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武僧沿着木梯,爬出了上蚕老魔君藏身的农舍地窖。
武僧走后,上蚕老魔君捧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酒,瞪着一双怪眼瞧着蜷缩在墙角的杨玉。
杨玉咬着牙,全身打着哆嗦,眼中泪水直流。
全身打哆嗦是因为体内毒性发作的缘故,泪水是为宋艳红而淌流。刚才那位武僧告诉上蚕老魔君,宋艳红已被震断周身经脉,成了一个废人,现正关在空然大师的残殿密室里。
“杨玉!刚才那武僧的话,你可全听清楚了?”上蚕老魔君的声音嘶哑而凄凉。
杨玉没有吭声。他的心情实际上比上蚕老魔君还要悲痛。
上蚕老魔君仰脖又喝了一口酒:“艳红已被断了周身经脉成了废人……废人……哈哈……”说着,手中的酒壶已高高举起。
“哐当!”酒壶摔到地上,应声碎裂。
上蚕老魔君走到墙角抓起杨玉扔到地窖中央。
“嗤!”杨玉的衣襟、裤脚已被撕开。
“呼!呼!”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在上蚕老魔君手中晃动。
“大狗儿死了!艳红成了废人!哈哈……老魔君还算个什么人?”上蚕老魔君挥着尖刀叫着,“我要报仇!报仇!杨凌风,我要挑了你儿子的筋脉,然后送给你瞧,让你和老夫一样地痛苦!”
尖刀划开了杨玉的肌肉,血染红了撕破的衣襟、裤腿。
刀刃割断了筋脉,一根又一根,身躯在颤栗,肢体在萎缩。
杨玉咬着牙,两眼喷射着怒火,忍受着人间这惨无人道的挑筋断脉酷刑!
他恨眼前这位正在向他实施暴行的魔君上蚕老魔君,但更恨那位使宋艳红变成了废人的爹爹南侠杨凌风!
上蚕老魔君阴恻恻的声音还在他耳旁响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比武大会前一夜,将你送回残殿密室吗?我要给他个出其不意的痛苦和打击,要扰乱他的心,让他在比武大会上失去斗志,丧生在我的龙凤断魂飞刀下!”
刀还在割,血还在流。
地窖变成了一个充满着血腥的屠宰场。
但这个屠宰场中,听不到惶急的叫喊和痛苦的呻吟,只有一声声的叹息。
两天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中过去。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之期,仍找不到杨玉。
花布巾、七大派掌门是豁出去准备干了。
空然大师也一切准备就绪。
山下武林各派人数已超过三千,大家都在准备明天一早上山,去会坪看个热闹。
大会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决定武林命运的最后一个夜晚。
空然大师走进了残殿密室。
烛光照着吴玉华惨白的脸。
空然大师喟然一声长叹。他知道她离去的日子已在眼前了。
“你觉得怎样?好些了吗?”他柔声地问。
他不愿向她说出真情,不管怎么说,他仍在爱着她。
她一双仍然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玉儿呢?玉儿在哪里?”
“不知道。我已派人四处去找他,但找不到。”他说的是实话。
“我要见见那姑娘。”她说。
他身子微微一抖:“你见她干什么?”
“为你的罪孽。”她说得很坦率。
他沉思良久,拍拍手。
两名武僧应声走进密室:“大师有何吩咐?”
“将那姑娘带进来。”
“遵命。”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吴玉华道:“你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没有。我绝不能损害南侠的名声!”空然大师语气坚定,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恶魔……”她恨恨地骂着,双肩一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正要过去扶她,此时,密室门打开,两个武僧挟着宋艳红走进室内。
他向两个武僧努努嘴。
两个武僧将宋艳红放在一张靠椅中,随即退了出去。
“你就是乐天行宫宋艳天娘娘的女儿?”吴玉华问宋艳红。
宋艳红一双迸射着火焰的眼睛盯着空然大师,没有回答她的话。
空然大师脸扭向了一旁,不敢正视她的眼光。
无论是在吴玉华还是宋艳红的面前,他都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宋姑娘,我今日要见你是想把一切真情都告诉你。”吴玉华说道,“我知道我已活不过明日了。”
宋艳红扬起头:“白石玉已把一切真情全部告诉我了。”
吴玉华目光定定地瞧着她:“请你将这一切真情告诉杨玉。”
“不!”空然大师转身喝道,“决不能告诉玉儿!”
“宋姑娘,”吴玉华道,“我很后悔,当初没将事情真相告诉玉儿。我瞒着他,是不想让他伤心烦恼。但我错了,实际上我已重重地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请你无论如何要将这一切告诉他。”
“我……”宋艳红正要答话。
此时,两个武僧又闯进室来,他俩抬着一个浑身是血斑的人。
被上蚕老魔君用银子买通的武僧已将杨玉按时送来了!
“玉儿!”空然大师第一个扑了过去。
“别碰我!别……碰我!”杨玉发出尖厉的充满着仇恨的叫喊。
空然大师的手停在空中,脸上的肌肉痛楚地颤抖着。
“扑嗵!”宋艳红从靠椅中跌落在地,挣扎着爬向杨玉,泪水如泉涌出。
吴玉华坐着未动,脸色更加惨白,血一口一口往外涌。她抓住桌角,极力支撑着不让身子倒下去。
“大师,上蚕老魔君他……”两个武僧支吾着。
“讲!”空然大师沉声一喝。
“老魔君说你断了他女儿周身经脉,他挑了杨玉三十六根大筋,算是两下扯平,明日武林大会上再与你决一雌雄……”
“滚!”空然大师已按不住心火,爆声一吼。
两个武僧放下杨玉,赶紧退出室外。
“艳红!”杨玉爬向宋艳红。
两人都在挣扎着往前爬,可身子都不听使唤,经脉已断使不上劲来。
“玉儿,我有话对你说。”吴玉华换个手抓住桌角,脸转向了杨玉。
“娘!”杨玉流着泪,手伸向了娘,“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华,不……不能告诉玉儿!”空然大师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对吴玉华说。
“你还想杀人灭口吗?”吴玉华的声音冷得令人心悸。
“好吧,”空然大师叹口气道,“你说吧,通通地说出来。玉儿现在已是这个模样了,你还想刺伤他的话,就说吧。”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说。”吴玉华将一口涌上嗓门的腥血吞了下去,“他就是你亲爹杨凌风!”
“不!”杨玉突然叫道,“他不是我爹!我没有这样一个爹爹!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空然大师的脸变红、变紫、变白,身子一阵哆嗦。
吴玉华却已恢复了平静,缓缓他说:“二十五年前,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破例收了个徒弟,这人就是南王府的杨凌风。当时我们九位弟子都觉得十分奇怪,师父一未叫杨凌风改名,二未叫他在谷山收心,便直接将他收入令门堂习武。按师父的规定,入断魂谷门令门堂习武人的名字中必须有个‘玉’字,入令门堂前必须在谷山打柴三年,收心后方能入令门堂……”
唯有宋艳红知道这个原因,因为杨凌风是白石玉的亲生儿子!
“杨凌风入令门堂习武后,受到了师父特别的照顾,师父除正常的日间教武外,每天夜里都要格外教他的武功。头一年里,他的武功进展很快,一年后却停滞不前,这时我已经发觉他悄悄地爱上了我,而我当时已由师父作主定亲许给了肖蓝玉……”
密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吴玉华的带着几分困倦的声音在低低地回响。
“说实话,当时我也有几分喜欢他,他温存,善于体贴人,长得英俊潇洒。但是肖蓝玉为人忠厚老实,而且我们已经定亲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师父也发觉了这件事,叫他们两人去谈了话。此后二年中,他的武功又突飞猛进,不久就能独自出山和肖蓝玉等人一样地去办事了。”
在吴玉华说话的时候,空然大师的眼睛一直望着屋顶,神情茫然呆滞。
“不久就发生了一桩桩血案,江湖各派都指责血案是肖蓝玉所为,肖蓝玉矢口否认,却又提不出证据说明不是自己干的。师父在震怒之下,将肖蓝玉逐出了谷门,又毁了我和肖蓝玉的定亲之约,将我许配给了杨凌风。”
杨玉冷冷的目光投到了空然大师的身上,他已知道娘要说的下文了,但他没有出声,他了解此刻娘的心情。
“婚后,我们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他假冒肖蓝玉作案的号衣、信物,和伪造的谷门令牌。我一气之下,悄悄地溜走了,回到断魂谷门找到师父,揭露了他的阴谋。师父气极了,命我召回肖蓝玉,授予了我们玉笛和销魂刀,命我们杀了他,清理门户,但是……”
杨玉大声插嘴道:“你们不忍心杀他是不是?为什么要宽恕这个恶魔?”
“因为我……还爱着他……”她全身颤抖着,但眼中已没有了泪水。
宋艳红全身蜷缩,泪水滚滚,女人最能理解女人的心。
“此时,他又制造了一桩更大的血案。他利用白石玉与丐帮花布巾联合翦灭乐天行宫的机会,蒙面提前闯入行宫,冒充肖蓝玉杀人放火,强暴宋姑娘。”
“恶魔!”杨玉从牙缝中恨声咒骂。
“我和肖蓝玉赶到杭州西子湖畔乐天行宫时已迟了一步,而且当时我们还不知他杀死宋娘娘和强暴宋姑娘的事,但他的阴谋却已暴露无遗,于是我们决定执行师父清理门户的杀令,便约他在石门坎决斗。”
宋艳红明白了,她娘当时把闯进迷宫密室的杨凌风当成了肖蓝玉,把后来的肖蓝玉、吴玉华当作了杨凌风夫妇。
“想不到在这一段时间内,他竟哄骗了江湖九大派,联合向肖蓝玉发出了绿林诛杀令……”吴玉华说到此,轻咳一声,一口鲜血溢出唇外。
“娘!你怎么啦?”杨玉挣扎着撑起身子。
“没事。”吴玉华忍住胸中继续往外翻涌的血水,装着没事的模样说,“在石门坎决斗的那天,他采取偷袭手段,杀了与他同来的空然大师和少林寺四武僧,然后又假装向我们求饶,用枯心掌将我们击伤,夺走了我的销魂刀,若不是我们用龙凤断魂飞刀吓他,也许我们就丧命在他掌下了,因为他知道师父在我们定亲时赠送了两条手帕给我们,那梅花手帕上便暗印着龙凤刀的藏刀地点。”
“娘,不要说了,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杨玉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玉哥!”宋艳红见杨玉的模样,心如刀剐,痛不欲生。
“因为他……不是人!”吴玉华咬牙恨声道。
“不!我正因为要做一个人才这么干的!”空然大师突然转身嚷道,“在练功的时候,师父指责我,你嘲笑我,你说我又笨又傻,不是习武的料,你说要想娶你,就得当上武林的领袖,或少林寺的武僧头领……你的这些话深深地刺着我的心,我发誓要成为武林的领袖,少林寺武僧的头领,我发誓要娶到你,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择手段。”
“可我那是激将法,是鼓励你习好武功,以后好……娶我!”吴玉华被他的话震住了。
他挥着僧袍袖:“你从来没说过这是激将法!你自以为是师父的得意的女门生,江南的第一大美人,骄傲自负,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你曾经说我这样的人,连乐天行宫的宫女也不会要我!”
“那只不过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她想不到竟是这些话激怒了他。
“开玩笑的话?可我真去过乐天行宫。那宫女果然不要我……”
宋艳红心中明白,他碰到的宫女一定是扮成宫女的她的母亲。
空然大师仍忿忿他说:“当我制造血案嫁祸给肖蓝玉后,你们不查清便责怪肖蓝玉,并开始赞扬我,同时你也开始对我表示好感,我才感到,人原来就是这个模样!”
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邪恶占据了整个空间。
“在乐天行宫血案之前,我虽嫁祸肖蓝玉杀了不少人,但对被杀的人,事先我都作过查访,他们大都是些该杀的人。我们成亲后,我常为嫁祸肖蓝玉的事内疚。那天夜里我拿来伪装号衣、信物、令牌,准备向你仟悔一切,想不到你竟走了,当时我得知你去找肖蓝玉,以为你和他私奔了,于是……”他发出一声大吼,“我完全疯啦!”
三人耳膜嗡嗡炸响,室内空气仿佛已经爆炸。
“我知道师父与丐帮正在准备翦灭乐大行宫,于是又制造了一桩血案……当我发现那宫女时,我发疯了,连她都不肯要我!我在狂暴中扒光了她的衣服,她却至死不从,宁可叹舌而亡,我在此时又发现她的女儿,那时候我是疯了,完全疯啦!罪孽!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制止这些罪孽?就连这次到无果崖,白石玉也在下手时,因留情而反被我杀啦!这是为什么?”他果真像个疯子似的乱嚷。
“是因为情!”宋艳红答道。
“情?人还有情么?”他问。
宋艳红抬起头:“吴玉华不忍心杀你是夫妻情,肖蓝玉不忍心杀你是兄弟情,白石玉不忍杀你是父子情!”
“父子情?”
“因为你是白石玉和南王府郡主娘娘女儿生的儿子,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白令主在授我销魂尊功时亲口告诉我的。”
南王府郡主娘娘为什么要将杨凌风送到断魂谷,杨凌风“死”后,南王府为什么要大兴土木,修庙、立亭、建碑,为杨凌风歌功颂德,便真情毕露了。
“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爹爹?白石玉是我的亲生爹爹……”他喃哺叨念着,眼神大乱。
“玉儿!”吴玉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沿着桌角倒下,“杀了他!别再跟娘一样!”话未说完,头已倚着桌脚断了气。
这一盏早已被枯心掌榨干了的生命之灯,终于熄灭了。
“娘!”杨玉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喊,“孩儿已是个废人了,怎么制止这罪孽?!”
废人!这两个字像利刃一样刺进了宋艳红的心脏。
是她害了杨玉!她若不偷走杨玉的玉笛、销魂刀,上蚕老魔君怎能加害杨玉?
血海深仇,心房欲碎!悔恨莫及,万念俱灰!
“玉哥!那夜花宫楼密室是凌姑娘不是我。我不配,我害了你……你多保重!”宋艳红说话间,手腕一翻,一柄短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脯!
“艳红!”杨玉不知哪来的一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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