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无对证
夹棍很快缠上清浅的双足——是要废了她的双腿?两个粗壮婆子一人拉一边,只等女官一声令下,便要折断她的脚踝。
女官最后提醒清浅:“若是肯招,现在也不迟。”
清浅咬了咬牙,道:“子虚乌有的事,叫我怎么招!”
女官黑了脸,正准备下令,有人匆匆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她神色一变,正准备出去,却有人进来了。她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道:“张公公怎么来了?这儿乱的很,可不是您老来的地方呀!”
张保冷哼道:“怎么?咱家不配来这地方?”
女官忙道:“哪里,您若有什么吩咐,奴婢去找您就是,何必让您亲自来一趟呢?这……您老来有何贵干?”
张保趁机看一眼清浅,见她面色苍白,脚上还上了夹棍,顿时大怒:这可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皇上都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头,这帮老妇竟敢对她用刑!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不得……当下也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锁了我手底下的人,我就不能来问一声?这个林清浅,她是犯了什么过失啊?”
女官将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张保暗暗心惊,又问:“她可认了?”女官恨道:“就是嘴硬,奴婢这才准备用刑的。”
张保瞪她一眼,说:“没认就对了!”
女官辩解:“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什么人证?什么物证?”张保冷笑连连,“一个死人的供状也做的了数?至于这物证,哼哼,前儿个清浅就跟咱家说了,屋里少了两样东西,就是这两样!”
“这……”
“这什么这!那赵良全就是个贼!偷了东西还要诬赖旁人,你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怎么连这点门道都看不清!”
女官知道张保是铁了心要保清浅,而张保的意思,可能就是皇帝的意思。张保见她犹豫,又道:“不信?那我也传个人证来吧!”击掌两下,又一人走了进来,清浅定睛一看,却是墨莲姑姑。
墨莲姑姑来,自是证明清浅绝没有和赵良全有接触,更不会私下结为对食!而赵良全就是个小偷,在针工局偷东西不算,竟然偷到御前来了!
女官顿时哑口无言,若是赵良全活着还好,如今,当真是死无对证!
张保已道:“此事就此了断,林清浅确系冤枉!我可要将人带走了!”
女官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张保将清浅带离了宫正司,她也只好亲自去向皇后请罪。
到了半道上,墨莲姑姑要回针工局,清浅身心疲惫,向她道谢。墨莲看着她怜惜的说:“御前不比别处,可要千万小心啊!我瞧着……”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保,压低了声音说:“我瞧着张公公对你很是关照,想来应是皇上的意思吧?这却让我更加担心,今儿要么是你得罪了人不知道,要么就是皇上对你的好,太过打眼了。”
清浅深思飘忽,墨莲叹了口气,道:“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到宁愿当初把你留在针工局……”说着,满怀心思的走了。
清浅跟着张保回到乾清宫,张保道:“皇上还没下朝,你先进去等着,我怕皇上回来没看到你着急。”
进了暖阁,暖风一扑,清浅僵硬的身体才舒展开,脑袋也清醒了几分。不过才等了一刻钟,睿琛铁青着脸大步走进来,不等她施礼,已走到她跟前,问道:“没事吧?”此时阁中并无旁人,睿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垂下眼眸,道:“奴婢没事,谢万岁爷隆恩。”待要跪下,睿琛已伸手扶住,随即瞥到她腕上被牛筋捆的印子,怔了怔,沉声问:“她们对你用刑了?”
那牛筋捆的极紧,留下了深深的紫痕,清浅实话说道:“张公公去的及时,没用刑。”
睿琛的眸里早已一片冰霜,放开她转身站着,淡淡道:“说是,你跟一个太监结为对食?”
“皇上,奴婢当真冤枉。”她含泪跪下,这只是开头,今后不知要应付多少这样的圈套,若从一开始他就不信她,她能如何呢?
他本来铁青着脸,回过身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微叹,将她扶起,安抚道:“朕知道,定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你怎的会与一个太监结成对食?”说着又似苦笑,自嘲道:“你连朕都看不上,怎会看上一个阉人?”
她蓦然抬眸,震惊的望着他。他是帝王,坐拥天下,今日这样还依旧肯信她,甚至让张保做伪证救她,从不疑她,为了得不到她的喜欢,如此苦恼不安。
睿琛轻咳一声,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几日不必过来当差了,养好了伤再来也不迟。”
清浅回了屋,玉梨忙上前来扶她,不多时张保又命人送来活血化瘀的伤药,说还是从前皇上赏的,御用之药,十分管用。清浅道了谢,玉梨帮她敷在手腕上,蹙眉道:“宫正司那帮人,下手可真够狠的!”
从玉梨的话中,她才得知是卫敏华来时报的信,所以张保才能做好应对。否则,这短短时间,只怕她弱小身躯,早被宫正司的人拆骨抽筋了吧!
末了,玉梨又正色说道:“清浅,这次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不然你的东西也出不了这屋子。我只想表明一句,虽是同屋,我绝没有做此等下作之事!”
清浅看她一眼,道:“姐姐不必如此,我们这屋子平日里并不上锁,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那人存心要害我,偷我几样东西还不简单?”
玉梨长舒一口气,道:“你不疑我就好,我就怕经了此事,伤了你我的情分。”说着又蹙眉道:“看来以后我们得多留个心眼,谁知还有没有第二回呢!”
清浅附和道:“姐姐说的是。”口中如此说,心底却沉沉的。只怕就算再留几个心眼,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暗害!
下午周太后派夕颜来看过清浅,也送了药,又让清浅不必害怕,先安心把伤养好了。
到了晚上,玉梨要去值夜,清浅在屋中歇息。寂静的夜里,忽然想起了敲门声。“谁?”清浅绷直了身子,听到门外之人小声道:“林妹妹,是我。”听声音似乎是卫敏华,开门一看,的确是她。
“卫姐姐这时候怎么来了?”这会子已不早了,从宫正司到乾清宫要穿过整个东六宫,要是耽搁了,落了匙只怕回不去。清浅忙请她进来,正要给她倒茶,却被敏华拦住。急急说:“别管那些虚礼了,我这会子来,自是为了白天之事。”清浅心中感念,正要跟她道谢,她蹙眉打断了说:“我来可不是讨你一声谢的,我且问你,你什么时候得罪皇后娘娘了?”
清浅怔了怔,道:“进宫至今,我与皇后不过几面之缘,还是遥遥所见,怎会得罪皇后娘娘呢?”
卫敏华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可告诉你,今儿这事是皇后吩咐下来的,否则姑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到乾清宫来锁人呐!你再仔细想想,纵然不是皇后,那陆婕妤呢?”
清浅摇头,说:“那就更没有的事了,我除了在乾清宫,便是跟着皇上去给两位太后请安,寻常宫妃自是不会来往的。”
卫敏华听了便沉默下来,她是相信清浅为人的,不像美儿得罪了人也不知。不由自言自语道:“不会还是为了从前的事吧?不对,若为了从前的事,也不会到了现在才……”蓦地,她忽然望着清浅,问道:“皇上可是对你另眼相看?”
不及回话,清浅脸却不自觉的红了,回避着她的眼神,低声道:“皇上待御前的人,都是一样的。”
她的表情哪里能逃过敏华的眼睛去,顿时明了过来,愣了一下,叹道:“原来是这样……怪道张公公会出大力气保你了,我原只想先让他出面拖着,再去求周太后呢!”又满怀愁绪的说:“你往后可千万要小心,我今儿是碰巧能跟来,才能偷偷的报信。如若不然,今儿这么险要的情况,你现在能不能安稳坐在这里,当真不知啊!御前一向是风高浪急的地方,你不去招惹旁人,也不能防备旁人来害你!这一次,她们是下了狠手的,更不知下回是什么招数了!”
看着敏华真心为她着急,清浅心中满是感愧,含泪笑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心,今儿经了此事,以后妹妹定当事事小心。”又道:“还以为姐姐只把美儿当妹妹,原来是我自误了,姐姐对我一片真心,虽姐姐不讨我这一声谢,但妹妹还是要对姐姐说一声的,卫姐姐,多谢你。”她说的极是诚恳,敏华听了也心有所动。
碍着外面天色已晚,敏华不好多留,清浅亲自送她出门,敏华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冒着夜色匆匆离去了。
夜色苍茫,玄月高挂紫禁城上空,却并非每座宫室都能同享银辉。
仁寿宫中,孙太后还未歇下,正对着跪在跟前的人说道:“事既已做下了,就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惜,皇上当真极宠她,就是当初的你,也是比不了的。”
那人抬起头来,喃喃道:“可我们毕竟姐妹一场……”
“姐妹?”孙太后冷笑,“美儿,你可真是糊涂了,从你在她屋里偷出帕子和顶针之后,你们之间再不是姐妹了!”美儿怔住,孙太后仍不依不饶,弯下腰勾起她的下巴,冷冷道:“这儿可是皇宫!没有什么姐妹深情,有的,不过是成王败寇!”见她还在愣神,不由发狠道:“你以为你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不过是皇帝和清宁宫那贱妇扔出来,为了帮林清浅遮掩的挡箭牌罢了!若你还想回到皇帝身边,就忘了你的姐妹,乖乖听话!”
美儿双眼无神,听得最后一句,缓缓垂下了眼睑。
19忘心机
后半夜起了风,只听到窗外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早起皇后便有些头疼,却还是强忍着起来梳妆妥当,不及用早膳,就去给两位太后请安了。仁寿宫推说今儿不舒服,请皇后不必进去了。皇后忙诚惶诚恐的问道:“母后身体无碍吧?可请了太医?母后既然身体不适,我更该在身边侍奉才是。”
春雨笑道:“皇后娘娘孝顺,太后她老人家怎会不知呢?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夜里没睡好,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也不必请太医,更无须娘娘侍奉。”说完,又道:“奴婢瞧着娘娘的气色也不十分好的样子,左右后宫无事,皇后娘娘也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呀!”
皇后面色僵硬的笑了笑,说:“许是方才吹了风的缘故,既然母后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去清宁宫请安了。”
春雨送她出了宫门,目视着她进了清宁宫,才回去禀了孙太后。
孙太后冷笑道:“她一向两边讨好,到不是真心敬服,只不过为了不被皇帝厌弃罢了!可她总该知道,有时候首鼠两端,最后只会落个左右不是人!看来,这一次不光能试探皇帝的态度,也能让她想清楚,到底应该站在哪边了。”
周太后见皇后来了,对她倒是一如往常,可是皇后心虚,不等坐下就对着周太后跪下请罪起来。说是因受人蛊惑,才会误将周太后给皇帝的人锁去了宫正司,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但此事终归是她偏听偏信,还请周太后不要怪罪云云。
周太后听了微微一笑,亲自下炕把她扶起来,道:“你是后宫之主,宫人犯了错,自然由你处置。那虽是我千挑万选才给皇帝的人,说到底也是个下人罢了。不说此次有了‘看证物证’,即便什么也没有只听了个影儿,你身为皇后为后宫清誉,将人带去宫正司问话,也是没什么的。”
皇后想四两拨千斤把矛头指向孙太后,可是周太后话里话外却没有一丝往日的忍让,竟隐隐含了一股怒气,大有“若下次再因此等子虚乌有之事问罪,便是皇后不妥!”的意思在。
皇后脸色一白,心中暗恼,明白这次下手太重,不光见罪于周太后,恐怕皇帝那里也要对她生出几分嫌隙来。但皇帝那人想来深沉,就算对她不满,也不会放到面上。可是这样,只会让她更加不安。
她本就因这事辗转了一夜,而两位太后对她的态度如此,回到坤宁宫后,真的生起病来。而皇帝果然如她所料照旧来看望过,陪她吃了药说了会话才走,她有些心灰意冷,消沉了好些日子。
这些都是后话了,却说清宁宫中,夕颜见皇后走了,不解的问周太后:“皇后不过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呢?”
周太后难得沉着脸,半晌才道:“你以为我对她和颜悦色,她们就会放过清浅吗?倒不如摆明了态度,让她们行事前好好掂量清楚!”说罢,又叹道:“原想着让清浅考虑好了再答复我,却不想她们下手这么快,这么狠!这会子,只怕那孩子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夕颜也沉默下来,她是一路跟着周太后走到今日的,当初周太后获幸于先帝时,受了多少委屈磨难,她都一一见证了。可那时候的后宫尚不如现在这般……那时的宁妃要应付的不过是皇后和一众妃嫔,而如今清浅要面对的除了这些,还有最不能忤逆的嫡母太后。
清浅腕上的伤到不要紧,只是受了惊吓,连着两夜晚上做梦梦到宫正司的那些刑具。玉梨帮她拿了压惊药来吃,吃了几日才渐渐好起来,便依旧到御前当差。回去当差之前,她先去了趟清宁宫。
周太后望着她又清瘦了几分的小脸儿叹道:“前儿的事,委屈你了。”清浅忙道不敢,周太后静默了片刻,略带遗憾的说:“经了此事,只怕你越发不想留在皇帝身边了吧?我说过不强求你,你……”
清浅抬起眼眸,道:“太后,奴婢虽不顶聪明,却也知道,经了此事,奴婢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周太阳怔住,苦笑道:“你还说自己不聪明,如今,当真是形势比人强了。”清浅不语,周太后便敛容说道:“这次是我一时疏忽,才会让她们有机可趁,自此以后,你只管放心伺候皇帝,后宫的事,你无需忧心。”毕竟也是经历过后宫风云的人,那些阴私,她又怎会不明白。
清浅默默望着周太后,心中又感愧起来。她是皇帝生母,在后宫压抑了半辈子,本该是享福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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