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蕊瞪大了眼,问道:“饿的样子也犯法了?也要挨板子了?”
“嘘。”林一豆又被她吓得不轻,天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挨了板子还气焰嚣张的脾气是哪来的,“你小声点,总之这种事不要让掌事的人知道。”
子蕊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刚啃下个馒头,还是舍不得把气力花费在这上面,便忍了气。
子时过了不久,林一豆又开始熬药,熬好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子蕊送汤药去静宁阁,出门前叮嘱道:“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知道啦。”子蕊一口应承,他这话好像说她上次打破碗是故意的一样。她才不会无故给自己找麻烦,除非她不想要自己的屁股了。
走到静宁阁,又见到昨晚那个宫女,刚将托盘交到她手上,就见她瞪了自己一眼:“好好在这里站着,静静的!”
子蕊冲着她的背影等了瞪眼,站在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又觉得困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见言非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回头瞥了一眼里面,只见那宫女垂手站在长桌旁,也在静等着。
言非还未走到跟前,子蕊已经乖乖的行礼叩拜道:“主上万福。”
言非就算没有听出她的声音,也知道她是谁,能把叩见的姿势做得这么难看的,也只有她能做到,他笑道:“起来吧。”
子蕊起了身,见他旁边没有侍卫也没有随从,说道:“我是来送汤药的。”
言非看也未看里面,说道:“暑症好了?”
子蕊眨了眨眼,才想起今天下午在他面前佯装中暑的事,忙点头道:“好了。”见他好似在笑,又认真道,“我身体底子好。”
她知道他不信自己,但是他不点破,自己也就当作是真的。
言非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忽然说道:“去水池边走走。”
子蕊以为他是自己去,没想到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等自己。她心里暗暗叫苦,她只想静悄悄的来送个药,然后静悄悄的回去。昨晚只是打破个碗不被惩罚就立刻传到了华容娘娘的耳朵了,今晚要是和主上月下漫步,指不定哪天碰见她,要被剥了皮。
宫斗的事,娘亲绘声绘色说过不少,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当年姐姐只是进宫当差,娘亲就得了心病躺了大半个月才回魂,生怕她不小心卷进了权贵的纷争中丧了命。听到自己要进宫后,也是茶饭不思。
子蕊想到这些,叹了口气,也不知娘亲现在如何了。
“你在叹气?”
子蕊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一时想的入神,忘了国君就在一旁。万一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跟他一起散步才叹气的,自己的脑袋会不会立刻搬家。她睁着眼睛看着他脱口说道:“我饿了。”
言非似乎愣了片刻,见她明亮的眸子没有半分躲闪,也极认真的问道:“你没吃晚饭?”
“没有。”子蕊差点说漏了嘴,忙把话掐死在腹内,“中暑了躺在屋里错过了吃饭的时辰。”
言非皱眉道:“你没有叫其他宫女给你带饭?”
子蕊眨了眨眼,难道他不知道宫里不能从御膳房带饭菜给其他人?就算是自己要私下啃个馒头,也要偷偷带出来。不过想想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会知道宫里的这些琐事,便说道:“宫里有规矩,不能代拿食物。”
言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晚上当差是什么时辰?”
“子时到巳时。”
“这段时间都没有东西吃么?”
“没有。”子蕊见他好像真的对宫内的事不知晓,忍不住说道,“白天去吃饭大家好像打仗一样,菜还没有一点肉。我们乌雅国的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宫里的人却过的不怎么好。宫里的人也是人,为什么不一视同仁?”
把这些话说完,子蕊才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只是看见言非凝神起来,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说的这些,根本就是在推翻他对宫内的治理政策。这跟直接指着他说你这里那里做的不对没有什么区别。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子蕊以为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言非却突然点头道:“嗯。”
嗯?子蕊莫名了片刻,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表达什么?她怎么没有听懂,主上,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第七章 白衣公子(一)
子蕊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御药房,刚进门就见林一豆打量了她数眼,她明白过来,白了他一眼:“我还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又闯祸了。”
“跟主上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嘛。”子蕊见他满眼狐疑,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信。”
林一豆见她这么说,反而信了几分,凑上前低声说道:“你还是离宫里的大官们远些,明哲保身。这是老师傅教的,听了老人言,就不会吃太多亏了。”
“知道啦知道啦。”
子蕊应声答道,刚走了那么久,嘴里已经有些干渴,她起身想去倒水喝,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是满的。她顿了顿,往林一豆的茶杯里看去,只见杯底还有一点水泽,难道这一壶茶都是他喝的?现在是晚上,天气并不会太热,他喝那么多水做什么?她放下茶壶,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林一豆,心里已经有一点酸楚。
她缓缓回过身来,是因为自己吃了他留作夜宵的馒头,所以他才饿得要喝水充饥吗?她吃的时候忘了一点,那馒头,也是他从晚饭里偷偷留下来的。宫里的那些饭菜,本来就填不饱肚子。
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林一豆问道:“你该不会是刚才去花园的时候着凉了吧?”
子蕊深吸了口气,回过头趾高气扬的龇牙说道:“本姑娘身体好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着凉。”
早上当差完,头倒不像昨天那么重了。她想再过几天,就要完全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中途饿醒了两次,但是至少也能在饿醒之后继续睡。睡到傍晚醒来,想到该是吃饭的时辰了,忙起身随便洗了个脸,往御膳房跑去。
跑进御膳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饭菜上来,正拼命扒着饭,旁边一人便说道:“你别吃那么急,想哽死自己吗。”
子蕊莫名的看着她,又看向其他用食的宫女,这才发现大家好似都慢悠悠,一点也没有像平日里上战场般的紧张感。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用当差了吗?”
那宫女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当差主子们谁伺候?你没看宫里今天贴的告示吗?当差时辰不同的宫女有不同的用食时间,而且每次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
子蕊一听,长长吁出一口气,早就该这么做了,否则长久下去,非得病不可。她又问道:“告示贴在哪里?”
按照宫女说的地方,子蕊吃完饭便往那边小跑过去,到了那里,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想必这告示早早贴了出来,只有她们这些当晚差的人才不知晓。她仰头看着那一大张红纸黑字。
宫人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晚差宫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取食物,每月增加月银,每月准许出宫一次,得疾病者可休息至病愈但当月赏银扣除……
子蕊眉头微微一皱,越看便觉得好像有几点像昨晚她跟言非说的,她心里一阵发麻,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听了自己说的然后彻查后宫事宜才重新制定的宫规吧。想想他那一声嗯也实在是很诡异。
希望没有其他人知道两人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在宫里待了两天她就知道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视线又移往旁边那张纸,只见是惩处告示,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心已悬了起来。
惩处宫内掌事三十七人,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十人流放宫外,十人贬为下等奴婢。
子蕊看着那三十七人的名字以及之前所任的官职,都是掌管宫里大小事宜的麽麽公公。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她瞳孔微微一缩,越发不希望言非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这么决定整顿的。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林一豆还没有来御药房,子蕊跟其他两个药娘打了个照面,便去御医处拿今晚要熬的药。拿了药回来,林一豆已经来了,见了她极高兴的说道:“你看了告示没,当晚差的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包子吃。”
“看了。”
林一豆见她放下几副药,问道:“今天除了主上,还有谁的药要熬?”
“御医说这是给随安阁的人喝的,子时的时候送过去。”
“随安阁?”林一豆点头道,“又有质子住进去了。”
“质子是什么?”
“就是战败国送来的皇族人质。因为一般都是现任国君的儿子,所以久了就都叫做质子。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战败国的。”
子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想到其他事,问道:“那张告示是什么时候颁布的?”
林一豆想了想,说道:“今天清晨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些事宜要陆续颁布。不过对我们而言,总归是好的就对了。”
见四下无人,子蕊凑上去低声说道:“你说主上为什么突然颁布这个,这些规矩都施行了好多年了吧。”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主上不喜(。。…提供下载)欢后宫争斗,所以一直没有将权力下放给任何一个妃嫔。但是也无暇顾及这些,那些公公麽麽又压着,因此主上也不知道后宫事宜杂乱。不知道这次是谁告的密,总之就是大快人心,主上也将整治的权力给了华容娘娘,虽然这次明着是华容娘娘的名义整顿,其实还是看主上的意思。”
子蕊听着林一豆一点也没有压低的声音,眨了眨眼,心想连他都不怕上头的公公麽麽了,就代表真的已经全力在整顿宫内事宜。看着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她还怕什么。
可是为什么越想心里越不安。她默默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问道:“晚上的包子是肉馅吗?”
子时还未到,林一豆已经在熬药,子蕊闻着这苦涩的药味,稍微走远了些:“那质子得的是什么病,这药是做什么的?”
林一豆边摇着扇子边答道:“是治内伤的。好像是质子想潜入我们乌雅国,被人发现了,在挣扎的途中被误伤。一天服用两次,下午已经喝过一次。”他又看了看在发呆的子蕊,说道,“你有空就多认认药材,多看看医书,这样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子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一看书就头疼,但是我喜(。。…提供下载)欢听书。大街小巷的说书先生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双脚站定,手凭空一握,好像握住了说书人的醒木般,朗声道:“且说那虎彪大汉大声一喝,怒吼道:‘你这小人,胆敢欺负到本大爷头上,活腻了不成!’当下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一步跨到那人面前,一刀横砍。只见一阵白光闪过,地上已滚落一颗硕圆的脑袋,看得旁人惊慌乱窜。”
林一豆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个子矮小身子也薄弱的她竟然能这么绘声绘色的描绘这么一段话,那声音分明已经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个年迈的老先生。听到那脑袋滚地,他差点也要惊叫。还未回过神,就见她眉毛一挑:“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摇头笑道:“你真该去外面说书,而不是在这里看管药材。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他们说你姐姐是宋将军,难道宋将军不把你弄出宫去,要留在这受苦?”
子蕊哼了一声:“我进来就是因为她,她又怎么可能把我救走。不说我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时候家里穷,就送我进宫了。”
子蕊见他神色黯然,因为不懂得他从小入宫无依无靠的心情,只当他是想念家里的人。此时药已经熬好了,便起身端着送往随安阁。
相对于窝在小小的御药房里,她更愿意在晚上时到处走走,当然不要遇上像华容娘娘那样的厉害人物。
一路走到随安阁,门口并没有宫女,只有侍卫,出示了腰牌后才开门放她进去。
随安阁的布置跟其他的阁楼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窗户比较少,而且只是随便看了眼,便知道那些木质比起其他的窗户木质来,更坚固。这里果然是囚禁人的地方,只是比牢狱要舒适华丽些。
子蕊刚走进屋内,便见一个年轻人坐在书桌前,灯下阅卷,看得极为认真,她走进去的时候都未发觉。她慢慢走了过去,不知要怎么称呼他,只好干咳两声,唤起他的主意。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见了她,又看到她手上的药,轻轻点头笑道:“劳烦了。”
子蕊看着他极清俊的面庞,白衣胜雪的装束,恍然道:“是你。”
这人赫然是那天她逃跑到森林时,赠她食物酒水和银两的人,他竟然是质子。子蕊仔细一想,林一豆说质子试图潜入乌雅国,那那天碰见他,或许正是他潜入的时候。
年轻人微微皱眉细想,才好似想起了她,笑道:“是你。”
“嗯。”子蕊点点头,笑道,“真没想到还可以碰到你,我叫宋子蕊。现在是御药房的药娘。”
“在下秦蓦离。”他又打量了她一番,“你上次是逃出宫里?”
“是知道自己要进宫,所以就逃走了,可惜没有逃成功。”子蕊叹了口气,“被罚在御药房劳作三年。”
蓦离淡淡一笑,说道:“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子蕊还要跟他说些什么,门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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