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还要落(二)
真正得到刘伟认可的是有一天她将我引荐给她的哥哥。
那天下着小雨,微凉。我和刘伟相约见面,碰巧这正她哥也大老远过来看她,那么刘伟必须作出一个选择,是和我在一起还是陪哥哥?没想到她作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她要将我堂堂正正地介绍给她哥认识,也就是说她们今天所有的活动都可以让我加入。她没有把我当外人,这是一种信任。
有哥的女孩是幸福的,哥哥就是妹妹的保护伞。女孩中的漂亮女孩尤其是男生们的欺负对象,这时候挺身而出的一定是哥哥,在大哥的大声叱喝下男生们鼠窜逃走,或三拳两脚将男生放倒然后拉着妹妹扬长而去。刘伟就是这么一个有保护伞的幸福女孩,她示意我在路口等着她。
第一次拜见刘伟的家人心情有些紧张,既担心他们难以接受我这么一个冒冒失失闯入他们生活中的外来者,又担心她哥错把我当成那些对刘伟不怀好意的男生。要想和刘伟有所发展,就必须征得她家里每一个成员的同意,家人的支持和反对决定着我和刘伟的成败与分合,为了搞好群众关系以得对更高的支持率,我甚至需要得到刘伟八岁小弟的喜欢。刘伟是属于家里的,她的终身大事如果需要全家成员以投票的方式进行表决,那么刘伟本人的那一票又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刘伟的意志必须服从家人的意志,表面上是种###政策,实际上剥夺了刘伟的婚姻自主权。刘伟更像一个工具,每月如数地向家里上交一定数额的钱,但对于一个孝顺女来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单纯且知恩必报的刘伟坚定不移地认为父母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女儿的前程。是啊,有谁会去怀疑父母伟大的爱呢?
既然如此,那今天过刘伟大哥这一关也至关重要,为了给她哥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我必须慎重对待。
很快刘伟就和她哥出来了,刘伟将我们互相介绍了一番就算认识了,当把我介绍给她哥时她只说是朋友,她哥也明白不是一般的朋友。我知道了她哥叫刘施,刘施比我想象中的随和、平易近人、知书达理,只要不是野蛮粗鲁之辈,只要可以接近,我就有作思想工作的机会,我就可以用语言和行动感化他。
刘伟和他哥要坐车到邻里中心去买鞋,得到了他哥的允许顺便把我捎带上了。车上播放着浪漫舒缓的音乐,听得我心旷神怡,只觉得置身在梦里。下车后,小雨变成了中雨,中雨变成了大雨,刘伟和他哥共撑一把伞,雨伞的覆盖面积太小,大雨的倾斜度太大,我走在刘伟身边,尽量为她挡一些风雨,但是刘伟还是淋湿了。无奈我们躲进了一家大型超市,躲雨顺便逛超市。
刘施似乎在特意为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大概他觉得我这个人可以信赖,妹妹和我在一起他放心。当逛到一家摄像馆时,刘施建议我们照几张合影作留念,刘伟觉得我们不会分开不需要合影,合影是一般朋友将要分开时的留念。走到音像专卖店时,刘施驻足不前了,示意我们单独逛。我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走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刘伟领着我走到了门外的屋檐下,一滴一滴的雨水从屋檐上滑落,后面一滴追逐着前面一滴。
我问刘伟:“你哥这一关我是不是已经顺利通过了?”
刘伟说:“过了我爸妈那一关才算真正的过关,不过那几乎不可能。”
我说:“你哥会不会出卖你,把我们的关系上报给你爸妈?”
刘伟说:“他敢?他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呢,他谈了一个女朋友,也正好是你们湖南的。”
我说:“这也能算把柄吗?你爸妈支持你哥找外省的女朋友,但是绝对不允许你嫁到外省去。”
刘伟说:“那我就和他们讲理去!”
我总算明白了刘施能洞察人情世故的原因,因为他和我处境相似,面临同样的困难与困惑,将心比心后他知道他的渴望就是我的渴望。他是故意成全我和刘伟的恋情。
雨还在嘀嘀答答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我和刘伟不着边际地畅聊着,我说:“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天总是下雨,是不是老天看到了我们未来的结局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刘伟说:“如果雨是老天的泪水,那一定是开心的泪,”
我说:“你是说老天看到了我们在一起就高兴,一高兴就激动,一激动就流泪,然后变成了雨是吗?甭管怎么说,是雨把我们连在了一起,我们得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有那把派上用场的伞。但今天这雨看来不会停了,我们回不去了。”
这时刘施从店里走了出来,说:“差点和你们失散了,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干嘛?”
刘伟高兴地说:“我们在看雨!”
刘施说:“雨有什么好看的?瞧你们比看电影还入神,雨下得有这么精彩吗?”
刘伟说:“不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们该回去了吧。”
一天时间就在一眨眼一缓神之间匆匆而过,感谢刘伟带给了我这一瞬间的快乐,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们一行三人挤进了一辆三轮摩托车,狭小的车厢勉强容纳三个人,刘伟与我对膝而坐,这是我和刘伟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车子的颠簸时不时让我们的膝盖碰撞出一点爱情的火花,彼此心照不宣。车厢外的雨横扫着玻璃窗,车外下大雨,车内下小雨,刘伟坐在一个漏雨最多的位置,我和刘施争抢着要和刘伟换位置,我和刘施都有责任让刘伟换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是义不容辞、天经地义的,但刘伟却坚持不换,把舒适留给了我们,也把内疚留给了我们。
感情升华的标志是什么?是对方早已习惯了你的一切只要在一起就是快乐和满足,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种思念;是把对方的快乐当成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当对方难过时自己心里倍加痛苦,两颗心早已紧密相连;是每一次分别都恨不能抛弃一切与对方不离不弃的那种冲动;是迫切地希望将对方介绍给自己所有的亲朋,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合,并以此为荣……
如果说爱情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那么纸是包不住火的,又因为我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的深刻道理,我想总有一天刘伟的爸妈会有所察觉我们的关系,也理应让他们知道,作为父母完全有知情权。与其被他们以“捉奸捉贼”的方式来查探我和刘伟的关系,而让我们落个隐瞒真相不忠不孝的罪名,不如及时坦白,以获得他们的谅解和从宽处置。我们错了吗?没有!我们为了追求崇高、伟大、纯洁的爱情难道需要这样躲躲藏藏吗?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刘伟的父母我们相爱了,怕的只是长辈们脑中长期以来那根深蒂固不可扭转的顽固封建思想。
我对刘伟说:“我们还是向你爸妈坦白交待吧?反正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刘伟说:“你知道坦白的后果吗?”
我说:“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考虑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你爸妈认识和接受我,但一直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现在这个问题直接面对我们了,不能逃避不能躲闪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刘伟说:“要不你先写一封信寄给我爸妈吧?把你的简历寄给他们审批,看看他们会有何反应。”
我说:“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
刘伟说:“你得作最好的准备,作好最坏的打算。”
我说:“如果万一我们申请失败,我们的结局会怎样?你会悄悄地离开我吗?”
刘伟说:“如果父母全力阻止,那我进退两难,父命难违,不过我会尽量作他们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们。”
我说:“如果你说服不了他们,你就一定会被他们说服,是吗?”
刘伟说:“不会的,我立场坚定,只能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说:“如果有一天你不辞而别,悄然离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一定会去找的。”
刘伟说:“你这么盲目地去寻找,恐怕找我找白了头也未必能找到。”
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倒下了,那一定是在路上,倒在寻找你的那条永无尽头的未知路上。”
刘伟说:“你太傻了!这样你只会让我愧疚一生。”
这是一封对我和刘伟的未来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一封信,关系到我们的分与合,幸福与否,也是我们惟一的赌注。这至关重要的一封信我丝毫不敢马虎,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我的精雕细琢,字字句句都经过我的反复思考然后再慎重下笔,可以说这封信凝聚了我的最高写作激情和最虔诚的写作态度,我满心地认为就算我的文笔不能让他们认可那我的诚意一定会让他们接受。
然而我忽略了一点,对于一向粗俗而讲求实惠的普通百姓而言,一切文字的精心组合与雕琢都属于画蛇添足和自作多情,他们只需要通顺的语句和合理的理由就足够了。我丝毫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相反当我把超出自己正常水平的信寄给他们时,已经充分说明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仰望和尊重。我又忽略了一点,当他不准备接受你这个人时,必然不会接受你的任何东西,包括信,当他思想中已将你定格在一个不良之徒时,你所做的一切好事在他眼中都是坏事,或者他会固执地认为,一个坏人在做好事,那必定是一种虚假的伪装。
我甚至应该想到当刘伟的父母收到我那封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的信时,产生一种对我的嘲笑和讽刺——无知小辈,竟然想凭一封信来改变我们的主意,未免太自不量力,什么样的信我没见过?你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总以为凡事都是有商量余地的,我幻想着父母能调教出像刘伟这么知书达理的女儿一定是开明的父母,下梁的正的上梁只会更加端正。这封长达七页经我反复思考和修改的信终于完成,有人说字如其人,那么这一行行工整端正的字就体现了我做人的风格。我把信交给刘伟过目,我说:“你先看看内容合不合适,如发现有不妥之处我们可以一起修改,要是你觉得实在不合适我还可以重写。”
刘伟说:“只要你觉得可以就没问题,我会抽空将它寄回去的。”
我说:“寄信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吧,事关我们俩的终身大事,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扔给你一个人去办?”
刘伟说:“不行!寄信时你一定不能陪同前往,要是你去了岂不是知道我家地址了吗?这是万万不可的。”
我还没往那时想呢,刘伟预先提防了我。我说:“哦,你知道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付出行动,你走了我就会去找你,知道了你家用电器地址我就可以毫不费劲找到你,然后你不敢透露半点关于你家乡的信息,是吗?”
刘伟:“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过,没有必要再去找我了。在很远的地方,我会为你祈祷,为你祝福,爱我就离开我吧!”
我说:“我不要你的祝福,也不要你的祈祷,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哪能说走就走?我要是想见你了却见不到怎么办?”
刘伟说:“我这不是假设吗?瞧你急得,好像我今天就要走似的,说不定人爸妈会大发慈悲成全我们呢?”
我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法力无边的如来神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我们吧!”
刘伟错了!她以为我所做的决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一个虽相处三年却连手都没有牵过只介于普通朋友与男朋友的分界线上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千里万里地去寻找她呢?就算我顽固、执着,在不知道地址的情况下寻找一个人就如大海捞针,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躲避我的追寻。我只知道任何人任何情况都改变不了我寻找刘伟的想法和行动,正因为不知道具体地址才称得上寻,我的行动才有意义,才有一种未知的神秘和艰难的过程,至于能否寻到,那就得看机遇和造化了。
我急于知道信寄出去的结果,刘伟知道信寄出去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她将寄信这件事一拖再拖,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刘伟将那封决定我们终身大事的信寄了回去。信寄出后,刘伟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和不安,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我也开始隐隐地为我们的前程担忧,甚至仅有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开始崩溃。
每天次和刘伟在一起总感觉会是最后一次,所以每一次都是难舍难分。刘伟和我分别后在我的目送下进入了厂区,整个过程至少回头三次,直到看不见刘伟了我蹲在地上一阵阵感到难过,当我站起时发现刘伟正站在宿舍或车间的窗前远远地望着我,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可以看到她身子在努力地向外前倾,试图更近我一尺一寸。然后我们相互挥挥手,我强忍着离别的悲痛飞奔着离开了刘伟。
刘伟的手腕经常戴着一只金黄色的手链表,手链表搭配在刘伟那纤纤细手上显得那么完美,那么天衣无缝,那么无可挑剔。因我们走在一起常常会忘记时间的存在,所以刘伟特别提醒自己上班不能迟到,她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着表盘算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长,我也记下了她手腕上的那只手链表。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刘伟手腕上少了点什么,那只手链表再没在她手腕出现过。她说是在洗衣服时被水冲走的,但一直没有时间再去买一只。车间的墙上贴着“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几个斗大的字,用以勉励工人争分夺秒地抢时间创造金钱,用时间来丈量生命并无不妥,但金钱却是无法和时间相提并论的,因为寸金难买寸光阴。在这么一个用金钱来衡量时间价值的公司里,可想而知一个上班迟到的工人会受到如何严厉的惩罚。我知道刘伟失去手表的不便,她是很迫切地需要一只手表。
为了不让刘伟上班迟到,也为了填补她手腕的空缺,在没与刘伟协商的情况下,我到我和刘伟看雨的那家超市买下了一只金黄色的手链表,样式几乎与她丢失的那只一致,我想给刘伟一个惊喜。既然手机贵重物品刘伟拒绝接受,那一只廉价手表应该没有推辞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