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山道上荒草迷漫,艾蓬纠结,仿佛从没有人登临过。
其实,武当剑派重地的“上清宫”,只不过建在山腰上,从平地上去,并没有多少路!
往日香火鼎盛,游客不绝,如今竟是这般荒凉,岂是人想得到的。
这一日,山下尘头大起,一辆八骏马车,如飞而至,一到山脚下,健马倏然齐声长嘶,车身顿时刹住。接着车门开处,走出一位锦衣老者。
他正是号称“黄山追云叟”的驾车老人。
他目光一扫荒凉的山道,打量了一下宽窄,长长叹出一口气。
显然,这种荒凉的景色,也使他感触良多。
于是,他复入车厢,只见缰绳一动,马车竟沿着山道,缓缓向上奔去。
刚过三十丈,道旁倏然响起二声大喝:“来者停车!”
接着二条人影,凌空掠至道中,现出二个身背长剑的中年道士。
宫顶式的马车嘎然而住,接着车前窗户倏然扫开,追云叟自车中向外一望,已朗声道:“二位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右边的道长沉声道:“贫道天星,与师弟北星,请问施主尊姓大名?要到何处去?”
追云叟哈哈一笑道:“老朽追云叟,到了武当山,不上”上清宫“,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烦请天星道长通报一下,就说老朽求见武当掌门玄真子。”
天星道士眉头微皱,心中十分纳罕:要知他在武当派中,也是二代弟子,江湖阅历不算不丰富,暗自觉得这名号十分陌生。
他微一沉思,缓缓道:“上清宫已于前年封门,谢绝所有进香来客,如施主是游历观赏而来,贫道只好歉然挡驾!”
追云叟哈哈一笑,道:“小道士,你打量打量这辆车子,再思量思量老夫名号,可是吃了饭没事做,来游山的么?”
天星及北星道长闻言一怔?
他们虽不知“迫云叟”是谁,却真的仔细打量车子起来。
这目光来往一扫后,天星心中倏然一震,脱口道:“这么说来施主就是最近轰动江湖的八骏宝车主人了?”
追云叟朗声道:“不错,但老夫并不是八骏宝车主人,咱家主人正在车中。”
北星道长也是一惊,插言道:“施主此来武当,有何贵干?”
追云叟道:“敝主人有要事拜会贵派掌门玄真子,希望道长能让让道。”
天星道长摇摇首道:“禀告施主,敝派掌门人已于今年新正起拒见任何访客!”
追云叟一怔道:“为什么?”
天星道:“缘由恕难奉告!”
追云叟嘿嘿冷笑道:“武当也算江湖一大宗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老夫益发要进庙去瞧一瞧。“
天星脸色一沉道:“施主说话最好放尊重一些,这是敝派秘密,施主一定要上山的话,贫道只好放肆了。”
追云叟狂笑一声道:“老夫说话向来随人爱听不听,至于你们二位一定要阻拦,那就要看你们身手了!”
天星与北星神色齐齐一变!
倏然呛啷一声!寒光二闪,二位道长背上长剑已然出鞘,同时横剑当胸。
只是北星道长厉声道:“耳闻施主一路连伤江湖上十余名高手,但要想上武当欺人,可是找错了地方!”
追云叟目光一扫,冷冷道:“嘿!武当剑派果有一手,就以你们二位出剑动作整齐划一,想必定受过严格训练,现在,老夫要告诉二位咱家要闯道了!”
语声甫落,车中倏然飘出一阵语声道:“车把式,何必与二个小道士搞不清楚,他们既不让我们上山,咱们就不上山吧!”
此语一出,紧张的情势,为之一顿。
追云叟愕然回首道:“怎么,你改变了心意?”
坐在车后的“宇内神君”懒洋洋地道:“唉!车也坐累了,我们还是找一个地方休息再说,其余的慢慢谈!”
车前的北星及天星道长互一错愕!
他俩互相交换一下目光,心中却在奇怪,怎地对方一会儿来势汹汹,一会儿又软了下来!
只见追云叟鼻中冷冷一嗤,对天星北星一瞥,口中道:“今天总算便宜了二位!”
说着缰绳一圈,慢慢带回马首,调头竟向来路飞驰而去。
只剩下北星天星二位道长。茫然呆立,目送马车消逝在烟尘之中。
天色终于黯了下来。
在初更刚过,武当重地的上清宫中,灯火倏然熄灭,接着正殿中响起二声云板。
随着云板连响,庙门倏然大开,人影闪处走出四十九名道长。
这些道士个个精神矍铄态度沉着,正皆是武当派中的精华,其中三人,是武当掌门归灵真人及二位师弟归元子,归真子。
只见玄真子步至庙前平台上,目光一扫。肩头长剑倏然抽出。
随着武当掌门的动作,其余道士,立刻身形齐动,长剑齐齐出鞘,刹那之间,把归灵真人圈在中央。
十八位道长,此刻交错而立,初看似乎杂乱无章,但如细心一瞧,却是各按方位,各有门户。
四十九柄长剑,映着良夜里光,闪铄着阵阵寒芒,使这静寂的黑夜,加深了一层杀机。
归灵真人屹立如山,身躯缓缓转了一圈,神色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口中道:“各位弟子,你们白天练剑,夜操阵法,至今已快一年了,自上旬开始,我们已进入了紧要关头。”
“十天以来,本掌门细一加暗察,你们联手进退,交错替代,还不够纯熟,今晚还是要加紧练习,须知你们四十八人,关系着武林一派的命运!”
归灵真人换了一口气,语声变得低沉许多,叹了一声又道:“铁血盟自现武林以来,江湖形势日益紧张,假如我们这阵法尚不能运用自如,那末,武当一派的沦亡,也指日可待了。”
“自张三丰祖师创立武当一派以来,此刻是最严重的一次危机,我们身为武当弟子,面对祖师灵位,如不能保持这延绵二百年的基业,就是活着,也会心乱神紊,故本掌门希望你们能再忍耐一些辛苦!”
场中武当门下闻言至此,神色一片黯然。
只见归灵真人又道:“本掌门所以闭门拒客,就是希望能保守住咱们练剑阵的秘密,武林中都知道武当的”八卦撼魂剑阵“是不传之秘,其中”撼魂七转“,更是剑阵运展的杀手,但却不知武当”八卦撼魂剑阵“中”化骨消形连环三剑“的变化,才是剑阵变幻中最厉害的一着。”
“当年张三丰师祖曾因这‘连环三剑”威力太大,故严谕非遇存亡攸关,不得施展,自第五代师祖后,就秘不相传,以至除本派历代掌门保有阵图变化的谱诀外,其余一概不通。“
“如今,为了抵抗‘铁血盟’,本掌门才秘密传授你们练习,以备万一,出奇制胜,但永封门户,并非长久之计,秘密终有拆穿的一天,如风声传入强敌耳中,使对方先有准备,则本掌门苦心已一年,故希望你们自今天起,刻苦自励,使上清宫恢复正常状态,免引人起疑,本掌门今天这番话,重点在此希望各位能不负期望。”
“好!现在咱们开始了,八卦始终无极,六爻立动,青龙舞首,白虎搅尾!”
这喝令一出,只见四十八名道士,人影齐动,长剑立刻指向中央,唰地一声,齐齐劈出一剑。
每人一剑,等于四十八剑,但人影交错,方位不同剑势交错,寒气飒然,如人围其中,当真无立足之地,无逃越之能。
一剑方至半途,归灵真人剑势一举冲天,立刻大喝道:“臻蛇游空,勾陈布罗,阴阳通行,两仪互换!”
口中喝着,人已如烟掠至左边,只见外围人影倏然掠空,翻身齐向阵中移去,手中长剑,犹如雷霆一击。
而阵内人影倏然半俯于地,长剑匝地圈扫。
于是,人影愈转愈急,剑势愈舞愈盛,远远望去,四十九柄长剑好像混成一团白光,翻混搅腾,也分不出有许多人,有多少剑。
只听得剑啸如涛,寒芒如雨,生生不息,历久不休。
倏然一声金铁交鸣,剑光一敛,人影倏分,在刹那之间,整整四十九名道长,屹立在原来位置,前后左右距离,仍与开始时一样,一丝不变!
但是,在星光下,可见每个人的颈上,皆汗水隐现。
这八卦剑阵中的精华“消骨化形连环三剑”不但威力惊人,且施展起来,也显得极耗功力。武当掌门静立片刻,调元益神,接着才长吁一口气道:“今天有此成绩,已算不错,等下本掌门不再发令,退出阵外,你们自动再复习一遍,紧记进退之位,今晚功课就算完毕!”语声甫落,三丈远的一棵松树下,倏然出现二人。这二人来得无声无息,以场中四十九名高手,及四周这多伏潜,竟没有一个发觉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只见站在前面一人,朗声一笑道:“这阵法果然厉害,但要对付‘铁血盟’可是白费力气,不要说再练一遍,就是练上百遍,又有何用?”
语声一起,场中武林高手齐皆大惊。
话声一甫落,听得武当掌门归灵真人又气又怒,目光一闪,看清对方竟是二位老者,后者着绿衣,前者穿黄衫,不由厉喝道:“二位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夤夜上山,暗窥本派秘密!”
黄衫老者,缓缓走前几步,哈哈一笑,摇摇手道:“掌门人也太大惊小怪了,这区区阵法又算是什么秘密,老夫”宇内神君“白天上山,欲见你一面,怎奈贵派弟子挡驾,故只好夜里来,这也不值得掌门这般惊怒啊!”
他语态轻松,完全不当一会事,使得武当掌门心中又急又骇,倏然衣袖一挥,喝道:“先圈住来人,候命展阵!”谕令一出,人影齐晃,四十八位武当剑手立刻把“宇内神君”及“黄山追云叟”围在中央。
只见每个人杀机盈面,跃跃而动,场中形势为之一紧。要知归灵真人所以闭门不出,布桩拒客,为的就是要保守这极大秘密,怎容被人探悉。
何况“宇内神君”语气轻屑,友敌莫辨,使这一派掌门已动了无名杀机。
“宇内神君”一见身入包围,目射精芒,神色如故,冷冷道:“掌门人,老夫此来并无恶意,何必严阵相待?”
归灵真人冷冷一哼,厉声道:“好个并无恶意,私闯本派,偷窥本派不传之秘,神态轻藐,就凭这三点,尊驾已是本派仇敌……”
追云叟朗声一笑,截住归灵真人的语声道:“掌门人,你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要说你那三点理由,实在有点令人不敢领教!”
归灵真人怒声道:“本掌门何以不分青红皂白?”
追云叟嘻嘻一笑,道:“理由很简单,如说私闯贵派,现在咱们尚在上清宫外,掌门人不至于说连武当山都不许人走吧,再说偷窥贵派不传之秘,这理由更不通了,不说咱们不知道掌门人在督练剑阵,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得罪,既要怕人偷看,何不闭上房门练?再说到藐视,老夫主人倒没有这个意思,请掌门人不要误会,老夫主人只不过是个性太直了一点,实情实说。”
这番话,逐点辩驳,归灵真人被说得闷然闭口,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伤透了他的心。
名震武林的“八卦剑阵”到了对方口中,好像变成毫不中用,岂不连武当一派,也没有放在他的眼中。
归灵真人愠极冷笑,道:“好利的口舌,二位如认为武当剑阵如此无用,何不试上一试?”
“宇内神君”冷冷道:“咱们此来,是有事相告,彼此既无恩怨,动手似乎并非好兆,掌门人何不等话说清楚再决定!”
归灵真人此刻怒火如焚,焉能容对方再多说,哈哈一声狂笑道:“我当二位口出大言,有什么能耐,原来也是懦怯之徒,耳闻二位最近出现江湖,驾车而游,一路连毙十余高手,但今天找上武当,算二位眼睛也快瞎了!”
语声一顿,接着一沉,寒森森道:“现在,摆在二位面前的只有二条路,不是面对本派师祖叩首谢罪,就请一试本派剑阵,生死但凭功力!”
“宇内神君”鼻中轻轻一哼,道:“掌门人真要这样做?”
归灵真人斩钉断铁道:“贫道一向言出法随。”
追云叟大喝道:“老道士,你难道不想先听听咱们为什么而来?”
归灵道人冷冷道:“施主如怕死了无法再说,先说也不妨,反正听不听在于贫道。”
追云叟眉头一皱望了一望“宇内神君”,接着目光一扫,冷冷道:“铁血盟诡计多端贵派与其独自练阵对抗,不如立刻赴少林,共商大计,安为预筹,要知道武当剑阵虽然厉害,如说要抵抗铁血盟如云高手,恐怕也将力不从心。”
归灵真人狂笑一声道:“尊驾也太小觑武当了,如认为八卦剑阵并无惊人之处,何不自己试试!”
“宇内神君”沉忖道:“掌门人如是不信,何妨施展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