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歌见路阳担忧,便说:“不必烦恼,现在朕已经好多了,根治不根治,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路阳凝视着他的眸子,心中觉得酸楚,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会很多,她不想他在这么短暂的日子里还有受尽折磨,最可惜的是她虽然吞食了女娲精魂,但却没有女娲造人的本事,甚至连医治人的本事都没有,她除了可以帮助那些无主孤魂外,真的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一身的法力,帮不了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她忽然想起太皇太后说过,温暖最后的下落不明,孩子交给了她的贴身宫女抚养,而这个宫女后来被封为嫔妾还是才人,也就是寒歌的养母。那温暖是否还在生?抑或是已经穿越回了未来?她是什么年代来的?是否可以去找她?若是未来找不到她,可以回去二十多年前找那个初初来到古代的温暖啊。
路阳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她问顾人枫:“是不是只要找到了皇上的生母,这寒症便能根治?”
顾人枫点点头,“药方是这样的,但是这个药方要持续服用三贴,每一贴相隔一个月,言下之意,就不是一滴血这么简单,而是要她留在这里三个月。”
寒歌摇摇头,“此事不用再说,朕的生母已经殡天,说来无益。”
顾小蝶也说:“没错,如今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不见得有用,其实就算不根治,只要皇上一直服用我们开药方,也会减低病发的机会。”
“减低,也就是依旧会复发。”路阳说道,“终究不是长远之法。”
寒歌则笑了,“想这么多干什么?也许朕到死的那一日都没有病发呢?况且病发也只是头疼而已,没什么好怕。”
“胡说八道。”路阳不悦地说,对于死这个字,她真的是尤其忌讳,她不怕自己死,怕的是身边在乎的人死。她就像一颗石子,有上万年的生命,但要你做颗冰冷的石头有什么意思?连一丝感情都没有,只冷眼旁观这个世间,从天亮等天黑,然后世事变迁,万物转移,而自己从当日的红颜变为老妖怪。
路阳和龙星儿不一样,龙星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也知道自己未来五百年的孤寂,所以她能从小管束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对太多的人动情。这完全是出自本能了。但是路阳不一样,她原本是个嫉恶如仇的警察,七情六欲原本就比寻常人强一些,爱憎才是她的本能,但是有一天突然说不能太在乎任何一件事情,不能在乎任何一个人。她自然是很难适应,所以在感情上一直都比较矛盾。
顾小蝶淡淡地说:“但凡人都是要死的,皇上倒也不是胡说。”世人怕死,谁也不能免俗。
路阳面容有些苍白,胡小蝶说的话虽然是刺耳,倒也是真理。只是真理往往也是残酷的。对于温暖和先皇的那一段情,路阳想起来仍觉得很可惜,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为何却如此波折重重?
寒歌不知道路阳的来历,到现在都没有问过她,其实她来自何方是什么人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顾小蝶和顾人枫在寒歌用完药膳后便走了,没有久留。路阳让寒歌去休息,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找太皇太后。她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温暖的来龙去脉。
路阳走到御花园,却看见顾人枫站在桂花树下,一脸温润的笑意,她一愣,“顾大小姐不是已经回容华殿了吗?”
顾人枫走过来,声音柔和:“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所以专程在这里等你。”
路阳虽然疑惑,但既然对方专程在这里等着她,想必是有要紧事,莫非是皇上的病情?她的心猛地一沉,“是不是皇上。。。。?”
顾人枫指着前面的亭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路阳点点头,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腰间束了腰带,腰带上依旧挂着绣金线荷包,随着她走路的摆动,荷包也轻轻地晃动着。在她身后的顾人枫忽然伸手把她的荷包取了过来,路阳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还给我。”
顾人枫把荷包握在手里,直直地凝视着路阳,“这荷包对你很重要?”
路阳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把荷包还给我。”
“我可以为你治好皇上,但是这个荷包,必须送给我,否则我们姐妹立刻离开。”顾人枫也冷下脸,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这荷包是我的私人物件,你们医治皇上要什么赏赐直接跟他说,多么珍贵的东西都会有,要这个荷包干什么?”路阳愤怒至极,对方竟然用这个荷包来要挟她。
“怎么?我治好你的心上人,你连个荷包都舍不得给我?”顾人枫讥讽地说道,春风掠过,扬起她耳边的一缕长发。
“这个荷包对你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最珍贵的东西,你何必用这个来要挟我?”路阳言辞有些悲哀,这份悲哀是连她自己都不知觉便流露了出来。
顾人枫倚在亭子前的栏杆上,定定地看着路阳。
第二十四章 寒歌生母的下落
两人僵持了一会,顾人枫忽然一笑向路阳走过去,伸出手摊开,荷包递给路阳:“还给你,我只是想试试这个荷包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只因曾经听太皇太后说过这个荷包的故事,不知道路大人是否真是如此念旧,还记得那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想不到路大人和皇后娘娘果真是情同姐妹,是枫儿冒昧了。”
路阳接过荷包,握住手里,对她的话虽然不相信,但也不想再问,她不相信她的解释是因为这顾人枫平时给人的感觉是稳重成熟,不轻易碰触别人的痛楚,既然知道是死者之物,自然知道轻重,不会随便夺取,但她故意等在御花园,什么都没说,就是首先夺了她的荷包。至于原因是什么她也不想知,反正荷包都已经回到她手上了。
至于这个女子,她已经推翻之前的所想所观,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触,但她到底是皇上的大夫,所以她也只是冷静地说:“没事,顾大小姐既然爱玩,那路阳奉陪就是,不过今日路阳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罢,便迈腿往前走去。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刻,顾人枫的泪水忽然滑落,看着路阳远去的方向,掩面痛哭起来。但哭过之后,她竟然又笑了,笑得如此的甜蜜,仿佛已经得到这天下间最珍贵的东西。
路阳一路走去,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这荷包是舒雅留给她的,她还有漫长的人生,陪伴她的只有这些身外之物,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
只是她刚走到太后的寝宫前,那顾人枫又追了上来,并喊住了她,“路大人,请稍等。”
路阳转过身,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只见她一路小跑过来,许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所以连发鬓都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可见已经奔跑了一阵子,路阳见她的神情,便猜想不是为了捉弄她而来,所以放下严肃的语气问道:“顾大小姐,还有何事?”
顾人枫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方才我确实是有些过分,所以慎重地跟你道歉。另外,方才你问到说皇上的病情,说只要找到皇上的生母便有希望,我知道你一定有些头绪,虽然皇上的生母在多年前已经过世,但是这皇宫中真假难分。所以路大人急着找太皇太后是问清楚皇上生母一事,对吧?但是我有一事要告知路大人,那便是一旦要用母体的血来救自己的儿子,必须要这个人是真的怀孕并且生下了这个儿子,两人的血液真正交融过,才可以起效果。路大人懂我的意思吗?”
路阳看着她,并且开始研究她,她坦荡荡地站立着,她就像懂得攻心术一样,知道她的心在想什么,而那个一直能懂她的人早已经离开了。这个顾人枫竟然猜到她想要怎么做?她的意思路阳懂得,那就是就算她要找寒歌的生母,也只能找怀孕之后的她,因为只有真正怀孕过,母子的血交融过,才能起到药引的作用。只是这个顾人枫怎么能猜到她的心思之余还确信她有这个能力做到呢?
只是怀孕生子之后温暖到底何去何从?
“顾大小姐的意思我懂得,谢谢相告。”路阳真心道谢,对她方才的冒犯也就放置一边了。
路阳问起太皇太后关于温暖的下落,太皇太后也摇摇头,“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回去了,总之在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她。自从她走了之后,皇帝便一阕不振,大病一场,后来才慢慢地好起来,只是这后宫中的女子,便再也没有碰过,只除了李太妃,当年李太妃和温暖相交甚笃,所以皇帝便每每到李太妃宫中,寻找温暖的影子,只是后来听闻李太妃所讲,皇帝也只是在酒后错把她当成了温暖,才有了寒黎。这寒歌和他父皇比起来,真是不一样,倒他她母亲一样的绝情。”
“他不绝情,他只是责任重大,容不得他胡来。”路阳忍不住为他辩白。
太皇太后凝视着她,“路阳,寒歌这辈子注定是要辜负你的,你守在他的身边,哀家也替你难受,哀家也是女子,若自己深爱的男子重视其他事情多于自己,这种感觉十分的难受。”
路阳摇摇头:“那只是您自己的想法,路阳不强求任何事情,其实和不和他在一起都无所谓,只要他好就行了。我只想寻得他的生母,获取她身上的血做药引,帮皇上去除寒症,那以后便不必受头疼影响。”
太皇太后叹气,“能找到固然好,小蝶也跟哀家说过,这寒症发作的日子越加频繁,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因为头脑的血管会因为寒症的发作而强烈收缩,长久始终是会伤害性命的。”
路阳愣住了,“会伤害性命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你要哀家把这些不吉利的话说出口吗?”
路阳连忙问道:“可不是说,即便发作也只是头疼吗?怎么会伤害性命?”
“这些医理上的东西哀家也不懂,但是小蝶是这样说过的,否则哀家怎么会如此心焦一定要把她们姐妹留在宫中?唉,路阳,你去找落尘吧,让他帮忙找出温暖,其实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不见自己的孩子。”太皇太后想起温暖,还是揪心,她很乖巧,和她十分的投契,是她做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一个儿媳妇。她即便不想见自己的男人,也该见见寒歌啊,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死里逃生生出来的,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
“你知道温暖来自什么年代吗?她是哪里人?”路阳问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这个倒没有细问,只是听她口音像是南方人。”
不知道年代,不知道哪里,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温暖生完孩子之后,到底是死了还是回了未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温暖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跟着她一起经历事情,等她生完孩子之后,若是遇到危险或者即将死去,她可以出手相救。若是回了未来,她也能知道地方和时间。
在时空里流浪,是她这些年做得再多的事情,只是唯独这一次,是带着目的出发的。
第二十五章 最后约期
路阳回到刑部,把职权暂时全部移交给黄敬业,这个人她观察过,确实是个栋梁之才,若是日后她走了,这个位子有他来坐她也放心。
她让南山和薛明全力协助黄敬业,至于可人与小蜗牛,也重托给宛贵妃。这一次,若是找到寒歌的生母,她是应该要离开了,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下去。人世变幻其实是寻常事,她若是局中人,她也许不愿意走。但她不是,她只是个旁观者,旁观着他们从生机勃勃到垂暮之年,然后呼尽人生最后一口气,封棺而去,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是淡淡地和人相处,不会十分的熟络,那样,即便她走,也不会太多人为她担心难过。唯独是舒雅和寒歌,她是动了真情的,一个友情一个爱情,也是要一一舍弃。
她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心爱的人生下孩子,因为一旦生下孩子,她要亲眼看着他们经历年老然后死去,她做不到,所以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母亲,没有机会给自己最爱的人生儿育女,所以即便她愿意留下来,愿意和寒歌在一起,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他是皇帝,帝睿有多重要三岁小孩都知道。换言之,他不能只单纯拥有她一个女人,他还有他的整个后宫。若是这样,她宁愿把这一段爱情放置心中,也不愿意玷污了它。
子时,睡梦中的寒歌忽然感觉身边有一种剧烈的存在感,他睁开眼睛,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见路阳那姣好的面容。她乘夜而来,只有一个原因。寒歌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想起失去她那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又要走了。
他是皇帝,却悲哀地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路阳坐在床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一句话都没有说。寒歌抱着他,全身依旧是麻木的,他知道她会走的,知道她迟早会走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若是如此,为何要回来?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离开之后的生活。但是,他还是宁愿她回来过,即便心,痛不欲生。
“这一次,要多久才回来?”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这个坚强得如同一座大山的皇帝,如今在所爱的女子面前,如此的害怕和惶恐。
路阳不语,要多久?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找到温暖,她会带她交给太皇太后,她不会出现了。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分别场面。怕自己最终舍不得离开。
她的沉默对他而言是致命的,他的心一直沉,沉到谷底。强大的悲伤贯彻他的身心,他双眼通红,低头咬住她的唇,开始疯狂的辗转,他的害怕,他的失望,他的心痛,全部都倾泻在这一个吻里。
两人都落下了泪水。
寒歌想起父皇临死前的一句话:“孩子,千万不要深爱一个女子,因为无论你多么爱她,到最后,她还是会离开你,至死不回。”父皇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沉重的哀伤和愤怒,他等了一辈子,也等不到他心中最爱的女子,甚至在他死的时候,这个女子也没有回来。
“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叫我寒歌。”他不想做皇帝了,他真不想做这个皇帝,太累了,他觉得自己会是很早就死去的一类,因为他现在一躺在床上,就觉得一种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