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二躲在传山身后,一会儿看看熊梦洲,一会儿看看传山,随手从怀里抓了一把糖炒豆一颗一颗塞进嘴里。
“嘎嘣,嘎嘣。”
熊梦洲的心也像庚二口中的糖炒豆一般,碎了。
这怎么可能?
这是多么稀奇的身体资质?
竟然一开始是五行无相之体,后又变成完美的单一金属性,可接着那金属性就越变越弱,转眼就和其他四属性降为一样。
如果是五行平均的属性,那也行,只要机缘足够,也能有机会修到大成。
可为什么本来还很平均的五行属性竟然又产生了变化?
这下五行属性竟完全混到了一起,变成了与大多数无法修炼的凡人一样的废材体质!
熊梦洲这次不但使用门派秘法探看,他还动用了其师父传给他的一项法宝。
可是法宝比他的秘法还不如,一上来就没有任何反应,半天才给了一片淡淡的、浑浊的灰色光芒。
这灰色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但任是怎么看,也不会觉得这是法宝发现奇才的表现。
幸亏没有急着把人带回去炫耀,否则还不给青云派其他元婴老祖笑死?
还好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相见即为有缘,只可惜你我有缘无份。这丹药送你,服下后可保你一生无病。”
大喜过后竟是极度失望,郁闷得想要吐血的熊梦洲撤了结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传山,扫了眼旁边的酒楼,没有多做任何一句解释,转身就走了,三两步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传山把小瓷瓶扔给庚二。
庚二接过瓷瓶,嘿嘿怪笑。
传山捏他,坏笑道:“我突然发现我这具身体挺好的。”
“那当然!”庚二挺起小胸脯,“你也不看谁给你炼的!”
随即,庚二打开小瓷瓶,倒出药丸看了看,还闻了闻,“这修者心倒不坏,这药丸名健体丹,是修者炼制的少数普通人可以服食的药丸之一,对练气二阶以后的修者基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但普通人服之却可健体固元。他说可保人一生无病虽有些夸大,却也差之不远。”
传山闻言点点头,让庚二把丹药收了。
他和这熊梦洲虽然没有师徒缘分,但就看在他没有对他这种奇怪体质起研究之意,更没有因为心情起伏太大而迁怒于他,临走还送了他一瓶丹药的份上,也算结下了一份善缘。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传山两人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此事提醒了传山,让他在收敛修者气息的同时,也尝试掩盖了身体的资质表现,至少别人不碰到他,光用看的应该暂时看不出什么。
虽然麻烦了点,不过总比等会儿每隔一个时辰就窜出一名修者说想收他为徒好吧?这城里可有不少修者。
而所有修者都知道,在修者界,单一属性的天灵根是多么招人,不但招人爱也招人恨。想收徒的会拿他当宝,不想收徒的大概不是想拿他当鼎炉就是想毁了他。
说到修者,修者现。
传山牵着庚二的手,刚迈开步,却差点撞到刚从旁边酒楼出来的一行人。
以传山的本事,他自然不会撞上这些人。
可他现在扮的是普通人,又在瞬间看出对方修者身份,当下就顺势撞了上去。
对方脚步一错,让开了道路,还顺手虚扶了传山一把。
“对不住,刚才没注意到你。”差点被传山撞到的灰衣少年不好意思地道。
传山站直身体,也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是我没看清路,小兄弟,谢谢你了。”
“不用谢。”灰衣少年很腼腆,不过被谢了声就红了脸。
庚二看少年有趣,就多看了他两眼,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的德性。
“明荷子,做什么呢?走了!”出来的一行人中,身穿锦衣的年轻男子呵斥少年道。
灰衣少年对两人匆忙抱了抱拳,连忙转身跟上了那一行人。
一行五人渐行渐远,但他们的对话却清晰地传到了传山两人耳中。
“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和凡人多做接触,被缠上了怎么办?”
“是,师弟知错。”
“以后小心点!我们是什么身份……”
传山听到“明荷子”这一称呼,心中一动,拉着庚二跟上了那一行五人。
庚二不明所以,看五人前进方向也和他们目的地相同,也就没有多问跟了上去。
“明虚子师兄,你知道这次历练的内容是什么吗?”穿白衣的青年询问走在众人之前的中年人。
“是啊,我们都以为这次历练肯定是去朗国云山查询矿奴和灵石消失一事,没想到清阳子师叔带我们飞了一路,竟来到羲朝。这座小城里有什么吗?”一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女也好奇地询问。
中年人低头看着手中罗盘,手指不停掐算,嘴中念念有词,听到两人询问,慢走一步,正准备回答,却听到:
“好了!没看明虚子师兄在忙吗?这次历练内容见到清阳子师叔自然知晓,现在一个个多嘴问什么。”走在众人中间的锦衫男子呵斥两人。
提问的两人看锦衫男子开口,彼此互看一眼,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却都没有再开口询问。
灰衣少年明荷子落在众人之后,不知道是生性沉默还是地位不够,一直都只是低头走路,连周围城貌也不抬眼打量。
那锦衫男子看众人果然不再说话,满意地点点头,“来之前,各位师门长辈想必也叮嘱过你们,我们是修者,都已斩断尘缘,切不可让凡间人和事缠身,也不可与凡人过多接触,知道了吗?”
“知道了,明冠子师兄。”除了明虚子,其他三人齐齐回应。只是明荷子神色恭谨,那名白衣青年和少女却都在暗中撇嘴。
明冠子看三名师弟妹还算听话,想到来之前师父曾叮嘱他要和内门弟子打好关系,为他以后在门中行事铺路,便存了提点的心思道:“这次历练大家要好好努力,不妨告诉你们,这次历练事关内门弟子排位一事,如果各位累计贡献点数可以排在众位内门弟子之前,那么就很可能会成为师门诸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白衣青年和少女似乎早已知此事,嘴中表示惊讶和感谢,腹中却在嘲笑明冠子离开他手下那群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就连话都不会说。
在门内时,明冠子作为青云派掌门的亲子,虽然资质不佳,但掌门对他用药无数、又亲自出手为他伐经洗髓,最后也硬生生把他的修为给堆积到凝气三层,在门内弟子中已算高手。
而青云派规定,只有达到凝气三层以上才能接受外出任务。
因为有这一层身份在,明冠子一直把自己当成未来的青云派掌门看,自认身份高人一等,平时言行中自然就有意无意流露出一、二。
加上他身边有一群掌门特别为他安排、负责保护和辅佐他的亲随,亲随中自然不乏溜须拍马之人,也就把明冠子给捧得越发眼高手低、认不清现实。
可惜明冠子不知内门弟子敬他不是因为他自身能力,而是因为不敢得罪掌门,平时都隐隐以内门大师兄自居,虽然他明知在他前面还有三位能力出众的师兄。
明虚子因是掌门弟子,对这位掌门亲子自然也就诸多纵容,虽说他修为在五名弟子中最高,却事事以明冠子为主,哪怕对方数次落他面子,他也表现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灰衣少年在内门弟子中排名最低,师父也只是一位不管事的长老,平时很少言语,其他四人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明冠子师兄你真好,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肯跟我们说。”紫衣少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充满崇拜和敬仰地看向锦衫男子。
锦衫男子被可爱俏丽的师妹夸得飘飘然。
“是啊,明冠子师兄善于提携师弟妹,门中谁人不知?”白衣青年也拍马道。
“就是啊,门内那么多师兄师姐都只知道修炼,就只有明冠子师兄见到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会指点一二。”如果见人就摆架子也算指点的话,少女掩唇而笑。
明虚子瞟了两人一眼。
青年笑容微敛,少女却上前一步挽住明虚子的手臂,轻轻摇了摇,似乎在传递什么讯息一般。
“对啦,明冠子师兄你知道清阳子师叔为什么不像其他师叔一样,跟历练的内门弟子一起走吗?”少女偏头笑问锦衫男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明冠子神色一凝,因少女所问一事事关自身,在他看来这次内门弟子历练内容就他这里最重要,当下就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板下脸道:“清阳子师叔自然有清阳子师叔的打算,你们只管按吩咐行事就行!”
少女暗唾一声,与白衣青年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意思的眼色。
半条街外。
传山轻笑,“呵呵,还说要去找他们呢,这不,不用找,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个小萝卜头,不值一提。”庚二看五人修为都没他高,立刻就拽了。他现在可是凝气大圆满境界!
“确实。”传山喷笑,拍了拍庚二的脑袋,“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看他们走的方向,会不会跟我们刚才察觉到的怨气有关?”
“很有可能。”
“不知道他们那位清阳子师叔会是什么修为?我们等会儿离远点?”
“用不着,有我在。”
“那打不过别找我啊,我好不容易才练到凝气大圆满。”
“……”让你瞧不起你男人!传山伸手拉扯小胖龟的脸,把小胖龟拉得哇哇大叫。
过路人只当兄弟嬉戏,还有人赞兄弟俩感情真好的。
青云派一行五人修为与传山相差太多,庚二又天生能够隐藏自身修为,走了一路,这五人竟完全不知身后跟了两人,也不知彼此言语都被两人听入耳中。
小城不大,说话间,青云派一行五人来到了一座占地较广的府邸门前。
该府邸前坐立着两尊一人高的石狮,门匾上书“张府”二字。
张府桐油大门紧闭,就连旁边的小门也没有打开。
“明虚子师兄,清阳子师叔他在哪里?我们的目的地就在这里?”少女抓着明虚子师兄的胳膊问道。
明虚子还没开口,张府大门前忽然出现一名面目英俊、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
青云派一行五人看到男子齐齐躬身,口称:“弟子见过清阳子师叔。”
“进来。”清阳子表情淡漠,吐出二字,转身挥手。
“咿呀”一声,张府小门缓缓打开。
清阳子率先走入。
明冠子连忙紧跟其后,其他四名弟子互看一眼也都跟着走入小门。
传山拉着庚二从街角现身。
“还好只是金丹期,我还以为至少是个元婴呢。”庚二大喘气道。
传山无奈地看他一眼,“就是元婴,我现在也无惧于他。”
“出窍期、分神期呢?”
其实传山对自己目前的修为境界也有点搞不清楚,没有实际对上之前他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不过在爱人面前,面子怎么也得保住,当下一挥手,特豪迈地道:“出窍期也不怕他,哥有法宝,四百年炼器不是白炼的,打不过就用法宝砸!”
“好好修炼,别那么败家。”庚二真心心疼道。
瞧瞧,他媳妇多会过日子。
“至于分神期……哥不是有你嘛。”
大约是某人看他的眼光太热烈,庚二戳某人腰眼道:“别指望把我穿身上,坏蛋!到时候被有眼光的修者看出来,你就等着被追杀吧。”
“谁敢来抢我媳妇?我杀他全家!”
庚二把“媳妇”两个字扔出耳朵,果断转移话题,“我们要不要跟进去瞅瞅?那怨气下的东西如果被人取了,那怨气也就散了。”
“我觉得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大概不会那么好取。”传山瞅瞅张府上空,阴阴地笑了笑,能整到他和庚二的怨气会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府邸门口那两座石狮子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庚二上上下下打量石狮子好几眼,就觉得样子不太像真正的狮子,其他啥也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传山有点惊讶,随即恍然,“也是,你就算入世也不会关心这些事。”就像人类也不会没事去研究龟类的生活一样。
传山指着石狮子跟庚二解释道:“在羲朝,达官贵人的家门口都喜欢放两座这样的石狮子用来镇宅,这石狮也叫辟邪。而石狮的形状和它脚下所踩之物都有讲究。按照我朝惯例,这张家能在门口放上两座一人高的石狮,家中一定出过四品以上官员。”
传山感觉没有危险,干脆拉着庚二来到张府门口。
“这两座石狮面目严肃凶狠,公狮张嘴在门左,母狮闭嘴在门右,这都是正常的形状。可是……你看它们脚下踩的是何物?”
“蛇?”庚二过去摸了摸狮子脚底下的盘蛇。
盘蛇被石狮子踩住七寸,头颅仍旧高高扬起,可表情却显得痛苦异常,蛇信吐出,长长的身躯紧紧盘绕在石狮子的腿上。
“这有什么含义吗?”
“有。”传山脸色有点怪异,“通常来说,公狮右脚下踩圆球,寓意手握权柄;母狮左脚下踩小狮子,寓意子孙绵长;可踩蛇……呵,如果我不是曾经做过细作,被强行灌输了不少知识,可能看到这两座石狮也顶多觉得奇怪,而不会多想。”
“踩蛇到底代表什么?”庚二被他说得勾起好奇心思,追问道。随之又围着两只石狮子绕了一圈,还踮起脚摸了摸石狮的嘴巴。
传山看他小孩子一般的举动,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微笑,“在羲朝,石狮踩蛇是极端少见的情况,意为镇压邪恶。非家中/出过大凶大恶之事,不会如此,而且这邪恶还必定来自女子。”
“哦?这么一说就和那怨气对上了,看来这家一定死了很多人。”庚二刚刚点头,又抓了抓脸,一脸不解地道:“不过这怨气可不像是只死了百十口人就能形成。”
“是啊,所以我才说有点意思。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虽已到达这里,但阵中心还在里面,我敢打赌这内阵十有八/九和外阵一样,从上空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必须用双脚走进张府才能找到真正的内阵入口。”
“你的意思是……?”
传山迈步,“走,我们也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