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掀开帘子,看着马儿飞奔的方向,心中顿时有些明白了,马儿飞奔的地方是法场,难道有冤情?
没错,今日便是驸马爷监斩罗员外日子。
午时三刻,日头高悬,谁料转眼间便风沙扬起,蒙了在场人的眼睛。场外,是许多围观的百姓,其中有罗员外年老的母亲,带着丫鬟哭倒在地上。百姓群情汹涌,都纷纷说罗员外不是杀人凶手。得道者多助,罗员外心地好,京城帮人,如今他有难,纵然百姓救不了他,但大是大非前,大家还是相信他。
驸马爷看了看天色,虽然大风扬起,却已经到了午时三刻。他丢下令牌,严肃道,“斩!”侩子手有些犹豫,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但凡在这个时候天气突变,多有重大冤情,只是驸马爷令已经下了,他是奉命行事之人。
喝了一口烧酒,然后喷在刀上。刀扬起,风沙中,可见刀光一闪!
路阳的马车此时赶到,她见此情况,急忙道:“拦下!”
薛明手中一个铜钱脱手,刚好击中侩子手的刀,刀哐当落地,刀身断开两截。
而此时,风沙停下,转眼间又是艳阳高照了。
驸马爷黑着一张脸,“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劫法场?”
路阳下了马车,径自走向监斩台,抱拳道:“路阳见过驸马爷。”
“原来是路公公,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本驸马便怕了你,今日监斩犯人,你法场拦截,是何意思?”驸马爷冷冷问道。
“驸马爷,此案本应顺天府审理的,为何会落在驸马爷手中?”路阳不明白地问道。
“本驸马如今正是顺天府尹,奉旨审理此案,路公公不是皇上身边的人么?如何不知道?”驸马爷傲慢地说道,他并不知道路阳奉旨下鲁东一事。
路阳心里狠狠地骂了三王爷一顿,那浪子,这案子在她离京之时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怎么会弄个冤案出来?他定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玩耍,却把如此要紧的事情撂下不管。这驸马爷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在他手上不成冤案就奇(炫书…提供下载…)怪了。
她看着驸马爷:“罗员外不能砍 ,他并非凶手。”
驸马爷脸色陡变,怒道:“什么叫不是凶手?此案已经上呈刑部,并已经由刑部下了公文,这姓罗的就是凶手。”
第二十九章 顺天府尹
路阳冷冷地扫视了法场外那心虚的男子一眼,他应该就是许琛,罗员外的大舅子。
“总之此人不能砍,薛明南山,把人带走,出事本官一人担待着。”路阳冷冷下令。
“你敢?”驸马爷拍案而起,火冒三丈,这不是明剃他的眼眉么?难得一上任便办成了一件案子,正要大展拳脚之际。却被一个太监阻拦了,若是传了出去,他焉有名声?
薛明与南山看了路阳一眼,见她神情坚决,便道:“是!”说罢,上前砍断罗员外的手链脚链,扶起他站在路阳身后。那场外的罗老妇人大哭着跪下喊道:“大人伸冤啊,我儿冤枉啊,他没有杀人。”
在场的百姓也纷纷喊道:“是啊,罗员外不会杀人的,求求大人还他一个公道。”
路阳看着驸马爷:“人,我是一定要带走,这案子我曾经经手,他不是凶手,而且今日天气异常,摆明是有冤情,驸马爷何必逆天而行?”
“妖言惑众,分明是妖言惑众。本驸马警告你,你若是胆敢劫法场,本驸马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驸马爷气得浑身发抖,连一个无根的阉人也敢跟他叫板,他的面子何存?
路阳也来气了,冷冷抛下一句:“悉随尊便!”说罢,回头看着薛明,“走!”
薛明扶着罗员外,一行人走出法场,驸马爷一声令下:“拦下!”衙役官差一拥而上,路阳与薛明扶着罗员外上了马车,可人与南山则和衙役们展开了打斗,顺天府的衙役,不像鲁东城衙役般脓包,他们手上功夫也不错,但哪里是可人和南山的对手,一刻钟不够,便悉数落败。
路阳的马车扬长而去!
罗员外被用过刑,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发炎,他此刻也在发高热,路阳扭开水壶的盖子,喂了他喝几口水,他清醒过来,眼泪就流出来了。若不是路阳他们出现,他如今已经是冤鬼了。
“放心吧,只要你没杀过人,大人一定还你清白。”可人安慰道。
罗员外看着路阳,哽咽道:“谢谢大人,我没杀过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路阳点点头:“放心吧,一会为你请个大夫,治好身上的伤再说。一会我们面见皇上,你不必害怕,万大事有我在。”
罗员外感激地点头,心头暖暖的,这些天,他历经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冤枉,冤枉有多痛,只有被冤枉过的人才知道,那种不甘,那种痛苦和悲愤,能直接毁灭一个人。
在医馆停下,南山扶着罗员外下了马车,几人进入了医馆内。那大夫认得罗员外,看着他身上的伤,不由得难过地说:“造孽啊。小表,赶紧端热水过来,我要为他清洗伤口。”
那小厮端着水进了幕帘里面,里面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让人心酸。
“大人,此刻驸马爷定然已经入宫禀报皇上,您可有把握?”薛明问道。
“不知道,只是这个是冤案,我不能坐视不管。”路阳叹息道,想起三王爷的行径,不由得又怒火上升了,这顺天府职权很大,可有接全国的诉讼,若真有心为百姓做事,这顺天府尹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构。只是他的心根本不在百姓身上,只顾自己的吃喝玩乐,寒歌居然还把这么重要的部门交予他,真是大意。
这驸马爷也不见得胜任,这么简单的案子,他居然也能错判。
想起三王爷之前的推荐,希望她能担任顺天府尹,她如今可真是慎重地考虑了。
薛明说得没错,驸马爷确实已经入宫面圣。寒歌也知道路阳今日会回到,本以为她会率先入宫述职,但想不到却先往了法场,劫了原本砍头的犯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生气,只是生气归生气,他也知道路阳做事绝不是如此没分寸之人。
思忖了一下,他说道:“把这案件的宗卷调过来朕看看。”
驸马爷一惊,原本以为皇上会震怒,毕竟劫法场是大逆不道之事,无论如何,也该把路阳缉拿了才是。可如今却要亲自调查案件,看来这路阳在皇上心中,确实有一定的分量。所幸此案罪证确凿,而犯人也已经认罪,无懈可击了。
刑部急急把案宗呈上去,路阳入宫的时候,寒歌刚好看完了整件案子。上面所写,并无可疑,犯人也已经认罪,包括那仵作也承认了收受了银子,一时贪念说了谎。人证物证俱全,哪里有半分冤枉的踪迹?
路阳命薛明等人在殿外候着,她自己进去见驾,御书房内,刑部尚书与驸马爷也在。她径直走寒歌,“路阳叩见皇上。”
寒歌看着她,她消瘦了些,满脸的风尘,心内隐隐一痛,随即严肃道:“起来路阳,朕问你,驸马爷状告你劫法场,可有此事?”
路阳点头:“回皇上,确有其事!”
“你离宫已久,如何得知此乃是冤案?朕看过刑部呈上来的文书,合情合理,哪里有冤枉?”寒歌语气加重了,颇有问罪之势。
“皇上可还记得,离宫之前,三王爷曾命路阳协助审理一宗案子,当时路阳亲自验过那具尸体,确实是男尸,而非他们所说的是女尸。”路阳面不改容,把之前验尸的事情一一道来。
“你亲自验过尸体?”寒歌疑惑道,“那为何师爷不记录下?”
“当时师爷是记录了,并且把此具尸体转嫁到了失踪人口那边去。”路阳也觉得奇(炫书…提供下载…)怪,此案明明已经快要水落石出,怎么可能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师爷呢?”寒歌问驸马爷。
驸马爷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过之前路阳也亲自验过尸体,“师爷,他,他也涉嫌受贿,已经被革职。”原来师爷曾提出那尸体不可能是男尸,于是许琛与那侍卫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在驸马爷面前造谣,把他革职了。
寒歌想到了一些事情,目光锐利的审视着驸马爷威严问道:“可曾用刑?”
驸马爷一惊,连忙跪下说:“皇上,刁民狡猾,死不认罪,微臣只得,只得用了刑。”
寒歌震怒,“用刑为何不在文书上写明?而且这个罪证确凿,连尸体都不曾肯定是不是受害人的,便乱下妄断,简直荒唐。刑部审核也不力,如此草菅人命,不知所谓!”
刑部尚书连忙跪下:“微臣该死,微臣有罪!”
“此案疑点众多,发还重审。路阳,此案你曾经跟过,那就交给你!”寒歌看着路阳,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三十章 原来都知道
他终究舍不得她离去,所以千方百计留她在这里,只是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他的定力不够,怕自己会跨越那一道防线。她知道她会受伤,他也会。
路阳一愣,若是应下了,便是接任顺天府尹一职,离开皇宫,驸马爷愤恨地看着她一眼,在寒歌面前,他是不敢怎么样。路阳忽然觉得有些挑战性,也好,苦闷了这么久的生活,终于迎来了几分期待。
“是,路阳遵旨!”
寒歌看了她一眼,又对刑部尚书与驸马爷道:“你们下去吧,朕有事要跟路阳商讨。”
“微臣告退!”刑部尚书见皇上不降罪,早已经欢喜得不得了,连忙磕头退下了。驸马爷怀着愤恨,也退了出去,他原本想借着这个职位好生做一番事业,想不到刚办理第一件案子,便被路阳截下了。之前在公主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干一番事业,谁料出师未捷。
寒歌淡淡地看了侍候宫女一眼,“你出去,把门关上。”
宫女应道:“是!”一左一右两名宫女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路阳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蹙眉,“累了吧,这一路?”
路阳摇摇头,“不累!”她已经不知累为何物。
“坐吧!”寒歌起身,端起桌面上的一杯茶,那是方才伺候的宫女为他泡的,微温,他端至她面前,“喝吧,是你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普洱。”路阳愣了一下,他如何得知,她爱喝的茶是普洱茶?她接过来,道了一声谢,然后慢慢地放至唇边,遂想起这个杯子是他喝的,杯沿上也有他喝过的痕迹。心头顿时发热,端着茶叶不知喝还是不喝,手微微颤抖。他莫非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寒歌明黄的衣衫撩动着她的眸子,他走至窗前,她呆呆地看着他,趁他没有发觉,才慢慢地饮了一口茶,茶香浓滑,是陈年普洱,一喝便让人心旷神怡。
他转过身时,杯子已经放置在茶几上,而她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唇边有未干的茶迹,心里顿时一阵动荡,脸上却不动声色。
“皇上,姓秦的逃脱了。”路阳汇报道。
“朕知道了,朕已经发了全国通缉令,缉捕他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朕实在好奇,你是如何把那些受害人全部找出来的?而且你又如何让他们站出来指证秦大胡子?秦大胡子的势力在鲁东比皇帝还大,百姓恨他入骨,却又惧他若魔鬼。出来指证他,是万万不敢的。”寒歌眸子闪亮,虽明知道路阳有本事,却想不到她结结实实地给他赢得如此漂亮。
“皇上,是信任二字。他们信任路阳,相信路阳会为他们报仇雪恨,所以都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站出来指证他。”路阳面容清雅,淡淡的笑意泛滥在唇边,这样的她让寒歌有些移不开眼睛。她一直都不笑的,以往在宫中,她都是沉默淡然,不笑不怒,如同古井里的水,不起一丝波纹。但这一次从鲁东回来,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会笑,眸子里也有神采,是谁让她改变?
信任,说得容易,只是做起来却是十分的困难,有人相对一辈子,也无法信任对方。而这些百姓,竟然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把性命交付她手上,她有着什么样的人性魅力?
他凝视着她,久久未能移开视线,“好好做,朕知道你能够胜任。”
路阳粲然一笑,“是,微臣遵旨!”料想他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又岂会任命她为顺天府尹?只因大朗王朝开朝至今,未曾有过女官,他若是明知,又怎么会破这个先例?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国家重于一切的。
她这一笑,光风霁月,驱走他心里全部的阴暗而她却不自知。
“你去吧,好好休息,准备上任事宜。”寒歌语气恢复平淡,他的自制能力一向很高,喜怒不形于色。
“好,那微臣告退!”终于不是奴才了,她心里轻松地想。她高兴的不是一个称呼的转变,而是她终于找到留下来的理由了。想起罗员外还在外面,她连忙退了出去。
她命薛明把罗员外送回家,此案根本不该拘留罗员外,因为此案并无尸体,构不成一个杀人罪,那罗许氏只是失踪而已。
梳洗过后,她去见了太皇太后,这老太太是个慈善的人,已经信佛,终日念经,面慈心和,对路阳十分信赖和喜爱,她是个老人精,自然也看出了路阳的身份,只是这老太太却不动声色,任由路阳在她面前演戏,她见尽了人生,知道是非善恶,一个人若是心存歹念,会在年长日久中显示在双眼里,但路阳的双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坦荡荡的。
“路阳见过太皇太后!”路阳在这个老太太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老太太满眼的喜悦,“好好,起来起来,小菊,快,准备糕点。”她虽年纪老迈,但行动还是很利落,径直走了过来不让宫女扶着,她搭着路阳的肩膀,“此去鲁东,听说成绩骄人,好,总算没有给哀家丢脸。”
路阳轻抬眉目,“也是托您老人家的洪福。太皇太后身子可好?”
“死不了。”太皇太后爽朗地笑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江湖侠女,性情豪迈,到年老信佛,性格收敛了些,可还是一身的正气凛然,对生死看得十分透彻,总把死字挂在嘴边毫不避忌。
路阳轻责,“又胡言乱语了 !”
“你也经常说了,人总要去哪个地方的,不说便不用去了么?哀家不怕死,只是在世的时候,要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