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不开封府惹事。
而来也的确关乎本人此生幸福……多一个人多一条活路。
展昭轻轻咳嗽一声。
这一来,虽然我眼睛看不到,却也可以断定,展昭的确是看穿了我的心意有意为之。
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儿啊,难得又这样的心有灵犀,结婚吧结婚吧。
心底有个声音甜蜜的叫着。
果然白玉堂宛如点燃的炮仗般跳起,铿锵慷慨,发下宏愿:“五爷一字千钧,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哼,不像某些袖手旁观的家伙。”
果然是对上了展昭。
我内心安乐,这一招用的好,既拉住了人又不用惹祸上身反而大有福利,真是何乐而不为,展大人,真是设下套联手害人的美质良才,并且同我心灵感应到连通讯费都省了,真是不嫁给他都说不过去。
恨只恨他在这最重要的一点上同我感应不到一块去。
长叹都无用。
同白玉堂说我会替他照顾柳藏川,百般劝说另加上展昭从旁的围观效应,白五爷总算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临走之时还有些气不平,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但大丈夫贵在哪里?
贵的就是那一言九鼎。
好面子如白玉堂,大丈夫如白玉堂,应不是那种回头便反悔之人,又大概是信我,所以竟真的离开。
一直等他离去,展昭才说道:“大人可是怕他去开封府捣乱么?”
我点点头:“白玉堂虽然莽撞,不失为一个正义之士……若是让他跟官府有什么过节,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不如能免就免。”
“说的是。只不过这人冥顽不灵,起纠结那应该是早晚的事……何况他跟柳藏川的关系如此的不一般。”
“他们之间应该也只是少年侠士之间的惺惺相惜罢了……对了,我想去探望一番柳藏川,不知可否?”
“大人的眼睛……怎样?”展昭关切地问。
自是糟糕的很,不能见你的花容月貌,实在寂寥……
这些话自然无法出口,只说:“没什么,也只能暂时捱着,听天由命罢了。”
展昭略微沉默,才说:“我有听说安乐侯府上似在召集名医。”
我心头一怔:哦?那人可是为了我如此?真的假的?
一时不知该往下接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展昭说道:“白玉堂这人虽然莽撞,不过交友却也广阔得很,他极力推崇的名医,想必真的会跟其他的不同……大人不必担心。”
他看出我心头凄苦么?只是劝慰?我说:“多谢展大人,下官知道。”
展昭又说:“我……也只是多说一句,公孙先生的医术却也不错,大人若是信得过的话,我可以同公孙先生说说,看他是否可给大人先诊断一番。”
这一番话,展昭说的小心翼翼。
我听得心头阵阵温暖,暖洋洋地正想要一口答应,吃掉他满怀好意。
然而转念一想:那开封府的包大人何其目光犀利,公孙先生一代奇人,保不准会什么五花八门的法子,万一在我的手上一探面上一看,看出什么不对来,我这身份,岂不是会被戳穿的稀巴烂,到时候就算是怎么死的也许都不会知道,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人,恐怕就是现在急着张罗名医的安乐侯。
我心头发虚,喉头发干,手心冒汗。
这样一想,就算是安乐侯所请的人也不能看……我还是安心的等待白玉堂好了,反正他已经知晓我的真正身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去也。
想得有些发怔,听到展昭提醒:“大人?”
“多谢展大人好意!”我急忙凌空拱了拱手,说道,“开封府素来事务繁忙,此刻柳藏川又人在那里,想必公孙先生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展大人的好意,宁欢心领了。”
“既然如此,也罢。”展昭回答。他的声音中正平和,听不出被拒绝后的恼怒或者沮丧,一如平常。
他官儿比我大,又并非同我交情莫逆,肯为了我的安危而做到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偏偏此人又不识好歹,将他一番好意往外推,若我是他,一定会羞红老脸挂不住,起码也要转头骂上几声“不识好人心”之类,而展昭涵养一流,令人钦佩。
“对了,先前不曾说完。”
无视我的心底愧疚跟略微尴尬,展昭侃侃又说道:“我见到柳藏川的时候,他已经半是昏迷,只是倒下之前,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闻言我不由地精神一振,柳藏川昏迷之前说过什么?难道是说谁是真凶或者谁是动手伤他之人?又或者……总之应是很重要的线索。
柳藏川这案子让我逐渐的不耐烦起来,迷雾重重,受害人过多,满目的线索盘根错节枝桠错横等于没什么线索,我几番旁敲侧击询问柳藏川都无功而返,每每重要时候他会咬紧牙关,如今终于他开了金口,那……这一句话我定要一个字也不漏的听到。
当下打起精神来听展昭叙述,却听到耳边那好听的声音说出一句让我毛骨悚然恨不得没有听到的话。
展昭说道:“柳藏川对我说,让我提防……”
“提防?谁?”答案呼之欲出,真凶就在眼前。
我热血沸腾。
展昭静静说道:“凤大人。”
“柳藏川对我说,让我提防一个人。”
“谁?”
“凤大人。”
“呃……下官在,展大人请讲。”
展昭淡淡说道:“展某已经说完了。”
我满头雾水:“说……说完了?”
展昭说道:“不错。”
我窒息。忽然明白。
果然展昭是说完了。
那一声“凤大人”不是叫我,而是答案。
柳藏川临昏迷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让展昭提防我?
——让展昭提防我?
何其好笑。
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同时立刻怀疑柳藏川其实并非我所见那样单纯,而是……故意陷害我。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如此对展昭说?
对展昭的为人我绝不怀疑,那么现在值得怀疑的,一个是柳藏川,另一个就是我。
我会怀疑我自己是凶手或者害了柳藏川伤重昏迷的凶手?
笑话,当年替清雅补身子,我狠下心肠杀一只鸡都要杀半天还杀不死,要请邻居帮忙。
我会去害柳藏川?
再说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身手。
柳藏川一只手就能弄死我。
不不,以他天一式潇洒手法解决武功高强的陆九烟,对我,或许只消得一根手指。
我怎样去害他?
做梦?梦游?
哈哈哈哈……
真想大笑。
然而就是想到一个“梦游”。
整个人忽然怔住,那个梦境,若隐若现,黄泉路上云雾缭绕,奈何桥畔的女鬼似曾相识,她说:西灵宫,练无双,宫主,不要将东西交给他。
我彻底呆祝
半晌。耳畔展昭叫道:“凤大人?”
我自臆想里反应过来,苦笑问道:“展大人,可相信柳藏川的话么?”
嗯,小心小心,你要是说相信,我就不爱你了哦……
汴京城,卧虎藏龙 66 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十万分警惕跟紧张。
瞪大了眼睛空空等候,若还有昔日功力,双目定要将面前的展昭钉死。
竟等来一声轻笑。
咦,难道是我听错?
我有些讪讪起来,却听展昭说道:“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其实我也说不准,当时的情形有些仓皇,不过后来展某仔细想了想,恐怕柳藏川的真正意图并非如此。”
“啊?”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的确确是说了提防凤大人这几个字,但是,中间停了一会儿。”
“啥?”我仍旧沉浸在震撼中无法自拔。
“大人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展昭絮絮善诱,若是踢进学校,必定是风靡教育界的优良园丁一名。
“我……不明白。”只好实话实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雷震得我摸不到北,何况并非身临其境,妄自揣测恐怕不美。
“我担心柳藏川是另一个意思。”展昭说道,“或许他的意思是,让我提防,有人要害凤大人。”
我“氨了一声,再次呆祝
展昭说:“何况前些日子有人屡屡现身,现在想想,或许都是冲着凤大人你而来也说不定。”
我反应过来,苦笑说道:“冲我而来?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招惹如此棘手的敌人。”
展昭说:“不管如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我安顿下柳藏川之后便立刻来找大人你。”
我惶然,又了然:“原来展大人你是怕我出事。”
耳边传来他淡然的声音:“小心些总不是坏事。而且大人你现在双目失明,更要留心有人会趁火打劫,图谋不轨。”
听展昭解说,我的心头大石放下。
且不说是真情或者假意,这个说法,我接受。
比被人当作嫌疑犯的感觉好多了。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白玉堂,怪不得他对我和展昭满腹怨气,被人当作采花贼盯着的滋味的确不会很美妙,尤其是他那种性格上高傲到近似有洁癖的人。
“另外,好叫大人知道,被柳藏川所杀的采花贼,尸体暂时放置在御史府。”
“啊,尸体已经带回来了吗?”
“已经命人带回,先后有人来指认过,都说有八分相似。”
“那太好了,这案子应该可以了结了吧。”松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有了几分欢快。
“应该是可以了结了,只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展昭问道。
我说:“展大人想说什么?”
展昭说道:“大人被白玉堂劫走之后,我本是追着而去的,不料中途发现柳藏川的踪迹,白玉堂只是一时之气,人倒不是太坏,我知道他不会对大人怎样,权衡之下,便追柳藏川而去,只是不明白,为何那采花贼竟然撞上白玉堂手里去?”
我听展昭这样问,心底咯噔一响。
该怎么说?
原本白玉堂劫我,本就是冲着展昭而来。只是我从中作梗,用小小激将法让白玉堂中途改了目标。
只不过,激将法是成功了,却也成功地让白玉堂做了那件让我极端郁卒的事情,心情灰色到现在。
要全盘对展昭说么?
“这样……白少侠虽然性情激烈,不过如展大人所说,倒的确不是个坏人,他劫持了我之后,我便对他……晓以大义,很快的他明白自己所做皆是错的,所以……决定,痛改前非,那个……就设计引了那采花贼出现。”
我思考着,要用最完美的语言来表达当日情形,不要露出马脚。
虽然不尽然是谎话,脸仍微红。
“是这样?”展昭狐疑的问。
我知道,以他对白玉堂的了解,什么“晓以大义”啦“痛改前非”啦,恐怕都是天方夜谭。
不过,除此之外又能怎样,莫非我要直言不讳的控告白玉堂冥顽不灵,只一门心思想对上他大干一场?
不不不,这种类似小报告的行为还是不要来。
“嗯……大抵如此。”我含糊其辞说。
“那,不知白玉堂是用什么计谋引那采花贼出现的?”他忽然变身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儿童,不停追问,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咬住嘴唇,最不堪回首的一幕跳入脑海。
实在想全部忘掉,但是……如鲜明的噩梦一样,已经刻入脑中,怎样也忘不了,甚至在睡觉时候,还会如噩梦般浮现,苦不堪言。
但,却又实在不能言说,对谁也不能说起。
哪怕是展昭。
“嗯……是……这样的,”我强笑,说道,“当日白少侠请了一位自己的……红颜知己,那个,然后便大肆宣扬出去,那采花贼最喜绝色而声名远播的处子,更何况他假冒白玉堂之名,摆明乃是针对他,所以……听说这个消息,当然要来一观究竟,所以……”
若说那“红颜知己”是我,怕是当场会有一人立刻吐血而死。
不是我就是展昭。
展昭静静听着,最后问道:“果然好计,不过,敢问大人,这是白玉堂想出来的么?”
我咳嗽一声,说道:“大部分……”
展昭的声带着笑意:“原来如此,展某明白了。”
我汗颜,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只是千万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再问我可就要崩溃。
要知道,差一点点,凤大人就会变成另一名采花贼魔掌下的受害者。
呼。
展昭说道:“好了,大人辛苦了,我就不打扰大人,大人先休息一会吧。”
我不便挽留,更何况刚才同他应对,一惊一乍一噩梦,心力交瘁,另外经历过被白玉堂劫持被采花贼轻薄被安乐侯近距离观察,种种情形,也是实在累了,展昭出外,我便翻身爬上床,不过一会儿竟酣然入梦。
本以为太累的话会沉沉大睡一夜无梦,没想到反而越发精彩。
那被柳藏川杀死的采花贼忽然诈尸,生猛狰狞一如那晚初次出现,我同他惊愕对视,心想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柳藏川没有下狠手,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阴谋?
似看穿我心所想采花贼猛地扑了上来,耳边还不停会响他的笑声,我仓皇失措在屋子之中兜兜转转躲避,想大叫却无法出声,急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正在穷途末路时候,眼前景物突变,熟悉而陌生,有人冉冉上前,忽然痛斥我:“他不过是个低等微末的采花小贼,宫主你怕什么?”
如斯正气,但我底气不足,虽然看不清那人容貌却自来熟般搭话:“我怎么能不怕,我又没有武功。”
“哈哈哈,西灵宫的练无双不会武功,说出去恐怕会笑死天下人。”
“哈哈,哈,真好笑,只是,为何我还没有笑死。”我彷徨四顾,“来人啊,救命埃”
耳边一声叹息,如惆怅无奈,如恨铁不成钢,那声音说:“你究竟何时才能醒?”
这一声,引得我身上毛骨悚然,几乎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候,那采花贼扑上来,双臂向我拥来,我想到当日被他捉住的恐怖场景,心头只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捉到。一刹那,长长尖叫出声。
“大人醒醒!”耳边有人念道。
冥冥里有个声音说道:“这是做梦!”将我惊醒过来,看不到眼前,却急忙伸手,将面前说话的那人牢牢捉祝
大口喘气未定,却听那人说道:“大人做噩梦了吗?”正是展昭。
我心下清明了些,只点了点头,慢慢地松开他的手臂,回手摸摸额头,好一片冰凉,都是冷汗。
我心底有鬼,问道:“展大人,你……一直在此吗?”
展昭说道:“只是听到大人的声音,急忙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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