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里,古代持有令牌的人都拥有一定权势。容珞藏着这样一块令牌,说明他与官府有关。但是,令牌为木质,纹样简洁,想必这也只是区区信物。翻看令牌,前后皆无归属印记,遂发问:“刺史府……在哪里?”
“走到街尾,往右拐,就能看到。”容珞正说着,渡口传来几声脚步,“估计他们等的人已经到了,你快去找云笙,多带些人来!”
我觉得不对劲,让容珞一人留下,似乎有些不安:“那你呢?”
渡口似有重物抛下,偷瞄过去,他们已准备解开绑在木桩上的纤绳。容珞朝外探出半个身子,对我说:“我去拖延时间。”说完,把我往巷子里一推,抄起角落一个破旧的酒瓶,自己一步跨了出去,佯装微醉,向渡口走去。
我已是阻止不了,船上一定有很多打手,看容珞那样子,应该是个没有半点武功的书生,我必须快些才行。握紧令牌,迅速奔赴刺史府。
街尾往右,我足足跑了半里路,才看见门庭清净的江州刺史府。门前的两名执勤的兵卫昏昏欲睡,我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去对他们大声说道:“两位先……两位大哥,我要见韦云……韦公子,可否通传一声?”古代说话真麻烦。
“要见公子?”其中一名兵卫微微睁开双眼,一见我,立马跳起身,一副好色的禽兽样,“姑娘,韦大人一家在过节,不会见你的。不如……来找我呀?”
另一人不知何时靠近,搭上我的肩膀:“姑娘,也可以顺便陪哥哥聊聊。”
“两位大哥,麻烦通传一声好吗?我有急事。”此时此刻,我真心想给他们挂上大石,丢到海里喂鲨鱼。
这时,远处的大街上疑有异常的喧哗。我为容珞担心,心慌意乱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想起那块令牌。我礼貌地挪开兵卫的脏手,举起木牌,重复一次:“两位大哥,我要见韦公子,可否……”
“容先生的令牌!”未等我说完,某个兵卫惊叫出来,态度马上转变,即刻松手,不再毛手毛脚:“姑娘,请稍等。”
目送兵卫手脚利落地飞奔,我越来越好奇容珞的身家背景。看兵卫的反应,容珞对于他们,定是非同小可。但又只称之为先生,那么,容珞并非官员。
好一会儿,那个兵卫都没回来,我慌得使劲掰自己的手指,脚步也开始急促地来回踱步。终于,远方走来一个银光一闪一闪的身影。
“云笙!”我认出那个时刻保持华丽的身影。
“小阙,你能说话了!”云笙狂喜中加快脚步,发觉我是孤身前来,便觉不妥,“容珞人呢?”
“他现在很危险,你快带人跟我来!”路上再解释吧,现在火烧眉毛了。
云笙一听容珞身处险境,毫不犹豫吩咐:“叫上弟兄跟我来!”他瞧见我手里的令牌,眼神倏尔一颤,而后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的演技再好,我也看得一清二楚,这种戏码在电视剧里早就见怪不怪了。现在不是时候,我只想快些赶回渡口,此生未曾有过的担忧。
☆、渡口斗人贩
一路上,我对云笙叙述了渡口的情势,眼看他的忧虑溢于言表。明知他的心意,我却无法再偏向他。他对容珞的感情不一般,我也是;他与容珞不会有结果,我也一样。从梦的开始,我就很清楚,这辈子,我都配不上这样的男子。
云笙带我抄近路,火速赶到渡口,现场一片混乱。沿途逃窜的百姓,已能说明问题。那船上,众人举火,灯光通明,时而传来刀剑浑浊的鸣响。唯独不见容珞。直到船头的白灯染上一道血练,我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
“小阙儿!”云笙在身后叫喊,随即跟来。
刚跑到渡口浮桥,耳边泛水声,一只纤细的手扶上浮桥。我吓得一惊,居然是一位姑娘,不,是好几个。
云笙助我将几位姑娘拉上岸,其中一人说道:“有位公子来救我们,自己去引开那些恶人,好像受伤了。”
一时止息,我几乎喘不过气,又闻一声惨叫,循声望去,见一袭染血白衣从另一侧船舷跃上甲板,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臂上浮现数道血痕。“容珞!”我失声呼喊,似乎满目都是殷红,径直朝他奔去。
“不要过来!”容珞急于制止我,肩上又被划出一道血口。
“拐卖良家妇女,罪无可恕。来人,把贼人拿下!”云笙当即下令,几欲一同跑来,却被几名兵卫拦住,“你们做什么?”
兵卫奋力拦截云笙,苦心劝诫:“公子,若是您有丝毫损伤,刺史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云笙无法挣脱,眼睁睁地看着我跃上船板。虽然,刺史府的兵卫前去镇压人贩,但是,那些人一看就是混过江湖的,个个身手不凡。
武侠剧里学到底路,只够我躲两下。于是,我很快被兵卫包围着,眼见容珞挥剑的姿势只像是逞匹夫之勇,根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非(提供下载…)常狼狈。目光不能从他淌血的伤口上移开,我自责,要不是我的急切与执着,他完全没必要去救人。从古至今,人口买卖不过常事。
台词里常说的刀剑无眼,我今天才算见识到。现代的武术指导太过梦幻,身临其境的械斗只有三个字:狠、绝、杀!杀戮只为生存,不需要解释,鲜血是唯一的真实。顿时觉得,我的幼稚举动,简直就是添乱。
因为人多势众,我方占了上风,船上的人贩也逐渐被制服。待容珞站到面前,我的续明显慢了一秒。不敢触碰他,泪中视线模糊,分不清伤口的位置。
比起那些兵卫,和在岸边松了口气的云笙,我的神经依是紧张,甚至是刚刚才开始警觉。不知是不是游戏打多了,经验告诉我,众多小喽啰挂点后,在某个死角里,必然隐藏着一个终极BOSS。
容珞的表情与平时并无二致,无视伤口的存在,仿佛仍是闲步芳林,一脸轻松:“苏小姐,已经没事了。”
伪装成船工的人贩子,在兵卫的剑下恐惧,我看了又看,似乎遗忘了什么。眼睛无意扫视到远处楼台上一眼凌厉,脱口而出:“那个监工!”没错,刚才那个不言不语的监工不见了!现在,他就在那里!
“苏小姐,你说什么?”容珞显然不解,方才他来的时候,监工也是不在的。
我的瞳孔猝然收缩,楼台上的那人正在拉弓,瞄准的人是……不好,他已松弦放箭!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用力撞开眼前的容珞……
☆、惊心秋血色
待我回头,一支羽箭已然插入我的右肩,再朝那个方向看去,人去楼空。难以言喻帝痛在周身蔓延,像是剥夺了其他的感官能力。力气被抽空,也不会喊疼,竟是无言的喘息。
从小到大,我连骨折都未曾经历过,什么是真正帝痛,从未感受,也不想感受。然而今天,我清楚地听见身体被刺穿的声音,血液聚集到一处,疯狂涌出。温热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裳;地上的血滩,映着秋日的月圆。
“小阙!小阙!”容珞接住我倾倒的身体,唤着我的名字,而不是“苏小姐”。
这个声音,听起来心急如焚,在我的耳畔荡开。望着那双眼睛,似乎看出一丝怜惜,我的人生圆满了。渐渐地,随着全身麻木,伤口淌血依旧,却不再疼痛,呼吸也变得舒缓。听不见周遭的声音,眼角似乎看见一个银色的身影远远跑来。只想好好睡一觉,等这一觉醒来,我会不会离开这里?离开成真的梦?
不太平稳的呼吸,沉重而短促,牵动着彻骨帝痛。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尽是我穿越之后的倒霉事。以前运气就不好,没想到,穿越之后更背!
床铺好软,是家里的床垫吗?被子好轻,是外婆做的羽绒被吗?还有香气,有点像我最喜(…提供下载)欢的风信子。唐朝还没有风信子!难道我真的回来了?
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会难过?重重压在胸口的是一腔酸楚,心里的那剪白衣风华,带着柔和的微笑,渐行渐远……我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追逐他的身影,向他飞奔而去……直到与他并肩同行。
记得某部偶像剧里胆词:“死亡,然后重生。”因为它,我爱上了风信子。它的纯洁与高贵比不上百合,但却永远着喜悦、幸福、怀念。
梦回金碧辉煌的长安城,元夕华灯初上,人潮,熙攘。初见他,满溪春水桃花;面具下,暖色幽深明亮。一幅山岚清和,满目粲笑眉梢。烟火笼月,迎风迷乱,蛊惑,相思无量……这是重放电视剧,还是真实?
恍惚中,又有人在我耳边呼唤:“小阙,小阙……”如回音循环。
是父亲,还是母亲?是同事,还是死党?粘连的眼帘,裂出一条缝隙,一道耀眼的白光射入我的双瞳。“啊!”是我一声干涸的惨叫,伴随飞溅的血液,剧痛如排山倒海,从肌理深处翻滚而来,刺激着我的全部意志。
“快上药!”又是那急切的温柔,他的光芒始终笼罩我的全部。
我的嘴唇一张一翕,呢喃着他的名字:“容珞,容珞……”我承认,我不过是千年之后的“四无青年”。自以为是的坚强,在某个瞬间过后,被彻底击垮。
“小姐醒了!”这个声音,是小月的,略带哽咽。
我依旧生在这个时代。痛到没有知觉,心底更是佩服那些导演编剧的瞎掰能力,他们让无数濒死之人顽强地说完了一席又一席临终废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意识的模糊里度过。偶尔听见秦娘的哭诉,但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容,貌似与我受伤无关。
☆、谈心故问情
清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容珞。每次问起,小月总说,容先生出门办事了。想去别院寻他,却被秦娘逐回房间。伤了右肩,右手自然是不能动的,我只好乖乖躺在榻上,成天发呆,直到云笙来看望我。
一身素裳青衣,笑意有些牵强,今天的云笙,不同寻常。他将补品交予小月,顺便支开她。在我的榻旁坐下,几番犹豫:“小阙儿,你喜(…提供下载)欢容珞?”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我不禁语塞。云笙并不是一个懂得拐弯抹角的人,他的话很是直接,是一个我不敢自问的问题。
“也许我早该看出来,你喜(…提供下载)欢上容珞了。”云笙苦笑一下,说话不似以往般随意,美到妖异的脸上,浮现淡淡的落寞。
看着他渐渐苦逼的表情,我急忙摇头否认:“我没有!那个容珞脾气怪得很,整死人不偿命,而且腹黑……”我连“腹黑”都冒出来了。
云笙并不在意我说的异次元词汇,而是低声说道:“若非如此,你又何必舍身救他?”又是苦逼一笑,“换作是我,也未必会挺身而出,我的顾虑太多。”
说到顾虑,一无所有的我,似乎真的没有顾虑,唯一不舍的只有方才相遇的喜悦。救容珞,可以说是理智之外的动作。我一时哑口无言。
“从那次见面,我就应该猜到。你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同。”云笙的目光变得黯淡,但是,他作出一个决定,“所以……我会帮你。”
他的眼神,像是决定下回考试要及格的孩子,我试探着:“什么?”
云笙一脸认真:“我说过,与其让那些庸脂俗粉,倒不如让你……”
“不用!”我猛然记起那一夜,他微红的面孔。现在是闹哪样?学狗血剧集让爱吗?古人会不会太大方?我不得不说:“你明明爱着容珞,纵然这是世俗难以接受的情感,你也不该这样轻易放弃!”说完这句话,我不仅觉得荡气回肠,更觉得我完全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腐女了。
“他与我不同。”云笙很清楚容珞与他根本不是“同道”之人。
“我……”我该怎么说呢?支支吾吾,“我……跟他……不可能。”虽然我不认为穿越相爱会有什么隔阂,但是,如今容珞的存在,对我来说,已是太过耀眼,一个青楼女子怎能奢望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
“你在怕什么?世俗?还是身份?”云笙不解,又很快大悟,“还是……你的自卑?”我在默认,云笙盯着我点头:“相信我,你很好。”
“我不好!”我大声喊出来,云笙怔住。对于从梦境里实现的真实,我愈发不敢直视,那种相形见绌的感觉,使得我不再祈盼得到来自他的任何情感。
云笙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假设:“如果……他也喜(…提供下载)欢你呢?”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发觉脸颊发红,于是把头埋得更深:“不会的。”云笙的假设未免太大胆,容路怎么可能喜(…提供下载)欢上一无是处的我?虽说,这世上最幸福的是,你喜(…提供下载)欢的人,刚好……喜(…提供下载)欢着你。
“你承认了!”云笙的表情是得意,故作狡黠,“如若需要姐妹去帮你说说,亦是无妨。”
这句话听起来,颇为熟悉。云笙挑起手指在我脸上轻轻一划,我才明白,随即抓起身后的枕头朝他丢去:“韦云笙,原来你这么记仇!”玩笑般的打闹牵扯到伤口,呼之欲出的举动,又立刻缩回去。
云笙笑着打颤,帮我重新垫好枕头:“一报还一报,本公子倒觉得公平!”
“你!”这回,轮到我气急败坏了。
两个恢复精神的人,嬉笑、胡闹,诉说着外人难以理解的言语。
☆、真相与目的
身在古代的好处之一,便是生病不用打针与吊瓶,虽说汤药甚苦,但古时的蜜饯却是货真价实。我的伤势逐渐好转,肩头的绷带越来越薄,药膏的气味也淡了。只是,我的肩上将会留下一块形似北欧神话所描述但阳疤痕。
其实,我个人对这个疤痕惮度是无所谓。可秦娘不这么想,到处求来褪疤灵药,整整齐齐地摆在我的榻边,并叮嘱小月按时为我上药。忽然觉得,有的时候,秦娘还是挺可爱,虽然时而变态,那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
这段日子,因我受伤的缘故,关于琴诗书画地训暂停了,容珞也几天不见人影。今天早上,明白我心思的小月溜进房间告诉我,容先生回来了。
不知是怎样的心情,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意自己的穿着、在意自己的妆容。反复告诉自己,我只是单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