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整体分成两部分,前面大概是堂屋加厨房,后面则是睡觉的地方。每个地方的东西都经过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清清楚楚。
作为堂屋部分的墙壁跟他那里一样,挖了好些架子,架子上摆放了一些锅碗瓢盆和其他生活用具。架子边也有个炉子,跟他那里的样式差不多,却跟外面的有些不一样。炉子上放了一个瓦罐,再上面就是烟道。
在堂屋中央有一块平整的大石,这大概就是桌子了。桌子周围还放了三个小一点的石块当作板凳。
床铺在洞穴最里面,上面也是一层陈稻草,但比他的厚一些。还有张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床单铺在上面,还有被褥。摸上去也很干燥。感觉睡起来应该比他那张床舒服。
按理说,这么一个大男人的屋子应该很脏,尤其还在煤矿里。但这里却意外的干净。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门,虽然破一点,但那是一个真正的木门。可以闩起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里面的情形。
传山边看边点头,满意得不得了。
这个洞穴靠在最尾端的最上方,又处在最边缘,不像他那里经常有人打门口走过。*首先就能得到保障。而他现在的情况,这里显然要比他现在住的地方适合他得多。
“擦脚!进来怎么能不擦脚?”庚二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盯着他的脚念念叨叨。他自己那双光脚丫已经擦得干干净净。脚丫子还挺白,就是伤口和老茧多了些。
“走吧,跟我去把我那儿的东西搬过来。等会儿看还缺什么,我们去交易处换。”
一句话把庚二刺激得蹦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想住我这儿?凭什么?这是我家,不给你住!”
传山捏起拳头吹了吹。
庚二缩了缩脖子,但不一会儿又挺直。这是他的地盘,他才不要让别人侵占。
传山笑,“我也可以把你宰了,埋进这洞穴下面奠基。这样我能住进来,你也不会有意见,怎样?”
其实传山想跟他换住处,不过猜想他也不会同意,也不想真的杀人夺屋,就提出了同住的意见。
庚二拳头捏起,嘴皮子磨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泄气地放下。说实话,他有点怕这个人。这人身上有让他害怕的气质。
“我、我不想跟人一起住。”
传山却别有所言,”我看你这里不错。其他人来过你这里吗?如果有人来过,大概也会想要你这里吧?”
庚二不吱声了。他自然有保住这个屋子的方法,但他不想让传山知道这点。
“如果我住进来,有两个人看家总比你一个人好。别人看我们两人住在一起,就算想抢这里,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力量。现在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信我总比信别人好吧?”
庚二转身,不想理睬他。
“走了。你不饿吗?把东西都搬过来,我们弄点东西吃。”
庚二不情不愿地被传山拖着出门帮他搬家……搬到他家里!呜呜。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除了基本不会熄灭的数盏路灯外,大多数的气死风灯都已熄灭,这让整个洞穴看起来更加幽深不可测。
从时间上推算,应该已经是深夜。两人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
“这里晚上没人出来挖矿吗?”传山压低声音询问。他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情况,如果按照正常时间来干活的话,他干不了多长时间。
“有,但离得远。大家都怕吵。这里昼短夜长,只有晌午到中午太阳光好的那一会儿,洞穴上方才会有点光泄下来,也就两三个时辰左右。冬天短,夏天长。所以在这里,人如果不按照一定的规律生活,要不了多久就会疯掉。你看到那盏大红灯笼没有?那是交易处的象征。那里的灯灭了,就表示到了睡觉时间;亮了,就表示要起来干活了。”
这时,那盏灯是灭着的。
传山发现庚二挺喜欢说话。刚才还跟他生气,现在又呱嗒呱嗒跟他说个不停。
“那是什么地方?”传山指着门口挑着一盏宫灯的地方问。
宫灯与煤矿?好奇怪。也就那里时不时有人影进出。灯也还亮着。
庚二瞥了一眼,低低道:“女人待的地方。”
“你去过吗?”传山随口问。
庚二突然一把拉住他。
一名身材精壮的男子闷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传山感觉到庚二的紧张,也默默让到一边,让对方先走。
没想到对方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庚二时明显皱了皱眉。
“你还没死?”
“……托福。”
听到庚二回答,男子眼角一挑,带出三分邪气,看庚二的眼光也由不屑变为厌恶。
传山不知二人恩怨,没有开口。
“这么晚了去哪里?嫖女人吗?你那里行吗?”
这么侮辱人的话,不是当事人的传山听着也觉得受不了。可当事人的庚二却并没有显得多愤怒,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女人不行,改找男人了?”邪气男子像到此时才发现传山一样,随意瞟了他一眼。
传山默默无言。
男子眼中流露出鄙视,“你知不知道他脑子有病?这种人也玩?还是他便宜?”
“我脑子没病!”庚二的声音有点发抖,但很清楚。
男子根本没把庚二的否认当回事,嗤笑道:“你跟他开价多少?干一次三抄米还是咸菜一根?你要真卖,不如去找己十三,说不定还有肉给你吃。”
“我、我不和男人睡。”庚二很认真地说道。
男子和传山一起看向他。
庚二很用力的又说了一遍:“我也是男人,我才不会和男人做那种事。我看过,我才不做。”点点头,语气非常坚定。
“……有病!”男子看庚二的目光就像是看到呕吐物一样,一脸恶心。
“你这种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丢下这句话,男子转身就走。
庚二的脸色有点苍白,但这次却闭紧了嘴巴,没有反驳什么。
“等等。”传山突然开口。
男子转过身。
“兄弟,你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男子皱眉问。
传山一拳头砸了过去。
邪气男子没有料到传山竟然敢出手揍他,大意之下被打了个正着。顿时,两道鼻血就流了下来。
男子抬起头,抹掉鼻血,呲牙一笑:“你小子有种!”这一笑,邪气更明显。
“嗯,比你种多。”
男子上下打量了传山几眼,竟然没有动手,只是阴阴一笑,连个场面话都没留就走了。
直到男子走远,传山才听到庚二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他是谁?”
“……庚六。”
庚六?传山觉得这个名字挺熟。啊!“你说他是庚六?丁老大对头的那个?”
庚二点点头。
传山呆,“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早跟我说,我也不至于下手那么快,至少也不会明着揍他。这下好了,刚进来就得罪了这里的老大之一。传山不由哀叹自己的霉运之盛。
“我也没想到你会动手……”
“喂,做人没那么孬种吧?他都那么说你了,就算他是庚六,你也不能就这样软不啦叽地任他拿捏吧?”传山有点怒其不争。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传山的脸有点冷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他出头,可这人的反应倒像是自己害了他似的。
“那个人很可怕。”
“哦?”
“真的,他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庚二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反感?你们怎么认识的?”
庚二闭紧了嘴巴。
传山发现这人憨得也挺有意思,别人如果遇到不想说的,一般都会找理由搪塞过去。他倒好,直接作闷口葫芦。
“随便你,不想说就算。快点,时间不早,别磨蹭了。”传山绷着脸,大步往前走。
庚二从后面小跑着跟上,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传山不理他。
庚二声音大了些:“谢谢。”
“嗯?”
“我、我也早就想揍他了,但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又怎样?就你这种怕事的性格才会让人骑在头顶上欺负。如果换了吴少华或李雄,就算打不过,也会想法子整死他!
想到昔日伙伴,传山心中一痛,脸色也越发不痛快。
偏偏庚二看不到他的脸色,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以后你看到庚六要小心点,那人阴得很。他绝对不会吃了这么一个亏不报复回来。很多人得罪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怒火一下冲到传山头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如果真敢对我下手,我倒要看看最后谁玩完!
之后两人没再碰到其他人。到达传山住处后,依传山的意思只把有用的东西收拾了,庚二那里有的就不带。但庚二不同意,把凡是能搬走的,全都放到了箩筐里。
传山看他那意思,如果不是当桌子的石块太重,他可能连那个都想搬。
也懒得再跟他争辩,传山只管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往铺盖里一卷,抗上肩就走。庚二还在那儿拆煤炉。
虽有争议,但东西少,搬起来自然也快。一趟头,两人就搬完了。
结果进屋的时候,庚二死活要传山脱鞋,说他鞋子太脏。
传山嫌他烦,推开他就走了进去。
庚二气得在他背后跺脚骂。
传山把自己的床铺到庚二床的对面,两人中间就隔了一条过道。
庚二不肯,传山非要。
两人心中正好都窝了不少火,得!又打了一架。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只好不了了之。
打过架,传山大方地把自己换到的一点粮食都给了庚二,庚二就青着眼眶高高兴兴地做饭去了。
传山摇摇头,这不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嘛?看庚二在做饭,趁他不注意,偷偷从他床铺下面扯了些干稻草,铺到了自己床铺下面。
等传山顺利把地盘一一侵占下来,那边庚二也烧好了饭菜。
传山伸个懒腰站起身,就看庚二皱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很不高兴地看着他。
“又咋了?”
“你东西怎么乱放?工具要放到这里,吃饭的东西放在那边的架子上,还有谁让你动我东西了?你看你都把它们弄乱了。”
“我不就移了一点位置?哪里乱了?”
“哪里不乱?让开让开!”
庚二可能受不了了,挤开传山,重新动手收拾。收拾完自己的,看了看传山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就一起收拾了。
“东西总要用,摆那么整齐干什么?”
传山终于感到怪异了。哪有人放东西放得这么整整齐齐的?而且你说放好不就行了?他还非要调整好几次才满意,让他在旁边看得都痛苦。
庚二也不理他,一直到把所有东西都放得满意,这才拍拍手表示完工。
传山后悔了,他应该直接杀人夺屋才对。看起来他像是占了庚二大便宜,但看这同居人的个性和为人,以后他的麻烦恐怕不会少……这人不会真的脑子有病吧?
“吃饭。”庚二一说到吃饭这两个字眼就显得特别高兴,笑眯眯地坐到石桌前。
传山早就饿得不行,不用他招呼,坐下就端碗。
几种杂粮混在一起煮的粥,配上庚二前两天蒸的窝窝头,一盆庚二自己发的炒豆芽,就这么多,没了。
两个饿极了的大男人,把锅里剩下的米粒都舔干净了,仍旧没觉得饱腹。
“你怎么不多煮点?不是还有米面吗?”
“以后不吃啦?”庚二恶狠狠地道。这人还说他贪吃,抢起菜来比他还要凶。
“明天就把那几筐煤全部拿去换吃食。”传山本来想存着换工具,但现在有了辛一三四的东西,就想着要好好吃一顿。可怜他进来后就没吃过饱饭。
“好!”庚二一听全部拿去换吃食,顿时眉开眼笑。一下就觉得辛二七九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吃完,两人收拾好东西,熄了烛火,各自睡下。
传山发现庚二并没有把炉火熄灭,还加了一些新煤,然后封边,只留了个眼。
传山讪笑,心想怪不得这屋里比他那儿暖和得多。像他,没常识,为了省煤,每晚灭、每早点,费时费力,晚上还冷,屋子里也一直潮潮的。他没病倒,还真多亏他身体底子牢。不过他现在的身体还能熬多久?
“咦?我的床你是不是动过了?”
“呼……”
庚二捏紧拳头再捏紧拳头,最后……愤怒地翻过身一把把被褥拉过头顶。
洞穴里总算安静下来。
半夜,庚二被旁边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呻/吟吵醒了。
舍不得点灯,庚二摸黑探出头去喊:“你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对面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抗议就安静下来。
传山也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他在赌,赌这个庚二心肠不坏,不会真的趁他微弱之际砸死他。
如果赌赢了,他就在这个黑狱里多了一个伙伴。如果输了,反正他疼起来时也想死,只不过没有勇气自裁而已。又想死又不想死,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矛盾。唉,还不都是那该死的骷髅果整的!
一想到骷髅果,就想到了他的仇人们。这下传山不但*痛苦,心更像是被揪起来一样。
“喂,你到底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传山的呻/吟声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疼得满床打滚,嘴里也发出类似野兽的嚎叫。
庚二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沉默了。
庚二默默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卡嚓、卡嚓。”
封好边的煤炉被捅开,屋里一下亮堂了许多。
庚二点燃蜡烛,走到传山身边。
“喂,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传山哪里能回答出来,此时的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皮肉全部刮去、内脏全部掏出来才好。
可怜催的,怪不得他要杀辛一三四,可能就是因为让那个贪婪的家伙发现他的秘密,并借此威胁他了吧?
庚二蹲了一会儿,看他那个凄惨样子,忍不住心软了。
叹口气,放下烛火,从缸里舀了一勺水,把布巾湿了,重新走回辛二七九身边蹲下。可能觉得蹲着不太舒服,庚二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半跪在地上,一条腿压在床上,探身给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