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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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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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降魔杵的金刚首先追到,毫无顾忌地奔过十余丈草坡,在坡顶并未停留,沿三人留下的踪迹飞奔而下。

最后两个并肩飞掠的人,是四客和挟天王伞的金刚,主要首脑人物断后,正常得很。

真是天意,两个了不起的高手以为后面安全,忽略了一无遮掩的茅草坪。刚到达坡顶,身后一声狂笑,大劫临头,一切皆嫌晚了。

林彦重施那晚飞剑偷袭丧门恶煞詹龙的故技,飞剑取敌。

不同的是,那晚他在强敌的前面发剑,手法是反臂弹出,因为在假山洞中空间窄小。而这次他是从强敌的斜后方发剑,手法是掷出。他从小就苦练及远的长劲,一根本杖加上几个空的酒葫芦可以远掷出两百步左右,用树枝射击飞鸟,五十步内发则必中。这次他掷剑袭击,冷虹剑重心在后,力道不足剑会翻腾,计算不易,但剑竟然成直线飞行,轻的尖锋在前,二丈余空间一闪即至,端端正正插入挟天王伞的金刚左胁肋,尽偃而没,力道骇人听闻。

金刚距坡顶尚有八尺,“砰”一声像倒了一座山,然后向后滑,手脚可怖地抽搐。

右面,八荒神君的夺魂索在狂笑声中同时飞出,缠住了四客的脖子,凶猛的抽勒劲道,把四套的脖子几乎勒断,骨折喉破,也一声未出重重地摔倒,骨碌碌滚下坡去了。四客的艺业,比八荒神君高出甚多,糊糊涂涂了账。

“我的夺魂索!”八荒神君奔出叫。

芝姑娘从侧方跃出叫:“快走,索不要也罢。”

林彦奔上,拔回冷虹剑,拾起天王伞略一察看,冷笑道:“原来如此。把那姓翟的金刚也宰了,下去吧。”

下面的六个人听到上面的狂笑声,但已无法回头向上攀,直冲至坡底方能止步。

林彦出现在坡顶,哈哈大笑道:“你门追过头啦!犯了追踪者的大忌.你们等着,咱们来玩玩,这把天王伞很妙,里面的毒针已经重新装填妥当,看谁有幸带几枚回家补衣裳。”

他小心地向下走,八荒神君与艺姑娘后跟。下面的六个人眼睁睁注视着四客的尸体向下滑,惊得三魂出穴,五个走狗撒腿便跑。姓翟金刚没看见同伴跟下,再一看五个走狗一哄而散,而沉重的天王伞却在林彦手中,便知同伴凶多吉少以一比三,再不走就嫌晚啦!不由心中一寒,转身如飞而遁。

八荒神村从四客的尸体取回夺魂索,向林彦笑道:“论阴险机警,我老不死比你强;论豪气胆识,老不死甘拜下风。你把他们吓跑了,你真不怕那位金刚的喷火降魔杵?”

“你看看这把天王伞,装填是十分不易的。”他将伞递过“喷火的机捩必定更复杂,前面须装引爆的火媒,杵内须注入掺青磷硝药的油液,得花多少工夫?这家伙急于追赶,必定无暇装填,他不跑才是傻瓜。”

“你这种大胆假设的胆气,相当危险。”

“与胆气无关。”他说“要是不看了天王伞,晚辈也不敢冒险。追不追?”

“追不及了,咱们走。宰了四客和一名金刚,咱们这次并未白来。虽然偷袭并不光彩,但老不死毫不惭愧。”

林彦砸毁了天王伞,三人觅路下山。

四客被杀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府城,走狗们人人自危,心惊肉跳寝食不安。钦差府警卫一再加强了,眼线的活动也更为活跃。可是一连十余天,林彦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四客被杀的次日,一位丰神绝世的书生,出现在新丰镇南面的新丰原。他就是林彦,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像是脱胎换骨,完全不带丝毫江湖浪人味。同一期间,八荒神君也变成了衣着华丽的士绅,偕同使女打扮的艺姑娘,带了一只拜匣,施施然进入东乡富绅蒲五爷家。老人家的名帖上写着:渭南宁君甫拜。

蒲五爷不是个好东西,当了两届粮绅不但没破家,而目更富有。这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心黑手辣、临潼县的东乡最富裕,上面摊派的赋税,他狠下心私自加了三成,谁不愿意,必定有横祸飞灾。

蒲五爷在大厅接见这位邻县的不速之客宁爷,客气一番,五爷访问来意。老人家向使女芝姑娘挥手示意,使女将拜匣搁在桌上退至一旁。

“五爷请先过目,些许薄礼,尚请笑纳。”八荒神君含笑向拜匣伸手示意。

五爷揭开匣差,眼中放射出贪婪的光芒,讶然道:“宁老,你我素昧平生,如此重礼,敝下……”

“五爷请收下再说。”八荒神君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不瞒五爷说,在下是有求而来。”

匣中有十两庄的元宝二十锭,那年头破家的人太多。逃家的壮丁更众,因此田地不值钱,三四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亩地二百两银子,已经是重之又重的厚礼了。

“哦!宁老有何要事。但清明示。”五爷乐得笑不拢嘴:“只要我蒲五力所能逮,决不敢辞。”

“其实并不是甚么大事。”八荒神君不慌不忙钓线渐渐放长“新丰原东面近冷口有一块地,听说是一个姓李的产业。”

“哦!不错,他叫李朴。是在下的粮户,他的地原来真不少,有两百多亩原在东界,地属渭南,三年前卖掉了。目下还有这一面的一百三十亩地,人很能吃苦。”

“今年他缴的赋……”

“十成缴纳。当然,人人都在叫苦,他也不例外。”

“五爷,不瞒你说,在下想买他这边的田。”

“这个……恐怕他不会卖。”五爷眉心紧锁:“他这人很不好说话。”

“在下已经在衙门里打听过了,他完粮并非全以麦子缴纳。”

“不错,上面也很欢迎用银子折缴。李朴大概从前攒积了不少银子,所以每年皆用五成银子折缴。不过,今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只用一成银子折缴。”

“这表示他已经是罗掘俱尽,三年前卖掉的地所积下的钱,已经用光啦!五爷,明年他能缴得出来吗?如果地换了主人,是否可以十足缴纳呢?”

“这个……”。

“五爷,今年秋赋不是要提前缴纳吗?”

“是的,唉!催缴即将开征。这次恐怕有许多人过不了关。”

五爷忧心忡忡地说:“不但是提前开征,而且预加三成,老天,我这个粮细恐怕得坐牢了,哪一家不是仓中空空,以野菜充粮?”

“呵呵!五爷大可放心,新丰原也叫常稔原,水旱常丰,不会缴不出来的。五爷,三天之内如果五爷能派人通知李朴,按额加征两成,在下当再以一百两银子孝敬。”

“你……你的意思是……”

“呵呵!当然不是真的要加他两成。在下只想让他焦急,他就会把地卖给在下了。”

“不是,真的那好办,不然会出人命的。”

“呵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下不会令五爷为难。”

“好,一言为定,明天在下就派人通知他。”

“最好一天去两趟,连去三天以后的事,就不需五爷劳神了。”

“宁老请放心,一定可以办妥。”五爷拍着胸膛保证。

“三天后,银子奉上,告辞。”

粮绅要整粮户,太简单了。通常,衙门是不过问粮绅的事的,完粮不足额,唯粮绅是问,因此那些狠不下心的粮绅,倒定了大楣,上压下抗,破家是意料中的事。那时,粮绅和甲首都是摊派的,三两年一换轮到派定的人,无不哭哭啼啼着大祸临头。这种政府不直接向农民征粮,委由粮绅代办的制度一直维持到清末,随着家天下帝国王权的毁灭而瓦解。

李朴的家,是一座两进的回合院大宅,毫不起眼。屋前是打麦场,四周果木围绕。东面靠冷溪的土丘上,长了一株高大的白杨,远在五里外就可看到,风一吹,掌大的树叶啪啪啪啦响,两里外也可以听到。半里外,小径分东西,东至渭南,西北至新丰镇约五里地。

日色近午,林彦手摇把扇,微笑着踏入晒麦场。迎接他的,是一个七八岁眉清目秀的粗壮小娃娃。手中捧了一只羽毛未丰满的苍鹰,带了两头大黄犬,友善地欢迎来客。两头大黄犬虽含有敌意,但在小娃娃的安抚下并未发威。

“小弟弟,你好,能讨杯茶解渴吗?”他含笑问。

“大叔请屋里坐。”小娃娃很有礼貌地说:“我们家喝的是凉茶,不知道大叔吃不吃得惯。”

大门出现一位一团和气的精壮中年人,含笑招呼:“稀客,公子爷进来坐。”

小娃娃将鹰放上门外的鹰架,跟入喜孜孜地替客人奉上一杯凉菜,小小年纪,已知道迎客应对,可知道定是很有教养的家庭。大厅中设备简单,传统老式的桌椅,中间是神案,右壁是一幅画,左面是四张条幅,分别写着一些处世格言。中年人肃客人座,相当客气。

他接过茶向小娃娃道谢,然后向中年人笑道:“小生姓林,洛阳人氏打扰兄台了。尊府南面的小村是何地名?这一带二十来里的平原,收成还好吧?”

“还好还好,但比往年要差一些好久没下雨,河都快涸了。”中年人苦笑“这里叫丰村,全村连舍下算上还不到二十户人家。敝姓李,刚从地里回来,公子爷来得巧,就在会下便饭请不要客气!这里很少外客,林公子来此……”

“李宪,小生是来找鸿门遗址的。”他道出来意。

“呵呵!公子该到新丰镇去找,就在镇西不远、这里古称新丰原,距鸿门远得很呢?”

内堂踱出一位年约花甲的村夫,穿一件打了补丁的褐衫,中等身材,双手持长,须眉仍然黑漆发亮,一双老眼依然黑白分明,含笑入厅问“逸儿,那儿来的客人?”

林彦离座行礼,笑道:“小生姓林,来自河南府打扰尊府,老伯海涵。”

“林公子请坐。”主人客气地说:“老汉李如松,世居丰村那是小犬李逸,小孙李虹。舍下原在本地薄有田产,可是近年来家道中落,只剩下溪西岸百十亩地了。”

“日子不好过,是吗?”他问。

“还过得去,庄稼汉只间耕耘,与世无争,只要肚子不饥,日子还是易过的。”

“哦!老伯刚才说近年来家道中落,是不是指自从梁税监……”

“呵呵!很抱歉,乡野老农,不谈稼穑以外的事。”李如松打断他的话:“林公子在学吗?游学?”

“是的,在伊洛书院就读,附学生。谢谢老伯款待,告辞了。”

“即将午膳,公子……”

“小生与人尚有约会,不再打扰了,盛情心领,谢谢。”他起身告辞。

门外,李如松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向李逸说:“儿子,你看出有甚么不对吗?”

“爹,这里没有甚么可看的。”李逸冷静地说:“他从新丰镇来,不会不知道鸿门在那一方向。”

“依你的猜测……”

“是探道的。”李逸语气肯定:“但他的神态和平安祥,决不是爹早年的仇家。至于他所为何来,就不是儿子所能知道的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几天,我们小心些就是,你们必须克制自已,不要将忧虑的事告诉你母亲和妻子,为了生活,她们的忧虑已经够多了。”

一连三天,粮绅与甲首派来催告的人来来去去,李如松父子不但疲于奔命,而且忧心如焚,田地里的活计,几乎全丢下无法照应。

第四天破晓的前片刻,守门的两头黄犬发出狂吠,猛扑掠入晒麦场的一个黑影。黑影来得太快了,两犬平时警觉心甚高,陌生人到了十里外便难逃他们的嗅觉和听觉,但黑影是采直线掠而至。两犬在黑影已冲入晒麦场,方来得及扑出。

黑影手一伸,左点右敲,奇准地敲中两犬的鼻梁骨,力道恰到好处,应手昏厥。

院子四人影疾升,李逸悄然登上前进的屋顶,伏身急射,匿伏在瓦垄间,注视着来客的一举一动。

黑影知道不会有人出面拦截,大胆地飘越院墙,三两闪便到了厅门外,火摺子一晃,点燃了带来的火把,火光熊熊,倏然伸向明窗。

李逸忍无可忍,不出面就得任由住宅遭火德星君光顾啦!

蓦地飘身而下,半空中左手疾扬。

黑影似已料到对方被迫出而护屋,火把将近明窗,突然放手回身疾射,大喝一声,迎着尚未落地的李逸就是一掌。自丢掉火把至贴身出掌,快逾电光石火,快得令人目眩。丢落的火把被暗器击中尚未着地,掌已经与李逸接触,快得令李逸转念的工夫也没抓住,像是鬼魅幻形。

“扑!”右肩挨了一掌。“啪!”左肩也挨了一击。双手都难以举起。发射暗器的力道已矣。

黑影见好即收,两三起落便已越过院墙走了。

李遍在双肩被击中时,双手失去活动能力以为自己完了,但一转念间,双手的知觉神奇地恢复过来,不假思索地急起直追。他只知对方身材高大,黑劲装黑巾蒙面,出了院墙,身法似乎并不怎么快,因此不能不追,必须追到这位不速之客问清来意,侵入放火太过恶毒,不弄清底细怎能放心。

一阵好追,追过麦地,追上至新丰的小径,黑影的身法始终保持五丈左右,想拉近不是易事。看看天色发白他急啦,猛地强提真气,全力狂追。

四丈、三丈……快追上了。

不妙,黑影向左一折,越野而走,百十步外是一座不小的灌木丛。就在他向前飞跃,将发射暗器的刹那间,黑影的身形突然加快,眨眼间便拉远了两丈左右,两起落便消失在灌木丛中,枝叶声指出黑影所走的方向。他不敢追入,一咬牙,向右一绕,要从侧方截住黑影。

到了灌木丛的侧方,短草坪中站着两个黑影,一高一矮的,高的黑影招手说:“少魔君,过来谈谈。”

他骇然一震,讶然间:“你……你是……”

“呵呵!老朽单仲秋。记得天南一剑高华峰吗?他叫咱们来的。”

“哦!原来是八荒神君单前辈,失敬失敬。”

李家一无动静,全宅沉寂,外表着不出异状,但暗中伏流激荡,日上三竿,追人的李逸始终不见返回,李如松一家老少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已牌初,老人家手握着短木杖,向在堂屋里发愁的老伴和媳妇沉声说:“紧守门户,我出去打听打听。”

院门外的小孙突然叫:“爷爷那姓林的书生又来了,一个人来的。”

老人家抢出院门外,林彦正背着手踱入晒麦场,笑容满面,远远地便含笑高叫:“李老伯,再次造访打扰,恕罪恕罪。”

老人家心中一动,迎出冷冷一笑道:“阁下,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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