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叹气摇头:“他贸然闯去倾城楼内寻人,结果被倾城四婢擒住。”
常欢讶然:“寻个人也会被擒住?那倾城楼竟这样不讲道理?”
龙天无奈看她一眼:“若他是夜间不请自进,楼内护卫岂会无动于衷?”
常欢炸起冲下台阶:“我去!我去找萧倾城要人,他的奴婢凭什么擒我哥哥!”
龙天赶忙拉住她:“不可莽撞!是谭傲理亏在先,要人何辞?我正是想不出办法才来找你师傅。”
常欢愣住,半晌纳闷道:“他为何要夜入倾城楼?”
龙天左右观望两眼,低声道:“此处不便说话,常姑娘上车,回镖局我与你详说。”
常欢皱眉望他,见他面色诚恳,心中又着实挂着哥哥,便毫不犹豫登上马车。
龙天赶车三拐五绕,停在一处背街巷口,下车步行丈余,便见一黑漆大门,门上悬块宽匾,上书金字四枚:长龙镖局!镖局里似乎刚接了生意,院内堆了十数个木箱子,几个彪形大汉正在清点货物,上绳捆扎。
龙天将常欢引至偏厅,邀坐,常欢坐不住;请茶,常欢喝不下。一个劲道:“我哥为何被擒,你又如何得知,前后又与我师傅有何关系?快细细说与我听!”
龙天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坐下道:“你真是谭傲亲妹?”
“是!”常欢瞪他一眼,“我本名谭笑!”
龙天一震:“谭笑?你与谭傲莫不是最近才得相认?”
“不错。”常欢灰了脸色,认亲没几天,哥哥就不见了,怎也不会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竟是被擒!
龙天颔首道:“终于明白了,我道蓝兮为何对他的事这样上心,原是因为你。”
见常欢一脸困惑,龙天伸手指指凳子:“坐下听我说。”
这边常欢坐定,龙天便道:“我与你兄长相识于三年前,那时我派人行镖走至火州郊外被劫,待我赶到时,镖物已无踪影,报官查探太慢,又有损我长龙名声,经高人指点,找到了谭公子。”
常欢不解:“我哥哥会找镖?”
“他在火州有一座楼,名曰:寻笑踪。明做酒饭生意,暗接江湖眼探之事。你哥哥他生性谦和,人脉极广,自有一套寻踪查影的本事,江湖上的朋友见了他无不敬称一声‘寻笑公子!’”
一句“寻笑公子”让常欢心里蓦地一酸。龙天见她垂下脑袋,不由叹道:“你叫谭笑,原来他的寻笑踪就是在寻你啊。”
常欢闷闷不语,龙天继续道:“有他出马,自然很快探到了那批货物的下落,谭傲亲带我前去要货,互起冲突之时,更是拔剑相助,不惜得罪那帮地头蛇,我很感激他。他道自己打算结束火州生意,我便邀他随我回京入我镖局,能得此等人才,无疑为我长龙又添一翼,不过他却拒了,坚持要北上寻亲,不愿固守一处。”
常欢心道,哥哥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找亲妹,又怎会跟你回京做劳什子镖师。
“一别三载,前段时日我又在万州碰到他,得知他寻亲事果,也为他高兴,再次邀他与我同行,他看似精神爽利,答应我几日后给我答复,”一顿之后,龙天又道:“正是那次在客栈遇常姑娘你也去找他。”
常欢点点头。
“为了一笔生意,我在万州又多停留了月余,他果然前来寻我,却不是复我入镖局之事,而是交我一信。”龙天又喝了一口茶,沉声道:“信,是你师傅写的。”
常欢急问:“写了什么?”
“要我助谭傲一臂之力。”
常欢眨巴眨巴眼睛,心窝处潮湿湿非常难受,半晌小声道:“要你助他……助他去劫……”
“去劫季凌云。”
常欢腾地起身,不敢相信般呆望着龙天,喃喃道:“是他……劫了季大哥?”
龙天疑惑:“若你是谭傲亲妹又怎会不知?”
常欢颤声道:“知道什么?”
龙天上下打量她两眼,别开目光道:“这件事不便由我一个外人道出,你还是去问你师傅罢。”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常欢想不明白?师傅与哥哥的长时密谈;哥哥的急迫下山;季凌云刚被被劫走就看到哥哥的出现;失火后季凌云居然摔在对面楼下;他睁眼后念念不忘的“谭公子”;加之师傅与神秘人的古怪对话,一刹那间,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每桩每件紧紧关联!
原来师傅果真与哥哥说了些什么,原来季凌云……他才是真相!
常欢扶着桌子哆嗦了一会儿,终是没被这真相击晕,缓缓坐下,平静道:“可季凌云已被放了,我哥又为何突然跑去倾城楼?”
龙天道:“我也不知,自那日被韩端所伤,我便一直在家养伤,昨日谭傲来寻我,说有意结识萧楼主,请我带个路。我当时正接生意,便让他稍等片刻。怎料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只留张字条,道是自己去了,我思忖他是否有何急事也没在意,今日一早去梅园交帐时闻听昨日夜间那处遇歹人来袭, 被四婢擒住,不知怎的,我竟直觉是你哥哥,央人带我去看,果然是他。”
常欢越听眼中惊色越浓,急道:“你是倾城楼的人?”
龙天没有掩饰:“不错,得唯尊之后镖局便入倾城楼属下。”
“你在哪里看到我哥?”
“自是倾城楼私牢。”
常欢再次腾身站起,大惊失色:“倾城楼里怎会设有私牢?”
龙天见怪不怪,轻道:“据传萧倾城此人和皇帝有亲,在京城几可只手遮天,谁人不知他的梅园与王府无异?有私牢并不奇怪。”
常欢脑乱如麻,消化一阵又道:“你见到我哥为何不救他出来?”
龙天无奈:“不过央一个熟稔的护卫带我隔窗一见罢了,四婢在牢中亲守,我怎能轻举妄动?”
常欢再惊:“你说萧倾城身边的那四个女子守着我哥?”
“不错,我也奇怪,平日四婢几与萧倾城寸步不离,而今日他入宫去,竟将四婢全数留下守牢,由那护卫口中探听不出什么,只道歹人夜入梅园偷盗,毁了楼内至宝,这才对其严加看管,待楼主回来发落。”
“偷盗?我不信!我哥怎会去偷东西?”常欢愤怒。
龙天长叹:“我也不信,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有救出你哥方知前因后果啊。”
“我哥怎样?”
“坐着,匆匆一眼未看出异状。”
常欢听到这里已经再也坐不住了,学着男子的模样冲龙天一抱拳道:“先前我太不懂事,不知内情误会了龙大侠,还请原谅!”
龙天摆手:“不知者不罪!”
常欢咬咬牙:“请龙大侠带我去倾城楼!”
龙天诧然:“你去又能做些什么?”
“让萧倾城放了我哥,他根本不可能偷东西!”
龙天无奈:“常姑娘,万莫冲动,内里何因谁也不知,贸然前去要人绝非良策,况且那萧楼主不在,园内人自可搪塞与你。”
常欢心急如焚:“那该如何是好?”
“等你师傅回来。”
“我师傅又有何办法?”
龙天默然,半晌道:“你先回客栈等他,我再去梅园一探!”
龙天去了梅园,常欢却没回客栈。一场春雨之后,空气湿润清新,阳光明媚灿烂,熙州大街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人潮如织。
走在人群中,常欢脚步拖沓,眼神茫然,魂魄齐齐飞天,惶然不知何去何从,困扰她数年的疑惑一朝得解,真相竟是这般让人不能接受。回忆与季凌云的初次见面,师傅异常已显'炫+书+网',多年来不断对他冷眼相待,不断阻挠自己与其往来,百般追问始终不答,原来只因为……他是仇人?灭了谭家的仇人?
“呵呵。”常欢自笑出声,师傅早就知道,恐怕从康州带走自己时就已知道,怪不得他不能忍受自己一次又一次亲热的唤出“季大哥”来!怪不得他对季凌云被劫毫无反应,甚至出手伤害韩端!是在帮哥哥么?亏他费心瞒了这么多年!
混乱的想了一阵,蓝兮的心思,内里的详因常欢已不想再去深究,哥哥的安危才是她此刻最大的牵挂。迷迷噔噔走了一程,抬眼张望,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云楼跟前。
白日云楼仍如无人一般静悄悄的,常欢站在六扇大门前站了许久,日头尚早,师傅还不知何时回转,就算回转,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救出哥哥?眼下唯一能帮忙的人只有一个!
开门的小丫头已认识她了,未再通报,直接领着她上了二楼。
立在门前,常欢竟感觉不出紧张或是愤恨,季凌云就躺在屋里,他真是自己的杀亲仇人?想到“仇人”这两个字,常欢又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个认识多年,风度翩翩的男子,这个关心开导过她的男子是仇人?那报仇应该怎么做,藏把刀进去,趁其腿断卧床杀了他?
心静不下来,时间却不可再拖延,常欢还是敲了门,听得萧盈盈道:“进来。”
推开门的一刹,常欢露了个头,先扬出纯净浅笑:“季大哥、萧姑娘。”
萧盈盈正端着碗汤,一勺一勺喂给季凌云,头也未回招呼道:“常欢来了。”
季凌云眼光明显一柔,笑道:“欢儿。”
常欢“嗯”了一声,走进门,问了句:“大哥今天好点了么?”就闷站一旁不再作声。
萧盈盈还起劲的喂着汤,季凌云答完是后却察觉了常欢的不妥,推开汤勺道:“怎么了?欢儿不高兴?”
萧盈盈这才回头,扑闪着一双动人水眸关心道:“常欢怎么了?”
听见两人询问,常欢嘟起嘴,小声道:“我想求萧姑娘帮个忙呀。”
美人爽快:“说罢。”
常欢瞧瞧她,又瞧瞧季凌云,郁闷道:“前几日去倾城楼时,将一支簪子落在那处了,想是……想是拖东西的时候无意掉了,今早换衣服时才发现,我想找回来。”
季凌云笑了:“傻丫头,不过一支簪子,丢了再买就是。”
萧盈盈也笑:“是啊,丢了我送你一支,还回去找它做甚。”
常欢摇头:“不可,那簪子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了,我不能丢掉,一定要找回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季凌云看着常欢坚定的样子,想到她爹逝去多年,那“唯一一样”定是她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微微有些心疼,便道:“盈盈就回去替欢儿找找。”
萧盈盈道:“你可知道你掉在何处了呢?梅园那么大。”
“嗯……应该是,”常欢偷瞄一眼季凌云,嗫嚅道:“应该是那个楼里吧。”
见季凌云一脸疑问,美人蹙了眉,解释道:“那时我们去的是紫楼,我可真不想再回那处,再说若被那几个女人拣到,恐是早就扔了。”
常欢忙道:“萧姑娘就带我去看一看,若是真找不到也就算了。”
季凌云果然疑惑:“你们去紫楼做什么?”
萧盈盈向常欢使了个眼色,轻描淡写道:“本是想去看看你是否在那处,没有便回来了。”说着赶忙站起身对常欢道:“好吧,我这就带你去找找。”
两人出了门,美人点点常欢的鼻子道:“万莫在凌云面前提起那日之事,若他知道韩端受辱,定会气恼。”
常欢点头道:“最为季大哥着想的就是萧姑娘了。”
萧盈盈俏脸一红,嗔她一眼:“小丫头!什么姑娘姑娘的,你该叫我姐姐!”
常欢微笑:“萧姐姐。”
话音不落,黑衣冷面缓步踱到眼前:“去哪?”
常欢见得韩端,脸上那丝伪装的笑容怎么也挂不住了,僵硬着表情,抽动着嘴角道:“去倾城楼。”
“为何去那处?”韩端面无表情,仿佛已忘了前日羞辱。
美人叹道:“常欢的簪子落在那儿了,非要回去找找。”
韩端看向常欢。常欢依然僵硬:“我……我爹给我的。”
“我送你们去!”语气冷冰的一句话,却让常欢心头一暖。
三人驾车径直来到梅园,一入园子,常欢便掀帘左顾右盼,口中无意道:“萧姐姐啊,我听人说,倾城楼里还有牢房是么?”
“是啊,这处原先是个王府,扒了重建之后,私牢就留下了。”
“又不能抓犯人,要私牢做什么呀?”
萧盈盈嗤鼻:“谁知萧倾城留它做甚,总归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常欢兴奋地回头,“萧姐姐,我还没见过牢房呢,你能带我去看看么?”
萧盈盈爽快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有何不可?找了簪子就带你去。”
车停紫楼院前,萧盈盈嘱韩端留在车上,带着常欢进去。到了楼前发现楼门虚掩,竟无人守卫,萧盈盈推开门张望一番,冷哼道:“今日这楼里倒是干净,没人拦着了,常欢进去找吧。”
“噢!”常欢哪有簪子落在此处,不过既然来了,总要做做样子。楼里仍是紫纱封墙,熏香幽幽,大白天的也让人觉得阴森恐怖,捂着鼻子楼上楼下跑了一遭,出门便苦着脸道:“找不到了。”
美人拉着常欢上车,道:“我早知找不回,隔了日子,就算真落在此处想也是被扔掉了,”见她一脸失落,又安慰道:“好了,得空我买支相似的送你,你说说那簪子什么样儿的?”
“呃……”常欢结舌,“那个……就是个玉簪,簪顶……簪顶是有只白鹤的。”
话一说出,韩端立即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美人愕然:“白鹤……我还真没见过簪顶做鹤的……”
常欢心道,我也没见过。赶忙转到正事,道:“我慢慢寻着吧,萧姐姐带我去看牢房呀!”
“嗯,好。”
马车掉头又驶向紫楼方向,越过紫楼,再穿一片梅花林,直驶到梅园深处。
此处未种梅花,一片郁郁密林,阳光虽明,却穿不透那密密的树冠,林中暗色一片,隐约可见其间立着庞然黑物。
萧盈盈下车后靠着车架缩缩肩膀,道:“暗墨墨的,我真不想进去。”
常欢眨眨眼,道:“那萧姐姐就莫去了,我不怕,我去看看就回。”说着飞身向林中窜去,刚窜一步,手蓦地被拉住了,回头一瞧,正是韩端。
“我陪你。”他面无表情,却语气坚定。
常欢抿抿嘴,用力点点头。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林子,走了一小段就觉光线更暗,黑物愈来愈近,可以看出那是间大石头房子。
“那石头是不是很厚?”常欢轻问。
“不知道。”
“哪里才是门呢?”
“不知道。”
“是不是没有窗户的?”
“不知道。”
常欢并不在意韩端的一问三不知,她眼睛转得飞快,离得越近,打量得越清楚,确实是用大方石砌成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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