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就是山边捡回来的南家孩子。他的庆幸让她更加仇视他。
“山儿!”南峰低声喊道。
南山看着他,柔和地道:“你喊谁?我的名字叫南昊!”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南峰整个人一震,也让何丽嫦脸上的仇恨扭曲可怖。
南峰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愧疚之色,事到如今,他依旧摸不清自己的心到底要的是什么。在南山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十分肯定自己很骄傲,很自豪,也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但是如今见到儿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却相见不相认,他心里竟然十分难过。
叹息一声,南峰缓缓道:“为父对你确实有愧。”
南山看着这张自己曾经无比依恋又无比失望无比绝望无比痛恨的脸,真不愿意接受他就是自己的亲爹。南山摇摇头,“不必有愧,你我原本不同道。只是,我真的很不明白,你既然不爱我娘,为何能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生下我?然后又能若无其事地和其他女人置她于死地?”南山的话问得极轻,轻得如同蚊子在叫,但是一字一句都落入了南峰和何丽嫦的耳中。
南峰僵直了身子,有些手足无措。面对儿子**裸的指责,想起记忆中的良若绨,那个女人有什么该死之处?他脑子有些发胀,想不出来。但是他不爱她,真的不爱她。为什么不爱,是因为他心底知道她很爱他,所以故意轻贱她的感情么?
何丽嫦见他面容一阵灰一阵青一阵白,便知道他脑海中不断地质疑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错还是对,只要他开口说一句,那么便很有可能落下把柄。所以她淡淡一笑,“南山,几年不见,你怎么净说这些让人费解的话啊?你爹自然是很爱你娘的,但是她病死了也没办法啊,难道你爹就不难过吗?他可是许久才走出你娘亲先去的阴影。如今快别这样刺激他了。”
南山侧头看她,啧啧道:“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这么强。不得不佩服你一个如此平庸的女子,居然能稳坐南家庄当家主母的位置这么久,可见除了手段厉害之外,也必定有过人之处,不知道这过人之处是否狠毒?”
何丽嫦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看着南山,“南山,你怎么能这么想二娘,二娘虽没有生你出来,但是也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二娘心里实在难受,怎么一向乖巧的山儿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别沉迷执狂了,快回头吧。”
南山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似乎心中已经毫无芥蒂,笑罢,他看着一脸深沉的何丽嫦道:“我不是来套你们的口供,事实上,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这一次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至于为何迟迟不开堂审理你们,是我娘的意思。她说要让你们一步步走向死亡,让你们慢慢地被恐惧折磨。”
何丽嫦轻轻讥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南山,虽然很残酷,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娘早在二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你看到的任何女人自称是你娘亲,那都是一个莫大的骗局。”
南山也笑了,“好,那就拭目以待吧!”说罢,他看了看南峰,他低着头坐在禾秆草上,从小到大,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不敢亲近,他知道在他的心里,一直都不存在他这个儿子,每每看到他,都会从他眼里发现厌恶。如今他眼里的厌恶没有了,但是依旧没有半点温情。在他需要父爱的年代,他用强硬鄙夷的态度面对他,如今他不需要父爱,他也没有假装出一丝父爱伟大的模样,这点,让他十分的佩服。有些人,原来真的天性凉薄,对这样无法爱人的人,他又能对他过多要求什么呢?
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父子缘,原来是真的可以淡漠如斯。南山只觉得心头的痛不断地翻涌,如同当年负伤从家里逃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本以为经过多年,那一道伤疤已经痊愈,原来不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所幸今日的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良师益友,有慈爱的母亲,有贤惠的娘子,他拥有那么多,即便失去一个凉薄的父亲,也没有必要掉一滴眼泪了。
何丽嫦和南峰最后一丝侥幸都没有了。
南山来看过他们之后的第二日正式开堂审理,当宣良若绨上堂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名女子飘然而入,她的面容和记忆中的良若绨容貌没有半点相像之处。他们的心顿时便镇定了起来。果然是一场故弄玄虚的阴谋。
然而,当良若绨开口的时候,两人都顿时一愣,他曾经说过,若是对良若绨还有半点喜爱,那想必就是她的声音,宛若清润的泉水,让人如沐春风,这天下很多人可以模仿他人的声音,但是他笃定没有人可以模仿良若绨的声音,他曾经欣赏的优美声线,如今却是一道索命符。
她凝视着眼前这两人,缓缓地道:“你们,自然是不认得我的,这张脸,对你们来说陌生得很吧?”
何丽嫦面部肌肉都拧了起来,声色俱厉地道:“你别想装神弄鬼,良若绨早就死了。”
“良若绨早是该死了,死在悬崖底。可是,你相信吗?有的人死了也是可以复生的。有一个人,偏偏可以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报了前生的仇怨,让害死她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良若绨说这话的时候,阴风阵阵,面容也阴森恐怖起来,让何丽嫦和南峰顿时感觉脚底一阵生风。
第六十一章 南山终结篇
接下来一个个所谓的目击证人出场,都是些中年人,是南家庄下的一条村庄的人,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那日目击了案发的经过,因为那天他们村大半数的壮丁都上了山抓大虫,他们从清早便躲在山顶的草丛里等待大虫的出现,谁知道大虫没有等到,却看了一场残暴不堪的戏码。至于为何这些年不说出来,是因为村长曾经严令不准泄露半句,否则他们村都有覆巢的危险。这一次听闻大官路大人亲审此案,村里的人再次说起此事,最终大比数决定把当日看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这十天,路阳其实并没有空闲下来,她把诸多武林人士吸引到震山县,不单单是为了查这件案子,更重要的是她要正式和这帮人结交,用她路大人的身份。落尘心里隐隐猜测到她的打算,心里似酸还喜,她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
南峰夫妇这些年杀戮无数,但凡知道内情的人都命丧他们夫妻手上。落尘还查出他对良老前辈下毒,导致他病情恶化,一命归天。路阳根据大朗律例判处斩首之刑,武林中的人皆无异议。武林中人最痛恨便是忘恩负义之辈,良老前辈生前对这个女婿什么的满意,处处扶持着他,想不到他竟然是狼心狗肺之人。
在行刑前 ,良若缇单独见了何丽嫦。说实话,她并没有十分恨南峰。因为她一直认为在她的婚姻里,她认为南峰也是受害者,若是她当初不是对他太过执着,早些离开他,也不至于会酿成这个悲剧。
当然,事后她也恨他,到底妻妻一场,他如何能狠得下心?男人的寡情薄意让她心痛,而同为女人的何丽嫦狠毒的心则让她心生寒意。
她依旧记得当年她狠狠地在她脸上下剑的狠劲,嘴角那阴毒的笑,杀一个人只需要给一剑便可,但是她连续在她脸上划了十几剑,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发誓若是有机会报仇,也要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当然,她最恨的是她曾经虐待了南山,她只要看到南山手上身上的伤痕,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南峰已经被押下去了,南山终究是不能轻描淡写地送他上刑场,跪在他的面前,重重地磕头,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南峰哽咽地想说什么,最后昂首吞了眼泪,轻轻道:“保重!”
在出了牢房之后,他咬断舌下经脉,自尽而死。临死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似乎在等待一声迟来的原谅。
但是身后一片沉寂,南山掩面无声痛哭,有些错误遗憾,即便是赔上性命也无法弥补。
何丽嫦脸色惨白地坐在牢房里,如今的她在听到宣判之后,再没有了那得意的笑容,取之而代的惊骇的表情。面对死亡,谁都不能从容淡定地走过去,何丽嫦杀了不少人,知道要一条生命消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她更加害怕。
看到良若缇出现在面前,她收敛神情,戒备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她依旧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还是当年身为小三的她可以趾高气扬地对待正室。
良若缇好整以暇,对狱卒说:“取一张椅子过来。”
狱卒听命而去,搬来一张半旧的椅子,那狱卒用手袖擦了擦对良若缇道:“南妈妈,请坐!”
良若缇道了谢,坐在了椅子上,整整衣裳,交叉腿并拉好锦缎下摆,居高临下地看着何丽嫦,微笑道:“好歹一场相识,你如今要死了,我总要来送你一程啊。”
何丽嫦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假慈悲!”
“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假慈悲,或者说,我连假慈悲的心都没有,我来,就是要看着你怎么痛苦地死。”良若缇脸色顿时一冷,若是何丽嫦还当她是二十八年前那个温婉的妇人,那她可就大错特错。
何丽嫦嘴角阴阴地笑了,“你想得美,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被我抢了相公和儿子,你这个没用的女人,来啊,看你敢不敢折磨我?〃她的笃定在于她太了解良若绨,这种大家门户出身的女儿,虽有一身武功,但是总是满口慈悲仁义,但凡违背武林原则的事情都不会做。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她料定良若绨顶多只是对她出言恫吓,又哪里敢真的伤害她?
良若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的笑意忽然萌生出一丝残酷,柔声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何丽嫦死死地盯着她,眼里依旧是那痛恨的一抹神情,带着几分不屑看着她,“有什么肮脏的招式尽管使出来吧,但凡我吭一声都叫你一声姑奶奶。”
良若绨笑了,“我应该告诫你,对一个死去复生的女人,你不应该还当她是以前那个软绵绵的女人。我忘记告诉你,我自从活过来之后,换了一个名字叫乌羽玉。不知道你听过这个名字没有?”
何丽嫦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眼睛惊恐地看着良若绨,过了一会,又摇摇头道:“不,你若是乌羽玉,这些年你怎么不回来找我报仇?”
良若绨幽怨地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是你们误导了我,让我以为南山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派人追杀南山,我本意是想让你们尝试一下丧子之痛。所幸,上天待我还是极好的,南山回到我身边,和我重聚在一起。至于你们夫妇,说真的,方才我确实有想过要把你一张脸都划花了,只是想想你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我不把你毁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我发现要折磨一个人,不必对她做任何事情,她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慢慢地感受死神降临的恐惧,何丽嫦,你看看,你面前的路还有一小截,你只需走几步,走几步,前面便是万丈深渊。。。。。。。。”
何丽嫦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惊叫出声:“啊。。。。。。闭嘴,你给我闭嘴!”
良若绨起身,不带一丝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好生上路吧,成全你们做对鬼夫妻。”说罢,拂拂衣袖,转身离去。
何丽嫦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看着良若绨远去的方向尖锐地嘶叫起来。
第六十二章 动荡的局势
对于南山的娘亲良若绨,经过落尘的调查,她所杀的人基本都是该死的人,但是到底她还是触犯了律法,于是判她在震山县衙门做一辈子苦役,直到有皇恩特赦,否则不能擅自离开。
对于这个惩罚,良若绨是甘之如饴的。
如今的落尘,已经平和了许多,他安心为路阳处理衙门的事情,路阳则兴冲冲地出去办案,仿佛她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警察。
黎歌见她如今确实过得幸福,也不再牵挂,小住几日便告辞而去。临走前,他和落尘有过一次比较深刻的谈话。只是所谓深刻的谈话,也不过是一问一答,只是黎歌认为单单是落尘回答的一个字,已经深入骨髓,这个男人是坚定的爱着路阳那疯女人,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想起自己的皇兄,也许皇兄会难过,但是他的难过终究会有其他事情来代替,例如眼看即将爆发的内乱。在皇兄心里,永远有事情比路阳重要。
那一夜,他和路阳小聚了一下,然后出了书房门口走下小院子,见落尘坐在石桌上,一人对影自斟自饮。他看着那优雅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份嫉妒竟然消散了。叹叹气,他走到他身边并且坐了下来,“本王可以坐下来吗?”
落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桌面的青瓷小杯说:“若是我说不许,你是不是会起来走?”
黎歌一愣,以为落尘果真不欢迎他,谁知道落尘说完这句话,竟把手中的杯子推在他面前道:“尝一下!”
黎歌见酒液清澈,隐隐中带着一丝丝的清香,他料定必是美酒,于是慢慢地端起来轻轻地放置唇边品尝了一下,他愣住了,“不是酒,竟然是水?”
落尘微笑道:“我从来没说过是酒!”
黎歌摇摇头无奈地道:“这么晚了,谁又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闲情在院子里对月喝水?”
落尘问道:“有什么问题?”
黎歌端起那水,又喝了一口,他认真地啧了一下,有些疑惑:“不是清水啊!”
“我也没说过是清水。”落尘淡淡地说。
黎歌想再喝的时候,发现杯子已经见底,他取过酒壶发现酒壶轻得很,他愕然,“不会是喝完了吧?”
落尘微笑点头,“喝完了。”
黎歌直直瞪着他,“这到底是什么水?喝第一口的时候以为是酒,喝第二口的时候以为是水,想再喝竟然没有了。我还没弄清楚呢!”
“凡是不必弄得太清楚,这一杯,你可以当是酒,也可以当是水,但是到底是水还是酒,你都已经喝下去了,而且以后再也喝不上,所以就不必深究。”落尘似有所指地道。
黎歌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你和路阳还真是天上一对,做的事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