,十里之外也能闻到香醇之气,不知是也不是?”凌云花嘴里在与杨玉说话,眼角却瞟着花布巾。
花布巾鼻子噏动,脸上肌肉一阵跳动。
杨玉用手捂着酒罐盖:“那还有假?要不要打开闻闻?”
“别打开!”凌云花故意嚷道;“你打开酒罐,这十里内外的酒鬼不就都来了?玉哥,你送花爷爷的酒,没给花爷爷准备下酒的菜?”
“你不说,我倒忘了。”杨玉又从腰囊中取出一个油腻腻的纸包。
“这是什么?”凌云花问。
“下酒的烧鸡。”
“哼!我道你送花爷爷什么好吃的下酒菜,原来只不过是一只烧鸡。花爷爷一生就喜欢吃烧鸡,吃过的烧鸡何止千千万万,怎会稀罕你这只烧鸡!你真笨,也不知买点别的下酒菜孝敬花爷爷。”
“这烧鸡可与一般的烧鸡不同啊。”
“什么不同?”
“这是我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
“五十两银子买一只烧鸡?你在唬弄三岁娃儿?”
“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位白发怪人,他在卖烧鸡,要价五十两银子,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疯子,当时我也一样。出于好奇心,我问那白发怪人,这烧鸡为什么要卖五十两银子,他说这烧鸡本身价值就要四十九两九钱银,制作这鸡要二百多道工序,一百多种佐料……”
花布巾眼光转向了杨玉手中的油纸包,脸上露出了惊悸、贪婪和一种无法自持的神色。
“那白发怪人是不是左脸腮旁有一颗红病?”凌云花问。
“是呀,你认识他?”
“哎呀!那白发怪人就是有名的欧阳兆虹神厨!那烧鸡就是天下闻名的‘百味油淋烧鸡’!此人生性古怪,每年只烧一只‘百味’烧鸡,当年皇上要砍他的头,他也不肯烧第二只鸡。这烧鸡别说是五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两、一千两也值得!”
“那我算是走运了!”
“来!快让我试试这鸡的味道!”凌云花说着伸手就去抓杨玉手中的油纸包。
“啪!”一声脆响。凌云花的手背被重重地拍了一掌。
杨玉手中的酒罐和油纸包都到了花布巾手中。
凌云花和杨玉的一唱一和,已使馋嘴的花布巾忍耐不住,终于动手了!
“花爷爷,你还没见过玉哥呢。”凌云花拖住花布巾的手肘衣襟。
“恕你们无罪!”花布巾说着,急急拍开罐盖,捧起酒罐、仰脖就饮。
“谢花老前辈!”杨玉毕恭毕敬,鞠上一躬。
花布巾一口酒吞下肚,脸色微变,再呷上一小口酒,喷喷舌头:“小丫头!”
凌云花抿着嘴,笑靥如花。
花布巾撕开油纸包,张嘴咬下一块鸡肉在嘴嚼了嚼,皱皱眉头:“小丫头,你敢骗我?
这酒就是在洪城‘杏花楼’买的‘十年状元红’,这鸡就是在‘一品阁’买的‘油淋扒鸡’!”
“哎……花爷爷,您别动气!您已说过恕我们无罪的。江湖上谁不知道,老叫花子花布巾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凌云花笑着道。
“哼,”
“不管怎么说,我这酒和鸡总比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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