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方才说的也都是朝堂上的事。再没想到,皇上能让她在这里。
清浅见睿琛放下窗户,用帕子掩住口鼻,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真是没用,才开了窗户一会儿,就咳嗽了——只是觉得有些气闷。”
睿琛扶着她坐下,柔声道:“可是乏了?要不你去稍间歪一会儿,等会儿我再来陪你。”
清浅摇了摇头,道:“我就在这儿候着,”睿琛略一沉吟,便对外道:“裴绍,你先回吧!”清浅忙要说什么,就听外头裴绍道:“微臣告退。”听得他脚步声出去了,清浅低下头愧道:“都是我不好,耽误了皇上的正事。”
睿琛笑道:“该说的都说了,其余也没什么事。”瞧着她清瘦的面容,眉尖微蹙,似是懊悔。心中不禁更加怜惜,揽她入怀,道:“再要紧也比不得你,太医给你开的药,你可都吃了?”
这次有孕却不知道,皆是因为她月事不准的缘故,因此睿琛特地叫了太医院的院判给她诊过脉,开了药,都是益气补血,调经养身的。他不去她宫里过夜,也是她正吃着药的缘故。
清浅点头道:“一日两次,哪敢忘了,只是那药说是要吃个一二年才得好。”
睿琛笑道:“左右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一二年也等得。”
清浅不由红了脸,睿琛在她额上落下亲亲一吻,道:“你如今旁的都不要想,只记着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清浅应了一声,睿琛搂着她出了会儿神,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来给我研墨,我写封信。”
第二日,裴绍又入宫面圣,进门的时候,轻瞥了一眼东次间,不知这会儿可有人在里面。
睿琛照样给他赐了座,问:“靖海侯的事,你可有对策?”
裴绍道:“回皇上的话,靖海侯之女进宫只怕不妥,倒不如在宗亲里挑个年纪相仿的,由皇上赐婚便是。”
睿琛微微一笑,道:“你到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昨日我已给德王发了上谕,让沐英进京。”
裴绍一愣,忙问:“皇上想让沐英娶靖海侯的嫡女?”
睿琛笑道:“你觉得不妥?”
裴绍自然道:“一个待娶,一个待嫁,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不知靖海侯嫡女是个什么性情的,沐英那性子……”
睿琛摆了摆手,笑道:“这事便交给黎川,让她去结交一番。若靖海侯嫡女实在不堪,我哪里就会委屈了沐英。”
裴绍忙应下,不知不觉又看一眼东次间,里面静悄悄的,仿佛并无人在内。若沐英真能有个好姻缘,于谁都是有益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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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斜阳陌
远在封地的藩王世子,无谕是不得进京的,沐英颇得圣宠,比旁人进京的机会多些。这一年,又得了皇上的上谕,若是从前,必定会在路上耽搁一番,只是他如今还在惦念着清浅,宫中消息传不到山东去,他不知清浅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宫看看。
一路毫不停歇,不过七八日功夫就到了京城,到了京城却并不急着入宫,而是去见了裴绍。
两人一年未见,自有一番契阔,裴绍见他并未直接入宫,便知他有话要私下问自己。果然沐英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她还好吗?”
裴绍看着他,他本生的清秀,可是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竟似带着几分狼狈。此时目光带着希冀与彷徨,仿佛和从前那个爽朗的男子相差甚远。裴绍心里一滞,知道今日沐英的局面,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便不想隐瞒,说了清浅的境况。
听得清浅小产,沐英胸中惊恸,心乱如麻,竭力自持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悲郁。幸而是在裴绍面前,知晓他的心意,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道:“好在两位太后开恩,给她晋了婕妤的位分,皇上待她也不薄。”
沐英忍了又忍,蓦然道:“经历过那样的事,就算事后补偿,又有何益?”
裴绍道:“皇上虽是九五之尊,却也有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该怨他。”沐英避开他的眼神,道:“我没怨他。”裴绍自嘲一笑,说:“那便是怨我了?”沐英瞧他一眼,转身站着望向门外。
此间外书房坐东朝西,彼时夕阳西下,照拂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只是那背影瞧着,却是无比落寞。
裴绍深知他心里有了结扣,若是当初自己不多说,沐英必定会向睿琛讨了清浅去。而睿琛的性子,虽喜清浅,但也会顾念兄弟情义对沐英隐瞒下自己也钟情于她的事。沐英能和清浅远离朝廷过上安稳日子,然只怕睿琛这辈子都不会快活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裴绍道:“你还是快去换了衣裳,跟我一块儿进宫去吧!只是,别在皇上跟前摆出这副样子了,除非你不想林婕妤安生。”
沐英听到“林婕妤”那三个字,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从前即便身份悬殊,到底还有几分可能,如今,隔着君臣名分,再也……
他怎会让她陷于险地?再转身时,已扯出一丝笑容,道:“我怎会害了她,你放心,皇上跟前,绝不会知道半分。”
睿琛早得了消息沐英今日进宫,已命人收拾出他往年住的地方——自身边有了清浅,裴绍便极少留在宫中,住的地方少有人进出,这会子才收拾妥当。又设了酒席,等沐英先去两位太后那里请过安,三人好把酒言欢一番。
裴绍席间不动声色的看了沐英几眼,见他果然如从前一般插科打诨,睿琛并未觉出异样,这才放心。
睿琛笑对沐英道:“你是转了性子,这次进京倒是一点也没耽搁,我原还以为必又得等个把月呢!”
沐英喝了口酒,笑嘻嘻的说:“这次皇上的上谕去的晚了,要是耽搁了,必热得我路上没法走。皇上知道我怕热,就该早些给我老子发上谕,我也好在路上流连几日呀!”
睿琛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到,既然如此,这次你就多留些日子。靖海侯和世子也在这几日就要进京,你就帮我好好招待他们吧!”
沐英不由笑道:“我哪会招待人,皇上到不怕我引着靖海侯世子到处观花走马,把人家教坏了。”
睿琛微微一笑,道:“福建天高水远,未必人家就比不得你。”
裴绍与沐英对视一眼,睿琛想说的,是福建山高皇帝远,靖海侯自开了海禁后赚的盆满钵满,这次又有了战功,若不打压,恐其势大。
沐英便道:“还以为皇上给我派了个什么好差呢!原来是让我当探子!”
睿琛笑道:“你先别抱怨,若是做好了,朕自然大大嘉奖。”
沐英死心眼的问:“不知皇上要赏我什么?”
睿琛笑看了裴绍一眼,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沐英却叹道:“和皇上谈生意,我是不敢赚的,只别亏太多便好了。”
睿琛大笑,见桌上一道花胶鸡汁羹,便对张保道:“这个好,给启祥宫送去。叫她别跪着谢恩,早些歇了。”
张保应下去御膳房端了一份送去给清浅,沐英虽不知启祥宫里住着何人,但隐约觉得那人便是清浅,脸上的笑容终究淡了几分。张保去不多时便回来回话:“奴婢送去的刚刚好,婕妤也正吃晚饭呢,说那羹做得好,谢皇上恩典。”
睿琛点了点头,见沐英神色倦怠,却一个劲儿的喝酒,便道:“当心把自个儿灌醉了,怎么,在家德王不让你喝酒?进了京就开禁了?”
沐英笑道:“可不是么!我就是想大醉一场,左右没人管。”
裴绍正要劝,睿琛已道:“你今儿才到,也不急在这一时,只怕到时候要你喝你也不肯了。”沐英只笑不语,不等小太监倒酒,自己满上一杯,一仰脖儿饮尽了。裴绍心中暗暗发急,生怕他酒后失言。睿琛见他兴致高,便不再多说。只是不敢放任自己,又叫张保去太医院预备解酒的药。
宴毕,裴绍满身大汗,沐英却当真醉过去,好在他也只是趴在桌上大睡。睿琛哭笑不得,叫人把他抬下去,敛了笑,问裴绍:“沐英今儿是怎么了?我总觉有些不妥,似乎是不高兴。”
裴绍眼皮一跳,忙笑道:“皇上待他这样好,他怎会不高兴?若是不高兴,也不会喝的这么尽兴了。”
睿琛依旧若有所思的,可也想不出什么,只好说:“罢了,趁着宫门还未落钥,你快回去吧!”
裴绍想了想,却道:“今儿臣就留下过夜,不回了。”
睿琛笑道:“到底是你们处的好。”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回到寝殿,翻着书并不去睡。
张保便上前说道:“皇上可要去哪个宫里?这会子启祥宫只怕还未歇下,皇上可要过去瞧瞧?”
睿琛站起身,张保正要叫人,却见他又重新坐下,淡淡道:“不必了,她正吃着药,我去了只怕她反倒睡不好了。”
张保陪笑道:“皇上当真怜惜娘娘,那……奴婢伺候皇上安歇了吧?”
睿琛“嗯”了一声,更衣后半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这才睡了。
未几日,靖海侯进京,睿琛一时在朝堂忙碌,靖海侯夫人却在后宫周旋起来。只是她的女儿并无品级,因此不可入宫,但靖海侯夫人自然有本事把她的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于靖海侯嫡女进宫一事,周太后认为不妥。原先孙太后也以为不可,但她如今和周太后针锋相对,只要周太后允准的事,她必不依;而周太后不允的事,她必撺掇了去做!因此,她在靖海侯夫人跟前表现的极为热络,让靖海侯夫人以为大事可成。
裴绍将睿琛的意思透露给黎川,黎川立马下了帖子请靖海侯嫡女李姑娘到府上做客。这样一来,却难免惹人误会,裴绍是皇帝心腹,黎川向李姑娘示好,莫非皇上也有心迎李姑娘进宫不成?
最不希望李姑娘进宫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后和镇国公府。如今宫中妃嫔多出于民间,只有皇后出自公卿世家,若再迎一个公卿之家的嫡女进宫,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何况皇后于子嗣上十分艰难,若旁的妃嫔诞下长子,皇后将来也可像如今的孙太后这般享受尊荣。若李姑娘进宫,最低位分也是贵妃,他日诞下长子,皇后还有容身之地吗?
黎川并未理会外人怎么看待,只与李姑娘结交,发现她不仅长相美貌,性情比一般公卿之家的女子要爽朗,带着自己的骄傲,但只是骄傲,并不骄纵。将这一点告知裴绍后,裴绍道:“未免夜长梦多,恐怕皇上会早日下旨赐婚,只是沐英他……”沐英这几日一直与靖海侯世子闲逛京城,当真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无所事事。
皇上当初让沐英陪同靖海侯世子,只怕不光是为了试探,而是做实了沐英与靖海侯家交好。到时候圣旨明发,也不会有人过多非议。
裴绍回禀了睿琛,睿琛道:“既然模样和性情都好,配沐英倒也相得益彰,待朕问过太后,沐英也无异议,就下旨赐婚。”
问过太后那是自然的,只是还要问过沐英,就不必了。裴绍实在担心沐英会在睿琛跟前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寻思着待会儿找到沐英,知会他一声才好。而此时的沐英,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正坐在雅间里,怔怔望着台上那个行云流水,声若莺啼的聘婷女子。
“那是结香社的名角儿,年前才来京里,名唤苏浅儿的。”有人在他身旁笑着说道。
“苏……浅儿……”沐英喃喃,目光随着那弱柳扶风的身躯流转,愈渐灼灼。
30云居寺
裴绍回到家中,便命人去寻沐英,黎川见他神色慎重,便问何事。裴绍道:“皇上有意赐婚,又顾念咱们的情谊,说要问过沐英的意思。我只怕那小子犯浑,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皇上不高兴。”
黎川把彤哥儿交给乳母,不以为然的说:“皇上待沐英确实好的过了,即便有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但毕竟有君臣之分,何况婚姻之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当事人做主的道理?皇上有意,只管下旨,难道沐英还敢抗旨不成。”
裴绍皱眉听着,道:“看来我得给德王写封信了。”
黎川一笑,知道他有了主意,又道:“明儿我约了李姑娘到云居寺烧香,不如让沐英一块儿去,若有缘分,说不定能省了好多事。”
裴绍无可无不可,暂时先将对沐英的肺腑之言压下,叫他和靖海侯世子明儿一起给黎川当起了“护卫”。靖海侯世子只当好玩儿,便应下了,沐英明知有坑,却不得不跳。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公主府的车驾便在一众护卫的前呼后拥下出了门,先去靖海侯在京城的府邸接了李姑娘,才好一同去云居寺。
沐英骑在马上打着呵欠,见出来的靖海侯世子也是睡眼朦胧,顿时笑道:“昨儿叫你早些睡,只怕又晚了吧?”
靖海侯世子苦笑道:“不过上个香而已,谁想要起这么个大早。”
正说着,里头就驶出一辆马车,还未停稳,里面人就掀起帘子道:“我到黎川姐姐的马车里坐。”说着,便躬身出来,也不等婆子来扶,跳到了地上往黎川的马车走去。
靖海侯世子对妹妹道:“也不怕冲撞了县主!”
李姑娘回头笑了笑,说:“人家才不会怪罪呢!”果然就听黎川撩了帘子笑道:“来一块儿坐吧,路上也好说说话。”李姑娘笑着上去,靖海侯世子忙要赔罪,黎川便道:“无妨的,我和李家妹妹一见如故,很是投契。”
靖海侯世子只得赔笑,暗地里却嘀咕:“怎么这么快就姐姐妹妹的了。”
沐英和他便一块儿骑马上了前头,听到他的嘀咕就笑着说:“黎川性格爽快,我瞧令妹也不是个拘泥的人。”靖海侯世子点头道:“她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儿,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把她捧在手心,宠的跟什么似的。”想起那日父亲和母亲的谈话,不由担心起来,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