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摇头:“我只想知道此药何名?”
“呃……”蓝兮略一犹豫,还是诚实道:“雪神孤。”
韩端拧眉思索,“没听过此药。”
蓝兮撩袍坐下道:“家母自创,未曾流出千山。”
韩端喃喃:“怪不得……原是新药……”
常欢歪着脑袋向蓝兮咯咯笑着:“师傅啊,韩端他什么迷药都不怕,可厉害了,偏偏被你的迷药给治住了,哈哈,那药……也给我一点。”说着朝韩端挤了挤眼睛。
蓝兮轻扯了下嘴角,算作回应,便低头用起早饭来。韩端再睨了常欢一眼,忽觉她今日有些不太一样,一扫前几日愁苦郁闷多过开心的神态,眼睛晶晶闪亮,满满盛着笑意,秀鼻时不时皱起,更添了几分俏皮,脸蛋愈发光洁白净,嘴唇愈发红润鲜嫩,整个人脱胎换骨般的光彩照人。两人眼神一碰,韩端立刻避开,直觉再多看她一眼,都会透不过气来。
吃完早饭,套马上路,两车赶上大路,韩端特意坐上车架左侧,空出右边留给常欢。见她一蹦一跳的拎着包袱跑了过来,隐隐有些开心,低咳了一声道:“快些,要走了。”
常欢拍拍车架,嘿嘿笑道:“今天不坐你的车了,我师傅要给我说说绘像,我坐他的马车。”
韩端心里一僵,面上未露神色,淡道:“随你。”说罢甩鞭催马前行。
常欢骇得忙缩回手,向后退了两步,见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愕然道:“急脾气也不是这个急法啊。”
这边嘟着嘴,那边掉了脸又笑嘻嘻,跑去蓝兮车边,爬上马车挨着他坐下,先抱着胳膊腻了腻,接着高声叫道:“上京!”蓝兮回了她笑脸,胸口却闷闷的如堵了团棉花。
一夜歇过,两车疾驰上路。路中常欢说笑不断,即便蓝兮不应,她仍有本事自娱自乐咯咯笑个不停,这扰人心神乱人定力的娇脆笑声不但未使两个男人速度放慢,反而一个比一个马鞭落得更急,傍晚时分便赶到京城,马儿已经累得奄奄一息。
时值太后懿寿前夕,熙州城内挂灯挑彩,一派喜气洋洋。蓝兮寻到上次住过的客栈将三人安顿下来,嘱常欢好好休息,自己马不停蹄赶去宫务阁安排入宫事宜。
常欢放好包袱,去蓝兮房中将床铺铺好,转出门来,见对面韩端房门开着,他背手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韩端。”常欢走进唤道。
“嗯。”
常欢走到他身边,偏首看看他,见他一脸凝重表情,心知他正为季凌云担心,轻叹口气道:“季大哥不知怎样了。”
“凌云吉人自有天相。”
“嗯,不过……那个龙天跑了,你想去哪里寻他们呢?”
“我自有打算。”
常欢见他不愿说,无奈道:“你一定要小心点,无论怎样,保住自己性命最要紧。”
韩端不语。常欢再叹口气,转身出门。刚到门口,忽听他道:“若拿我命换凌云,我愿意。”
常欢惊吓回身,又奔到他身边:“什么换命?你不要乱说吓我。”
韩端仍盯着窗外,缓声道:“他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
常欢愕然:“原来季大哥是高手?”
“武功尔尔。”
“比你呢?”
“差些。”
常欢不明白了,“那他怎能救你性命?”
韩端转身面向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低道:“你不会懂的。”说着从胸口抽出一封信,“常欢,我能否求你一事。”
常欢呐然:“不必说‘求’,你我是朋友,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好!”韩端面色一凛,认真道:“如果我后日卯时还未回到客栈,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常欢呆住,半晌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回不来?你为何不自己去交?”
“帮是不帮?”
“帮……帮一定帮,可是……”常欢急了,“你不能去涉险啊……我不想你有事。”
韩端站的笔直,眼睛不眨的望着常欢,倏尔露了一丝微笑,轻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只不过若事情难办拖延了时辰,怕耽误了送信。这信……与此事无关。”
看着他自信的模样,常欢还是很不放心:“还不如去报官,我很怕你……你……”
“我说了无事便无事,”韩端将信往常欢手中一塞,“拿好。”
常欢苦着脸嘟囔:“交给谁啊?”
“云楼萧盈盈。”
失复销金
翌日,对面房间人去屋空。韩端不知去了哪里,不知去寻何人,除了那封信,再未留下半点线索。常欢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心里既期待又担心,期待着他能顺利救出季凌云,担心着对方意欲不明,韩端此去是否遇到危 3ǔωω。cōm险还是个未知之数。望着空屋子,不知怎的又想起谭傲来,他也如韩端般,模糊地留了些只言片语便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有露过面,事情有没有办好,为什么还不来寻自己?
她扶着门框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转过身来,见蓝兮出了门,想笑一笑无奈情绪不允,勾了勾嘴角道:“师傅,睡得好么?”
蓝兮见她笑的勉强,关心道:“怎么了,不高兴?”
常欢嘟嘟嘴,“没有不高兴,不过韩端走了有点担心。”
蓝兮疑惑:“他去哪儿了?”
“去救季大……季庄主了。”
蓝兮突然闷咳一声,眼睛别开常欢的目光道:“去哪里救?”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蓝兮点点头:“那他定是有了线索,你莫要担心了,我们去吃饭。”
常欢听他口气温和,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上前挽住蓝兮的胳膊,笑道:“师傅今天要做什么?”
两人一近身,那诱人清香就传入鼻间,蓝兮心神一动,潜意识想要后退,又见她笑容灵俏,眸光纯净,一副孩子模样,不禁又想起从前山中时光,师徒二人近来矛盾重重,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虽然这缓和可能来自……于前夜酒醉后的荒唐情动,想到这里,蓝兮俊脸微热,昨晚彻夜难眠,想了一整夜也没有想出该以何姿态面对常欢,但总算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若自己再对她一味斥教,只怕二人关系会又陷僵境。
放松了胳膊任她抱着,道:“唔……去买些精细的笔墨,明日要进宫了。”
“我和你一起去。顺便逛逛京城,上次来都没有玩过。”
“昨日赶了一天的路,你还是再多休息休息。”
“我不累。”听他体贴之语,常欢甚觉熨耳,笑得愈发灿烂,“师傅带我去逛京城!”
“真不累?”
“不累!”
“好,我们一起去。”
吃完了饭,常欢迅速奔回楼上房间一阵捣腾,蓝兮慢悠悠地喝着茶等她,半晌后方见眼前白影一闪。
“师傅,我们走吧。”
“去拿了什么?”
常欢扬起手里物什晃了晃,赶紧又塞进荷包呵呵笑道:“我想知道倾城楼的商号里有没有卖笔墨的。”
“有。”
“有没有卖衣裳的?”
“有。”
“哈哈,那就行了。”常欢故作神秘的一摆手,“师傅跟着我走吧,半两银子也不用带。”
“为何?”蓝兮疑惑间已被她拉出了客栈。
师徒二人走上大街,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和煦阳光笼罩熙州古城,街上热闹非凡,车如流水,行人如织,各色酒楼店铺比赛似的迎来送往,吆喝声此起彼伏,比起雅致清净的万州来,更显国都繁华之貌。
街边摊点上吃食玩赏各类货品皆有,常欢亦步亦趋地跟在蓝兮身边,目光时时落在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上,不住道:“师傅你看那个真好玩……还有那个!”
蓝兮缓步前行,看着常欢好奇便道:“若喜欢;师傅就给你买。”
“不要不要。”常欢摇头,“浪费银子买回去也无用处,看看就好了。”
想起她一惯的抠门作风,蓝兮的唇边漾起了微笑。
常欢边走边偷偷瞄着蓝兮,阳光之下的他,气质愈显飘逸挺拔,脸色虽略有苍白,但五官的俊美早已为他招来不少路人目光。常欢心里欢喜,悄悄向他又靠了靠,垂头望着他的手,探出食指轻触了一下。
蓝兮微微一顿,状似未觉,却将双手自然地背在了身后。常欢偷笑,师傅紧张了,别老以为自己不懂事,当着满大街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牵手的。吭吭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师傅啊,进宫绘完像后你作何打算?”
蓝兮偏首:“呃……去倾城楼的新画院看看。”
常欢抿嘴轻笑:“若合你心意,是不是要留下任师?”
蓝兮呐然:“未必。”
“未必就是还有可能喽?”
蓝兮仔细观了观常欢的侧脸,发现她唇角轻扬,眉梢带笑,没有不快之色,便道:“答应他们来此签下契约。”
“拒了吧。”
蓝兮愕然:“已让送贴人带话,既来却拒,未免太不尊重他们。”
常欢依然笑嘻嘻的:“那好吧,师傅就留下任师,我过几日独自回万州去。”
蓝兮无奈低下声音:“且去看看,就算寻个借口,拒言也得当面说才是。”
常欢转过身倒退着步子,哈哈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若师傅留下任师,我便回万州辞了张先生,来陪你啊。”
蓝兮好气又好笑的瞥她一眼:“那岂不叫张先生伤心?”
常欢嘟嘴:“我不管,师傅到哪我到哪。”
蓝兮蓦地心头一暖,面上便露出笑容,看着常欢还退着步子,嗔道:“好好走路,当心摔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对着常欢后背猛推了一把,蓝兮大惊忙伸臂去接,那人手在常欢腰间一蹭,掉脸就跑。
“无事吧欢儿?”
“哎哟!”常欢站立不稳跌入蓝兮怀中,转身怒瞪,见那人边回头看她边跑得飞快,心觉不妥手便摸上腰际,不顾蓝兮关切询问,一跺脚喊道:“还我的荷包!”拔腿就向那人追去。
蓝兮忙道:“欢儿!莫跑!”
一时间常欢已跑出丈余,蓝兮急了,撩起衫袍跟着追去。
前面小偷飞奔,后面少女大喊,路边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这场女子追贼戏。偷儿脚底抹油,道路熟悉,绕来绕去钻进一条巷中,倏地不见了。常欢还在老远处拼命喊着抓贼,蓝兮很快追上了她,将她按定道:“跑那么急会跌倒的。”
常欢乱蹦一通:“师傅,那人偷了我的荷包!”
“银子不多不要了便是。摔了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行!”常欢一声大吼,“那荷包,我不能丢掉它!”
蓝兮见她确实着急,心道荷包里或者还有别物,便点头道:“你在此处等着,师傅去替你追。”说完斜冲过路,也闪进了一条巷子。
常欢跟了几步,踮脚在巷口张望,不见偷儿也不见师傅,气得是又跺脚又卡腰,见路人还在指指点点笑着讨论,怒叫道:“天子脚下,盗贼如此猖狂,竟当街抢人钱财,还有王法没有?”
“谁的胆子那么大,居然敢抢天下第一画师的钱财?”
常欢其实只为发泄,并未想过有人回应,忽听低柔人声,惊得转过头来,见身后停了一顶大红软轿,轿边四个姿色不俗的红衣女子,修长手指挑着帘子,红润薄唇扬出微笑。唇上……是张紫色软锦面具。
常欢一怔,倏尔记起他来,忙施礼道:“是萧楼主?”
红唇笑意加深:“常姑娘被人抢了银子?”
常欢尴尬道:“不是银子……是……是楼主上次送我的牌子,被那贼人抢去了。”
面具内的黑亮眼睛一闪,“哦?可是进了这条巷子?”
“没错。”
“风霜雪月。”
轿边四女抱拳异口同声道:“奴婢在。”
“去瞧瞧吧,把牌子拿回来。”
“是。”
眼睛只那么一眨,四条红影便窜进巷内,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瞬消失在巷道深处。常欢张口呐然道:“好……好厉害的功夫。”
萧倾城轻笑道:“倾城楼的东西没人抢得走,姑娘不必担心。
常欢嘿嘿,高手出击了,想必能抓回盗贼,那买物不用钱的好东西落到别人手里确实亏了。
萧倾城又道:“姑娘与尊师上次不告而别,可让我悔了好一阵子,不知是不是有何处招待不周啊?”
常欢忙摇头:“不不,楼主厚意还未来及感谢,岂有不周之说,是……我和师傅有要紧的事情去办,这才失了礼,还请楼主见谅才是。”
萧倾城那日明明见了他二人吵架离去,却并未说破,只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常姑娘此次来京城是为了……?”
“与我师傅一同来的,他接贴入宫为太后绘像。”
面具内的眼睛明显一亮:“尊师也来了?”
“是啊。”
他略一沉吟,笑道:“不知尊师是否接到倾城画院的师贴?”
“呃……接了,不过……”
“欢儿!”常欢正斟酌着语言,突然听到蓝兮声音,忙回望,见他手抓偷儿后领正从巷中走出。
常欢兴奋起来,几步蹦过去,“师傅你抓到他了!”一把揪住偷儿前襟:“我的荷包呢?”
偷儿年纪不过与常欢差不多大小,衣服脏兮兮的,苦着脸摸出荷包递上:“还你就是。”
常欢拉开一看,牌子果然还在,舒了一口气笑对蓝兮道:“好在没丢。”
蓝兮早看见了萧倾城,见他笑唤:“蓝公子。”只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常欢嗔道:“以后走路小心点,不可再没形没状。”
“知道啦。”常欢将荷包牢牢栓在腰上打了个死结,拍了拍笑道:“这下我看谁还拽得去!”
那偷儿不住求饶:“行行好,放了我吧,莫把我送官啊,家里卧病老娘等着我养呢。”
常欢板起脸对着他扬了扬拳头:“不去寻些正当事做,走这歪门邪路,你娘知道了会不骂你?”
偷儿敷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常欢瞪眼:“我才不信你,定要把你送去衙门。”
偷儿软了膝盖,放声大哭道:“小姐行行好啊,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后不敢再做,把我关了,我娘就没饭吃了。”
蓝兮不语,萧倾城不语,似乎都等着常欢发落。看他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状极可怜,常欢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就饶你一次,下次再让我碰见你偷东西,定让我师傅好好教训你。”
偷儿敬畏的瞄瞄蓝兮连连点头,蓝兮一脸无奈道:“放了?”
“放了。”
手松人跑,钻进巷子三拐两拐又没了人影。蓝兮摇头:“此人非有心改过。”
常欢笑道:“我知道!不过他一个男子哭成那样真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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