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天明时分总算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觉得昨夜那场激烈的战斗只是一场梦。苏雪离开军营;来到城墙和军营间的空地上。
到处都是伤兵和百姓;他们七竖八地躺在空地或城墙根下。地冻天寒;苏雪曾一度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不过仔细看去;只是睡着了;而且他们几人挤在一起;旁边有火堆;应该不会被冻伤。
苏雪也有些明白伊英儿所说的边关的人;和守城将士的感情是怎么回事了;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他们才是彼此最亲的人;是最能给对方关心和支持的人。
苏雪的眼光在城墙上搜索到程紫依的身影;她正站在一座箭楼中;似乎在看敌营的情况。她身上的披风应该是新换的;已经看不到身上有血迹;顶盔贯甲;身姿挺拔;完全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苏雪走上城墙;许多士兵趁着这时间坐在墙头下休息;他们许多人的身上都缠着绷带;沾满了血迹。
她从一个垛口向下张望;敌人的情况似乎比他们还惨;放眼望去雪地上一片血红;尸体成堆;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还有些已经烧焦。
忽然看到城墙下有几副破损的云梯;上边挂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这让她胃中一阵翻腾;蹲下身呕吐起来;没有亲眼见过;绝对无法想象;这比电影中演的僵尸怪物;还要令人恐惧;因为这都是真实的血与肉。
程紫依看到她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吐过会舒服些。”
苏雪接过手帕擦了下嘴;她没想到程紫依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不过比起刚才的头晕恶心;现在是好受点儿。
“咳咳;程将军;我们能守得住?”她自然不会问出为什么要打仗那种傻问题。
程紫依向前走了两步;向下指着某处:“这里已经快被挖透;还有两处城墙破损严重;士兵伤亡也很严重;怕是越来越不好守。”
“没有办法吗?”苏雪有些惊讶地问。
程紫依说:“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人太少;不可能出城去迎战;而他们专门浇铸了巨大的铁盾;滚石和火攻对城下的人威胁不大;何况还有大批的弓弩手掩护。而这个时节;护城河已经结冰;完全没有作用。”
苏雪小声说:“程将军;冒昧地问一句;为何没有请援军来?将军早知道大敌将至吧。”
程紫依的眼睛满是血丝;脸色却惨白如纸;她注视着远处那一大片敌营良久才说:“敌人不只攻击了北关;还分出两路去攻打另两处关口。”
“将军是说援军去了另两处?”
程紫依说:“没有援军;只是说连最可能尽快来支援的人;也来不了了。”
苏雪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那我们只能坚守到最后一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过苏小姐可以离开。”程紫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已经无需回答。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苏雪却觉得受到了轻蔑;她扬起脸:“我要想走;就不会留到现在!”
程紫依没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苏雪明白;没有援军;敌人数量远超过城中守军;城墙也已经破损;他们只能守一时是一时;但她就是不想走;就当自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战斗持续了三日;守军伤亡已经达半数;不少百姓也受伤冻伤;苏雪没有空闲也已经没有勇气出去看了;每次攻城时那恐怖的嘶喊声和号角声;都成为了她的梦魇。
而今日她却已听不到那样响亮的喊声;这却更加可怕;因为这说明已经没有那么多士兵;而且他们已经喊不动了!
程紫依终于在指挥挡住敌军的又一波攻击后;晕倒在了城墙上。
正文、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守
伊卓扬的脸庞布满愁云;嘴唇上全是裂口;双眼满布血丝;他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木然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一动也不动。
伊英儿红着眼圈:“二哥;你也休息一下吧。”
伊卓扬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妹妹的话;雕像一般地坐在那儿。
风管家端着药碗走进来:“药煎好了。”
伊卓扬这才有了反应;他接过药碗;立刻上前喂程紫依喝;但本来就很不容易才喂进去的一点药汁;全都从她嘴角流了下来。
“风叔;风叔;怎么办;怎么办……”伊卓扬神精质般不停地说。
风管家摇摇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苏雪知道程紫依带着伤;不眠不休地坚持了三个日夜;身体和精神都疲劳到了极点;所以连本能地咽下东西的力气也没有了。
但若让她这样晕迷下去更危险;不进食水她的身体会完全垮掉。
可是这里没有输液这一说;只能想办法让她喝下去一些东西才行。
“伊公子;有个办法或许可以。”
伊卓扬忙问:“什么办法。”
苏雪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人:“用嘴喂!”
风管家说:“这倒可以试试;只是她不往下咽;就算喂进口中;也不一定会有作用啊!”
苏雪说:“风叔;你和英儿能先出去一下吗?”
“好。”
伊卓扬问:“苏小姐;要怎么做?”
苏雪也只是在电视是看过;但她知道最重要的是要刺激程紫依自己去咽;不然药喂下去可能会呛到气管。
“伊公子;把她的头垫起来些;免得呛到;然后你把药含在嘴里……”
伊卓扬脸一红:“我来喂?”
苏雪说:“当然是你;不然还能是我呀!”
伊卓扬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好!我来。”
苏雪说:“放心吧;如果你怕她醒后追杀你;我可以保密;你试试这样……”
伊卓扬听苏雪说完;呼吸都有些乱了;他含了一小口药汁;附下身将嘴唇贴上程紫依的;然后用舌尖挑开她的嘴唇;像是情人亲吻般;一点点;撬开她的贝齿;在接触到她的柔舌时;他的心狂跳了起来;虽然有点罪恶感;但是他渐渐地沉醉在这滋味之中。
苏雪悄悄地退了出去;她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程紫依能不能醒;就看伊卓扬了。
程紫依觉得自己好像沉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到处是火光血影;断壁残垣;她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中。
她想呼喊;但她的喉咙像是火烫一样疼;这时一支箭无情地穿过她的身体;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忽然有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她似乎看到了一股清泉;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喝水;喉咙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而喝下去的水;化为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流淌开。
伊卓扬感觉到她有了反应;她甚至开始轻轻吸吮自己的舌尖;嘴唇……他惊喜若狂;立刻把药汁送到她的口中;当她一点点吞下药汁;他的泪竟然流了下来;混在了药汁中;咸咸的。
其实她已经可以喝下去了;但是伊卓扬好像喂上了瘾;苏雪也装作不懂;听说程紫依已经把药喝了;便拿又拿了一碗糖水交给他。
“这个能补充她的体力;你去喂她喝吧。”
程紫依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当她从梦幻中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而他的味道和她梦中感觉到的一样!更要命的是;她喝下去的清泉;竟然是他喂给自己的?
“你!”
伊卓扬这一口糖水还没喂完;惊慌之下“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咳咳!”
程紫依的脸瞬间红得像晚霞一般:“伊卓扬;我要杀了你!”她本是用尽力气喊出来的;但是声音却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而她一动;身上更是传来了一阵剧痛。
伊卓扬定下惊魂;上前把程紫依按倒床上:“你不要命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衣冠禽兽!”程紫依眼中浮现出一股雾气;几日的折磨让她也变得有些脆弱。
伊卓扬急切地说:“我没有想怎么样;是你喝不下药;苏小姐想了这个办法让我喂你;若是你想杀了我;至少也等伤好再说。”
而当他看到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彻底慌了:“紫依;不不;程将军;你……”
程紫依听了他的解释;看着他满脸憔悴;又因为紧张而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的气立刻消了:“把药给我。”
伊卓扬回过神来:“哦;药你已经喝下去了;这是糖水;你喝点儿。”
程紫依喝下糖水:“我晕迷了多久?外边情况怎么样了?”
“你晕迷了快半日;不过你放心;敌人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攻城。”
就在此时;外边又是一阵鼓鸣号响;程紫依起身便要下床。
伊卓扬把手中的碗摔到地上:“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守那个城!”
程紫依说:“我还活着——已经有许多人战死了。”
伊卓扬单膝跪地拱手道:“程将军;请你带我一起去!”
程紫依上前扶起他;握住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大家都要死以这里;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情况十分危急;有一处城墙已经就要被挖透;而滚木擂石也已经不多;许多百姓拆了墙院;把砖头瓦块抬到城墙上。
更糟糕的是;专门对付云梯的油脂等物也将用完;士兵们只能顶着箭雨;用刀去砍那些爬上来的敌军;伤亡急剧增加。
程紫依来到城墙上用尽全力喊道:“不论如何;都要给我守住!”
将士们用沙哑的声音跟着喊道:“杀光敌人;坚守城池。”他们奋力砍杀那些爬上来的敌军!有的甚至解下了盔甲以减轻身上的负担。刀刃上已满是缺口;他们的脸上结着一层血冰;连牙齿都变成了红色。
风管家出去看了一圈;忧心重重地回来说:“若是别的季节;护城河还能挡一挡!要不是今年冷的早;河水也不会冻了那么厚的冰;这难道是天意么!”
苏雪听了风管家的话;扔下手中的绷带便往外跑!
“雪姐;外边危险;你要去哪儿?”伊英儿追了出来。
苏雪说:“英儿;我有办法了;快帮我找程将军。”
正文、第二百二十六章 冰城(三更)
伊英儿一听;保护着她往城墙上跑;她们几乎是踩着尸体爬上了城墙;可是她们早已经忘了恐惧。
程将军和伊卓扬站在一座箭楼中;他们似乎都负了伤。
“你们怎么来了;下去!”伊卓扬喊道。
“小心!”伊英儿挥鞭卷飞了一支射向苏雪的箭。
苏雪也顾不得那些了;跑到程紫依身边;前气不接下气地说:“程将军;用水……用水啊!”
程紫依有些不解:“用水?”
苏雪说:“对!天这么冷;水很快就会结冰;我们……我们让百姓们帮忙打水运到城墙上……泼下去;既能加固城墙;又能让攻城的敌人无处着力!”
“好办法!”伊卓扬一边挥剑护着她们一边说。
程紫依立刻吩咐下去;所有能倒出手来的;全都去井里取水!
说来也巧;敌人也已经攻不动了;又撤了下去休整;经过一番部署;所有的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城墙上运水。
天明时分;敌人再次准备攻城时;他们意外地发现;眼前这座城一夜间变成了座冰城!
直到阳光洒向那一片晶莹;天狼国的国王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愤怒地吼道:“程紫依!你太狡诈了!本王一定要把城攻下来不可!”这几日来他们的伤亡极惨重。
天狼国王知程紫依没有后援;却没料道守城的人这么顽强;可刚刚见到点成果;却被一片冰霜掩盖了。
他只顾着骂程紫依;却忘了他原本也是在利用天气;而面对那道坚滑的冰墙;他才发现老天爷是多么公平。
有了这个办法;守城容易多了;士兵们只要顶着盾往下泼水就行了;这种天气;水酒在人的身上;比刀砍到身上还要可怕。
又坚持了两日;冰墙变成了红墙;但却仍旧坚硬、冰冷、光滑!
这会儿敌人停止了攻城;程紫依回到军帐休息;她的脸上终于显出了几分喜色。
“苏小姐;这个将军应该由你来当。”
苏雪连连摇手:“我可没胆量站在箭雨中。”
伊卓扬笑道:“那些敌人可是吃到了苦头;真是痛快!苏小姐;等我们杀出城;我把天狼国王的宝剑抢来给你。”
苏雪知道这是莫大的荣耀;但是她还是翻了下眼皮儿:“送给我切菜用么?”
众人都大笑起来;伊卓扬说:“那就把他王冠上的宝石摘下来送给你。”
苏雪故作沉思:“不知道值不值钱;会不会是假的?”
众人差点晕倒!
“将军;将军;展将军的信!”
程紫依忙接过信拆开;她的神色又显得忧虑起来。
伊卓扬忙问:“紫依;怎么了?”
程紫依把信递给他:“朝廷已经知道了北关的事;派出了三波援军;派给我们三万人;可粮草快押送到海山城时;却被烧了!”
伊卓扬说:“那也让他们先来啊;粮草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程紫依摇了下头:“我们的粮草本已不多;三万人的部队一天要吃多少;你知道吗?再说没有粮草;援军不会再前进。”
苏雪有些不明白:“那他们就不来了?”
程紫依说:“来自然会来;只是再筹措粮草;押运过来;可能要十天;也可能要二十天!”
伊英儿急了:“那还来个屁!程将军;不用怕;我们自己守!”
苏雪问:“程将军;是朝廷没粮了?”
程紫依摇了下头:“不是;但是粮草要从别处调;然后还要动用许多车马人员来押送;行进速度也很慢。”
苏雪有点想不通了;她琢磨着现代那些登山队呀;特种兵呀;包里背些高热和压缩食品;就能在一个没水没粮的地方生活个把月。就算说没有科技含量的;像是红军长征;前有敌人后有追兵;经过了多少了无人烟之地;别说粮草了;连个活人都看不到;不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程将军;军队现在停在哪儿了?”
“海山城。”
“那里有粮吃?”
程紫依说:“当然。”
“程将军;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让那些士兵自己带上十天半月的口粮先来呢?然后再调粮草不是就可以了吗?”
伊卓扬说:“对啊;一个人背几斤干粮和米足够吃几天的;我们这边也够维持两日;他们在哪儿不是都要吃饭。”
程紫依说:“我即刻写回信;苏小姐;你又一次帮了我们大忙。”
苏雪有点无语;她只是觉得他们的做法有点傻;而且不合理罢了。是要说这些古人死脑筋;还是养尊处优呢!
援军的问题终于解决了;而城外敌人的粮草也开始匮乏;他们开始疯狂地攻城;每隔三四个时辰便发动一波;城下的尸体已经填满了河沟;堆积城山。
而城内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少;冻伤也威胁着他们;许多人的手脚都开始溃烂。
三日后;第一批援军终于赶到;总共