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宫里。”说出这句话,我更多的是无奈。
突然,一只手拦在我与陆川生之间,是李白:“二位,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先出了长安城,再找个地方慢慢聊?”
见我不再说话,陆川生也就不多说。毕竟对我们来说,经大理寺一役,长安城已成是非之地。
为免人怀疑,我们三人各自出城。本是离开长安便可换回女装的我,仍是决定继续以苍术的相貌示人。若我要进行一些计划,那苏小阙这个身份怕是要沉寂一阵子了。对此,二人不甚理解。
在到达临近州县的第一晚,我便下了决心。我既不能去寻容珞成为累赘,也不能再上御天门再为人质。所以,我只有一条路能走。
“你说什么!”陆川生吓得失手把茶杯摔到地上,“小阙儿,你疯了吗!”
“就当我疯了吧。”我说出的感觉就像吃饭一样平淡。
“你要陇离的命,还不是疯了?”陆川生对着我的脸,说得差点把口水给喷出来,“现在的陇离是云起山庄的庄主,纵然他武功不济,然其身边高手如林,光凭我们三个是没法应付的!”
“谁说要跟他们打了?”我弯下身,把地面的碎片慢慢拾起,“我只说,我要陇离的命而已。”
“何时启程?”在旁饮酒许久的李白,忽然这么一句。
我自是大吃一惊,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完全不担心。可陆川生听了,却是怒火中烧,一手夺过李白的酒坛:“你这人没病吧?那云起山庄是什么地方,你会不知道吗?你不阻止小阙儿,添什么乱啊!”
李白淡定伸手去要酒,见陆川生不肯,便强行夺过:“你怎么肯定小阙杀不了陇离?行走江湖,从来不是刀剑的较量,而是谋略。我相信,小阙能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它!”李白手指我身旁的药箱,“这可是江湖鬼医苍术的药箱。里面有什么,不说我也知道。既然师父能把药箱给你,定是料到一切了。”
“大夫的箱子还能有什么?瓶瓶罐罐……”陆川生说着用手挑开药箱的铜扣,打开箱子,见药瓶上的标记,大惊失色,“君离、云醉……这,这……”
“若是使用得当,别说是一个陇离,一个云起山庄,恐怕整个江湖都会翻云覆雨。”李白有些微醺,跌着脚步走到我面前,“小阙,看来师父很喜(…提供下载)欢你呀。你知道吗?这个药箱,多少人梦寐以求!”
我沉下心,用力合上药箱,揽入怀中:“好,明日启程。”
李白会心一笑:“去哪儿?”
“云起山庄!”
☆、心生一险计
云起山庄,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近的?且不论其地形复杂,不解之人会困死局中。况且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只怕温岭周围已是伏兵遍布。“陇离”这两个字,在短短数月之内,已令各路门派闻风丧胆,比起三途鬼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路上,陆川生也向朋友打听过容珞的状况。只说他挟了清正去御天门,成功逼迫清玄与其结盟。听闻御天门众长老本是不允,但鉴于双方目的一致,而正派处于寡不敌众的状态,另少林又是按兵不动。故此,一切就顺了容珞的意。
本想去宣城,但醉红拢翠阁是容珞的地方。为了避免阻碍、也为了不遇见,我等三人就先在常州落脚,从长计议。
常州是云起山庄势力范围的边界,街道人众往来,看似平凡的擦肩而过,都暗藏着转瞬即逝的对立相视。正与邪,在这座城里交错,产生令人惧怕的无形硝烟。我们走在路上,感觉危机四伏。
选了间客栈坐下,见周遭食客均携长长的布囊,明摆藏着剑。举起酒杯,露出掌间厚茧,疑是常年练剑所致。若不是李白与陆川生一直绕转话题,恐怕我早被这浓浓杀气给憋死了。
“小二,上点酒菜,爷得赶路!”刚才进店的客人,与其他人一样,风尘仆仆。但他一坐下,周围的人便自觉散开。
“是他?”两撇八字小羊须,一身黑衣滚银线,那自以为优越的傲慢模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是谁?”陆川生借着喝水,瞥眼过去看了看,又凑近我,“小阙儿,怎么看得有点面熟?喂,你觉得呢?”好吧,他已经习惯喊李白为“喂”了。
李白慢悠悠地夹菜喝酒,完全不看那人一眼:“他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音量却是越放越低,“听闻一贯在正邪之间摇摆不定的明华宗,欲归顺云起。今日看来,像是真的。小阙,你见过他?”
我点头:“在桐山见过。”
陆川生疑惑:“你在桐山时,我也在。我怎么就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我暗嘲一句,手轻拍药箱,对李白小声说道,“若他是前去云起山庄,我该是动手了。”
李白微微一笑:“现今之势,除长安与常州,其余之地均为正邪瓜分。想要避过正道之力直达温岭,也只有路过这里了。”随即朝我颔首,“看他急匆匆的样子,我们的机会不多。”
我偷偷将一些粉末撒在袖口上:“下毒能有多难?”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陆川生似乎被排除在外,见我要起身,便想拉住我,可惜被李白挡了回去,只用眼睛瞪我。不过,被我无视掉了。
我哈着腰移过去,眼神焦急,在地面上巡梭,直至“不小心”撞到他的桌子。
“你这老头不要命了!可知道我谁!”那人拍案而起,将店里人都惊住了。
“真是对不住。”我连连道歉,仗着老人装扮咳了几声,“老夫像是丢了一锭金,方才进店时还在的,想着是不是掉到……”
我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立马把头插下去:“老人家,别担心,爷替你找!”
“谢谢,谢谢,好人啊!”我这头作揖道谢,那头趁他不留意,拂袖一挥,粉末纷纷落到他的饭菜上。事已成:“这位小哥,别找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也就罢了。只怪老夫与钱财无缘……唉。”我唉声叹气侧过头,见李白正暗地里为我竖起大拇指,而陆川生仍是一脸漠然。
后来的事,就符合事态发展规律了。那人忽而昏昏沉沉,感觉自己疲惫而无法赶路,就向店家要了间客房住下。随后,我们也住到他隔壁的房间,天色一暗,便闯入他的屋子。
见他坐在床边痴痴呆呆的样子,我忍不住拍他的脸颊:“朱由啊朱由,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是很牛逼、很嚣张吗?”
“朱由!”陆川生如梦初醒,指着眼前之人,“他是明华十子!”
李白按下他的手臂:“是明华十子……最不济的一个。”上下打量朱由,“唉,不过是个送信跑腿的。也不知这回他去云起山庄做什么?”
我笑得洋洋得意,双手叉腰加挺胸:“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陆川生“切”了一声:“明华宗的口风有这么差吗?”
“朱由,你近日赶路,是要去哪里?”我不理陆川生,直接问道。
“云起……山庄。”朱由眼神涣散,缓慢回答着。
“这……这……”陆川生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白哈哈笑得直不起腰:“若是你服下师父的‘涣神散’,结果也是一样。”忽然挑眉,“在下还真想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雁过无影’的财产在何处。”
“你!”陆川生不想与李白多加辩解,总算了解到自己必败的命运了?他转头说道:“朱由,你去云起山庄做什么?”
朱由继续乖乖回答:“去……见……离庄主。”
“见他?有什么事?”
“送密函,表臣服之心。”朱由貌似还没说完,愣了几秒钟,“还要送贺礼……夫人的贺礼……”
“夫人?”云起山庄有夫人?
“那夫人是谁?”李白赶紧追问。
“听说……是个叫映水的。”朱由突然笑得很□,“长得真漂亮……”
“漂亮你妹哦!”我看他这表情,就想一手盖过去,但被李白制止。李白的眼神有些奇(提供下载…)怪,示意我暂时别说话。
果不其然,朱由瑟瑟笑着:“可惜啊,前些日子跟离庄主闹别扭,出走了。只怕现在还没找回来……女人啊,太可笑了……”
这一次,我果断一手劈晕朱由,心生一计:“我有办法了。”
李白猜到些什么,不住摇头:“不可以!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你就……”
陆川生听李白没说下去,即知此事非同小可,虽仍是不明就里:“既然危险,小阙儿,别去了。”扭头问李白,“到底她要干什么?”
李白扶额,无语:“你听不出来吗?她要去云起山庄,把自己变成那个映水,去云起山庄,接近陇离!”
他难得没有恼怒地立即回答,而是沉默许久才抬头注视我的双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小阙儿,你应该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你没发觉吗?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一枚棋子。”
“也许吧。”说到棋子,容珞何尝不是一枚棋子。我对陆川生说:“他真但累了。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太辛苦,至少在这剩下的几年里……”
“几年?”李白听出端倪,“你是说?他快要……不对,寸心噬的解方不是在师父手里吗?”
“是在前辈手里。”我的声音黯淡下来,“不过,已经没有用了。”
反射弧颇长的陆川生,这才反应过来,仍是不悦:“那还搞那么多事,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就好了?功业这种东西又带不进棺……”话没说完,他就被李白狠狠敲打,看了我一眼,便不说了。
“功业?他从不在乎这些。”关于容珞的身份,我不便说但多,只能含糊其辞,“这是他的执念,而他,是我的执念。”
陆川生自是听不懂的,没好气地说:“什么执念来执念去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再怎么样,你都不该拼上性命!陇离是什么人,你很清楚。”他无可奈何,犹豫着说出一番话,“小阙儿,有些话,我一直想问你。”
“嗯?”
“你是苏小阙吗?”陆川生这一句便是惊人,“不论你失忆与否,人终归是那个人,性情哪有如此轻易就变的?你言行之间,完全不似之前那个温婉柔弱又怕事的姑娘。或许,你并不是真的失忆,只是你的记忆与我的不同。”
原来,陆川生竟是早已察觉,却迟迟未曾相问,也许是自欺欺人的缘故。我从未想过隐瞒,此刻也是一样:“我的确是苏小阙,不过,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身体还是那副身体,只是寄宿的魂灵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
随后,我将穿越之事娓娓道来。车祸、死亡、日食……直至宿体重生。他们震惊着,又是笑逐颜开,待我眼神如往常一样。
☆、但愿君不识
次日正午,朱由从昏睡中清醒,懊恼自己耽误行程之事,也无多余怀疑。苦思之下,竟是只当自己不慎睡着。收拾行李,又继续上路。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路,已在我们的设定之中。
朱由方从客房里出来,就听见堂下吵闹,倚栏下望,见一绿衣女子委屈地站在一旁。掌柜砸去一只瓷碗,在她跟前碎开,她吓得退去两步,并苦苦哀求:“老板,你要相信我,过两天真的会有人送钱给你的。”
那掌柜抄起账本,重重拍到桌上,怒指绿衣女子:“你装可怜给谁看啊!吃东西不给钱,难道还是我错了?什么叫做有人送钱来?哈,天天都有人这么说!最后哪一个送钱来了?爷做的是小本生意,不是开善堂!”
绿衣女子眼看就要哭了,清秀可人的面庞有些不甘:“老板,我说的是真的。只要我回去说一声,我夫君很快就会命人送钱来。”
“你夫君?”掌柜一步步荡漾到那女子面前,意图挑起她的下巴,却被那女子躲过,“不如你留下,写封信给我,我差人送去。这样一来,对你我都好。”
“我……”绿衣女子有些为难,“这样……恐怕不妥。”
“不妥?”掌柜的音量逐渐飙高,“爷做亏本生意就很妥吗!说!你家在哪!”
绿衣女子本是不肯说的,但掌柜的表情太过凶恶,权衡之下,只好说出那四个字:“云起山庄。”
就是这样四个字,使得门前围观的众人瞬间逃散。也让原以为只是霸王餐纠纷的朱由停下脚步,蓦地回头。
朱由冲下楼梯,显得匆忙、急切。他跑到那女子身边,扭过她的身子,眼睛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眉:“眉边一朱砂……你是映水!不,夫人!”
绿衣女子有些茫然,望着朱由:“你……认得我?”
朱由躬下的腰就此没有直起过:“夫人忘了?那日你与离庄主一同前去我明华宗,与明华十子相谈甚欢之时,您就坐在庄主身边。”
“你是明华宗的人!”映水大为吃惊,“那……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能够帮到夫人,乃我朱某三生之幸。”朱由直起腰板,对那掌柜趾高气昂,甩出一锭白银,“老板,这够了吧?别欺人太甚,要不你这店可没多少时日!”
掌柜吓得扑到地上,眼角却瞥向映水偷偷一笑,又是很快开始求饶:“大侠啊大侠,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为了生计啊!”
“哼!”朱由不理掌柜,转身面对映水就点头哈腰,“夫人,就由朱某送您回去吧。”
“不回!”映水很坚决,一副赌气的样子,“再说了,我还不是他夫人!”
朱由急了,围着映水神神叨叨:“夫人啊,离庄主一定有他的苦衷。庄主的性子,夫人也是知道的。夫人这下一走,庄主必定是焦急万分。心人难得,夫人可得想得清楚了。”
映水似乎动摇了:“且让我……先想几天。”
朱由松了一口气,趁胜追击:“夫人,你看,常州到温岭还须些日子。我们先上路,这路上,您再好好想想。”
映水没有说话,而是朝二楼梁柱后的一双眼睛微微点头,然后大步踏出客栈。朱由面色一喜,也跟着去了。
映水和朱由一走,爬在地上的掌柜拍拍膝盖起了身,二楼梁柱后的那人也跳下大堂。两人都是熟悉的样貌,前者是陆川生,后者是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