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篮子李子放在桌面上,搓手道:“大人不要再取笑下官了,下官能入京任职,也是多亏了大人的推荐。”
那师爷叫阿汝,她白了查果岭一眼,上前笑着对路阳说:“大人,这死人不会处世,都说让他带点好东西,现在三四月,满大街都是李子,谁稀罕啊?”
路阳起身走下来阶来,瞧着那色泽青翠的李子,不由得吞吞口水,这和馋嘴无关,这是人的条件反射,见到酸的东西都会吞吞口水,虽然未必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这种食物。
正确来说,路阳确实不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吃酸。但是她知道这一篮子李子是查果岭对她最大的敬意。根据她调查所得,查果岭为官这么多年,只送过一次礼物,而且是为一个死刑犯送的,这个事情她了解不清楚,后来上级并没有改判,所以他一气之下冲入上级家中把所送的礼物要回来。此事被传为笑柄,查果岭也声名狼藉。
路阳笑道:“不,李子很应节,小蜗牛,把李子拿下去,放在案板上拍碎了加上盐糖腌一晚上,记住加点辣子,明日上朝之前给大家吃,提神醒脑,保管有用。”
小蜗牛早便听闻路阳说这个查果岭的事情,他的俸禄全部捐给了江东的灾民,他家境贫寒,一清二白,人家入京上任是敲锣打鼓,大轿子抬进来的,而这位爷是跟师爷和两名随从骑骡子入京的,此事也被许多京官笑了,这查果岭就是一个笑柄。所以这李子她也十分的珍而重之,“好好,小蜗牛最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就是腌李子了,查大人,以后来可记得给小蜗牛捎带点。”
查果岭有些感动,其实知道路阳和小蜗牛这样说是顾念他的面子,只是刚入京,俸禄用尽,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虽然衙门管吃管住,但身上一无长物,想买点名贵的东西也买不起啊,他带着抱歉的眼神对路阳说:“下官。。。下官下月一定会带点好东西好好孝敬大人的。”
“下月就是五月了,五月的芒果开始上市了,说起芒果,我实在是馋得要紧啊。记住,你下月来看我,一定得给我带点芒果,带其他的我指定不要。”路阳正色道,对查果岭的事情她早就调查清楚,只是实在很好奇他到底是为了一个什么人而破例给人送礼呢?
其实说查果岭老奸巨猾也说不上,但是他真的很固执,尤其在办案子上,只坚持一个原则,就是不放过一个有罪的人,也不抓错一个无辜的人。这和路阳在现代做警察的志愿一样,后来入了贩毒组,她的信念更加坚定,就是要扫清一切毒贩。所以路阳从某个角度上很欣赏查果岭,他固执但也不会墨守成规,就像上一次连再山的案子一样,分明就是他煽动百姓的,但是他却不出面,此事别人看不出来,路阳和皇帝岂能看不出?这百姓哪里知道这么多内幕,一定是有人故意泄露,而且知道皇上这个时刻会经过,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幕好戏。估计是皇帝刚入江东省的时候,查果岭便开始秘密部署了。但是无论如何,他忠心为国为民,这个人比起许多大官更令人信任。
查果岭连忙应下:“一定一定,下官一定谨记。”
路阳与他说了几句家常,便问他李大人案子的事情,查果岭沉吟了一下说道:“李贤和下官是同一年考取功名的,那一年下官是状元,他是探花。此人十分的正直,这满朝便只有他和下官有往来。关于他二夫人的事情,实话说,当初纳妾之事,便只有下官一人见证,因为许多人的反对,他坚持娶了这位表妹,当时的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什么三书六礼,没有凤冠霞帔,由于纳妾,大红的都不见,只穿了粉色,这点老李一直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其实他许早便爱上了这位表妹,是他的母亲见他中了探花郎,觉得家道中落的表妹配不起她,故意为她说了一门亲事,让她远嫁。老李知道后已经是来不及了,表妹经已出嫁。想不到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一起了。但是没过上几年的好日子,便遭受了这么惨痛的事情,下官真怕老李撑不住啊。”
路阳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个婉转缠绵的故事,想起爱人远嫁,这李大人一定是受尽了相思之苦,再奉母命娶了夫人,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谁料表妹孀居,他不忍心,于是爱火重燃。这对大夫人而言确实也是不公平,可爱情总是自私的,陷入爱海的人很难兼顾其他人的感受。
“此案已经交还顺天府重审,当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查清事情,但是不要让自己先入为主影响了判断。”路阳说道。
“放心吧,下官自有分寸。”查果岭拱手道,“来了也好一会了,下官也不打扰大人了。”
“慢着,有一事要跟你说,你如今任职是带着师爷来的,我想把计师爷调过来我刑部做我的助手,你有意见吗?”路阳对计一直很信任,他是一个能者,是一部会说会走的百科全书。
“没意见,一切但凭大人做主。”查果岭连忙说道,笑意盎然转身对阿汝小声道:“你看,我没有师爷了,你要留下来帮我。”
路阳有些意外,“阿汝,你要走?”
阿汝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呆着一个男子身边,无名无份,再不走便要惹人非议了。”
路阳乐了,“那还不简单,查大人,你还不知道怎么做吗?”
查果岭忧愁地看着路阳,又看了看阿汝,“怎么做?外人说什么让他说呗,管得着那么多吗?”
阿汝恨恨地呸了他一口:“你不在意我在意,不跟你说了,你这个死人死脑筋。”说罢,含羞带怒地跑了出去,查果岭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路阳失笑,小蜗牛刚从里面走出来,听到后面几句,哈哈大笑起来,“查大人,让您办案就行,可女人的心事却一点都不懂啊。阿汝姑娘的意思是让你娶她,那样不就不会无名无份了吗?”
查果岭恍然大悟,喜上眉梢,“原来如此,多谢小蜗牛姑娘了!”说罢,他竟朝小蜗牛长长地作揖,然后转身便跑了,“阿汝,等等我!”
“好浪漫啊!”路阳看在眼里,羡慕在心,什么时候,有个人才会对她坦露心事?
第六章 李大夫人
后来路阳从阿汝口中知道当初查果岭为了什么而送礼。
话说那年查果岭还是县令,主审的一宗案件,一位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继父侵犯,愤而杀父,之后投案自首,根据律例,杀人者死,因为她完全是有预谋的杀人,虽然有苦衷,但当时受害人被杀的时候并没有侵犯继女,所以不算是自卫杀人。但由于年纪受害人长期虐待母女俩,查果岭判处这位母亲监禁终生。此案上达州府,州府大人审核后批阅,情节严重,判处流放边疆,终生不得入中土。
监禁的话,母女还能相见,但流放边疆,母女俩便此生永无相见之日,因为当时的条件限制,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没钱没物,不可能去到边疆找娘亲,加上她是流放做苦工,甚至被判入军营为役,不知道会去何方。
当时查果岭觉得可怜,加上死者虽然是受害人,但母女长期遭受他的虐待和性侵犯,比起死者更让人悲怜,所以当时特意去拜见州府大人打算陈情,谁料州府大人非正式公事时间不接见他,当时阿汝便让他买匹丝绸再度上拜帖,果然接见了。他说明了缘由,并把母女俩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当时州府大人说会慎重考虑,谁料之后判决书下达的时候,依旧是判处流放。
这位母亲在半路受不住折磨跳崖而死,查果岭知道后直冲进州府大人的府里,把州府大人痛骂了一顿,并问他索取回当日所送的丝绸,把丝绸再度变卖,把所得银子赠给那可怜的女儿。后来并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是做一个殷实商人的填房,年纪虽然大了点,都差不多四十了,而这女儿才十六。可因为她的事情在当地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谁也不愿意上门说亲。她出嫁的时候并无亲人,是查果岭和衙门的人到她家里做亲人,主持了出嫁的仪式。也因为这件事情,查果岭在当地很受尊重,后来他的上司倒台后,新来的上司颇为看重他,便上书提升了他。
路阳从阿汝口中得知此事的原委后,不禁对查果岭又多了几分敬佩,做官只要爱民如子,民一定尊你若父。查果岭虽然不得上司的心,但在百姓心中,却记得有查大人这一位清官在。
路阳把此事给寒歌说了,寒歌心中也十分的震动,对查果岭的信任又多加了一重,这也导致了日后查果岭的迅速上位。
此案落在查果岭手上,事情便有些眉目了。
他首先是以李大人故友的名誉登门拜访,李大人还在悲伤中,病在了床上,连前日的早朝都告假了。丫鬟通知他查果岭来了,他也只是勉强地坐起身,坐在病榻上衣冠不整地面见故友。
查果岭特意不让阿汝跟着来,因为他已经正式向阿汝求亲,而阿汝也已经答应了。两人比以前亲密,眉目之间传情只怕伤着了痛失爱人的李大人。查果岭见到他这副模样,难受不已,连忙上前扶着李大人:“李兄,你清减多了。”
李大人却顾不得其他,只拉住查果岭着急地问道:“是否找到杀人凶手了?”言辞之迫切,神情之紧张,让人瞧见也难受。
查果岭轻轻地拉开他的手,无奈地说:“今日来,纯属是想拜访李兄,叙叙旧情,其余的事情暂且不提吧。”
李大人放开他,面容枯槁,双眸无神,眼窝都深下去了,“今日愚兄不想会客,贤弟请回吧。”
查果岭劝道:“李兄放开些,死者已矣,还有高堂在上,不得自暴自弃啊!”
说话间,便见一名艳丽的女子扶着一名老妇走进来,佩环叮当,脂粉飘香,查果岭看向这位大夫人,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只见她目光流盼,巧笑倩兮,半点哀伤也无,仿佛死的不是自家的人。那老妇年纪大约六十上下,慈眉善目,神情哀伤。查果岭连忙上前拜见:“见过伯母,见过嫂子。”
老妇瞧了查果岭一阵子,才认出他来,遂勉强地笑了笑,“原来是阿查,你怎么进京了?”
查果岭垂首而立,神情尊敬,“贤侄入京当差,昨日才刚上任。”
“哦?那可恭喜你了!”老妇有些惊讶,但随即笑了,“担任什么重任?”
“顺天府尹一职!”查果岭说道。
“哦,原来新上任的府尹大人,失敬失敬!”那大夫人娇笑着看住查果岭,语气充满赞赏,“听说还是皇上亲自任命的,查大人好本事啊。”
查果岭皱皱眉头,脸上的笑容自然是不敢少的,“嫂子说笑了,都是为了百姓做事。”
“阿查,你来就好了,好好地劝劝他,人都死了,再伤心人也回不来。这悲伤最伤身子,病倒了可对得住生养父母?”老妇人悲伤地说道,丫鬟端来凳子,让她坐在床前,那大夫人也随伺在侧,她的举止虽然轻浮,但倒也是真心待老人的。
李大人说道:“母亲不必忧心,孩儿会好起来的。”只是心中有个缺口,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查果岭也劝道:“此案我一定会揪出真凶,还二夫人一个公道。”
李大人抬起头,苍白的脸对着查果岭,“愚兄知道贤弟会尽力,只是愚兄还是要再叮嘱一句,务必早日破案,还她一个公道。”
“那李中天不是已经认罪了吗?还审什么啊?依我看凶手就是他没错了。”大夫人不悦地说,“尸体放在那里,也不下葬的,倒吓着了活人。”
李大人冷下脸,“吓着你是么?你可以搬回娘家啊。反正你平日就 不待见她恨不得她死,现在她死了,你倒如愿了,我怀疑,杀人的根本就是你。”
大夫人跳起来,横眉冷眼;“姓李的,你什么意思?我杀她需要等到今天吗?而且她是被人强奸的,我还没这个本事强奸她呢。而且她死不死的,我根本无所谓,她一向伺候我,我有人伺候着不好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去杀她?”
李大人一连听了两句“强奸”不由得大怒,指着大夫人高声道:“你滚,跟我滚!”
大夫人一扭身子,“滚就滚,你以为我爱呆在这里,要不是我爹不让我和你闹别扭,要不是婆婆待我极好,我早就走了。”说罢,还真的走了出去。
第七章 李家的秘密
李大人气得手直颤抖,查果岭见涉及他的家事,不好过问,便安慰了几句,匆匆告辞了。
回答衙门,他一口气喝了两杯茶,阿汝问他,“可有什么发现?”查果岭摇摇头,“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怎么说?”阿汝奇(炫书…提供下载…)怪地问道。
查果岭坐在书桌前,翻看了一下案子的口供和其他的证物,并不回答阿汝的问题,而是静静地沉思着。阿汝见他这个模样,便掩门退了出去。但刚把门掩上,便听到查果岭的喊声,“阿汝。”
她又重新推门进去,“怎么了?”
“有什么尖锐发簪可以比针大一点点,而又比发簪小一些呢?”查果岭问道,一双眼睛布满疑虑。
阿汝摇摇头,“发簪的大小其实都一样,相去不远,比绣花针大一点点的,而且还会出现在寻常家里,我真不知道是什么?”
查果岭则像想起什么般在古籍了找了好一会,然后一拍大腿,“就是它了,就是它了!”
阿汝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查果岭兴奋地说:“骨针,是骨针。骨针比一般绣花针长,而且也比绣花针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用骨针来缝补衣服了。但是这里有一个传说,你看,骨针可以封住人的灵魂,不让灵魂作恶。所以凶手在她的两个死穴上各封一针,就是要把她的灵魂锁住。”
“这些灵魂学说,能相信吗?”阿汝问道。
“不管真假,但是这样的传说确实流传着,而且写在了古籍中。我们信不信不要紧,凶手信了,并且这样做了。”查果岭寻思了一下,叫来两名衙役,严密监视着李家。
他又调查了管家李中天的背景,发现李中天的爹当年也是李家的管家。他没有成亲,李中天非他所出,而是他捡回来的野孩子,一直抚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