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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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逃-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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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半依感觉胸口不太舒服,予眼前人,似疼似惜地,又似乎真怕他会化成一滩光影,很快答道:“上回我听你说是瑞安丝绸庄的当家,今天……刚好路过,所以来看看。”

 安逢然听完,面色拂柔,声轻如缕:“说来,请恕在下冒昧,在下……还不知姑娘的名字。”

慕半依一怔。‘媚画’两个字被咔喉间,忽然想到这个闻遍京都的歌姬名字他是否知晓。莫名的,不愿说出口。

 “慕半依……”许久,她回答。这是在异世,头一回向别人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又或许时间经过太久,连心房都跟着隐隐颤抖。

眸底映入她,这一刻安逢然记得用心,温言笑道:“慕姑娘,我们真的又见面了。”

 “呃……”慕半依突然有点儿泛心虚,“只是打扰到你休息。”

 “今夕何夕,见此佳人。”花叶飘过眼前,他不在意落下一句。走至院内石桌前,伸手示意,“慕姑娘请坐。”

慕半依走近,即见那桌上放有笔墨纸砚,不由得一挑眉。

 安逢然则笑着解释:“偶尔闲时,题诗一首。”

 “哦?”慕半依瞧其中一张宣纸上正巧有字迹,不免好奇,“可否容我一番鉴赏?”

 安逢然闻言,眼底竟闪慌乱,而慕半依已执纸手中,轻轻念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指尖一颤,声渐低无。

这首诗,为何,会有如此悲苦的相思意,他所要倾诉的人,是谁?

想此,突感旁人注视而来,恍有千丝万念,从诗中,从日日夜夜汇聚到此时一刻的目光中。

慕半依转首,他却已低下头,从雪袖中掏出一支玉簪。

格外眼熟,竟是她上回坏掉的那支簪。

 “这个……”慕半依表情怔滞。

 安逢然眸色柔和:“我将它留下来,之后特地找了位玉器巧匠,请他连夜修补。”

慕半依看那簪子如今已完好无损,连珠花上缺掉的珠子,也被镶嵌入一颗乳白色的玉,十分纯净,煦阳下散发着明柔光泽,让人感到舒服温润,就像眼前人一般。

 “真好看。”慕半依不禁轻赞,伸手接过,同时奇(…提供下载…)怪道,“你将它修好,又怎知将来能否还给我?”

 安逢然一愣,随即垂落如扇睫毛,似怕被她看穿什么心事一般。

慕半依却没留意,叹气道,“不过你这个人,心眼还真是好啊。但怎说你也是个生意人,这块玉应该不贵吧?”

一句话令安逢然意外,抵唇笑了笑,目光恰柔得能将玉融化:“这是当然。”

慕半依听完放心,收下,并逸出两个字:“谢谢。”

 安逢然望去,那一双瞳眸晶澈如洗,有些亮得不能直视,却也清坦得让人心动。忽然觉得,四处景物都是被这双眼所照亮。

连同自己,所有纷绪,所有忧愁,都被它一视而光。

是否当初被吸引的,实际是这双眼呢?

稍后,笙儿端来茶果点心,又悄退。

慕半依随即想到:“对了,上次你在赋逸山庄,也是来参加诗宴吗?”

 安逢然点头:“听闻允王殿下喜(…提供下载)欢以诗交友,每年入夏都会举行一场诗宴。我在这里有位朋友恰好受到邀请,因多出一份名额,他又瞧我整日呆在屋内,便硬是将我叫去。”

看向慕半依略微疑惑的眼神,安逢然继续道:“我本不是喜(…提供下载)欢热闹之人,因此到了那里颇不自在。朋友见此,便建议我去东殷园走走,说允王为人大度不会计较。于是我就在东殷园发现了一片海棠林。”因他喜好弹琴,一张瑶琴总被笙儿时刻携带。而当时满园朱红落,自然而然地生起怜花之情,是以才能弹奏出如此柔美哀愁的曲调。

慕半依敛念,抓住话中关键一句:“你在这里的朋友?那你……”

 安逢然解释:“不瞒慕姑娘,在下北乐人氏,主要经营丝绸生意,北乐各州县包括南顾京都,皆有安家门铺。”

慕半依瞠目:“原来你是北乐人。”

 北乐与西秦隔海相望,而百洛河为北乐与南顾的交界处。虽不敌南顾的富裕辽阔,但那里百姓生活安康,国都街巷也呈现繁华如锦的景象。

慕半依明悟。眼前人,原来是个家财万贯的大商贾。马上追问:“那你为何会来南顾?”

 安逢然袖掩唇,突然呛咳几声,才飘他乌发间的花瓣随之落下,萎于尘埃。片刻,缓缓启唇:“大夫说我对凡事总是劳神忧心,在家休养也难免损身。应该多去外面散心驱郁。因此每隔段时候,我便去一处地方赏风观景。这次经过一阵调息,即来了南顾。”

看着那苍白肌色,似触之冰凉。慕半依欲言又止,转念微笑:“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虽不是君子,却愿结交你这个朋友。你既帮我修簪,我便以诗作为答谢好了。”

目光扫向桌上茶杯,慕半依举起其中一杯:“闲庭花落影初斜,石鼎萦窗烹绿芽。知友两三醇似酒,人生一盏淡如茶。”

 安逢然眼波闪动,恍若一泓光纹荡漾的清池,忙也起身举杯,二人对视后,同时啜饮。

慕半依偏头。树上万点金黄在光照下星星碎闪,溢散的芳香几能氤氲了双眼。禁不住又道:“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夸橘绿与橙黄。自从分下月中秋,果若飘来天际香。”

 “好诗。”安逢然面露惊赞。

 被他一夸,慕半依反应过来,脸颊泛红,暗自心虚。

受诗句感染,安逢然也走至琴前,纤美细长的手指拂过琴弦,便如无数玉珠由云端倾落,清空覆耳。

他弹奏起来,带出一种世间纯粹的净灵之感。慕半依静静聆听,只觉胸臆无比畅怀,内心深处顿涌一股欲水流无止的冲动。于是,开口吟唱——

玉阶桂影秋绰约,天空为卷浮云幕。婵娟醉眠水晶殿,老蟾不守余花落,
苍苔忽生霜月裔,仙芬凄冷真珠萼。娟娟石畔为谁妍?香雾著人清入膜。

蓦地,琴声放柔放缓,像放下繁华虚梦,一生只为追逐她婉如莺啭的歌声。

慕半依回首,本正抚琴的安逢然察觉,轻轻抬起眼帘,那双眸,忧柔似天边月色,给人触碰不得的莫名痛莫名惜,但此刻凝望来,却隐含一丝淡淡笑意。花瓣在周身纷落,使那细白脸容看去,也仿佛染上花的微红醉色一般。

有个瞬间,心绪缭乱。

受他注视,慕半依目光躲闪,继续唱道:

夜深醉月寒相就,荼縻却作伤心瘦。弄云仙女淡绢衣,烟裙不著鸳鸯绣。
眼中寒香谁同惜?冷吟径召梅花魄。小蛮为洗玻璃杯,晚来秋翁蒲桃碧。

琴声,歌声,相伴相吸,相牵相引,就像山水缠绕,就像云雾互融。每当音末,却又复起,一次一次,恍若春秋渡过,也可不顾,情愿就这样一直唱下去,唱到人醉不复醒……

可一切,总有终结之时。不知过去多久,曲止声歇,然余韵长存空中,二人相对沉默,而心底深处,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

 “小姐——”声音惊回神魂,两个人同时抬头。

 方才他们一弹一唱,笙儿躲在门外悄悄偷看。那人景如斯,琴音与歌声配合完美,连他都听得如痴如醉。而且公子……会露出那种温柔宁静的表情,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笙儿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生怕扰了这份美好。可惜最后,还是被翠菱一个嗓门破坏。

 “你怎么来了?”笙儿立即不悦。

翠菱一手叉腰,气喘吁吁,虽是累坏,却不忘瞪他一眼:“小姐那么久没出来,我自然担心。”

知她循声而来,笙儿虽心有抱怨,但人已至此,未再多言。

听到翠菱呼唤,慕半依才意识到自己已停留太久,看向安逢然,声音有些吞吐:“安公子……我,要告辞了。”

 安逢然微微启唇,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温笑点头。

慕半依正准备转身,忽然思绪一晃,朝他问道:“平时你在这里,就是吟吟诗,或者弹弹琴吗?”

 安逢然一愣,不知她为何这样问。

瞅那表情,慕半依心里已知答案,笑道:“下次,我再来拜访。”

说完离开。安逢然则呆呆望向她纤柔的倩影。直至从眼底消失,脸上才露出一道似欣似喜的笑容。

 “公子,我们进屋去吧。”待人走,笙儿忙赶到身边。

 “嗯。”安逢然一应,在他搀扶下走进屋内。

 “公子,我瞧她今天就是特地来看你的。”笙儿开口直言。

 安逢然神色平静,只是双眸似漾开丝缕涟漪,声轻道:“不要乱猜。”

笙儿岂会不知他心思,偷摸笑了下。随即又道:“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何身份。听那丫鬟的称呼,没准是哪家千金小姐呢。公子,要不咱们回头打听下,上次在赋逸山庄,允王有没有邀请哪家名门小姐前来?”

 安逢然却浑不在意:“今日我与她以茶交友,贵在以诚相待,身份如何,已不重要。”

笙儿叹气。他家公子就是这样,对人向来不分贫富贵贱,对方有难,一定会施加帮助,别说路边乞丐,连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看后都心疼难受。

天生就是这样一副万忧万虑的心肠,因此他的身子,又怎么能好?

 “说起来……”笙儿正暗自发愁,安逢然却突然止步,看他道,“慕姑娘今天既不是一人前来,你又为何要将她的婢女拦在门外?”

 “我……”被这一问,笙儿忽然变得结结巴巴,“我是怕人多,扰了公子清静。”

 安逢然摇摇头,语带责怪:“所谓有理有节,方为待客之道。你怎可忘记这一点。”

笙儿听完,赶紧认错:“公子莫气,笙儿知道了,今后决不再犯。”

 安逢然点头,还欲再说,却弯腰一阵呛咳,眉宇间显尽疲倦。

 “公子。”笙儿连忙替他抚背,“公子,你躺下睡会吧。”

 安逢然应声,直咳得气虚无力,身体跟团软棉似的。笙儿扶他到床边躺下,褪去鞋袜,细细盖好被褥,直至他睡着,才到外室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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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殇溢
  “小姐,你弄的这个,是要给安公子的吗?”

这几天小姐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特别让张总管安排下人,做了一大堆木质的长方形小牌。而她自己会在纸上画些齐齐特特的图案,最后黏成一本精巧小册。

今天她带上装有木牌的锦盒,从永净庙回来便说去瑞安丝绸庄。翠菱立马猜出她心思。

 “是啊。”慕半依笑道,“我跟安公子是朋友。平时看他一个人,准备帮他解解闷。”

看她神色坦然,翠菱略感放心,同时疑惑道:“解闷?不过是些木牌子,能用来做什么?”

慕半依不答,模样神秘兮兮。

翠菱不再追问,嘴里念道:“安公子虽然是个好人,但我瞅他脸色总显得不太好,似乎体弱多病的样子。”

慕半依听后默然。安逢然身体不好,她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不知为何病。想他既为富贵商贾,银钱不愁,平日多吃些珍贵的药材补品,将来应该能康复吧?

慕半依若有所思时,翠菱却在一旁唉声叹气:“小姐你说,咱们的玦王殿下都快离开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一提,慕半依则不屑地撇撇嘴角。还用想,肯定正在某处好山好水的地方逍遥快活呢。至于何时回府,她可没空琢磨。

到达丝绸庄,笙儿对她们的态度明显改善许多,说话不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语调。慕半依忍不住暗诧,这小子难道今天心情好吗?并且这回也没让翠菱留在后堂,而是直接将她们领入安逢然休息的内院。

走进房间,一股清苦的药香扑鼻而来。稍后,安逢然被笙儿搀扶出来,一身素白,乌发未束直披,衬得容颜宛若雪墨之间的无暇美玉,精致至极。可整个人站在跟前,又觉比那瓷器还要珍贵易碎。

几日不见,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许多。

 “慕姑娘……”安逢然微笑,声音轻如云边飘来的一片雪。

慕半依见他眉宇间仍有未褪的倦意,语带歉意道:“你正在休息吗?”

 安逢然笑着摇摇头:“不过小憩片刻,之前刚好也醒了。慕姑娘快请坐。”他伸手示意,同时朝后方的翠菱笑了下。

慕半依刚一就座,便马上想到手中之物,将挺大的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对了,我今天特地带了样东西过来,平日你无聊时,可以摆弄它们来打发时间。”

 安逢然面色一怔,看到眼前人将盒盖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一块块木质小牌,大致看去,约有上百个。

 “这不是牌九吗?”笙儿皱眉道。

慕半依立即否定:“形状虽像,却并非牌九,你瞧上面都没有图案。”

 “那是……”安逢然也看得一头雾水。

慕半依凑近,眯眼笑道:“我来教你一道玩法。将它们按照一定距离竖立着排列成行。之后再返回碰倒第一块,其余的便会依次倒下。”其实就是所谓的连锁反应。

 “比如像这样……”她边说边做起示范。用十几个小牌排成“一”字,接着指尖从头轻轻一推,小牌便如流水般从眼前相继推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在众人注视下,慕半依很快又解释说:“当然,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它们可以不限数量,任意摆出各种图案形状。”

笙儿看完脱口道:“这有什么,很容易啊。”

 “容易?”慕半依睨他一眼,“只要你在过程中出现一个极小失误,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喏,你现在就摆出一个螺形来给我看看。”说完生怕他不明白,慕半依将画册中的某个图样翻出来,让笙儿照着摆。

笙儿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按照她的要求,摆了将近大半个桌子。

看向其中或长或短的间距,慕半依扬唇浅笑。冲他道:“你自己推下试试。”

于是笙儿用指尖拨倒第一块,小牌便迅速“砰砰”相撞产生一连串反应,短暂的过程中,竟让人产生一股心潮澎湃的感觉,牵起紧张。可惜到了第三圈,其中一个小牌因摆得太过靠外,使得剩余牌仍保持竖立状态,失败告终。

 “啊……”笙儿不禁轻轻叹息下。

慕半依挑动眉角:“怎么样,失败了吧?”

 “原来如此……”看完整个过程,安逢然目露了然,“这玩法不仅推陈出新,更考验人的耐性及细心,可以在每一次变化中感到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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