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先生,我要尿尿。”
“去吧。”
“先生,我要尿尿。”
“好,天骄最聪明,自己去好吗?”
“先生,我要尿尿。”
“天骄怎么了?”
小龙小虎:“他早尿了!尿裤子上了!”
“……”
小虎:“先生,你怎么是女的呀?”
“我本来就是女的呀。”
“女的怎么能当先生呢?”
“呃……女子也可以当的,只要有本领。”
“什么叫本领?”
“本领就是……比如会画画、会写字、会作诗、会弹琴,又或是会武功。”
“武功?我想学武功!”
“呃,好,不过还是先学画画好么?”
“不好,我现在就想学武功,先生你教我武功。”
“我……我不会。”
“那先生就是没本领喽?”
“我……我会画画呀。”
“不会武功就是没本领!”
“……”
小龙:“一斤炒瓜子三钱七,二斤炒瓜子七钱四,三斤炒瓜子……三斤……”
“小龙,笔要这样拿,落笔的时候才有劲。”
“三斤……三斤……”
“小龙?小龙?”
“先生,三斤炒瓜子多少钱?”
“为何……问这个?”
“我娘说,晚上回去要考我。”
“你娘不想看看你画的花儿么?”
“不想,我娘说,我以后要当炒货店的掌柜,不能不会算帐。”
“……成龙……陈掌柜……”
收徒方懂报师恩!对三个小毛头的试授,让常欢深深领会到了这句话的精髓,吵啊闹啊,顾左右而言他啊,打啊疯啊,尿裤子称瓜子啊,头昏脑涨地结束了五日的课时,看着三个孩子精气神儿十足的冲自己挥手道别,常欢疲惫并开心着。不禁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是否也像他们一样,不专心练画,总是想着跟师傅掰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想着开小差偷小懒,少画一幅没被师傅发现,就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直到此刻,常欢才明白师傅的不容易,生活上关心疼爱,授艺上苛刻严厉,多年来一直要求她追求完美,精益求精。为母知爱,为师知严,没有师傅的严,自己哪能得来这受益终身的画技?回山后,要好好谢谢师傅才是,好几日不见了,不知师傅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画得忘了时辰,没有准时吃饭呢?
第二日收了衣服准备回山,常欢向张之明告别时,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道:“张先生何事?”
“呃……”张之明尴尬的摸摸胡子,“常姑娘,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先生请说。”
“春后,小龙就要被送去学堂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来学画。”
“哦?进学堂是好事啊。”
“是是,不过他一走,院中学生就更少了,我愧对老师栽培,年纪虽大,资质薄差,几年竟也未教出过象样弟子,多亏常姑娘来了,这个……我也不是求利之人,只想能多收些学生,将老师留给我的丹枫画院壮大些,你看能不能……”
“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张之明吭了半晌,还是开口:“若将常姑娘名号挂出,定可吸引大批学生来报。”
“我的名号?”
“不错,千山嫡传弟子,天下第一唯尊画师!”老头激动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招牌么?”
常欢看着老头憧憬的模样笑了:“倒也并无不可,既都来了,自然也当为画院出力,先生看着拟吧,莫……莫太夸张了,我怕师傅会不高兴。学生也不可招得太多,毕竟只得我们两人而已。”
“好好,常姑娘放心!一定不会辱没千山仙名,我自有分寸。”老头高兴地颠颠跑去写招牌了。常欢看看简陋的院子,心中隐有担忧,若真吸引了大批学生,这院子能塞得下吗?两人能教得过来吗?
拎着包袱转回千山,常欢心情极好,出师小捷,因无授徒经验而疲累,因学生点滴进步而快乐,两种感受叠加,便成了充实,恨不得立刻飞回画筑,向师傅汇报这几日的情况,他也一定会为自己高兴的。
边走边哼着小曲,踏阶而上,远远见上方阶石处坐着一人似在休息。千山冬天人迹罕至,但只要入了春,立刻便会有人踏青。常欢没有在意,心道那不是樵夫便是采药人。依然乐呵呵地健步上登,行至那人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常欢见他竟是个年轻公子,白衣玉带,腰系佩剑,相貌清秀和善,看起来有几分雅意。他怔望着常欢,眼睛一眨不眨,目露一丝探询之意。
常欢别开眼睛,挂了一丝礼貌浅笑,从他身边走过,忽闻他唤道:“这位姑娘……”
常欢停步回头:“公子……何事?”
“姑娘可住千山?”
常欢点点头:“是的。”
“可识千山蓝兮公子?”
常欢微笑,想必又是一个来找师傅求画的,再点头:“认识。”
那男子站起身,走上台阶,站于常欢面前,略带激动道:“不知姑娘可姓常?”
常欢心中暗叹,自己唯尊大名远播了啊。不答是否,问道:“公子何事呢?”
“姑娘可叫常欢?”
“呃……是。”
语气越来越急:“姑娘养父可叫常德?”
听到“养父”两字,常欢觉得甚是刺耳,这么多年,她早已忽略了自己是被爹拣来的这个事实,心中早就把爹当成亲爹一样了,皱眉道:“是又如何?”
那男子突然猛地扶上常欢肩膀,激动难忍,声带恸意,大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常欢大惊,一把打掉他的手,蹬蹬向上跑了几步,回头指住他鼻子气道:“你是什么人,真无礼!”
那男子向上一步,伸手向她,眼中竟含了泪:“……我是你哥哥。”
常欢看着他眼中有泪,忽地一阵心慌,赶紧掉头就跑,边跑边叫道:“救命啊师傅,有疯子!”
跑了不过十阶,眼见白影一晃,那人竟闪到了她身前,倏地又抓上她肩头,急道:“你听我说。”
“啊!”常欢骇得乱推乱搡,脑袋扭到一边,闭眼皱脸放声大喊:“快放开我!我师傅就要来了!”
“常欢!”那男子手下使力,忽然大吼一声,常欢一抖,眼睛眯开一条小缝惊怕地望向他,见他眼睛通红,满脸激愤之色,听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疯子,我真的是你哥哥!”
常欢抱拳乱拱:“好好好,哥哥,你放了我吧。”心里哀叹不已,穿得倒是像模像样的,可这行为不是疯子又能是什么呢?
“你听我说话我就放开你!”
常欢回头望望离单绝还远着呢,师傅若不下山来迎,根本不可能救到自己,只好苦着脸敷衍道:“你说吧。”
那男子微松了手,却没放开,长呼一口气,叹道:“兄妹疏离如此,父母在天有灵也不得安息。”
没等常欢有何反应,他垂下眼帘快速说道:“你从小跟养父常德在康州长大,常德死后,你跟着蓝兮来了千山学画,不久前在京城得了唯尊之号。”
常欢不作声,听他继续道:“你左耳穿了耳眼,右耳没有。”
常欢摸摸耳朵,没瞎的人都能看见。
“因为小时候娘给你穿了双耳,你却总叫着右耳疼痛,娘便给你去了一个。”
常欢闭上眼,听他还能编出什么来。
“你的胎记长在……左臀侧面。是黑色的圆斑。”
常欢愕然脑袋一轰,既而恼羞成怒,顾不得肩膀被他压住,反手从下至上甩上那人下巴:“你……你不知羞耻,你……你竟偷看我?”
那人下巴被袭,却面不改色,缓闭了闭眼睛,沉痛道:“你不会哭,生下来就不会哭,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摔痛了,只会……笑。”
常欢蓦然呆住了,嘴唇哆嗦,心惊至极。这……是个秘密。除了她和爹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连师傅也……爹曾说过,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不会流眼泪,会被人当成怪物抓去的,多少年了,常欢从没对师傅提过,早已不怕被当作怪物,只是师傅没问,她自然也不会说,不想让师傅担心,就让师傅一直看着自己的笑脸,就让师傅一直觉得自己是开心的就好了。
可这个人……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怎么会知道?
那人悲然一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从十年前起,我便跟着刘叔大江南北的到处找你,行路万里有余,几乎将夏国翻了一个遍,一点一点的拼着线索,一点一点的寻着蛛迹,只因有人看见你还活着!只因刘叔临死前一定要我把你找回来!不然我就对不起他,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爹娘!”
听着他激动的述说,看着他的泪涌出眼眶,常欢呐然口不能言,感受到心底莫名爬上一丝哀伤,她懵了。不明白自己这缕哀伤从何而来,(炫)恍(书)然(网)站在那处,仿佛石化。
男子放开了她的肩膀,抬手拭去泪水,叹笑道:“好在,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笑笑。”
常欢茫然望向他,喃喃道:“你……叫我什么?”
“笑笑!”男子坚定道,“你不叫常欢,你的本名叫谭笑,你的亲爹叫谭文渊,你的亲娘叫萧兰,我是你的亲哥哥,谭傲!”
常欢猛地一抖,手哆嗦着抬起,指着那人颤道:“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跟着……”说着转脸急奔上阶。
那人身后叫道:“好!我不跟,你若想知道更多,就到西江客栈找我!你要记着你的名字,你叫谭笑!”最后二字几乎是高吼出声。
常欢捂住耳朵跑得飞快,心中默念着: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包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几次被山石绊倒,拂也不去拂一下,爬起来继续狂奔,两条腿好象已不再是自己的,疲惫麻木到没了知觉。直到看见筑檐,直到看见青松,直到看见白鹤翩翩,她才腿下一软,趴在最后几层石阶上,放声嘶叫:“师傅啊!”
千山无我
蓝兮闻声而出,惊见常欢狼狈的趴在上阶处,发髻散了,衣服脏了,一脸失措表情,慌得忙上前搀扶:“欢儿怎么了?”
常欢倚着师傅胳膊站起,骇怕的指指山下,结巴道:“上山路上有个人……有个人突然拦我,说是我的……说是我的……”
蓝兮急问:“说是你的什么?”
常欢眼光越过师傅,凝注在画筑门口,喃喃道:“说是我的……”半语哽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
画筑门廊下站着熟悉的女子,淡黄裙,夭桃髻,眯起双眼看着常欢,却不上前,脸上似笑非笑,表情怪异难明。
蓝兮见常欢顿住,顺着她的目光回过身去,那女人突然变脸,惊慌的瞪大了眼睛,伸出两手向常欢奔去,口中呼道:“是常欢?摔着了吗?”
奔到常欢身边,探手握上她的胳膊,紧张道:“摔到哪里了?痛不痛?”
常欢结舌半晌,脑中一片空白,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画筑,茫然看向蓝兮:“师傅……她……”
蓝兮随意道:“龙天来万州走镖,玄月姑娘随其一道来山上看看为师。”心思关注还放在常欢身上,“你到底怎么了?上山时遇到谁了?”
常欢心尖一抽,呐然低问:“玄月姐姐……来了几日?”
玄月道:“昨天才来,山间气息新鲜,人也倍觉爽利,就想在这儿多盘桓几日,”说着看了蓝兮一眼,“给你师傅添麻烦了。”
常欢恍惚着抬头四处瞅瞅:“怎么不见龙大侠?”
“本说好昨日来的,等到天晚也没有来,想是要交镖,住客栈了罢,今日应该就会上山来了。”
常欢忽觉一阵晕眩,玄月昨天来的,龙天还在山下,这么说,昨夜山上只有师傅和她二人?他们……他们聊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京城尴尬还历历在目,这女人明明知道她的反感……竟还追到山上来,师傅竟就允许她在此住下?愈想愈觉胸闷,听着蓝兮连连追问遭遇何事,也不想再答,挣开两人一左一右扯住她的手臂,垂下眼帘闷道:“我现在好累,我去睡一会。”
拖着脚步踉跄进屋,蓝兮着急跟上:“欢儿,你究竟遇了什么人?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上到二楼,常欢往楼下一瞥,玄月还站在松下抬头望着她,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怪异的神情,似笑非笑,刺眼刺心。
愤意涌上心头,常欢猛地回头扯住蓝兮衣襟,低道:“师傅,你进来!”
把蓝兮扯进房间,常欢大力摔上门,转头喘着粗气,怒目瞪住他,手指门口:“她!”
蓝兮看着常欢表情,心里了然丫头为何生气,轻叹一声:“想着龙天即到,便没有催其下山,怎知等到夜至龙天还没有来,只得留她暂住一晚。”
常欢怒道:“夜至师傅可以把她送下山,为何一定要留宿筑中?你们孤男寡女的……”
蓝兮轻斥:“不要胡说,玄月姑娘是为师朋友,我与她二人不过浅探几句琴画通理而已。她对你并无恶意,上次事件我代你向她道了歉,她也直说不介意,你莫存狭隘之心。”
常欢急拉住蓝兮的袖子:“师傅啊,不是我有狭隘之心,是她有啊,她……她有企图!”
“有何企图?”
常欢噎了半晌,狠狠甩手,扭头道:“我就不信师傅你不知道!”
“为师不知。”
常欢只觉心脏酸痛不止,恨瞪着蓝兮道:“你知道,你明明就知道!你们以前就好过对不对?”
蓝兮愕然“这……那是……”
常欢见蓝兮没有否认,脑内顿时一片混乱,激动中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师傅你是不是喜欢过她?她弹琴弹得好,长得漂亮对吗?你喜欢她是不是?正好啊,她也喜欢你,都追到山上来了,这还不是喜欢你吗?两人同住一夜,好……真好……”
“住口!”蓝兮怒了,“为师与玄月姑娘清清白白,你莫再信口胡说,为师可以纵你耍耍性子,但你不能污蔑玄月姑娘!”
常欢控制不住愤怒,发疯似地大叫:“就你们两个在山上呆了一夜,你还敢说我污蔑她?你还敢说清白?”
蓝兮用力掐住常欢双臂,吼道:“够了!怪为师平日对你过于惯溺,你竟越来越放肆了!”
常欢双目喷火,急喘着愈发乱道:“我放肆?我说了事实就是放肆?你们两个没有问题,你为什么怕我说?”
蓝兮气得浑身发抖,掐着常欢双臂愈发用力,抑住怒火,咬牙低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话到嘴边,蓝兮突然一顿,恨恨喘了一口气,低下头,没有说出。
常欢早已失了理智,眼神混乱,想到玄月刚才的表情,直觉怒痛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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