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瞳秋闻声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映在眼睛里的是一个细眉凤目一身时髦白西装妩媚却又不娘气,完全是风流倜傥四字写照的男人。
这样的一个公子哥,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师。
如果是在以前,瞳秋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兴奋地叽叽喳喳问着新老师都去过什么国家,当了老师多久,有没有师娘……
可是她现在完全没有那心思,只是看了两眼,勉强笑着应付了林凌几句,林凌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瞳秋你怎么了?不舒服?”
“嗯,只是没睡好,不要紧的。”
她顶着憔悴的黑眼圈没有办法掩饰,林凌还是有些担心的问:“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好没精神,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
她的话让阮瞳秋一愣,脸上有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那个,没事的……我想就不用了……”
她拒绝得并不强硬,于是林凌做主说:“那我们也就不早退了,不过放学的时候一定要让我送你回去,不然我可是不能放心的!毕竟最近不怎么太平呢……”
最近城里似乎的确不怎么太平,前些时候报纸上还有报道多人失踪,似乎最终也没有破案就那么不了了之。那种事看起来只不过是报纸上的几行字,好像离她们很远,但是她们都知道的——
班上有两个同学已经几天没来了,还有隔壁班,其他班——
学校一开始就报了警,可是警察来过之后这件事却完全没有动静了,好像那几个学生不过是离开几天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似的。学校也禁止学生私下讨论,谁敢胡乱猜测就按散播谣言来处罚。
于是她们都过得若无其事,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放课时阮瞳秋对林凌说:“你能先去校门外等我吗?”
“你还有事吗?”
“嗯,我有点事情问一下老师,一会儿就来。”
“好啊,那我在门口等你。”
林凌跟其他人一起走出课堂,阮瞳秋从教室的窗户后面看着她走出校门等在门外,自己却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找老师,只是借着窗帘挡住自己的身影,任由夕阳一点点投向她所在的窗户,镀上一层诡秘的橘色。
直到校工大爷来锁门,看到教室里还有人在,催着:“女娃娃,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家吧。”
阮瞳秋这才离开课堂,夕阳穿过每一间屋子,从还没有关上的门里投在走廊上。
她看到白天那位新来的老师正迎面走来,他那张妖娆的脸随着前行而在光影之中明明暗暗,脚步声一下下踩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不知为什么她本来明明无心去欣赏却突然心口一紧,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充斥在自己的耳膜里,全身的血脉都鼓动得难受,像是要直冲头顶。
心口好慌,慌得喘不过气。
瞳秋呆愣愣地站着看他走进,甚至忘记了打招呼,直到与那位老师擦身而过时才想起慌忙低了低头。
那位新来的老师在她身边略略一停,嗓音清越而悠扬,悠悠说一句:“早点回家,别在学校里逗留。”
说完已从她身边走过,没入关门之后阴暗的走廊。走廊里很快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校工关门锁门钥匙碰撞的回响。
瞳秋平复了一下慌慌的心口,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么会跑来当老师,不管他的容貌气质,怎么看都似乎跟为人师表半点也不沾边。
只是她现在不该有考虑这些的闲情,看着那黑洞洞的走廊彼端她赶忙转回身下楼往校门口去。
……
玉盏巡视了整个校园,从最后一栋楼闲步走下来时楼远就已经等在楼下问:“有什么发现吗?”
玉盏轻笑一下,“你们的人应该早就在学校里查过了吧?明明就一无所获,还非要让我再兜一圈,难道就能有什么发现了吗?”
楼远皱了皱眉眉头,不怎么喜欢他轻佻的态度,努力不表现得太明显,说了句:“你不一样,你是妖。”
玉盏不置可否,看着黄昏中这片静谧的校园说:“学校里应该没有问题,那东西如果是在学校里筑巢,是不可能隐去踪迹的。”
“那就只能从师生身上着手调查了……”楼远念念着,眉头却越蹙越紧。
——文城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失踪,这些失踪的人中有多少是跟妖怪有关的已经无从考究了。因为最初失踪的似乎都是些流浪汉和乞儿,后来渐渐的也有些打散工的人不见,那些人即使失踪了也不见得会有人去报案,到后来捕房注意到这个情况已经是几个月前。
捕房面对这种毫无头绪的失踪束手无策,而楼远则因为祖父在天道署的关系对一些怪力乱神的事件多少有些了解,自然就将这件事揽了过来。
可是这年月无论人力的调度还是咨询的传播都是个难题,天道署此时建立未久根基未稳,署里真正的天师人才也是稀缺,对眼前正在发生的失踪事件同样没有半点线索。最终还是华文笙的帮忙才帮他们找到了突破口——桑园。
这么多年下来那璍对桑园依然还是有所关注的,他把消息带给了天道署,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事件让他们如此毫无头绪的原因——毕竟人类靠的是传承,一代又一代,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事无巨细的完整传承,更何况经历过时代的变迁动荡,失传的东西就更多了。
而桑园里的鬼怪又偏偏与世隔绝了几百上千年都有可能,许多的鬼怪根本就是如今的天师见所未见,文献里都未必找得到的。
所幸华文笙又推荐了玉盏,好歹也是个上千岁的大妖怪,见多识广,如今也就只能靠他了。
所以楼远一发现在那些毫无规律的失踪分布中,宣文女中却一连失踪了好几个,立刻就把注意力投在了宣文女中。
他还是比较希望能够从校园里发现什么的,因为如果要一个一个的来调查学校里的人,就算女中学生不多,师生也有几百号,耽搁下来只怕又要有人失踪不见。
“学校既然没问题那待在这里也没用,我就先回了,明天我会从老师开始查的,校工就交给你了。”玉盏随意挥挥手就转身走人。
楼远目送他的身影在渐沉的夕阳中走出视线。
……
又是一如既往的一天,阮瞳秋依然迎着初升的朝阳看着窗外,看着学生陆续走进校园,她慢慢伏在桌上,埋着头不想起来。
教室里人渐渐到齐,不知谁问了一句:“都快上课了,怎么林凌还没来啊?”
阮瞳秋的身子微微一僵,继续趴着没有抬起头。教室里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有一瞬间寂静,同学们看一眼林凌空着的座位,又快速瞥一眼另外两个已经空了几天的位置……
应该,不会的吧?
“或许她只是有事没来吧——瞳秋,林凌有跟你说什么吗?她今天要请假?”
阮瞳秋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
“都快上课了,等放课我们去她家里看看吧。”
大家都知道瞳秋跟林凌关系不错,自然拉上她一起。瞳秋只能婉拒,“我稍微有点不太舒服,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见她脸色的确不好,其他人自然也没再说什么。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昨晚一起离开的,她也不敢去林凌家。
只是老师迟迟没有来课堂,走廊里似乎远远有着轻微的骚乱,有耐不住性子的女生趴在门口看了一眼,扭头说:“林凌的爹娘来了!”
阮瞳秋的脑子里嗡了一声,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走廊里有哭的声音。
她突然呆不下去了,生怕一会儿老师和林凌的爹娘到教室里来问什么,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包,对身旁的同学说:“我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帮我跟老师请假……”
她青白青白的脸色很有说服力,同学忙应了,她有些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想赶在走廊里的人往课堂这边走之前避开。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要走进教室的人,趔趄中被扶住,抬头对上那位新来的老师的脸——阳光之下这张脸似乎并没有昨晚那种让人惊惶的感觉,细长的凤目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头看着她,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我,我不太舒服,想请假回家……”
教室里的同学也在问着:“白老师!外面是林凌的爹娘来了吗?林凌出什么事了?”
玉盏先低头对阮瞳秋说:“不要自己走,等会儿我送你。”然后抬起头回答:“你们的老师一会儿会来跟你们说这件事,都先回座位坐好等着,我去送这位同学回家。”
阮瞳秋很想拒绝,想赶紧离开,但是他从刚刚扶住她之后就一直没有松手,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似乎不想让她走掉。
如果在平时,教室里的女生们大概会很羡慕瞳秋,但此时林凌父母带来的不安笼罩着她们,议论的都是林凌会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见了。
没有太多人关注白老师扶着瞳秋离开,而对瞳秋来说她感觉自己几乎是被扯出课堂的,那位白老师快步走在走廊里,甚至都不曾照顾她一下放慢一点速度。
她挣脱不开又不敢出声引起注意只能被拖着走,一直下了楼见周围没有人才慌乱的问:“老,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的胳膊好痛,真的好痛!
白老师突然停下来,转头笑意悠然的对她说:“送你回家啊。”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可不行,作为一个老师怎么能让学生身体不舒服还自己一个人回家呢?万一在半路上晕倒可就不好了,再说,现在还这么不太平,光你们班可就失踪了三个人呢——你知道的吧,嗯?”
那一声“嗯?”仿佛是意有所指,阮瞳秋越发惊慌起来,映在她眼中的那张笑脸也越发显得高深莫测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完了,一切都要完了!如果他送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