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听着吓了好一跳,心道:‘汤笙身上所穿青绸长袍,袖口上也是绣着一轮弯月,不过却是色作洁白,左边袖子上更无其他标志,但想来弯月代表的便是冥月宫,不知却又怎会绣成了红月,甚且还住到药蚕庄来了?’他这么一想,便又想到日前瑶瑶曾经提过冥月宫黑月派玄机七星到来的事,当下问道:“住在幽月小筑里的那些黑衣人,身上穿的是不是就跟后来的玄机七星一样?”瑶瑶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胡斐顿觉此事颇不单纯,说道:“这里是药蚕庄啊,怎么会有冥月宫的人住在这里,那么这些人又已经来到这里住了多久时间了?”瑶瑶睁着大眼,说道:“从我跟双双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住在那里了啊。只是幽月小筑离着我们住的地方很远,她们又吩咐我跟双双不能走近那里去,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黑衣人在这里住了多久。不过我曾听宛儿姊姊她们几个在聊天时说过,药蚕庄很早前就已经归在天魔门下,药王跟蚕王都是黑月派里的什么‘左魔使’和‘右魔使’。我听了也不懂,更不敢问,那幽月小筑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那里长得什么样?”
胡斐越听越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彷徨失措的啊哟一声,说道:“天天魔?你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过这件事?”瑶瑶一脸狐疑,说道:“这事很重要吗?天魔是什么,怎么你听了这般惊讶?”胡斐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说道:“天魔是什么?嘿我跟你说,大叔会给人打得差点没命,中的就是天魔神功了。”
瑶瑶啊的一声,惊道:“原来天魔这样坏?他干么要用天魔神功打你呢?”
胡斐思绪杂乱,心中只想,这里竟是天魔所属的一个隐秘支派,实是大出常人意料之外,而圣毒门药王与蚕王竟也分别出任‘左魔使’和‘右魔使’,这等背叛师门的行径,那是武林中犯规最严的‘欺师灭祖’大罪,不论那一门那一派,均要处死不贷。但他随即想到,当年程灵素的几位师兄师姊,不也做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来,另投自家弃徒石万嗔门下来了?这么一想,便觉圣毒门原是擅长这门‘欺师灭祖’功法,那也不足为奇的了。
跟着心里一惊,暗道:‘啊哟,不好。我身上中的便是天魔神功里的‘阴阳冥掌’,那药王与蚕王既是天魔门下所属,岂能如此好心的来帮我疗伤治病,这不摆明了是对天魔不敬了么?不对,不对,这中间必有极其重大阴谋,否则怎会明知我给天魔击伤,却又如此竭心费力的来加以治疗,里头定然是隐藏了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越想心中越乱,只觉自己遭蒙神农帮千里远送来此,或许内情并不单纯,当下问道:“神农帮也是天魔门下的么?”瑶瑶见他神色不定,年纪虽小,却也感受到了胡斐话里的一股潜藏危机意识,说道:“我没听过这里的姊姊们说过。那燕儿姊姊的人很好,会拿东西给我吃,应该不是天魔那样的坏人大叔,你说对不对?”
胡斐给她孩子话逗得一笑,说道:“燕儿这小妮子心地是不错的,她自不是天魔那样的坏人。”他不想拂了瑶瑶对燕儿的好感,于是便针对燕儿个人来说,但对神农帮一伙仍心存戒惧,心道:‘神农帮向与药蚕庄交好,听到有对头找上药王与蚕王,随即赶赴江西邀得帮手前来,纵使不属天魔门下,想来亦是一丘之貉。怪不得文洛看来亦正似邪,路途中帮众们又不与我亲近,虽是千里迢迢送我来此,怕的是这些人竟也不心存好意。’
瑶瑶听他说燕儿不是坏人,心中高兴,随即动手收拾了桌上菜盘碗筷,拿了抹布擦了桌子,跟着便要离去。
胡斐见状,当即说到:“瑶瑶,咱们今晚得乘夜走了才行。双双给人关着的地方,能有方法打开门来么?”瑶瑶听了大吃一惊,说道:“今晚?”胡斐道:“我跟你说,天魔差点将我打得死了过去,现在她的门属却又来替我疗伤治病,这里头必然不怀好意。我虽猜不出来原因,但想来总是危机潜伏,还是早点离去的好。”
瑶瑶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的说道:“铁门钥匙向来都是六儿姊姊看管的,要想什么法子才能将她身上的钥匙串给偷了过来?”胡斐心中一动,说道:“那位六儿姊姊都是多晚就寝?”瑶瑶道:“总要初更过了才会见她上床睡去。”胡斐道:“咱们又没迷香什么的可使,要不然倒是易办的很了。”
瑶瑶问道:“什么是迷香?”胡斐笑道:“那是一种让人闻到就会昏沉睡去的东西,长的就跟咱们拜拜时所用的香枝差不了多少,你可曾见过?”瑶瑶摇着头道:“没见过啊。不过我每次闻到冰姊房里的檀香就会想睡,那算不算是迷香呢?”胡斐哈哈笑道:“那是你太过疲倦的关系,这才闻到檀香就会想睡”
话说一半,斗然想起当年钟兆文给程灵素暗使醍醐香给醉昏了过去的事来,当下大腿一拍,喜道:“有了。咱们就用醍醐香去给那位六儿姊姊醉晕了睡去,你再乘机去把钥匙给偷了出来,然后我再随你去救了双双,咱们三人便可摸黑出了药蚕庄,就此远离害你姊妹的这些恶人。”瑶瑶道:“醍醐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个用法?”
胡斐道:“我跟你说,那醍醐香就在竹林外的澡堂之中,里头花卉虽多,但这种花的样子却相当好认。那是一盆小朵儿的白花,花瓣细长,便如五指伸张开来一般”当下跟她详细解说醍醐香的花样瓣貌,又教她如何小心放在六儿姊姊房内不起眼的位置,并约定今晚二更时分,两人就在沥胆石洞前碰头,好救双双出来。
待得仔细交待叮咛了一番,却突然想道:‘那醍醐香的气味极浓,瑶瑶年纪幼小,这般老远捧了去,怕还没走到六儿房里,路上便给香味醉晕了过去。’这么一想,便又想到屋外所种蓝花正好可以克制各种花香卉气,当即走到屋外花圃处摘下一朵蓝花回来,小心塞入她衣襟之中,说道:“你且记住,那醍醐香的花气会使人醉晕过去,这朵蓝花却可以使你不致中了香气感染,可千万小心别弄丢了它。待会儿你最好提了竹篓去装,这时间六儿姊姊必定不在房内,咱们乘早便将花儿给送了进去。晚上她进了房,半柱香过去,那就可以进去拿钥匙了。”
瑶瑶听得极是认真,遇不懂处便随口提了出来,胡斐再与她详加解释一番,待得确定她完全都懂了,这才说道:“你跟双双有什么东西要带着离开的么?”瑶瑶想了想,说道:“就是我跟双双的一些换洗衣服,还得再做上许多饭团好带在路上吃燕儿姊昨儿回来时送了一只小花猫要我养还有那盆我浇的紫兰花”
胡斐听得不禁莞尔而笑,说道:“咱们这回可是摸黑逃命啊,你当成是要搬家来啦?我跟你说,就只带些你跟双双的换洗衣物,饭团也不用多,咱们到了山下就可找到东西吃了。其他旁的事物,一概都给丢了不管。”瑶瑶闻言,哦的一声,说道:“小花猫也不行么?它还那么小,没人喂,岂不饿死它了?”
胡斐叹了声气,说道:“你要是带了小花猫,它叫出声来,咱们还走的成么?”瑶瑶无奈的点了点头,心中仍是不舍的想道:‘那我今儿可得多喂它吃饱才行’胡斐抚慰叮嘱了一阵,这才让她提着竹篓离去。
待得瑶瑶身影离去,他心中思潮起伏不定,片刻不得安宁。当下拿起经书续读下去,好让自己脑中诸般杂念逐渐退去,但读了一会儿,心中却又随即想道:‘天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日鹰嘴顶一战,匆匆之中,便只见到其人一身大红披风,宛如巨大火鸟,睑上罩着一层黑布,看不到真切面容。但依身形来看,此人年纪并不算老,如何是成名已久的天魔人物可比?’这么一想,便又想到那另一名全身素黑女子,当时面罩给风掀起一角,侧面脸容竟是如此似曾相识,现下细细想来,更觉女子曼妙身材十分眼熟,只是却想不起来那里见过。
他东想西想,便又想道:‘天魔在湖南深山里伏下了药蚕庄这着暗棋,甚且还派驻了大批黑月派人手成立幽月小筑,必然深具用意,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为之的轻易举动。但她如此竭尽心力,却是所为何来?’
当下想到数月前汤笙在玉笔庄时所提到的天魔北星过往事迹,说这天魔亟欲引得武林动乱不休,日后更要派徒夺掌冥月宫宫主之位,只是碍于北魁星北云天之面,这才不来提早发难。现今年限已届,定当大展所图,欲以天下大乱为已乐,视苍生性命如玩物,所纳门属俱皆与其沆瀣一气,其心昭然若揭,更是居心叵测之极。
这般细细分析想来,不觉额头冒汗,蓦地惊觉午时将届,心中啊哟一声,忖道:“我可糊涂了,撇下重要阴阳融合功法不练,却是白白縻费了这等大好光阴来想,要是练不成功法,处身堪虞,多想何用?”正要捧书再看时,听得屋外脚步声拖拉而响,迥异于瑶瑶的细步轻声。当下朝屋外看去,见是那位曾在大铁镬前见过的面容腊黄而削瘦的花白老头,手上这时提着瑶瑶每日装饭菜用的竹篓子,正步履蹒跚的慢慢喘息走来。
胡斐吃了一惊,忙下得床来,心中一个念头只想:‘不好,可别是瑶瑶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待得好不容易见到花白老头吃力的跨进了门槛,当下心急的劈头就问:“老伯伯,怎么不是瑶瑶送饭来?”话才问出口,猛地醒悟:‘这老伯又聋又哑的,我却问他作啥?’不禁一拍额头,赶紧以手作势,比了比瑶瑶的身高,意示询问。
那花白老头朝他白眼一翻,理也不理,迳自走到桌前,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叠叠饭菜,凑鼻闻了闻,跟着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手艺不错。’随即转过身来。见到胡斐一脸惶急神色,当下裂嘴笑来,侧身伸指在汤里蘸了汤水,便在桌上写下‘服侍来客’四字。胡斐一见,悬挂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下来,吁了口气,坐下凳来。
就见花白老头背脊微驼,两手负在背后,不等胡斐用过饭后收碗,迳自拖着鞋跟,沓沓的出了屋外而去。
胡斐草草用过了饭,随即盘腿于床,拿起经书翻到《阴阳融合第二重功法》读去,见上面写着:‘打开丹田前后门,三昧磷火化无形,精散则视岐,视岐见两物三焦齐汇坤炉内,气至丹田贯阴阳,故动则有成,犹鬼神幽赞,而命世奇杰,时时间出焉,四季一轮方如春’读到这里,心中不禁暗道:‘这《阴阳融合第二重功法》可非易练能成,经书上说‘四季一轮方如春’,那得有一年的功夫来练才成,这可怎生是好?’
他楞楞的瞧着经书出了好一会儿神,随即哑然而笑,心道:‘我怎地又糊涂了,世上哪有什么功法这般轻易一蹴可成的了?即便是当年来练家传的‘火狐心传’,也得耗费数年光阴,才能小有所成。这部《九融真经》乃九阴与九阳两大奇学互济而合,当真非同小可。一旦得以练成,便是天魔神功想来也有所不及,当今武林之中,又有什么神功大法可与其并驾齐驱?即便是要练上十数年时间,那也实是不足为奇的了。’
想通了这一点,顿时脑海清明,忖道:‘我中了天魔神功中的阴阳冥掌,该死而未死,但时日本已无多。岂知天可怜见,竟让我捡到这本《九融真经》,除可依功疗伤,还可练成大法,实乃老天爷垂怜之故。既然这门旷世功法难练异常,今日练成也好,明日练成也好,都无多大分别。就算练不成,总也赖着活了下来就是了。’
他存了这个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念头,一顺自然,并不强求猛进,反而练来进展颇为顺畅。待得阴阳化为体内玄气,开始游走于全身经脉之中,只觉丹田处温煦融融,当真说不出的舒泰。如此小周天、大周天的来回御气而为,但觉全身真气流动,全无病象,只体内尚未蓄劲,发力便与常人一般,这便需要时间来练了。
傍晚时分,那花白老头又提了竹篓过来。胡斐心道:‘我伤势已好,就只力气寻常,若要乘夜带着瑶瑶与双双离开,万不能与人动手,否则必败无疑。药蚕庄这些日子来对我并未特加提防,便是以为我伤重难行,如若让她们看了出来我伤势大好,不免心生怀疑,甚且派人监视于我,那可就难以脱身而去了。’当下躺倒于床,脸现病痛之色,嘴里不时哼哼唧唧的唉着发出声来。
花白老头进屋后瞧了他一眼,迳自走到桌前,见胡斐已将中午剩余饭菜收拾妥当,放入了篓子之中装好,当即点了点头,便将新篓子朝桌上一摆,提了旧篓转身就走。胡斐待他去远,这才悄悄下床吃饭,边吃边想:‘瑶瑶给人唤了去招呼庄里的客人,不知要忙到多晚,若是二更时分无法赶到沥胆石洞,今晚岂不是走不成了?’
他心中忧虑,这饭吃起来便失了味道,况且掌厨的大头李手艺委实平常,菜淡肉粗,那里比得上燕儿精心烹饪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当真不输给省城酒楼里的师傅手艺,以她小小年纪来说,更是难能可贵的了。
用过饭后,胡斐走到外头数棵老松之下,眼见四面无人,捡起了一根就手枯木,提身立刀,摆开架势,将那一路胡家刀法施展开来。岂知他身子久未运动,使来绑手绑脚,该缓而松,应快则窒,完全失了胡家刀法原有的灵动与变化。就见他这时使到第七招上的‘关平献印’,回身横面斫出,竟尔身腿跟不上手中刀势,忽的一转,两腿猛地瞬间交叠,一个踉跄不隐,还没来得及啊的叫出声来,就闻砰蓬一响,当场直摔得他鼻青脸肿。
但见胡斐抚着脸、揉着臀,嘴里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这回可不用做戏,痛苦表情十足十,一分不减。
他侧着头想了想,提木挥了挥,跟着缩肘猛地朝前一刺,既不闻破空喇鸣,亦不觉势道劲遒,说力没力,要气无气,比之市井无赖耍剑还要不如,当场令他脸色惨白的呆在原地不动,好{炫&书&网}久无法回过神来。
要知他练武已有二十几年,内力浑厚非常,便是寻常别派招式给他来用,亦可生出极大威力,这便是道家所说的‘外练筋皮骨,内练一口气;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他这时身无内劲,真气浮虚,虽是练成了九融真经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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