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兮忙伸手扯住她:“你要去云楼?”
“嗯。”常欢点头,“我见了这香就坐不住了,反正萧倾城明日才来,我今天就再去会一会季凌云!”
“你一人绝不可去!改日师傅陪你一起!”蓝兮断然否决了她的打算。
“改到几时?”
“蓝如意十日便能治好你哥,待他醒了你再去不迟,或许他愿意告诉你实情,你也不必再冒险了。”
常欢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不信季凌云对我哥说过实情,我怀疑他不知编了些什么故事诱骗我哥放了他,明知萧倾城为人狠毒,又将我哥指向危 3ǔωω。cōm险的倾城楼,就是他直致我哥今日人事不省!”摸摸胸前布包又道:“他现在很相信我,苦闷的时候也愿意跟我说说心思,有了这香,我便能让他说实话,想编故事也编不了了。”
蓝兮起身在屋中走来走去,倏地焦躁道:“即便季凌云对你无害你也不能去!”
常欢斜睨了他一阵,晃悠到他身前拦住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你怕我去找韩端?”
蓝兮一滞,“是”字已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原先还能站在爱人的立场上教训她两句,可如今自己说出了有亲在身的事情,忽觉理亏,训斥便也说不出口了。闷了半晌忿忿道:“不要再提那人!你难道还欲与之交往不成?”
常欢倏地举手掰起手指,嘴中念念有词:“一、二、三。”
蓝兮呐然:“做什么?”
常欢嘟嘴嗔他一眼:“数数你有多少风流韵事!”
蓝兮噌地红了脸:“乱说话,师傅几时有过风…风流?”
常欢戏谑道:“怎的没有?一个至交红颜,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还有一个…不爱女子爱男子的怪物,师傅你啊,真会招蜂引蝶。”
蓝兮愕然:“欢儿…你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常欢突然板起脸来,怒冲冲道:“本就是事实,你不让我说也不成,我恨得牙都咬断了!我气得肺都炸开了!”说罢掉转身子,“算了算了,早上已说过不再纠缠这些事情,以后再不说了!不想理你,我走了!”
蓝兮没给她迈步的机会,一把拉住她后领,回力一扯,扯进怀里,从身后抱着她低声道:“想使个花招溜走?你这丫头心眼甚多,师傅说你,怎的又绕回我身上来?”
常欢嘟嘴扭头:“我说错了吗?你难道没有?”
“没有!”蓝兮答得极快,手指掰住常欢下巴不让她再扭回去,“所谓红颜,不过普通友人,我从未做过二想;所谓怪物,你知道的,不需我多说了;所谓媳妇,乃长辈旧约,面也未曾见过,为不悖长者情面,我本欲拖到张相无奈之时,而今你…唉,我想过了,且要容我斟酌好推脱之词,若实在推脱不去,我也就顾不了那许多…”
常欢白眼:“那是怎样?”
蓝兮倏地将唇贴近常欢耳边,柔声道:“带你回山,与你…”的
常欢腾地蹦转了身子,脑袋“砰”一声狠狠撞上蓝兮腮侧,两人先是同时捂头捂腮,随即惊慌对抚
“你怎样?”
“你怎样?”
常欢苦脸,装嗲道:“好疼……”
蓝兮俊颜绽笑,探手揉着常欢脑袋:“总是急手慌脚的。”
常欢已耐不住激动,一头扎进他怀里,连声唔哝道:“你话没说完,没说完呢!”
蓝兮笑得开心,捏了捏她耳朵道:“哪有你这样的丫头!”
常欢突然不动了,闷俯了半晌,抬头皱眉道:“我这样的丫头说话算话,一切都等报完仇再说,这会儿你说我也不听了!我现在还是得去云楼。”
蓝兮又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道:“师傅不让你做的事你偏要做,若你一定要去,我必得陪你,千绝香你从未用过,恐有不妥。”
常欢犹疑一阵还是点了点头:“嗯,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不过师傅,若是碰见韩端…你不要发火。”
蓝兮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平静:“你若这样要求,师傅自不会与他难堪,可他轻薄你却是事实,你怎样想?”
常欢忧虑道:“终究朋友一场,最重要的还是探知真相,韩端…我不会再理他了。”
56。绝香引仇
初夏韵味已现,清风吹散漫天柳絮,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热,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声音,不远处的碧湖微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常欢坐在车头,听蓝兮在身边缓声慢语的交待此去成事关键。心中冲动褪了些,冷静多了些,暗下决心谨遵师傅吩咐,无论将会听到何种故事,都切记“勿躁”二字。
车至目的地,师徒下车进楼,常欢已熟门熟路,未要丫头通报便直接上了二层。空荡荡的走廊里静悄无声,一夜笙歌毕,云楼的姑娘小厮们还在熟睡之中。
穿过道道房门,驻足在季凌云屋前,常欢先是附耳听了听,内里没有动静,刚欲抬手敲门,被蓝兮一把拉住,黑色圆药粒递到嘴边:“一阵要点香,你先吃了它。”
常欢轻道:“毒药?”
蓝兮嗔笑:“是啊,吃了会肚子痛,你吃不吃?”
常欢张嘴含住,浓重药味化在舌上,涩中有甜,余味是一股淡淡的清凉。
药还没有化完,门扇突然咯吱一声开了。“欢……”半声顿住。常欢慌的回头,单手扶门站立的正是季凌云,他黑发齐束白衣爽净,然面容憔悴却犹甚前几日,尤其是一双黑眸,如一潭死水,已无半点神采可言,看到常欢,眼底瞬间露了一丝惊喜,紧跟着又看见了蓝兮,喜色淡下复而平静。
忙咽下口里残药,常欢笑道:“季大哥,我和我师傅来看你,你能走了?”
蓝兮文雅抱拳:“几日不见,季庄主可好些?”
季凌云勉强笑道:“蓝公子有心,在下已能借力行走,痊愈恐还得些时日,快请进来坐吧。”
二人踏入房门,扑面而来一阵残酒气息,窗户仍蒙着厚布紧闭,光线不佳。常欢皱了皱眉头,径直走去窗边推了窗扇,口道:“季大哥要常晒太阳啊,总是关着窗子会闷出病的。”
明亮光线挟着清爽空气一并透进,常欢深吸一口气,回头见季凌云与师傅已桌旁坐下,便皱皱鼻子道:“怎的有伤在身还饮酒呢?又不见光,又饮酒,只怕大哥你的腿再有月余也好不了。”
季凌云轻扯了扯嘴角道:“自受伤后就再没饮过酒了,昨夜是韩端他……”
蓝兮蓦地咳了一声,常欢表情自然:“韩端怎么了?”
季凌云摇头:“他没有说,拎了酒便来与我对饮,喝完便走,没开过口。”
“他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么?你没有问问他?”常欢状似不解,心内隐约有了些不安的情绪。
季凌云替蓝兮倒了杯茶,叹道:“他一向如此,有烦闷之事也只会藏在心里,多年兄弟早知了他的脾气,问也不会说的,陪他喝了便是。”
“唔。”常欢点点头,无邪笑道“韩端有趣啊,居然还喝闷酒,瞧把这屋弄得全是酒味儿,可不好闻啊,得熏熏香才行。”说着左右打量屋子,“有香吗?季大哥,我帮你熏一支。”
季凌云不疑有他,指向柜子:“有明神香。”
常欢踱去,蓝兮立刻开口:“欢儿说的不错,季庄主可常去室外坐坐,对伤情恢复有好处的。”
季凌云点点头:“多谢蓝公子关心,待能行走时我便返回万州,不知你们几时回去?”
蓝兮微微一笑:“我与欢儿恐是不能与季庄主同行,在下接了倾城画院的师贴。”
季凌云一惊:“蓝公子要入倾城画院?”倏地转头看向常欢:“欢……常姑娘,你没与你师傅说……”
常欢背对着他,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拿着千绝香,正欲点上来个不露痕迹,忽闻他问话,忙又将香攥进手里,回头道:“与我师傅说什么?”
季凌云看看蓝兮,犹疑半晌道:“上次你被强行留在内务府,难道……不觉得萧倾城别有居心?”
常欢冲蓝兮挑挑眉,回过头去接着捻火折,蓝兮端茶抿了一口:“那时当真是有些生气,不过萧楼主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平民入宫确需谨慎,在下也可以理解。而今时入他画院是拿月银授画艺,想我一介画师又有何利可供人图?不知这别有居心从何说起呢?”
季凌云蹙眉:“难道常姑娘也入了画院?”
“不错。”
季凌云似有些忍不住了,倏尔急道:“蓝公子要小心,萧倾城不是简单人物,你师徒二人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蓝兮不以为意,淡淡瞥他一眼道:“在下听闻季庄主与萧楼主生意互有往来,平日也甚是友好,怎会……?”
季凌云脸色一僵,半晌没有言语。此时常欢已点好了两支香插在炉鼎中,烟丝袅袅腾起,多年前嗅过的丁香味道再萦鼻间,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常欢嘻笑着走去窗边,开口道:“熏香还是关窗户的好,'炫+书+网'一阵屋里异味就消了。”说罢关了窗户,光线遮挡,屋内再陷昏暗。
季凌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抬头道:“常姑娘,你是否记得上次你问我的事情?”
常欢心思一动,速道:“记得。”
季凌云苦笑:“我没与你说完,你……生了气?”
常欢走去他身边,轻道:“当然没有,只是看大哥不甚开心,我又口笨舌拙安慰不好,有些担心罢了,我觉得……有心事还是说出来的好,你最近好象瘦得更厉害了。”
蓝兮坐在一边沉着脸听二人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紧攥了攥。
季凌云忽地转头望了望蓝兮,抿抿嘴唇,不再接话。
常欢见他欲言又止,忙对蓝兮道:“师傅,我陪季大哥说会话,你去帮我买个东西好么?”
蓝兮看她一眼,见她眼睛眨动极快,又见季凌云沉默的模样,心里极不情愿离开,但又知不走他定是不会说的,可是自己出去,独留两人相处,这昏暗屋中的气氛……实在让他很不舒服。迟疑半晌才站起身来:“买笔买墨?”
常欢嘻笑:“不要,买条丝带吧,我这条颜色淡了,不好看了。”
蓝兮不满:“买条丝带也要师傅去?”
常欢拉开门,手一抬:“我不想跑路嘛,麻烦师傅了。”
蓝兮无奈,向季凌云抱拳道:“就让欢儿在这叨扰季庄主一阵,稍时我来接她。”
季凌云回礼点头。蓝兮看看常欢,突然狠皱眉头,暗示之意尽在眉间。常欢了然,微收了收下巴。
他踏出门去,回身双手带门,门扇缓关中,见常欢走去柜边,缝隙闭合的一刹,耳听季凌云充满感情的唤了一声:“欢儿!”手臂抬着猛地一顿,半晌没有放下,心中不由惊怒并起,季凌云竟能这样亲昵唤她?
屋内只剩二人,常欢捧了炉鼎状似无意般放在了桌角,口中玩笑着掩饰道:“酒味还有,得多熏熏。哎呀,我师傅怕是不好意思去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呢,呵呵。”
季凌云抿出一丝笑容:“蓝公子对你真好。”
常欢理所当然:“从小就跟着他了,当然对我好。”
“嗯。把你带大,你师傅很不容易。”季凌云望着常欢,倏地伸出手:“欢儿,过来。”
常欢没动,站在桌子另一边,手指在桌面上划拉来划拉去,歪头笑道:“上次我走后,萧姐姐有没有不高兴啊?”
季凌云摇摇头,明显不想答此话题。见她立着不动,仿佛有些羞涩般低声道:“我现在见你师傅觉得很亲切。”
常欢双肘一支,半身趴上桌面:“为什么会觉得亲切?”
季凌云声音更低:“因为你。”
常欢不由失笑:“我?不明白。”
季凌云没有答话,回手轻轻抓住了常欢手腕,对上她的目光:“如果你再不来找我,我就预备去找你了,我知道那日你生气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怔怔看着常欢的脸,缓道:“你对我,可有一丝情意?”
常欢的心在胸腔内不安分的冲撞起来,可有情意?若以她性格,为了得知真相,应会答“有”才对!不过做一场戏,说句诱骗之语又有何妨?但此刻问题摆在面前,常欢却噤住了声,良久不语。
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对另个男人表达情意,即便是虚假的,即便师傅不在身边,还是张不开嘴。若为了哄他说有,再回头该怎么面对师傅?要他一心对自己,自己也该对他一心才是。想到这里,常欢不但没答话,连手腕也轻轻抽了出来。今时有香在手,何必再委屈自己做戏?
季凌云盯着她的表情,半晌苦笑一声:“是,我对你不够诚实,不愿说出过往,又怎配要求你对我有情……”
常欢不置可否,瞄了一眼千绝香,已燃去三分之一,季凌云并没出现异状,只顾喃喃:“欢儿,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连韩端也没说过,这件事憋在我心中多年,已快把我逼疯了。”
常欢淡淡:“如果你只想找个人一吐为快,我乐意倾听。并且……为你保密,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在意。”
季凌云的手扶上额头,闷笑一声道:“是啊,也许只有我一人在意,别人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在意!”
常欢不语,听他又道:“我杀过人,害了别人满门,你已知道了,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人?”
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常欢坐下,轻柔声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人呢?”
季凌云把脸隐在手掌下,艰难道:“我是为了报仇!那人害死了我爹……我的家……没了。”
仿似被雷劈中,常欢一个激灵,险些没有镇住心神,深喘几声抑住了惊讶急慌,坚持稳住声音道:“他是谁?又怎样害了你家?”
“他姓谭,名武春。当年,他与我爹同在盐帮……”季凌云放下了手,眼神直直的,看向不知名处,声音愈发低沉,“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一起冒着危 3ǔωω。cōm险贩卖私盐,一起出生入死多年,也一起挣了许多银子之后约定收手不再捞偏门,改做正当生意。那时他们同住火州,我爹娶妻在先,谭武春孤身一人,时常来家与爹小酌几杯,因为手头宽裕,此人不久染上嗜赌恶习,输了自己的一家酒楼后不思悔改,又将全副身家押上续赌,结果……”季凌云冷笑,“自然也是输掉了。”
“输光了钱后,他找上我爹,要我爹与他再去跑趟私盐,爹不肯,不仅因为生意已做上了路子,更因我娘头胎初怀,他怎能再去冒险,苦口婆心劝说谭武春不果,那人居然自己去了,几月后回转,果然赚了些银子,可那时他已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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